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了細雨亭,茄米拉依欄而坐。楊白露把紙筆墨攤在石桌上作畫。楊賢恨不能自己替她畫,作畫時可以順理成章肆意端詳她美麗的臉頰,卻又不願露拙。隻是站在楊白露邊上不停的指點,這裏應如何,那裏應如何更好。楊白露隻是稱是,茄米拉不快道:“你讓白露哥哥自己畫行不?又沒要你畫。”
楊賢忍著不快,笑道:“好好,米拉生氣了。我還是去好好用功讀書罷。”悻悻離開。
當夜楊白露吹滅燈正欲躺下,卻聽見窗框噠噠兩聲,一聲輕喚白露。楊白露聽出楊賢聲音,應了一聲。楊賢道你出來,我有話說。楊白露穿好衣打開門。楊賢道:“你隨我來,別說話。”拉著他的手腕就走。楊白露不解道:“賢哥,何事不能明早說。”楊賢道:“叫你別說話,你跟著我便是。”
楊賢拉著楊白露避開巡夜人出了楊府,借著月色,一路急行到觀秋潭才放手。楊白露氣喘籲籲,道:“賢哥,你拉我來這究竟何事?”楊賢道:“白露,你我兄弟十七年,我待你如何?”楊白露不解道:“很好。”楊賢道:“那你明知我對茄米拉的心意為何你還要從我身邊把她騙走?”
楊白露心裏一顫,柔懦道:“賢哥,我沒有騙她。”
楊賢怒道:“還沒有騙?我回鄉之前她還跟我好好的,怎麽回來後就完全不一樣?”
楊白露低頭不語。他向來喜歡茄米拉隻敢從心底裏偷偷喜歡。他身為楊莊少爺,楊莊獨尊地位,卻天性善弱,不曾因之而飛揚跋扈,倒是羨慕楊賢英俊挺拔,身手不凡。被茄米拉推落水塘大病一場後,身體越發虛胖笨拙,加上平日裏又被楊賢和茄米拉取笑,不覺在茄米拉麵前自慚形穢。他本無所求,隻要能常見茄米拉那張笑臉足以。倘若茄米拉父兄不來接,茄米拉嫁給楊賢,他隻會為兩人高興,不會嫉恨。卻不想那日茄米拉發現地道,看見他的畫為他真情所動,竟然投身入懷。自那一刻起,楊白露墜入溫柔鄉裏,整日與茄米拉卿卿我我,那曾記得楊賢也對茄米拉有意。
楊白露愧疚道:“是她願和我一起。”覺得自己行徑仿若小人,趁楊賢不在時乘虛而入。
楊賢一怔,看白露模樣不似說謊,且以白露平時怯懦,斷無膽量主動追求茄米拉,難道是為茄米拉畫像而引起她的傾心?楊賢略一尋思,道:“白露,你知道茄米拉為什麽願意和你一起?實話告訴你,不過是因為你是楊莊少爺。還記得他父親送她到楊府時說的話嗎?倘若她父兄明年初一不來接,你們楊家便可以隨意主宰她的生死。我們動身去府試前一天,她親口告訴過我她喜歡我,就是怕你們逼迫她。我為什麽一定要府試第一再試圖鄉試問鼎?就是因為她要我考第一,希望我出人頭地才能娶她。”
楊白露渾身一顫,抬起頭,臉色在月光下蒼白得可怕:“她真的這麽說?”他想到府試前一夜楊賢要他府試相讓之事。楊賢道夫人既然隻願你在鄉平安生活,不走仕途之路,第一第二無甚差別。他楊賢卻需憑此而光宗耀祖。楊白露本來未曾把功名放在心上,去府試不過想檢測自己所學。楊賢既然提出,楊白露府試時故意寫錯兩字。
楊賢緊逼道:“我何曾騙過你。她害怕,你知道嗎?我告訴她白露宅心仁厚,絕不可能逼你做不願做之事。米拉說她知道你宅心仁厚,就怕夫人將她嫁出楊府。我說夫人麵嚴而心慈,不會隨意將你嫁人。米拉說賢哥,你父親雖是管家,畢竟楊府仆人。夫人好善名,多半寧我嫁富貴人家,未必將我許配與你。倘若不能跟你一起,我情願嫁白露哥哥,好留在楊府。你我雖不能成夫妻,總有相見之時。也罷,白露,我知你真心喜歡米拉。你我情如兄弟。我既為兄,理應讓你。隻求你將來好好待米拉。他日我若中舉,不再返楊莊一步,也不與米拉相見!”
楊賢語氣慨然悲壯。楊白露深信不疑。他雖怯弱,卻不乏俠義之心:“賢哥,你不必相讓。你要我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