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持美人

二十一世紀中國人寫的《罪與罰》。
正文

《裸體的天使》

(2004-06-25 08:30:35) 下一個
我終於做出最後決定 --- 立即行動。 明天是無限的,也是有限的,我不能這麽沒完沒了地優柔寡斷遲疑不決下去。和瑪 麗莎相會至今又是整整三周時間過去了,這三七二十一天我的日子很不好過。頭幾 天,我深深沉湎於這次所謂的豔遇的回想之中,同時進行著痛苦的反思。說老實話, 莎讓我非常著迷,她幾乎從根本上扭轉了我原先對風塵女子的偏見。我從前完全不曉 得生活於社會最底層的女人也有如此高質量的,總以為她們人盡可夫的身體是醜陋 肮髒的,水性楊花的性格是令人憎惡的,卻怎麽也想不到莎的人品和我所見社會上 的正常女性幾乎沒有什麽本質的不同。 莎的容貌和身體自然可稱一流,她的性格也是熱情中見溫柔,活潑而純真。我理解 並原諒她的失足墮落,相信她絕不是不可救藥,完全可以改邪歸正,從新做人 --- 在積極的外部條件的幫助促進下。既然我自己遠非完人,又有什麽道德資格去苛求 她人,要知道她的作惡說到底還是環境所迫 --- 如果將她的生存手段視為一種作惡 的話,而我的作惡則完全是出於主動,或者說是一種精神層次上的被迫。莎甚至是 夠條件成為我的伴侶的,如果我能克服我原本就並不根深蒂固的世俗偏見。最有吸 引力的是對莎我完全用不著費盡心力去追求征服,憑著我現有的人品才貌、社會地位, 這麽美妙的女人也是手到擒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一下子就可以達到我寄期望於 女人身上的大部分目的。 對於女人我能期望什麽呢?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性。男人肉體的最大痛苦是性的痛苦, 男人肉體的最大幸福是性的幸福,這聽上去很是露骨低俗,我卻是一向沒有興趣假 裝正經 --- 假裝正經的男人不是更惡就是有病。作為男人渴望的一個高質量的性對 象,女人所應具有的遠不止是漂亮的臉蛋和性感的身體,同等重要的還有性的熱情和 技巧,在這方麵莎無疑屬於一流,那是一種專業化的水平。在莎的身上我天生過量 的比力多可以縱情充分地得以釋放,從而徹底自肉體的痛苦中得到解脫。 其次女人可以帶給男人的是溫柔,缺少溫柔的女人如同思想貧乏的男人,這是一種 生理欠缺甚至天生殘疾。不凡男人如我生來不得不麵對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壓迫,身 體上承擔著怎樣生存的重負,精神上經受著為什麽生存的折磨,這雙重痛苦構成的 不治之症隻有在女人身上才可以得到哪怕片刻暫時的解救,強心針麻醉劑怎麽也是絕 症病患的陽光和空氣。世紀畸零兒空虛孤獨的時候 --- 這我終身的存在狀態,在這 冰涼的塵世上,女人溫暖的胸脯是僅有的可以逃往的去處;漫漫人生長夜裏,女人 溫柔的乳房是那唯一能使我含淚入夢的枕頭。 女人純真的歡笑是驅散我生命陰霾的陽光,又象醇酒一樣使我永遠沉醉。莎是一個 天然熱情奔放的女孩,短期的流落風塵並沒有從本質上毒化她生就美好的天性。我 有信心和能力幫助她重歸正路,作一個良家少女,這樣一來,我所做的就不是害人 而是救人了,當然如果我願意運用等價交換作為幫助她的條件,我立即就可以從莎的 身上得到我需要從女人那裏得到的大部分東西。既然莎是一顆垂手可得的珍珠,為 什麽我還要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去挖掘夢蒂這顆鑽石?夢蒂與瑪麗莎相比又有什麽 後者不可替代的優勢呢? 夢蒂無疑更加美麗,更加美麗得許多許多,自表麵形體到內在心靈,隻是美得如夢 似幻,象月亮一樣可望而不可即;她也更加善良純真,但卻缺少性愛所必需的熱情 和本領。從表麵看來,夢蒂的最大優點也是她的短處,實際上卻不然。夢蒂和瑪麗 莎,這兩個我心目中的理想女性的最大差異,根本在於一個屬天一個屬地,一個是塵 世尤物,一個是人間天使。自莎身上我可以得享許多自夢蒂那裏得不到的世俗的東 西,其實說穿了就是一個字 --- 性;而反之自夢蒂身上我可以得到從莎那裏得不到 的屬天的東西,也可歸於一個字 --- 靈。我當然希望既得到天又得到地,但是如果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就不得不忍痛舍棄地上的溫暖去追求天空的光明。夢蒂超凡 脫俗的高貴氣質、優雅風度及最為寶貴的天使般的聖潔,是我空虛靈魂的深層渴望, 和跋涉於人生荒漠中不可或缺的精神甘泉,這也即為什麽我會一步步走到今天這步田 地的根本原因。 可是問題也出在這裏:追求屬天的東西為什麽和追求屬地的東西相衝突?精神的我 將劫持夢蒂當作是一種行為藝術和美學追求,可肉體的我卻萬萬不肯答應,它想從 夢蒂身上得到屬地的東西,逼使我要她同時扮演莎的角色,要星星也要月亮,要天 使也要女人,要靈也要性,造成了我萬劫不複的困境。 花費了好幾天功夫逐漸理清了紛亂的頭緒,接下來心境的變化開始向黑暗的一側傾 斜,和性感美人瑪麗莎的相會無疑象火上澆油,與夢蒂這麽一個鮮活生動的絕色美 人朝夕相處讓我不可能自欺欺人地一直專注於什麽精神,在日益積累的原始比力多 的步步驅使之下,我燃料膨脹的欲望之車開始按原計劃啟動。 藥物實驗在莎身上取得比預想的還要成功讓我非常滿意,這大大減輕了早先的憂慮, 堅定了我再接再厲的信心和勇氣。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再奢談什麽道德 顯然更加虛偽,我早已厭倦了自己從來隻開花不結果的良心。眼下我應該做的不是 偽善的遲疑而是真誠的行動。所謂真誠的行動也即在按原定計劃行事的同時,盡可能 地將對我心上人的傷害減小到最低限度。這一次可是動真格的,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我不能再次做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蠢事。想到這我又開始犯嘀咕了:一次實驗成功 怎麽能確保萬無一失,各人的身體狀況不同,對同等劑量的同種藥物的反應自然不會 完全一樣。對莎沒有不良反應不等於對夢蒂不會產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藥 性失控,我這豈不是置夢蒂於險境,而她的險境也就是我的危地,那可就成為無可 彌補的弄巧成拙了。這樣看來我還是不能輕舉妄動,必須進一步測試此藥的功能及副 作用。怎麽進一步測試?說來容易做來難。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莫過於把自己擺上作 為實驗品,親身體驗此藥的效益。 什麽?拿自己當實驗品?我這是不是發瘋?給夢蒂用藥不是發瘋,給自己用當然也 不是,難道在我的心中自己比她更為珍貴,當然不!如果我自己都不敢嚐試這藥, 我又怎麽能對她下毒手。可是...有沒有另外更加穩妥的辦法,當然有,那就是 再找一個甚至多個象莎這樣的女子作實驗品,但這又將產生另類風險和問題:首先風 塵女也是人,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們當作小白鼠,這讓我起碼的天良過不去。 其次是獵手轉變為獵物的問題,我的自我防衛能力薄得不如一張紙,難以保證不會 在野花致命的誘惑下丟盔棄甲,從而做出後悔莫及的蠢事,一個莎已經讓我幾乎把持 不住,再來幾個天知道會發生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既然我好色如命的本性決定了 我經不起試探,也就不要再自我麻煩。想來想去,還是親自出馬的妥當。如果萬一 藥物失控,很可能我就將有今天沒明天了,那就權當我自作自受,一了百了,謀事在 人成事在天,我和夢蒂的苦難都將告終,受益者是夢蒂,我也可以算得上是死得其 所,沒有遺憾了。 以身試藥的決定就這麽下了,決策過程簡單得教我自己也感到吃驚。當天晚上,待 夢蒂看完電視上樓歇息後,我回到自己的臥室,虛掩上房門,走去書桌前坐定,取 出筆紙寫下兩信箋,第一張寫道:十點半整,服用按體重精確計算劑量的NEM-D2, 隨即就寢。第二張寫道:夢蒂,如果你看到這信,我將永遠醒不過來了。書桌中間抽 屜裏有我的手機,你可以撥911尋求救助。我沒有權力請求你的寬恕,隻能祝你一生 平安幸福!至死愛你的 --- 大衛。 匆匆寫完後,我驀然產生了一種作戲的感覺:這生離死別倒有幾分悲壯味兒,搞的 真象那麽回事。這還不是寫給自己看的,真會用的著嗎?自我嘲弄一番後接著一陣 悲哀湧上心頭,這悲哀出自對死的恐懼還是對生的傷感自己也分辨不清,於是閉目 開始禱告:主啊,如果你能體諒我的苦哀,必然知道我至今所做的一切,從根本上說 都是為了追求生命的終極意義和完善人性,那麽,這次就請再留我一條生路,讓我 有驚無險地通過這次生與死的考驗。反之,如果你認為我罪不可赦,那麽毀滅的火 焰請你親自點燃,隻要一切順從你美好的旨意去行,我將無悔無怨。我不敢以此事試 探我主,隻是將悲微的命運全部無保留地交托在主悲天憫人的手上。奉主耶穌的名 禱告,阿門! 也不曉得是否真的相信這語無倫次臆語般的禱告,奇妙的是禱告後心情出乎意料的 平靜。得抓緊這天賜良機立即行動,免得節外生枝忽生悔意。我不敢再多想什麽, 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將融有藥物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合衣上床去,將自己直直 地平放好,安祥地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好象一道早已預設好的程序:當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發現天 已大亮,明亮的陽光照射進房間,牆上的掛鍾幾乎正正巧巧指向九點鍾。除去腦袋 微微有點發漲,沒有感到什麽其它不適,一點點不記得前晚發生的事情,睜大眼睛 努力思索頭腦中仍然是一片空白。就這樣幹躺著有數分鍾之久,意識似乎逐漸回轉過 來,吃力地爬起身來,一眼瞥見床頭櫃上的備忘錄,抓過來一看,這才明白了過去 這一夜的經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我渾身上下不由驚出了一層冷汗:好 厲害的貴婦迷,果然名不虛傳,如果沒有備忘錄上的原始記錄,我居然一丁點記不起 昨晚自己親手做過的事情。我們人類的聰明才智真是令人歎為觀止,發明生產出的 害人產品質量絕對都是一流,上至飛機大炮原子彈,下至這類陰損人絲毫不留痕跡 的軟性毒品。其實這本沒有什麽奇怪,人類用於作惡的大腦從來都是精密而高效率, 我本人不就是一個最好的典型。 藥物自我實驗的完全成功徹底消除了我最後的一絲顧慮,一直沉重壓在我心頭的負 罪感也隨之卸去大半。既然這迷奸藥如此神奇,又和一般的安眠藥一樣無害 --- 至 少短期無害,長期有害無害就考慮不了那麽多了,我再也沒有必要患得患失。我的 親身實驗替夢蒂承擔了風險,這意味著在道德上我對她的虧欠已經降至最低,我已經 替你“死”過兩回了,你再沒有任何理由不屬於我。看來真是萬事具備隻欠成功了。 想到這我難抑躍躍欲試的心情,急不可待地開始著手最後實戰臨床前的策劃和準備。 今天是周六,大清早起床就覺得天氣很不錯,好天氣煥發好精神,身心狀態處於興 奮之中。夢蒂的情景似乎和我的差不多,她整個上午一直悶在琴房練琴,拉的全是 些明快清新的樂曲。午餐時她忍不住高興地主動告訴我,她這個月的學習計劃已經 提前一周完成,我立即裝出與她同樣興奮的樣子向她表示祝賀,傻傻的她見我為她高 興於是更加喜悅。望著她笑眼盈盈愈發美麗動人的麵龐,我幾乎按捺不住內在的心 猿意馬,全憑著超人意誌才把這竄起來幾丈高的欲火彈壓下去。我不失時機地向她 提議輕鬆一個下午,她稍稍遲疑了一下就爽快答應,甚至難得地接受了我外出散步的 邀請。 藍天白雲之下,我倆沿湖漫步。二人相隔兩三尺並肩而行,一邊走著一邊欣賞著湖 光山色,竟好象一對初次約會的情侶。強抑著昂揚澎湃的滿腔激情,我盡力做出輕 鬆自然的神態,首先挑起話題,誠懇地對她的學習進程表示關心,以引起她交談的 興致;她立即象湖中的小魚一樣上鉤,於是我們談得很多,很和諧甚至投機。其實眼 下的我哪有半分心思和她高談闊論什麽音樂和藝術,不是我不需要這些生存必需的 精神食糧,而是眼下完全不是用心於此類虛無飄渺東西的時候,門德爾鬆柴可夫斯 基解決不了我迫在眉睫的實際問題,靈肉的真正解放哪能隻靠莫紮特或貝多芬。一隻 十天半月沒得進食的餓狼一門心思考慮的能是什麽事情,如詩似畫的風景此刻在我 的眼裏都失去了以往的顏色和情調,我的全部心神此刻隻聚焦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的這個倩影佳人。 一邊散步交談一邊不失時機地偷覷著她那俏麗的麵龐和窈窕的身影,皮肉五髒直至 血液精髓象坐過山車一般上下起伏翻騰,想到幾個小時後即可得嚐夙願一親芳澤, 度日如年幾個月的艱辛耕耘終於到了收獲的季節,我的心兒禁不住咚咚咚狂跳不已, 麵紅耳赤未飲先醉幾乎就要把持不住;純真無邪的她卻是一點也沒有察覺,神態平和 自然得好似眼前波瀾不驚的一池湖水。唉,晴朗的天空下,明媚的大地上,這裏走 來一個真善美綻開於花季年華的絕色佳人,而伴隨著她的是一顆赤裸裸血淋淋的狼 子野心。 美好下午的前奏曲漸漸接近尾聲,我內心迫不及待地盼望著夜幕的早些降臨,黑夜 是食肉動物的世界,荒原狼今晚要行動,它靈肉饑餓得已濱臨死亡,渴望血腥的利 齒於是更加凶猛。燦爛的太陽仍就高高懸掛在西邊的天上,我已禁不住開始暗自構 想著今晚就要發生的事情: 當她令人惱恨的衣裙被我毫不留情的雙手一道道剝離盡淨,她那白嫩香酥仿佛塗抹 著一層薄薄鮮奶的玉體就在我麵前展露橫陳,於是欲望的烈焰熊熊騰起,野火燎原 蔓延至每一個細胞,首先我焦灼的口舌要吻遍那裏柔和的線條和曲麵,同時饑餓的 雙手將她的處女之身上上下下徹底地耕耘,沒有一寸肌膚可以逃得過這波狂風暴雨的 洗禮,重點關照對象自然是她那秀色可餐的麵龐,豐盈甜美的乳房和含苞欲放曲徑 通幽的神秘花叢,這些長久以來折磨我身心如此慘烈的人世間美妙得不可思議的物 體今天要倒過來飽嚐慘烈的滋味;剛柔並濟愈演愈烈的熱身過後,我開始單刀直入奔 向主題,尖銳透徹地穿刺她,完全整個地占有她;哦,想想吧,將這美的、性感得 令人窒息的青春女體緊緊摟抱在懷裏將是種什麽勁頭,強勁、反複、持久地衝擊進 犯她的內部空間將會令我多麽銷魂,幾百上千次水乳交融的劇烈撞擊過後,最終我要 把我的滿腔熱血和原始岩漿盡情宣泄在她處女花開嬌紅滴落的子房的最深處,於升 天般的高潮中完成自然賦予我的神聖而莊嚴的使命。第一次不過是牛刀小試的序曲, 激蕩跌宕的正劇一幕幕接著就來,不乘勝進軍持續作戰到天亮我不會善罷甘休,誰讓 我有的是取之不盡的原始雄性能量與精神,我要樂此不疲一次次、無數次地重複這 些剛猛的機械動作,在這個瘋狂過一回隨即下地獄也心甘的不眠之夜,不將她搗騰 蹂躪得死去活來,不把自己快樂幸福得昏天黑地,我不回去! 散步歸來後太陽已西沉。晚餐自然還是由我親自料理,食品象往常一樣豐富而精致。 我不想讓她察覺出絲毫異樣,沒有特別地大獻殷勤,外表上裝得跟沒事人似的,內 心洶湧的波濤卻是一浪高過一浪。 平平淡淡的晚餐終於結束了,她象通常那樣對我道聲謝後就走去客廳看電視,照例 是她喜歡的係列喜劇節目。我獨自一人留在廚房,借著收拾餐具作掩護,豎起耳朵 聆聽著客廳裏的動靜,她鈴鐺般的笑聲陣陣傳來,霎時一波悲哀夾著痛楚自我心頭 湧起: 她笑了,她又笑了,她又笑得出了聲,她為什麽笑,她怎麽還笑得出來呢?她難道 不知道,她現在是沒有任何理由笑的,紅顏注定的命運已經無情地剝奪了她笑的權 力,雲雀被鎖進了籠子還能歌唱嗎?還應該歌唱嗎?笑是人內在歡樂的外在表現, 可她歡樂什麽呢?什麽事物值得她歡喜快樂,身處眼下的這種境況? 我剝奪的了她的自由,可是我剝奪不了她的歡笑。我實在不知道她為什麽笑,有什 麽理由笑,我知道的是她的笑聲是我最愛聽的聲音,純潔清脆得勝過人間任何美妙 的樂音;當她不笑的時候,我的內心惶惑不安,她點滴的憂愁都會加重我原本深重 的悲哀。可是反過來,我又特別害怕聽到她的笑聲,每當她一笑,我就再也笑不出來 了。她陣陣甜美的笑聲好象一把把鋒利的尖刀,直刺在我業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作為一個失去了人身自由的囚徒,她仍然是那麽樂觀向上,我從來沒有見到她終日 以淚洗麵,甚至絕少愁眉不展,唉聲歎氣。她的行為告訴我她的心靈一如即往充滿 著對生命的熱愛和對未來的憧憬,生存在這樣凶險莫測的環境下,她的人生主旋律 仍然純粹是莫紮特式的,明亮又純淨,典雅而歡快。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情?她是麻木遲鈍了嗎?還是天生缺少對痛苦感知的神經?再 不然就是因為過於絕望已經聽天由命?我苦苦思索著這個問題,她那雖然依舊明麗 但卻日見沉鬱的琴聲似乎給了我部分答案: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並且為 之憂懼、痛苦和悲傷;她無比懷念昨日自由歡樂的時光,美好的生活剛剛在她青春少 女的麵前展開如歌如詩的畫卷,忽然遭此劫難使生命的所有都趨於被毀滅的邊緣。 既然如此,她又為什麽不整日自憐自艾、暗自哭泣,相反卻仍對人生和未來充滿向 往和信心?這讓我左思右想也不能明白。她刻苦不懈地練琴,每有突破長進,歡欣 就發自內心。早先我還猜測,她這可能是以藝術追求作為強迫自己堅強活下去的精 神支撐,後來逐漸發現我又錯了,藝術追求隻是她日常生活的一個重要方麵,但卻絕 不是全部,她的整體精神生活竟然象正常人一樣豐富多彩,她甚至還有享受生活閑 暇樂趣的輕鬆心情,還能被這種通俗喜劇節目逗得笑個不停。她的笑聲真是一個我 怎麽也無法理解的謎。 眼下,聽著她不絕於耳歡快的笑聲,我怎麽還能忍心對她再下新的毒手,難道我覺 得她因為我而遭受的大苦大難還不夠?! 又來了,我這偽善透頂令人厭煩的假仁假義,我猛地放下手中的茶盤,挺直萎靡不 振的腰身,狠狠地向自己發問: “你想不想現在就還她自由?” “一直在想,但是恐怕做不到。” “是做不到?還是做得到但是不肯做?” “是...是不肯做,還她自由意味著我自己將失去自由,我...我不能......” “你不能還她自由。那麽,你想不想突破你和她現有的僵局?” “日日夜夜在想,這樣半冷不熱僵持下去我整個人很快就要發瘋。” “你所謂的突破僵局,是不是就是渴望得到她的身體?” “可是我也渴望得到她的心靈,理想的是在得到她的心靈之後,再得到她的身體。” “事到如今得到她的心靈已經沒有指望,在這種情況下,你是不是仍然渴望得到她 的身體?” “無時不刻在渴望。曆盡千辛萬苦,總不能一無所獲,即使得不到她的心靈。” “得不到她的心靈,你為什麽還想要得到她的身體?” “因為我是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而她是女人,一個真正的女人。” “這就對了。一個真正的男人為什麽想要一個真正的女人?” “為了追求人生的理想之一,也即努力使人性由殘缺變為完美。” “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又在自己欺騙自己。” “罷了罷了,男人需要女人天經地義,為什麽?我不知道,我不可能知道,因為我 不是上帝。我要她,要她那美得無與倫比的的肉體,在上麵釋放我自身肉體內莫名 其妙天然存在的的巨大邪惡能量,並且在這盡情的釋放之中,填充我那比宇宙黑洞 還要空虛的靈魂。” “你的肉體充滿了你憎恨的邪惡能量,你的靈魂缺乏你向往的真理光明。” “是的,是的,隻有在她的身上,這一對尖銳的矛盾才能取得和諧,平衡與統一。” “從而得到你夢寐以求的身心平安和幸福。可是,你靈肉和諧統一的幸福將建立在 她靈肉和諧統一被殘忍毀壞的不幸之上,這一點你有沒有想過?” “當然考慮過,不然的話她怎麽可能完壁無缺到今天,我又怎麽會悲哀痛苦到眼下。” “現在,你終於準備結束你的悲哀痛苦,確切說,你要將這悲哀痛苦轉嫁到無辜的 她的身上。” “日暮途窮,倒行逆施,我顧不得那麽多了。我憐憫她,誰憐憫我;我為她人哭, 誰人為我哭。我所能夠做的,就是在追求我自己幸福的同時,竭盡全力也給她帶來 幸福。” “在給她送去痛苦的同時給她帶來幸福?你是不是癡人說夢?是不是又在自欺欺人?” “癡人說夢也罷,自欺欺人也罷,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第二條 出路。人生短暫如夢,百年一晃而逝,我們唯一寶貴的生命,可憐不過是永恒夜空 裏倏忽劃過的流星;今天我和她青春煥發風華正茂,明朝即將衰亡腐敗成兩堆白骨。 美麗和醜陋,痛苦和幸福,罪惡和良善,肉體和靈魂,所有這些我們眼下殫思極慮的 一切,在漫漫時間長河的滾滾波濤中隻是幾滴水珠,轉瞬即將消散得無影無蹤,連 煙霧都不留下一絲一粒。” “哦,想起這些不由不悲從中來,那麽就去吧,去吧,去做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順乎生命的天然本能而行,也算是一種挑戰命運,縱然是堂吉珂德式的挑戰。” “去作堂吉珂德式的挑戰,為的是不讓短暫、唯一的生命留下遺憾。” “生命留下的永遠隻有遺憾,不是這種就是那種。隻願你選擇的是黑暗中的光明。” “思想終於統一了,那麽立即開始行動?” “唉,開始行動吧!” 我一步步向客廳走去,十幾步的路程本該如人間到地獄一樣遙遠,我的步履卻沒有 事先想象的沉重,心靈和大腦一個麻木一個渾噩,幾分內疚,幾分激動,幾分魚死 網破的絕決,除去這些感覺,沒有其它心情。 我的雙手捧著一杯淡淡的綠茶,這是她喜愛的飲料;茶水散發著嫋嫋清香,將毒素 和禍心一同掩藏。 終於走過這段嶙峋的人生路程,來到燈光明亮的客廳,我象往常一樣,默默將茶杯 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猛地心頭有種強烈的東西湧上來,身子不由一搖晃,四肢跟 著顫抖起來,怎麽也控製不住,完全走了樣的肢體動作幾乎失態...... 她一邊笑著一邊隨口道聲謝,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電視屏幕,喜劇正上演著一個小高 潮,幫時我及時解脫了困境,順勢倒在長條沙發的另一端,強製自己鎮定下來,漸 漸地,人恢複了常態。我裝著和她一道欣賞電視劇,看了好一會兒,除了她不時響 起的歌唱似的笑聲,我是一句台詞也沒聽進去。喜劇的歡笑聲中上演著罪惡,而作惡 者的心情怎麽會沉浸於悲劇,我腦海裏翻騰著這個問題。 時間一分鍾一分鍾過去,我耐心等待著,等待著她的口渴。喝吧,快喝吧,我親愛 的美人,我永恒的天使,這茶凝聚著幾個月來我的無數心血,你飲了,我們倆天造 地設的關係將就此翻開嶄新的一頁。你知道走到這一步我也不容易,我真的不是有 意傷害你,可是除此之外我實在沒有其它別的辦法,和你共同完成命運賦予我們的無 可逃避的使命。你也知道我從來憎惡暴力,更缺少無恥凶殘的勇氣,做不出對你直 接用強的野蠻事情,而光明正大的道路又行不通,所以陰謀詭計成了無可奈何的最 終選擇。我這是在用低劣的手段追求高尚的理想,活在這悲慘世界裏我的生命不能沒 有光亮,於是我無底的黑洞向你燦爛的星光撲去;生得明亮造成了你的不幸,可是 追求光明也不是我的過錯,這複雜的道理你現在不懂,希望將來會逐漸明白。 這茶如果你今晚不喝也不要緊,這樣至少可以暫時解除我眼下沉重的精神負擔,使 我有時間進一步考慮,對你這樣做到底應該還是不應該。可是我又能夠想出什麽別 的辦法,能夠想到的路早就反複想過了,沒有想到的也不可能再想得出,這是一條 你和我必須共同攜手通過的必由之路,人生的必由之路處處遍布荊棘,步步灑滿淚水。 既然這是唯一的解決方案,所以即使你碰巧躲得過今天,也躲不過明天後天,大灰 狼執意要做的事情小綿羊怎麽躲得過去。可憐的是你事到臨頭還渾然不覺,還在那 裏傻傻的歡笑不停。 你笑什麽呢?你笑人家癡人家憨嗎?你笑生活很有趣是麽?你知道有人正在處心積 慮地計劃剝奪你歡笑的權利嗎?如果你知道今晚你的命運將要經曆一件大事,你將 象羔羊一樣被擺上烈火熊熊的祭壇,以鮮血和貞節作為犧牲,完成生命慘烈而神聖 的祭奠,你還能笑得出來嗎?你此刻的笑聲分外感人,她讓我的內心為之哭泣,因為 你是這麽得單純且無辜,一點不知道即將就要發生在你身上的可怕的事情,想到這 我不能不感到揪心的悲哀,可是我的悲哀阻止不了我絕望引發的瘋狂,長痛不如短 痛,肉痛不如心痛,這是我們倆共同的命運。笑吧,笑吧,趁眼下還能笑的時候你盡 情地笑吧,真希望今日不是你能夠笑的出來的最後一天! 她...她端起茶杯,她...她開始喝茶了,以其風格般的自然優雅的動作,我的 心先是狂跳不已,緊接著一陣劇烈抽搐;狂喜的心要她趕快喝,不停地喝,喝光這 一整杯,不要有任何剩下,以使藥物達到最佳效用;抽搐的心悲不自勝,有一種撲上 前去一巴掌打落她手中杯的衝動,最後卻是第三種無名的力量將我控製住,使我始 終一動不動,全身緊繃直直地坐在原處,眼角的餘光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小口、一小 口,將整杯茶水,哦不,整杯毒藥慢慢飲盡...... 完了,我長歎一口氣,什麽完了,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沒有任何退路了,隻有一 條道黑下去。我努力振作起精神:不是完了,而是剛剛才開始,這可是長久以來我 夢寐以求的時刻,應該多麽令人興奮;快別這樣故作心絞痛給自己看了,也不瞧瞧 這是什麽時候;假仁假義你表演得已經夠充分徹底,現在就請擦幹噩魚的眼淚吧,昂 起你夜幕下不屈的頭顱,大笑著去迎接那戰勝命運的偉大時辰。 心突突跳著,我正襟危坐在那裏,等待著,等待著我心血的結果,她藥性發作,變 成一個完完全全的睡美人,那時她的意識將脫離她飛去,暫時她將成為一個隻有軀 殼而無靈魂的植物人,然後我就可以在那副美麗而神秘的軀殼上,為所欲為地做任 何我想要做的事情。 雖然她的靈魂賦予她美麗的身體以高貴和聖潔,眼下我隻需要她的身體。當她的靈 魂成為我占有她身體的障礙,我隻有先請她的靈魂走開。本來按正常程序我應該先 設法贏得她的靈魂,再順理成章地獲取得她的身體,現在反其道而行實在是迫不得 己。如果堅持走正常途經,到頭來毫無疑問會兩頭落空,現在這樣做至少可以得到一 件無價珍寶,縱然這有違我作人的基本原則,身處窮途末路我再也顧不了這許多, 哪怕內在的多種情感慘烈交鋒如萬箭攢心。 忽然我想到,這神奇貴婦迷除了可以使服用者失去神誌任人擺布,另外還有一個相 當不錯的附屬功能,就是讓受害人醒轉後記不起服藥前後時間內的經曆;這麽說不 論我現在對她做了什麽,都不會使她留下任何記憶;那麽我是不是可以乘她眼下還 清醒著,幹一些以往隻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比如說上前去擁抱她,親吻她,甚至采 取進一步大膽放肆的行動,看她會有什麽反應,這是一種沒有風險後果的行為試探, 對我今後的行動計劃將大有幫助。 時間有限,說幹就幹,想到這我噌地站起身,跨出兩三步竄到她麵前,雙眼直愣愣 盯住她,作躍躍欲試狀,同時腦子裏飛快想著下一步的行動...... 為我突如其來的行為所驚動,她一下子轉過頭來,臉上的笑容霎地僵住,似乎以明 白了我要幹什麽,刹那間,我與她四目相對...... 她看到了什麽?除了我那慣有的火辣辣色迷迷的目光,和反常突兀的侵略性舉動, 她難道沒有透過我眼睛表層的情欲火焰,看到那燃燒於更深處的愛的沉重與絕望? 我看到了什麽?我看到了她轉瞬變得異常蒼白的麵頰,和那雙美麗眼睛中充盈著的 驚慌、惶惑,甚至隱隱的哀求,這真是小羊羔麵對大灰狼的眼睛,麵對著這麽一雙 惹人無限憐愛的眼睛,我頓時失去了繼續行動的勇氣,一時竟慌亂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對...對不起,夢蒂...我想起來了什麽,哦不...我忘記了什麽......”口中喃 喃語無倫次,我收回目光和野心,慌忙不迭地退回原位坐下。 閃電過後沒有雷鳴,房間裏的空氣重歸平靜。我們繼續看電視,她卻失去了繼續歡 笑的心緒,任憑喜劇高潮迭起笑聲連連,她隻是一副幽幽落寞的神情,教在一旁的 我看了好不忍心。我是多麽喜愛聆聽她的笑聲,那清純的音波簡直可以媲美莫紮特 的旋律,比一切悠揚的天籟更富感染力,每每聽著聽著就陷入沉醉,仿佛正置身於伊 甸園中;我是世界上最能欣賞她笑聲的人,但同時又是這歡笑的連環殺手。將她天 使般的歡笑一層層剝奪,從中我究竟得到了什麽;扼殺了她的歡笑,換不來我的歡 笑,那麽我這樣做為的又是什麽?! 哦,我的神經怎麽這樣脆弱,一切才剛剛開始,我還什麽都沒有做,待會兒可以為 所欲為了我又該怎麽辦?不,我決不能象婦人一樣心軟,心軟意味著對自己的殘忍 和背叛,我要心硬象頑石一樣堅硬!不光心硬,我全身上下都要硬!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分鍾,時間走得既慢又快,正當我開始懷疑所施藥物的精確度時, 忽然她搖搖晃晃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步履踉蹌著朝樓梯那邊走去,看上去隨時都 有可能跌到...... “夢蒂!”我跳起來,一個健步上前,雙手從背後扶住她:“你沒事吧?” 她一隻手扶住樓梯,另一隻手抬起來想要推開我的手,卻已經軟綿綿的沒有了力氣, 隨之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倒在我懷中;我雙手用力托住她,支撐著順勢後退幾步, 和她一同跌落到沙發裏...... 美人靜靜地依偎在我懷裏,美人終於依偎在我懷裏,我這不是在夢中?“夢蒂,夢 蒂!”我輕輕在她耳畔呼喚,她沒有一點反應,熟睡得宛若嬰兒,安祥而甜蜜,我 徹底放了心。 我成功了,終於成功了,還沒有來得及興奮,人卻一下子虛脫下來,幾乎不知道接 下來該怎麽辦才好,一時發呆在那裏,足足有一兩分鍾。 猛地我回過神來:別這麽傻楞著,爭分奪秒趕緊行動,不能讓自己有時間靜下來思 想,思想是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尤其在這種非常時辰。開始吧,先上樓去,好果子 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咀嚼,才能充分品嚐出甘美甜蜜的滋味,注意,欲速則不達, 一定不能操之過急,我強迫性地告誡自己。 我低下頭去,輕輕地、淺淺地吻她嘴唇一記,什麽感覺?肉體感覺如癡似醉,精神 感覺更象是國王加冕,行了,這裏不是地方,趕快上樓去。我雙臂將她橫抱,一鼓 勁就站了起來,啊,她比我想象得還要輕,大約也就一百磅出頭點,完完全全一個 剛剛發育成熟的妙齡少女,真是夠刺激。托捧著這夢中少女的軀體,我一步步踏上樓 梯,我這是在步向天堂嗎?未欲先醉,我飄飄然了。 來到二樓她的閨房,我將她輕輕平放在大床上;這是一張國王尺寸的大床,由堅實 的桃花心木製成,任憑兩個人怎麽在上麵翻雲覆雨。放置好她,我返身奔出房間, 三步並作兩步竄下樓梯,去書房取今晚節目不可或缺的道具 --- 一台嶄新的廣角高 清晰度數碼攝像機,這是一個大喜的夜晚,不能不留下永遠的紀念。 拎著全套器材返回她臥室,反鎖上房門。啊,在這小島上唯一房屋的這間燈火通明 的房間裏,就隻有我和她了 --- 全世界隻剩下我和她了,還有比這更令人心潮激蕩 的時辰嗎。 事不宜遲趕快加緊行動,我手忙腳亂地布置起來:在大床側麵45度角處支起三角架, 安裝上攝像機,調整好聚焦鏡頭,使之正對著大床上的睡美人,最後啟動自動攝影 鍵。事先已彩排了多少遍,眼下實踐起來自然得心應手。 序曲演奏完畢,終於到了正式開幕的時候,我挺起腰杆,一步步向床上的她走去...... 來到床前立定,我端詳起她的麵容,象是在欣賞一件珍稀的藝術品,哦不,即使是 瞻仰蒙娜麗莎的微笑和斷臂維納斯的裸體,我怎麽會懷有眼下這種景仰和愛慕的心 情。此時此刻,我麵對著的是什麽?這是上帝親手創造的傑作不幸失落到了人間。 瞧這張小臉,那方寸之間奇妙得出神入化,生動得引人入勝,讓我永遠百看不厭,引 我遐思無限。細細地觀賞琢磨,單獨看,她的五官每一件都極盡標致,精巧絕倫, 堪稱獨立完整的藝術品,她們天衣無縫自然和諧地組合在一起,就構成了這幅十全 十美的經典作品。沒有什麽語言文辭能夠精確地描述這美,任何人工的形容詞或比喻 在這裏都單薄蒼白。 人的麵孔為什麽會這樣的讓人感到美呢,人的美究竟又是一種什麽東西,這與人的 生命一樣是一個永恒的謎。我多麽想解開這永恒之謎,但卻總是力不從心,最後終 於無可奈何地認識到,對於美最適當的態度恐怕是欣賞而不是思想,麵對這樣的至 美我抽象的問題失去了本體的意義。那麽就盡情地欣賞,由衷地讚美吧,讚美女性的 美,就是讚美生命,讚美生命就是讚美上帝。 看了還要看,越看越想看,凝視成為一種莫大的幸福,時間啊請你就此打住。她美 得令癡情人好感動,感動得心潮起伏、熱淚盈眶,真想放聲大哭一場;我目不轉睛 久久凝視著這人間的至美,內心不由波湧起一陣陣深重歎息...... 親愛的造物主啊,我衷心地讚美你,為你所做的這件如此偉大的事情。你是怎麽能 夠,又為什麽要創造出這無與倫比的美,和與之相應的能充分、透徹地欣賞、理解 這美的我的這雙眼睛呀?可是,罪惡醜陋的人世不配擁有這天堂之美,你這豈不是 將一顆頂好的珍珠遺落在汙泥。既然你造就了這絕美,慷慨地將其饋贈與人類,作為 彰顯你存在和大能的活生生的見證,又為什麽不讓她與日月同輝,長存天地?美為 什麽不能永垂不朽,不能不朽的美又有什麽永恒的意義?區區數十載,你就將絕情 地收回這美,留下無限遺憾在人間,這真是太不合情理。為什麽?我想知道為什麽。 這時似乎有一個細微的聲音在我心中隱隱響起:花開花落,天經地義,有什麽好問 為什麽的;過了此花期,春來又一季,又有什麽值得遺憾的。趁著美麗的花朵開得 正嬌豔,盡情地享用吧,她的顏色與芬芳,她的青春和純潔,現在全部毫無保留地 屬於你。既然有幸活在今日,為什麽要徒勞地操心明天的事情,預支未知將來的煩惱。 今天屬於你自己,明天屬於死神和上帝。 是啊,我迄今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把握住今天,而今天現在就在眼前,享受了 今天也就不會有明天的遺憾。她的麵容是花中之花,卻是明擺著人人都可以觀賞, 現在我和她生活在一起,更是任何時候都能以目光與之親近。我今晚要做的是探尋 她隱幽的未知世界,揭示這絕美存在不為人知曉部分的神秘。 想到這裏,憐花惜玉的感傷頓時煙消雲散,目光不離她嬌美的麵龐,我的雙手向自 己身上伸去,隻三五秒鍾工夫,一個渾身上下充血的大衛,就赤裸裸地昂然挺立於 這被連根折斷的鬱金香麵前...... 做一個深深的呼吸,我伏身上前,“一,二,三 --- 開始!”閉上混合著火和水的 眼睛,抑製著心律過速的顫抖,我開始摸索著脫她的衣裳,雙手小心翼翼地,隻怕 一不留神會將天使從甜美的睡夢中驚醒...... 我這是在犯罪呀,犯下一輪新的無可挽回的罪行,一失足成千古恨,你這魔鬼的奴 仆,懸崖勒馬立即住手還來得及...... 不!我這是在順應自然人性,而人性也即天意,天意不可違背,違背天意是更大的 罪行。別理你那典型偽君子的良心,真誠的你隻管自己繼續。 身心顫抖於夢遊之中,頭暈目眩著我感覺到,我一顆顆解開她襯衣的紐扣,雙手隨 之開始與她的肌膚相親,或是因為我體內的烈焰燃燒得正旺,她的身體似乎略微有 些發涼,卻是無比得光滑圓潤。輕手撤去她唯一的外衣,我一隻手臂將她的背脊小 心托起,另一隻手哆嗦著環繞過去,經過幾次不成功的嚐試,終於解開了那小小掛鉤, 接著再輕輕一挑,這幸運之極的,散發著她體溫和香氣的小玩意兒就落到了我的手 中,立刻感覺到那高聳飽滿的雙峰歡然彈出,竟毫無羞澀地頂上了我火熱的胸膛 --- 噢,我的上帝喲。 好啦,她的上半身回歸自然了,啊,我的夢蒂現在已經是半裸的女人,我焦渴的嘴 唇怎麽還按捺得住,忍耐,忍耐,不要睜開眼睛,不要輕舉妄動,現在還沒到時候, 為了獲得最大的喜劇效果,為了搏取更強烈的靈肉刺激,再忍幾十秒鍾吧,幾個月 都熬下來了,臨到末了不在乎這一兩分鍾...... 艱巨的任務輕輕鬆鬆就完成了一半,乘勝進軍,向下進行吧...... 忽地一個念頭電光般閃過腦海:不好,有人在背後看我,冷冷旁觀著我眼下所做的 一切,我的第六感覺提醒我這旁觀者的存在。那麽是誰?不會有人;不是人,難道 是鬼魅?背脊不由得一陣發涼,慢慢呼出一口長氣,魂魄漸漸趨於平穩;可笑,哪 有什麽鬼魅;不是鬼魅,一定是冥冥中無處不在的神明。我頓住手,強忍著不睜開眼 睛,不回頭:你看我做什麽?讓我覺得好不自在。我這又不是在做什麽見不得陽光 的事情,更談不上傷天害理。歸根結底,問題原本還不是出在你身上,誰叫你老人 家把我造成這樣,把她造成這樣呢?我這麽做還不全是遵從你起初造男造女的美好本 意,蜂蜜采花,天地雲雨,這就叫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再合情合理不過。得啦,看 就看吧,喜歡看就看吧,對不起,我管我繼續。 移到她腳下,我伏身上去,雙手探至她的腹部 --- 這少女的腹部平滑柔軟,絕妙透 頂,解開她性感中褲正當中的唯一紐扣,緩緩向下扯開拉鏈,懷著一種近乎朝覲的 心情,啊,伊甸園的大門隆隆向我敞開,我仿佛已經嗅到了其間芬芳馥欲的氣息,忍 耐度終於達到了極限,謙謙君子的動作開始變得不再那麽溫文,多少有些粗暴地將兩 隻褲腿向下扯去,隨手丟在一旁地上,緊接著馬不停蹄,狂亂顫抖的雙手兵分兩路 左右合圍,向她那最後一道貞節防線掩襲而去,向下拉,再拉,越過那豐滿胯部的 象征性抵擋,再往下的進軍暢通無阻,她原始的遮羞樹葉自我手中飄落在地,啊,我 的小美人,夢蒂呀夢蒂,你現在已是透徹的天然無牽掛,春光無限一覽無餘的時辰 終於到了,那麽就請大赦這已禁錮了一個世紀的眼睛吧,我這雙天才的眼睛生來就 是為了審美女人而設,今天是她盛大的節日,一生中最為幸福的日子,來吧,來吧, 一,二,三,饑渴的野獸被放出牢籠,眼睛睜開了...... ................................................................... ................................................................... 一時間,我呆住了,反射於我充溢著獵豔欲望瞳孔中的奇異映象,如同一道自天而 降,由遠及近的閃電,轟然朝我撲麵而來...... 哦,我的神,此時此刻,我看到的是什麽?這是怎麽一回事情?哦,我的眼睛,我 的心...... 我偷看了天使的裸體,那天地精華的結晶,神妙得不可理喻;我窺視到睡夢中的女 神,周身光華吐射,聖潔得耀眼眩目;在這美麗與聖潔的雙重震撼下,我顫抖了, 從身體到靈魂...... 撲通一聲,我雙膝一軟,直直地跪了下去,全然象是在夢中;我哆嗦著伸出雙手, 取過她一隻冰涼的小手來,貼上我發燙的嘴唇,頓時隻覺得鼻子一陣發酸,眼淚流 了下來,就再也抑製不住...... 哦,我做了什麽?我竟然劫持了一個天使,將她長期囚禁,用盡陰謀詭計,想要進 一步加害於她,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為了我原始的欲望,獸性的本能,和我對人 生與生命的絕望意識,我想把這人間至美的造物摧殘、蹂躪直至毀滅,在順乎自然、 體驗審美和成就人性的冠冕堂皇的借口下。看看她吧,看看她,昏睡中的她靜靜地平 躺在那裏,是多麽得純潔而無辜,完全沒有一點防衛能力,象一隻餓狼爪下的小羊 羔,一動不動等著被宰割、吞噬,難道我還真的要作那餓狼,再怎麽色欲高漲,再 怎麽窮途末路,此時此刻我怎麽下得了手去。 說她完全沒有防衛能力並不確切,她美絕人寰的容貌身體,她超凡脫俗的高貴氣質, 和她光彩照人的聖潔光輝,就是她神聖不可破的護身符,她們無不鮮明地反襯出我 所具有的截然相反的東西,卑微、肮髒和邪惡;我這臭皮囊怎麽配又怎麽敢玷汙這 神明的親生女兒,我又怎麽忍心將我自己的精神偶像親手砸碎。 天生的美不是她的選擇,更不是她的過錯;美使她遭受了這麽大的劫難,對於她真 是太不公平。我全身心地愛她、憐她,是她忠實的崇拜者兼仆人,願意為她做任何 事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如果給她帶來如此苦難的是另外一個男人,我定要挺身 而出與他決一死戰,以我的鮮血甚至生命保護我摯愛的天使免遭邪惡的侵犯,可是現 在這個我所痛恨的惡魔竟是我本人,這叫我該如何是好。 如果今晚我邁出了這最後一步,我就徹底毀了她,不僅僅是毀了她的身體,更嚴重 的是毀了她作為真善美象征所代表的生命意義,真善美成為假惡醜的犧牲品,生命 還有什麽意義。所以毀了她,也就是毀了我自己,而我是寧可毀了我自己也不願毀 了她。那麽我該怎麽辦?我怎麽會使自己置身於這種進退失據的境地。作惡於我一向 比行善容易,可眼下對她下毒手卻異常艱難,事到最後關頭我失去了行動的動力和 勇氣,猛然意識到她的眼淚換不來我的歡笑,她的毀滅全然不等同於我的新生,既 然作惡非但不能給我帶來靈魂的平安和身心的幸福,反而加劇了我原有的空虛和痛苦, 那為什麽我還夜以繼日總想著作惡?! 漸漸地,我平靜下來,抹去滿臉的淚水,再次抬起雙眼,凝視著她睡夢中安祥得宛 若嬰兒的麵容,我的內心充滿了傷痛。看著看著,我紛亂的腦海中浮現出另外一雙 眼睛,一雙我隻是曾經在電視畫麵上看見過的眼睛 --- 那是一個純樸可愛的非洲小 女孩,看上去隻有兩三歲左右模樣,不象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瘦骨嶙峋的非洲兒童,她 的小臉蛋倒是胖乎乎的,好象沒有營養不良的問題,與平時看到的黑人兒童沒什麽 兩樣,可是小女孩的那雙似乎會說話的大眼睛,卻告訴了我另外的故事。這雙依然 充滿著童真的眼睛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那裏麵沒有歡樂和頑皮,也沒有恐懼與悲傷, 有的隻是無奈,一種和她小小年齡很不相稱,無法用語言描述,而隻能用心靈體驗 的無奈。為什麽幼稚的她用這種眼神傳達給我從多少書本中都得不到的東西,接下 來的電視畫麵給出了答案:小女孩的媽媽正在給她穿上外衣,而小女孩的兩隻手臂已 經被連根截去。她所在的國家塞拉裏昂盛產鑽石,軍閥部落土匪強盜為爭奪寶藏連 年混戰,波及多少無辜的生靈,這個小女孩不幸成了犧牲品,而她隻不過是一個小 小縮影。短短三五秒鍾的鏡頭讓我終身難忘,每每回想起來心兒就不禁隱隱作痛。 是誰使這幼小的女孩失去了手臂,從而不僅僅失去了童年應有的歡樂,而且一生都 失去了獲得幸福的可能?是誰使世上千千萬萬兒童遭受到甚至比這小女孩更為淒涼 悲慘的命運?--- 是那些為爭權奪利肆意殘害無辜的人們,這些人一手製造了我們 這悲慘世界 --- 又是誰使這些人如此慘無人道喪盡天良?--- 是他們欲塹難填,以 他人的呻吟當作自己的歡笑,將自己的平安幸福建築於他人血淚屍骨之上的罪惡的 人性 --- 那麽這些人的人性和我的人性又有什麽本質的區別?--- 沒有任何兩樣, 我怎麽也分辨不出兩者之間有絲毫的不同。出身於社會上流家庭,生長在偉大文明 的國度,接受了最高水準的教育,可是我的基本人性是不是走出了非洲的叢林?--- 這麽說難道是我砍斷了這小女孩的手臂?長期以來特別是今晚我已經和準備做的不 正是斬去小女孩手臂的事情?殘酷無情的現實不會因為我不願或不敢接受就不是鐵的 事實。 可是我與那些明火執杖為非作歹的壞人還是有所不同,那就是他們殺人放火行凶作 惡,或是為外部環境所迫,或是出於純粹的本能,而我的犯罪既源於陰暗的天性, 又基於智慧產生的本體哲學思想,從而有著明確的行為原則和動機。簡而言之,我 想以不受世俗律法約束的自由天性去追求人間的至美,以其作為悲慘人生夢幻裏無意 義中的意義,去填補或麻醉自我存在永恒的空虛。甚至直到現在,我也並不認為我 的這個處世哲學有什麽謬誤,因為穿越生命的表層光明,我透視到存在的深層本質 不是大片混沌就是漆黑一團,而美是這無邊夜幕下唯一還隱約看得見的光明;縱然這 微弱星光說到底不過也是虛幻,對彩虹的憧憬總勝似於太古之夜中坐以待斃。 問題歸結於怎樣去追求生存賴以呼吸的美,以什麽方式或手段。當我認定的人間至 美眼下象植物人一般在我麵前玉體橫陳不省人事,而我一門心思想做的是對其進行 為所欲為的淩辱蹂躪,以任何世俗的或非世俗的道德標準、行為準則來判斷,我怎 麽能使自己依然堅守我以惡為美的思想陣地,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無可厚非甚至天經 地義,我苦心孤詣建立起來的生存美學體係在赤裸裸的摧殘美的行為中失去了存在 意義,我自欺欺人的完美人性追求在損人利己反人性的實踐中現出了猙獰的原型, 再回想起那非洲小女孩無奈且無助的眼神,我業已高高舉起的屠刀再也砍不下去。 想到這我的頭深深低了下去,再不敢正視我的犧牲品。她隻是美,美得聖潔,聖潔 得不容侵犯。真的是很奇怪,我的欲望,我刻意積蓄了數周之久,原準備於今晚盡 情宣泄的比力多能量,哪去了?眼下近在咫尺麵對著我長久以來夢牽魂繞,處心積 慮必欲得之而後快的美麗女性裸體,我那自己都時常感到可怕的雄性軀體竟然會沒有 一點生理反應,火山冒煙後沒有噴發,相反卻重歸平靜,這破天荒的現象究竟是怎 麽一回事情?是她聖潔的光輝暫時淨化了我的靈肉,還是我殘存的人性於非常時刻 死灰複燃,我不清楚。我隻是感覺內心很平和,好似暴風雨後的清爽和寧靜。這使我 驚喜地第一次發現,放棄作惡竟比選擇作惡更能帶給我心靈的平安。 重新抬起頭來,我向她的全身投去最後深情的一瞥,長歎一口氣,情願又不請願地, 我再次閉上眼睛,開始摸索著給她穿上衣裳,懷著戀戀不舍的感情,內心交織著難 言的苦痛和喜悅。 我痛苦幾個月的心血臨到最後關頭付諸東流,自長久的夢中幾經周折才闖入今晚的 現實世界,卻意想不到被一種無形的不可抗拒的力量逼退,毫無斬獲地放棄垂手而 得的甘美果實,再次墜入另一個更為遙遠的前途莫測的夢中,為此我怎能不感到前 所未有的悲傷、失落。 我喜悅我頭一次戰勝了一向是不可戰勝的自我,從而深切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卸去作 惡重負後的輕鬆,雖然這份平安並不純粹,能夠持續多久心裏更是沒數,但於我而 言畢竟是頭一回,也就彌足珍貴。這是一種特殊的心靈體驗,以此為起點,我似乎 看到了長長隧道盡頭的一絲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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