我回到了深圳。除了坐飛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一路回到深圳的家。雖然重慶離我真正的家不過幾個小時車程,但我沒臉回去。小龍說得對,我給我父母丟臉,哪裏還有臉回去見他們?小龍的話一遍一遍在我腦海裏回放,夾雜著昔日和小灣一起她美麗快樂的笑臉,一切象是虛幻,甚至比她的突然消失還更不真實。我整日裏心撕疼欲裂,唯有疼痛稍減略微平靜時內心深處有一個小聲音說小灣不可能變心,她愛我的。但我已經發誓不再找她。她永遠不可能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永遠不可能了。
所有的魂夢破滅,我萬念俱灰,昏天胡地在屋裏躺了三天沒出門,靠冰箱裏僅夠一天的食物過了三天。第四天我還躺在床上昏睡,有人敲門。我暈沉沉地打開門,是左薇。左薇吃驚地望著我,我頭腦飄忽地說你來幹什麽?左薇說我跟你打了十幾個電話你都關機沒接,不知道你回來沒有,就過來看看。
我有氣無力,淡漠道你看見了,可以走了,就要關門。左薇抬手抵住門。我們對視了幾秒,我沒有精神和體力與她對峙。我鬆開手,徑直回到寢室爬倒在床上。左薇沒有跟進寢室,我聽見客廳有些響動,或許是在收拾我在客廳桌上發黴的殘留食物。我又迷迷糊糊睡過去。
起來起來,有人搖晃我。我睜開眼,是陳剛。陳剛說你小子怎麽回事,躺在這裏裝死豬,讓人家左薇一個人在外收拾替你擔心,太過分了吧?來,擦把臉洗洗。一張冰涼的洗臉帕落在我臉上。
我厭倦他來煩我,但我沒有力氣爭吵。我昏昏噩噩地洗了臉走到客廳,左薇靜靜地望著我。客廳已經整整齊齊煥然一新,沙發前的台子上放著一盤燒鵝一盤叉燒一盤青菜和三副碗筷。
陳剛問我回去有沒有見到小灣,我搖搖頭。陳剛說我聽小李說你辭職了。我嗯了聲。陳剛道,你他媽牛,一年多就辭了四次,你要敢把這寫到簡曆上沒哪個公司會要你。連我都不會要。他絮絮叨叨象個娘們,我隻是頭腦麻木慣性地啃著燒鵝。他根本不明白,一個人連生命都已失去意義還乎一個隻是用來糊口的工作?
吃完飯,左薇收拾桌子碗筷。陳剛說他得先回去了,否則陳秀不會給他好臉色。我送他到門口,陳剛說你打起點精神吧,別他媽給我們川大人丟臉。你身上還有沒有錢?要交房租了。我木然地沒有接話。買了來往重慶的機票後,我口袋裏的錢所剩無幾。但在這個時刻,我哪還想得到房租?陳剛看著我的樣子不耐煩道,瞧你那失魂落魄的熊樣,像他媽死人一樣。哪有一點象我們當初川大踢球時的精神?他掏出錢夾,數出一疊錢遞給我說這是一千塊,算我借你的,塞在我手裏。
我拿著錢回到沙發坐下。左薇收拾好出來,在我斜對麵坐下說你換電話號碼了?我想起我換成重慶當地手機卡,卻沒有一次真正用過。我唔了聲,掏出手機換回原來的插卡。換卡時,手竟止不住微微地顫抖,好幾次才終於將卡對正插入。
左薇默默地看著我。我裝好手機說我送你回去吧。左薇說你不用送了,我怕你下了樓就爬不上來。我說也不全算是送你,我順便買張電話充值卡。左薇說我幫你買了給你拿上來,說完就站起。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說我自己去。
我和左薇一起下了樓。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黑暗裏幾個人衝衝撞撞過來,我拉著左薇手臂向我這邊靠了靠,避免和他們碰撞。我們靠得很近,手臂時而摩碰。幾隻滑潤細膩的指頭從我掌心滑下,緊緊地握住了我時而發抖的手。我的眼前驀然閃現小灣的黑溜溜的大眼睛,幽怨地望著我。她應該恨不得我趕緊找別人免得再去煩她。為什麽我眼前會浮現她幽怨的眼神?我恍惚而機械地走著,一路無語,一直走到大街口。
左薇站住了,仰起頭望著我,目光溫柔如水。我嘴唇牽扯著一動,艱難地說我現在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一個沒人要也沒有希望的廢物。我告訴過你,你不要看走眼了。左薇溫柔道別人不要,是別人傻。我不傻,我要。我說你是可憐我,我不需要可憐。左薇抬起另一隻手撫摸著我的臉說我沒有可憐你,你也不需要可憐。
象一個冰冷垂死的人被注入生命的暖流,她溫柔的目光和輕撫讓我心裏溫暖地顫栗。我忽然感到淚要出來了,扭頭望向其他地方。左薇鬆開握著我的手,環住了我的腰,抱著輕輕道我想你,流氓。你離開了五天,就好象是五年那麽長。
好久,我輕輕推開她說還是等我找到工作後再說吧。左薇道我可以等,我相信你一定能很快找到一個工作。我攔了一部的士,左薇依依不舍地上了車。我目送的士遠去,左薇在出租車裏一直溫柔地回望。
我望著出租車遠去,心裏一片迷茫。我的頭腦現在雖然反應遲鈍,但我曉得這是我生命中最軟弱最自卑的時刻,即使一個輕微的體貼和關懷都可能讓我迷失。左薇讓我買粥的那一天起我就感覺到她對我的喜歡,但我的情感全部都給了小灣,沒有剩餘的可以再愛。何況現在的我和她初見時的我也不一樣了,生命更加的灰暗。我不能任由一時的軟弱而放縱出愚蠢的舉動,將無辜的旁人牽扯進我的陰影,尤其那人心地是如此的善良。
我到附近一家手機店給電話卡充值後給家裏掛了個電話。媽媽埋怨我好幾天都沒打電話回家,她打電話也找不到我。我隻好撒謊說手機掉在朋友家,沒電了,今天剛剛取回。我們還在談著,燕子的電話來了。我對媽說我有電話進來,以後再講。一接通燕子就嚷道林躍,你到哪兒去了,給你打了幾天的電話都找不到你,急死我了!我說我回深圳了。燕子說我知道你回去了,我打電話找了李濤和春生。春生說你回深圳了。你回去了為什麽不跟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