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出去運動,突然聽到高亢的歌聲傳來。這正是我熟悉的西部非洲的唱腔。於是踏歌而尋,就看到市政府旁邊的小樓下有幾個盛裝的非洲婦女。
她們說,樓上有個非洲聚會,還要持續到深夜。她們說每個人都可以去參加。
我立刻跑回家,換上我的非洲裙子。歌聲繞梁,那幾個婦女卻已經不見了。我問門口的非洲男子,這是什麽節日阿?他考慮了一會兒說,也可以叫做“fête des célibataires ” ,也就是單身節。
我就把我的冒失合理化解釋為,最近正好有個社團讓我組織一個有誌大齡優秀未婚華人青年男女的見麵會,且待我考察一番非洲青年的同類活動。
我一邊把我的裙子扯正了。一邊往樓上跑。
上到二樓,眼前豁然開囊。滿眼絢麗的非洲顏色。尤其是那些頭巾的花色和形狀,五彩斑斕,應接不暇。原來,是西非“胖胖蝦”族(bambara)在聚會。
我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往人多的地方擠。中間還遇到一個小黑孩兒,他一邊哭,一邊張望四周。當他看到我的時候,就停下來,眨巴眨巴眼睛,他盯了我一會兒,然後咧嘴笑了。我再次拉拉我的豔麗長裙,心想,沒有見過黃色兒的“胖胖蝦”麽?
一般來說,非洲姐妹們看清楚我的臉過後,就主動讓出一條路來。我很快就站在人群深處了。最中間的椅子上坐著一排極其豔麗而顯得尊貴的婦女。後麵還有些婦女,穿著相同花色的裙子。根據我的經驗,她們來自同一個家族。而她們前麵就是樂隊了。我本來以為那是播放的錄音,誰知這天籟般的聲音是現場版本的。
主唱是一位盛裝少婦,她的嗓音,比她的首飾還要金碧輝煌。那種昂揚和純粹,讓我想起很多年前有個電視劇“雪震”裏那些藏族唱腔以及川西藏區的明淨山水。而那裏距離我的家鄉不遠。
旁邊的青年敲擊著非洲鼓。看著這個我就來氣。我有個西非同事,就是那個黑帥哥陶艾,他總叫我“堅貝”。我問他什麽意思,他總是故作神秘然後笑而不答。後來,別人告訴我,“堅貝”就是tam—tam,索尼克語,非洲鼓的意思。nnd,我長得像麵鼓麽???
正在想,我覺得眼前突然一亮。我周圍的人陸續拿出錢來,10元,50元,100元,明晃晃地拿在手裏,胳膊還隨著身體搖晃。搖晃一會兒,然後送到坐在正中的婦女手中,我就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大把一大把地放到一個大口袋裏。還有很多人把成匹的豔麗花布晃到她手裏。我摸摸我清湯掛麵的頭發,心想,隨便給一匹纏在我頭上,那該是多麽漂亮啊。
正是心醉神馳。又見這端坐著的婦女一邊隨著節奏搖晃著身體,一邊把大口袋打開,然後搖擺出幾張綠票,那是一百元票麵的歐元,然後轉了幾手,遞給那個女歌手。歌手拿著錢的手搖曳,正是柔條紛冉冉,票票何翩翩?
然後就有別的歌手拿過話筒,衝著那坐著的婦女用高亢的嗓音,如訴如歌。然後,他們也都拿到了錢。
下一瞬間,就聽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歡呼。隻見,那個婦女從大口袋裏掏出一個很小的透明塑料袋,裏麵有個小的黃色金屬片。大概有我的幾個指甲蓋大。她把小塑料袋打開,把金屬片取出來,遞向那個女歌手方向。女歌手卻並不接。她旁邊的人一個接過那坨黃色金屬,另一個接過那個小塑料袋,兩人在歡呼中,繞著那女歌手,揮舞著手裏的東西。
那是金子? !
好不容易,我才收回我發直的眼神。從人群中擠出來,找了把椅子坐到牆角。
我後麵正坐著剛才也擠在最中間的攝影師,我向他提出了我的疑問,這到底是什麽節日?他告訴我,這是他們bambara人為14到15歲的男孩舉行的節日。有時候,他們把男孩送回非洲去行禮的。今天那個成為主角的男孩已經走了。而剛剛坐在正中的財神婦女,是他媽媽。而那位女歌手,大名鼎鼎,名叫“芬達”。然後,他指著我身後角落的男人說,這個是那個男孩的爸爸。
原來這是“成人節”,就好像中國傳統中對男孩子的“冠禮”,也就是給馬上要成年的少年戴上帽子的一些係列儀禮,比如要給天地,君,親,師致謝,以此來告訴他,他成為成年人的榮耀,以及必須擔任的責任。而對女孩子,則有“及笄”之禮。我有不少非洲朋友說,其實非洲的文化比起西方人更加和中國文化相似。比如,通過這些儀式,讓生命顯榮耀和責任。這大概是,進入商業社會前的文化的相似性吧。
我連忙向這位藏在角落,穿著素色非洲袍的低調爸爸道賀。
這會兒音樂再度高亢起來,婦女們紛紛站起來,跟著節奏顫動。坦然,豪氣,又不失嫵媚。話說,我有個朋友,飽受河東獅吼,他到非洲工作,見到樹下抱著茶壺睡覺的bambara男人們之後,發出感歎說,這肯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我這會兒卻遙想,如果那些豔麗而渾宏高昂的非洲婦女吼起來,那對男人是怎麽樣的洪水猛獸啊。
而我就坐在這裏,一邊欣賞,一邊聽身後那群灰溜溜坐在牆角的男人們聊政治。他們由我而說到中國人給馬裏建了第一座橋梁。商業中心等等。然後又說中國人的勤勞。有個男人說,西方人,總是拿著一塊錢,然後到非洲去換走一千塊走。中國人就公道的多。另一個說,如果今天我們和歐洲人簽合同,他們立刻就要錢,然後一直要錢要到2013年以後,還不一定能工作。而和中國人的合同,人家當時就能幹,而且晚上不睡覺的工作的。
過了一會兒,一個婦女拿著話筒高聲在念清單,某某。10元。某某,50元。
而我,自己上下打量,腳上是沒有來得及換的運動鞋。以及一身由於匆忙而沒有配套頭巾的非洲裙。手裏隻拿了一串鑰匙。
我立刻站起來向身後的幾個人道別。
剛剛走到門口,居然看到幾個婦女抬出大鍋來,一個婦女掀開蓋子,是油亮亮的米飯,一個婦女拿大鏟子那麽一翻,雞腿之類的肉狀物就翻出來了。我驚喜地說,阿,且普,且普(西非美食)。那個婦女聽不懂法語,卻連忙放下手裏的活兒,然後拿出一圈錫紙,準備給我打包。
我心裏有些慚愧,隻好連說謝謝。然後大步逃跑。
等離開了了那小樓,聽著樓上歌聲陣陣。心裏慶幸,我做了這套裙子,以及剛才我跨出第一步,然後一推門,看到那些絢麗。
給大哥請安。。。
大兄弟,,,我不能讓人老惦記著我啊。
我也非常喜歡非洲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