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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遊、冶遊、佚遊

(2015-09-11 04:14:19) 下一個

旅遊是當今世界的熱點話題。文革前,旅遊是國內少數官吏和知識階層的事,大多數人則無錢參與。文革後,隨著國家和個人的經濟狀況改善,才逐漸普及,並成為時尚。不僅國內各景點萬頭攢動,摩肩接踵,國外也是隨處可見成幫結夥,國語充盈於耳。

人一多,良莠不齊,本該藏掖著的毛病不時爆發,結果道路側目,媒體屢見曝光,讓人臉上掛不住。

於是,有人歸罪於文化所造就的國人素質。但是,擋不住疑竇叢生,比如,光看《禮記》,對行為舉止的禮數,規定得極其詳細,照貓畫虎,也會有個出自好人家的花架子吧。再看《論語》,對孔老先生的言談舉止也描寫得夠傳神,怎麽就都學不來呢?為什麽光學壞,不學好?都知道從善如登,從惡如崩,咋都奔著垮塌去了?

仔細想想,與文化確實也沾邊,最起碼,旅遊這名字就沒取好。旅遊最早的意思,都和軍事有關,甲、金文的最初字形都是象形,像一竿旗下聚集著人。旅字旗下人多些,有些還加輛戰車,因此有出征的軍旅含義。遊字旗下人少點,表現的是旗子和旗手,應該是仗旗前行,或旗手當先的意思。當今國內外華人的旅遊團都是導遊在前麵打著小旗,後麵跟隨一群烏合之眾,頗有點古意盎然的味道。當然,讓這夥人出發打仗,就別指望了。可是,也不能小覷了他們,搶購東西,插隊占座,個頂個的不含糊。也算是沒辱沒旅遊出自軍旅的獵獵古風啊。

旅遊倆字何時連用,我不清楚,也懶得去考證。古書裏常見“冶遊”。它有打扮時尚出遊尋春的含義,也有總在妓女堆裏鬼混的意思。古籍中的“冶遊兒”即與妓女來往密切的花心大蘿卜們。假如,一位中醫岐黃高手,從老花鏡上方看你,問老兄的“冶遊史”,你可別自作聰明笑答夜遊夢,那是在委婉地暗示你中標了,什麽愛死病呀、梅毒啦沒入膏肓也已經不是倆小錢兒就能打發幹淨的。你好意思做,他不好意思說。現在,國內有些人所謂的“旅遊”,其實就是冶遊。境內高等有天上人間,低等有工棚荒地,出國則直飛泰國、荷蘭,誰都不再當做奇聞異事。“人情以放蕩為快,世風以侈靡相高”。打明朝那會兒咱就這德性了。

孔子曾明確指出:“樂驕樂、樂佚遊、樂宴樂,損矣。”這裏“佚遊”的含義接近當今的“旅遊”。現在的小小子、小丫頭動輒自詡“我喜歡旅遊”“我喜歡美食”,若孔老先生聽到,一定會用上麵的話嚴厲申斥。不過,“佚遊”又不等同於旅遊。漢代人每每用“放縱遊蕩無節製”去解釋,所以也把“佚”換成“逸”,無論是“佚遊”,還是“逸遊”,都被當做先秦時“耽於田獵,荒於政事”一類的惡劣行徑加以勸諫,主張去除,並遠離這些人。孔子反對沉溺於“佚遊”,並不說明他不喜歡尋常意義上的旅遊。他認同曾點的春遊夢,對閑暇郊遊頗為向往,人所共知。他樂山樂水,那是要提高思想品位。一看到滔滔河川,馬上想到時間流逝。風景在他眼裏不是自然圖畫,而是思想文化修養等取譬的物象。旅遊對他來講不是減壓釋負,而是引發許多沉重話題與思路的憑借,刻意陶冶著性情。他半生都奔波於途,遊說諸侯,推銷其主張,謀取能施展抱負的政治地位和權利,不是被人圍攻,就是忍饑挨餓,像可憐的喪家狗。且不說沒有閑情逸致觀賞旅途風光,就是有時間,他也要用在每事問和學而不倦上,這是他堅持一生的良好習慣。與學生閑坐,經常討論禮製與道德,幾乎看不到八卦。所以他看不慣整天遊玩浪費時間,浪費生命,傻嗬嗬亂竄瞎逛的做法。老人家活得累啊!

原本沒有絲毫疑問,然而,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後,隨著郭店戰國楚簡的釋讀,頗讓學者有點暈。據信屬戰國儒家學派的遺篇《語叢·三》(或名《父無惡》)卻說:“遊佚,益。”這是怎麽話說的?難道它和孔子說的“佚遊”含義不同?那麽區別何在?如果意思相同,為什麽會跟老祖師唱反調?好像還沒有看到有人對此作出解釋,我也不敢妄加臆測,姑且存疑。

好了,兩種截然對立的觀點,倒啟發了我的旅遊觀:既不反對放鬆身心,盡情享受欣賞自然風光的樂趣,也會盡量詢問學習各地的曆史、風俗、人情。充分利用時間,減少盲目遊蕩。避免“損”,增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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