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著生活

隨遇而安
沒有期待,沒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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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 (十九)

(2012-12-03 06:16:03) 下一個

我不由自主地告訴了她我和劉爽的故事,除了讖語一段。謝雨問那你準備怎麽辦呢?我說不知道。謝雨要幫我想辦法,想了好一會兒,也沒什麽好主意。最後她說累了,要先再睡一會兒。我說好你睡吧。她靠窗睡了。我的頭腦卻清晰起來,睡意全失。

    我直愣愣地盯著前方晃蕩的車廂,腦海裏浮現劉爽的麵孔。不知過了多久,肩被什麽碰了一下,側頭一看,謝雨的頭靠在我的肩上。我沒有動。我想劉爽坐車時累了,是不是也有一個肩膀讓她依靠。我不會妒嫉,隻要那個人心無邪念,我會感謝那個讓她依靠的人,雖然我更寧可她依靠的是我。劉爽你為什麽會改填自願,事前又不告訴我?這些天淡忘的悲哀重新籠罩上心頭。

    我們一路玩了蘭州西安華清池和華山才到北京。倘若我和洪波的意見有分歧,謝雨不論對錯都站在我一邊,氣得洪波表麵上直瞪眼,背地裏幸災樂禍地說我表妹喜歡你了,看你怎麽辦。我坦蕩地說我們是哥們,你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妹。我怎麽可能跟表妹談戀愛?更何況她也就是因為我幫了她,她感激罷了,跟喜歡沒什麽關係,誰叫你要欺負人家小女孩呢。洪波氣急敗壞,髒話也出來了:我操,你他媽真的腦子進水了是不?我這麽幫你你都不識好歹,難怪人家叫你呆鳥,真他媽呆鳥一隻。

    我寫了一封長長的信給劉爽告訴我們的遊曆,到了九月下旬還沒收到她的回信。我忍不住又寫了一封,並祝她國慶快樂。十月五號,收到劉爽的一張明信片,寫著國慶快樂,劉爽。我拿著那張明信片,腦海一片空白。我們的關係越來越平淡,但再怎麽也不應該僅僅是國慶快樂四個字就可以打發。洪波見我拿著明信片發呆,拿過去前後翻看一下,恨鐵不成鋼,咬牙切齒地說你個傻呆子!該醒醒了!兩封信就換個這破玩意。

    我打算偷偷溜到杭州,找劉爽好好麵對麵談談。這段日子我反複回想我們的過去,檢討自己的行為,找不出任何理由她會對我這麽絕情,一定有什麽我不知情的誤會橫在我們之間。她信裏不肯說,這一次麵對麵我一定要讓她說出來。我讓洪波幫我上課點名時答一聲到。洪波堅定拒絕。我罵他不夠哥們。這混蛋的聲音比我的還大,他媽的就是因為我是哥們才不幫你。明知道你要跳懸崖還要我給你把風,說哥們你放心跳吧,這樣的哥們老子不幹!

    我鐵了心,洪波不幫我點到也認了,準備下一個周末開溜。王觀音和李老栓星期六晚上來了,說是來跳舞。我們閑扯了半天,要到舞會的時間準備動身了,王觀音才吞吞吐吐說呆鳥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激動。我心一緊,預感多半與劉爽有關。我說你說,我不激動。王觀音說我們高中同學萬曉玲國慶到浙大找劉爽玩,看見劉爽和一個男生在一起。我一顆心快跳出胸膛,強作輕鬆地幹笑說哪有什麽奇怪,你們都知道的,劉爽從來大大方方不忌諱和男生一起。王觀音說萬曉玲見劉爽和那個男生特別親密的樣子,後來那個男生走開時悄悄問劉爽那個男生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劉爽似乎猶豫了一下承認了。萬曉玲問那你和呆鳥呢,劉爽說早就斷了。

    我的腦袋嗡一聲麻木。王觀音和李老栓再說了些什麽我都沒聽清。我站起來,說了聲對不起,僵硬地走出寢室。李老栓要跟著我。我懇請他止步。我冷靜地說我沒事,你們放心。

 我找了塊僻靜處的草地坐下,抬頭,安然月色,如水一般清涼。中秋之夜,劉爽是和那個男生共舞,還是在月下漫步?難道她真能完全忘記我們的過去?她是否還記得大橋上我們的誓言。那我也起個誓,要是劉爽背叛了呆鳥,也從大橋中間跳下去。她發誓時堅定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浮動。

    “呆鳥,我永遠不會和你分手。就是死也不會,I swear.”是她在橋下說的話。她瞞著我選擇去了浙大,我雖然失望,卻從沒真正埋怨指責過她。秦觀的鵲橋仙是她最喜歡的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雖然我沒誌氣寧可朝朝暮暮相處,但既然她做了決定,我就依了她。隻要心相連,即使四年分離我認了,我對自己充滿信心,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但才僅僅一年,她就變了。什麽叫著兩情若是久長時?劉爽,你的語文比我好了十倍,你不明白嗎?你就這麽經不住分離的考驗嗎?我不敢相信你是這樣的人啊!

 我望著明月,恍惚間,感到這月,仿佛慈祥地看著我。這麽多年過去,嫦娥是不是已經老了?是不是還在凝視著大地,尋找她拋棄的後羿?碧海青天夜夜心,能夠挽回一時的私念?

 我噌地跳起來,衝回宿舍,拿了了書包。我亢奮地用了整整一個通宵給劉爽寫信,第二天天已微明我才回到宿舍。信的最後,是一首七言:

 

                 中秋

            十五風清漫菊香

            冰玉一片似心涼

            靈藥無意成禍引

            癡情何緣作心傷

            嫦娥欲泣先竭淚

            後羿當悲早斷腸

            私念可悔時無悔

            空遺相思兩茫茫

 

 信一寄出,我天天坐立不安,揣測著劉爽的反應,盼望她的回信。十天後,劉爽回信了,薄薄的。我心裏一沉,拆開,隻有一頁信紙,上麵滿是淚痕。短短幾十個字:呆鳥,你放過我好嗎?如果看著我跳江是你所願,我會跳的。但我想換個地方,來杭州,我們一起去海寧看錢塘潮,然後讓浪潮帶我去我的歸宿。   

 那天傍晚,我在操場踢球。我帶球突破,對方的後衛撲了上來。我向左虛晃,那小子出腳封球,一腳踢在我腿上。我突然側身向右起動,輕易地甩開他,射門,球進了。我轉過身來,冷靜地走到那小子前麵。那小子歉意地笑著。我突然一拳打在他臉上,然後撲上去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然後,一群人衝上來,混戰裏我的臉也開了花,右額發際線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痕。

 晚上,我一個人爬上六層高的樓頂,站在屋簷,望著下晚自習的人們在道路上如蟻般行走。我想我跳下去會是怎樣?是不是會引起一陣驚呼然後一圈人圍上來?劉爽知道了會有什麽反應?她會不會來北京?倘若看見我冰冷的屍體,會不會失聲痛哭?會不會悔恨

 我站了一個多小時,直到身後傳來洪波的聲音:“呆鳥,你幹嘛?”

 我沒有跳,因為這世上我還有親人,我摯愛的父母。

 

 我得了個警告處分。

 我漠然地看著那張紙片。

 仿佛處分是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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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五弟五哥 回複 悄悄話 難言之隱,隻能這麽說了,,
看著挺鬱悶。
大呆鳥 回複 悄悄話 搖擺之間,可能對吧。嗬嗬
xsang 回複 悄悄話 劉爽有難言之衷,劉爽有男朋友, 是一個善意的謊言,聰明鳥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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