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綱目

人非草木,孰能無好,有則加勉,無則改之。
正文

玉蓮心經:那一斧的風情-十六(下)

(2009-08-05 07:54:15) 下一個
我比聽到她讓我滾還驚訝,對於這件我曾經回味和憧憬過的事,在此刻竟變得陌生起來,不知所措,直到她的手在撫摸我的臉龐,我才握了她的手掌,從她的小拇指到大拇指,一根根地吮吸,眼睛卻看著她,她也看著我。我的手從她的手腕一直撫摸到她肩頭的時候,才把她順勢攬入懷中,親吻一下她的耳朵,說一句我愛你。同時將手去撫摸她的嘴唇,一瓣一瓣地撫摸,她的舌頭伸出來,把我的手指拉進去,然後她的牙齒在用力地咬,也許快冒血了,但我沒有縮回來。當我的另一隻手掃過她的背脊拂過她的腰際,停留在她的臀部時,她踮起了腳尖,將手指插入了我的頭發中,一下子吻住我的唇,我們的舌頭在躲閃著,在追逐著,在糾纏著。
  
  屋子裏很靜,有黃色小鬧鍾的嘀嗒聲,有拉鏈撕開的嗤嗤聲,有彼此的呼吸聲,還有廳裏飲水機突然冒個泡的聲音。
  
  起風了,窗簾被風推了過來,蓋在我們的頭上。
  
  我們沒有停止親吻與撫摸。
  
  風更大了,窗簾飄過了我們的頭,屋頂的吊燈也在搖晃,搖碎的燈光飄來飄去。
  
  我把她輕輕地放在了床上。
  
  關了窗戶後,屋子裏又恢複了靜謐與安寧和曖昧。
  
  我重新回到她身邊時,她閉上了眼睛。我看著紅色在她的臉上漲潮,湧到脖子,還有脖子下麵。
  
  我用頭拱開她護住胸部的雙手,我用膝蓋分開她並攏的雙腿。
  
  “咬牙,我愛你!”
  
  她的這句話幾乎讓我停止動作,這是分開一年來我朝思暮想的一句話。
  
  我一定在那時流淚了,否則不會有一滴淚珠滴在她平滑的小腹上,滑進肚臍窩裏。
  
  我沒有說話,肢體語言才是情人間最有效的語言。
  
  我的動作一定很溫柔,溫柔到極致。譬如親吻她的時候仿佛嘴唇是在觸碰碎玻璃,撫摸她的時候仿佛在給灼傷的手塗藥水。即時脫下她的筒裙時,我也是仿佛在給價值連城的古董去掉包裝。但我並沒有完全脫下她的絲襪,也沒有蹬掉她的高跟鞋,我要她在這種束縛感的對比下去體驗解放的滋味,我想她一定體驗到了,否則指甲不會陷入我的背裏,否則她不會一會兒說“破了”,一會兒說“算了”,甚至最後說“死了”。其實隻有一個結果,就是她軟了,在我懷裏縮成一團,輕輕地喘息輕輕地顫抖。
  
  我表示剛才隻是三顧茅廬,還可以四渡赤水。
  
  她在我鼻子上輕輕地咬了一下,欲言又止,自顧起了身,衝了涼出來,撿一套新裙子穿上,開始坐在梳妝台前化起妝來。
  
  “你打算出門?”
  
  “嗯,我不能等著明天看到哥哥的屍體吧?”
  
  “你自己有多少存款?”
  
  “五萬,我還想著要存錢給哥哥娶個媳婦呢,哪料著他這麽不爭氣,存心讓張家斷後。”
  
  “唉,你太善良了。”
  
  “這是命!”
  
  “命運對你並不公平,你原本應該像康冬至一樣上大學的。——這麽晚了,你如何去借得到十五萬塊?有誰會相信你?”
  
  “出來工作這麽久了,何況我也混得不算差的,總還有幾個朋友吧,找她們借借,應該差不多。”
  
  “你騙我!”
  
  “騙你什麽?”
  
  “十五萬不是小數目,外麵的朋友都是狗肉朋友,借錢比借命還難,這一點你肯定清楚。你是不是要去找你老板?我看得出來他對你不安好心。”
  
  “你胡扯什麽,我扇了他一耳光,還能找他借錢?真是笑話。”
  
  我看著她塗唇膏的樣子,就明白她肯定要找某個男人,倘若真是找同性朋友,斷然用不著如此打扮,不由得產生一些不願去想象場景的揣測。便拍了胸膛說:“這事兒用不著你擔當了,我是你男人,什麽事兒都要由我來扛著,我有借錢的途徑。”於是將如何與徐遇春結識的事詳細說來,又說自己的工作還是徐遇春介紹的,估計找徐遇春借十萬找老板借五萬沒有多大問題。張蓉聽得半信半疑,直說我莫騙她。我賭咒沒有騙她,還說如果騙她了,你以後一輩子別理睬我——這才是老天爺對我最大的懲罰,老天爺懲罰人的極致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他活受罪,想死還死不了的那種。張蓉此時才展顏而笑,伸了手指壓住我的嘴唇,說不許我再發誓。還說其實前兩天我去找她的事,她都看見了,隻是要折磨我罷了,便應了我的要求,安心地在家裏等著,等我提錢回來見人。我出門時,拍拍她的屁股說:“去床上等著吧,做好迎接戰鬥的準備。”
  
  我給徐遇春打了電話,說明借錢的意思,他連聲說遺憾啊,這幾天和老婆都在國外探望在外麵讀書的女兒呢。我知道他唯一的寶貝女兒叫徐靜宜,才十一二歲,從小跟著外公外婆在國外讀書,曾在相片上見過那小女孩,生得秀麗活潑,是個美人胚子。我隻好道了打擾,再給工地老板去電話時,老板說下午剛出差去北京呢。
  
  我實在想不出第三個有可能借錢給我的人,如果是顧傾城的話,把他賣了也不值十五萬。
  此時才明白在張蓉麵前把話說圓滿了,也不能就此打退堂鼓回去,情知她不給男人好處的話,沒有人會平白借十五萬出來。直到抬頭看到紅與黑的餐廳招牌,估計這是馮素貞新開的分店,才想起她來。我那晚曾問過張克為何不逃走,他說出一番逞能的話後,才講債主是宋忠義的手下,很悲觀地認為沒人能逃出宋忠義的手掌心。我想,如果馮素貞能出麵給他舅舅說說情,也許張克就能逃過這一劫,至少能判個緩期。
  
  自尊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我並沒有經過多少思想鬥爭,就想著為了張蓉去求求馮素貞,回頭再給張蓉另一番說辭。撥通馮素貞電話後,聽到了意料之中的驚叫聲,不出半個小時,她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她消瘦了不少,見到我時竟然淚花在眼裏打圈,過了好半晌才說:“咬牙,我終於等到你回來了。”我有時候真相信這女人對我動了真情,但我情願裝傻,用最簡潔的話說了張克的事。她笑得有些淒涼,並沒有表態,隻是說:“張蓉真對你那麽重要?你既可以為了她尋回自尊,也可以為了她踐踏自尊。”
  
  我沉默著,不忍看她的眼睛,側身望著車窗外,用力地點了點頭。
  
  “你認為我會幫你嗎?”
  
  “會的,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你不要以為我有那麽偉大,我也是個女人,是個更自私的女人。”
  
  “你開條件吧。”
  
  她並沒有開條件,而是停了車,拿出我之前還給她的存折遞過來,我看到那上麵照例有每月一萬五的存入。她說:“即使你之前離開我了,我也是當你一直在我身邊的,並沒有再找過其它男人,我知道你就是我的男人,一輩子的男人,你遲早會回來照顧我的。”
  “你明知道我心裏隻有張蓉的,這樣對你是不公平的,除了與你呆在一起,我會做牛做馬地來報答你的恩德,報答你成全我和張蓉的幸福。”
  
  “咬牙,你太天真了。”
  
  “不,何況你是有丈夫的人?”
  
  “丈夫?我們現在隻是利益合作者而已,我舅舅需要用金錢和他的權力做些生意罷了,你以為他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知道,隻不過我和他之間心照不宣罷了,各有各的生活空間,互不幹涉。”
  
  “素貞姐——”
  
  “你不用求我了,我們這樣做交易,公平得很,你以後就不會感覺虧欠了我什麽,你也就沒有失去你掛在嘴邊的自尊,何況,以你的商業天才,我才能給你提供更好的舞台。”
  
  “素貞姐——”
  
  “咬牙,我知道失去這次機會後,我再沒有更好的理由與借口要求你呆在我的身邊,你知道我是個生意人。當然,如果你覺得虧本,你可以回去考慮幾天再做答複。不過,你說張克欠大雄的錢,大雄我是知道的,知道他除了放高利貸之外,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好色,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張蓉住處周圍侯著了,隻等你們拿不出來錢來,他就好拉了張蓉去抵債,恐怕一天兩天是抵不完債的,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講義氣,和手下的兄弟有福同享,當然,包括玩過的女人也是一樣——好,我不說,你不同意的話,你現在就走吧。”
  
  我聽得背心冒汗,不敢拿張蓉來打賭她說的真假,幾次欲打開車門的手終於縮了回來。沉思良久,方才長歎一口氣,說是答應她的一切條件,不過現在就得打電話把這件事處理妥當。她拍著我的手,讓我放心,又把我的手引至她身上的某處,才撥了電話,講一些潮汕方言。不到十分鍾,她就說搞定了,讓我再等十分鍾給張蓉打個電話過去,張蓉自然會說她那混帳哥哥報了平安,不過,怎麽搞定的理由你自己想,今晚為何不回去的理由你自己編造——你直接說明又回到了我身邊最好。
  
  我給張蓉去電話的時候,她果然在那頭笑聲朗朗,讚我有本事,說張克被他們放了,很快就到家了,問我怎麽如此輕易搞定這件難事。我並沒有勇氣說明是托了馮素貞幫忙,隻有扯謊是徐遇春認識那幫人,幫我說情才放了張克,錢可以讓我以後慢慢還,徐遇春先幫墊著,不過今晚要陪他們一起喝酒,就不能回去了。張蓉又好生失望,隻得叮囑我不要喝多了。
  
  我那天晚上實際喝多了,隻不過是摟著馮素貞一起喝的,以致喝完酒就呼呼大睡,她第二天早上還責怪我,說她失去了一個久旱逢甘露的夜晚。我那時並沒有完全清醒,依舊為醉酒而頭疼,更讓我頭疼的卻是從今以後隨了這女人,想來張蓉會滿世界地找我,恐怕會找得發瘋。
  
  這種頭疼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變成了心疼。因為我還坐在床邊抽煙的時候,就看到了張蓉和張克站在麵前,然後是馮素貞從浴室裏出來。張蓉在那一刻完全沒有表情,隻有淚珠在大顆大顆地掉,倒是張克衝上來揪住我的領口說:“你個王八蛋,不是說請什麽姓徐的幫忙啊,原來是和這狐狸精在一起,你別以為我會領你的人情,早知道如此,我被別人劈死也心甘。你托人打電話說喝酒醉倒在這房間了,結果是要我們來看你兩個亂搞啊,好個不要臉的東西,虧得張蓉相信你變好了。程咬牙,你欺人太甚!”任憑他搖晃著我的身軀,我也是不發一言,隻是麵如死灰地望著張蓉。馮素貞卻在此時甩手就給了張克一個耳光,罵道:“你說誰是狐狸精?你有種動我的男人,大雄他們不把你像捏隻螞蟻一樣捏死才怪。”張克想要還手時,估計明白大雄他們的厲害,便手指著馮素貞口上不服氣:“我就說你是狐狸精又怎麽了,有幾個臭錢就到處勾引男人,你個臭不要臉的。”
  
  馮素貞卻笑得花枝亂顫:“你們問問他自己,誰勾引誰?這一年裏他可曾離開我一步?張蓉你也得清醒一下,名利、地位、金錢,你一樣都不能給他,你還想束縛他的手腳,這是什麽狗屁的愛情,多自私的愛情。他現在愛的是我,去找你也隻是不服氣而已,你不信的話,問問他自己。咬牙,你說話啊?”
  
  張蓉的眼神空洞無力,連質詢的意思都沒有。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隻是任憑馮素貞拽住我的胳膊搖晃。
  
  張蓉走了出去,每一步都很緩慢,後來手扶住了牆壁,張克才慌忙扶了她走,倘若目光能殺人,我一定在張克的眼神下死了千遍萬遍。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對馮素貞說:“你滿意了吧?”
  
  “相當滿意——我是為了你好,長痛不如短痛,才托人謊稱你在酒店醉得人事不省,我想你昨晚答應我的事,至少今早不會就反悔,那麽我也幫你解決了和張蓉之間的瓜葛,你以後也就死了和她在一起的心吧。”
  
  “你隻能得到我的肉體。”
  
  “總比什麽都沒有得到要好!”
  
  馮素貞後來一定為這筆交易後悔,因為我的肉體每晚都像從酒缸裏撈出來的,而她為了撈這具肉體,荒蕪了餐廳的經營,終於隻剩下她最初的那家餐廳。
  
  她說她不後悔。
  
  直到二十一世紀的鍾聲敲響的那一刻,她問我許了什麽願,我說願你早死,我願那時候張蓉明白我隻是你的性奴隸,我要她來解放我。我說那話的時候,依舊打著酒膈。
  
  馮素貞那時候哭了,哭得很厲害,我第一次見她縮在沙發上放聲大哭。即使我們在床上我咬得她傷痕累累她也沒有哭過。
  
  她出門的時候,我又拿起了酒瓶,看著酒瓶裏冒泡的樣子,也沒有看一眼她在門口站了三分鍾的絕望表情。
  
  如果知道那是她最後一次看她心愛的男人,我一定會拉住她的手,為剛才的話道歉。
  
  因為她給予了我太多,我都明白自己已經心軟了。但我怕心軟,更明白一旦心軟就會徹底失去張蓉,雖然我並不知道張蓉又搬到哪裏去了。
  
  三個小時後,天剛蒙蒙亮,我接到了警方的電話,說是馮素貞遭遇交通事故,連車帶人衝進了珠江。
  
  我拉開白布見到了馮素貞的屍體,沒有掙紮的痕跡,麵容很安詳,嘴角似乎還有一絲笑容。也許她明白天堂的安寧比人世間的折騰舒心得多。
  
  我跪在了她的麵前,吻著她冰冷的有些腫脹的手說:“我愛你。”可惜她聽不到了,也許她聽到後也會說自己以前是在犯傻,程咬牙根本不配她愛。
  
  我沒有參加她的葬禮,也沒有資格參加她的葬禮。獨自一個人在朵雲庵的菩薩像前跪了半個月,聽不到周圍的任何聲音,隻仿佛聽到馮素貞在飄渺處召喚我的名字。
  
  我重新找到了顧傾城,敲開門的時候他的被窩裏還縮著一個女孩子,是方雪梅。
  
  顧傾城見到我的那一刻,罵我不夠朋友,說失蹤這麽久也沒有來個音訊。
  
  我覺得很疲憊,覺得和顧傾城曾經合租的這十來平房的小屋才是我的家。我什麽都沒有解釋,隻是疲憊地躺在了鐵架子床的上鋪。顧傾城重新鑽進了被窩,摟著他的方雪梅說以後找我算賬。
  
  我睡了三十個小時,顧傾城給我泡的方便麵全被他自己吃掉了。醒來時他問我想不想知道怎麽把方雪梅弄到手的。
  
  我坐起來有些不近常理地對他嚷,說方雪梅是個好女孩子,你怎麽能用一個弄字來說明你們之間的關係呢。
  
  他被嘴裏的方便麵噎住了。
  
  我在那時接到了保險公司的電話,說是請我去辦理一宗人壽險,因為受益人是我。
  
  我是和顧傾城兩個人去的,看到了馮素貞在合同上受益人位置寫的端端正正的“程咬牙”三個字,共一百份,投保金額三千萬。
  
  馮素貞生前曾經問過我:“我為你死掉的話,你總會一輩子牽掛著我吧?”
  
  我拿著價值三千萬的保單,手有些發抖,這豈止是一輩子的牽掛,是罪。
  
  後來顧傾城的興趣不在講他與方雪梅的故事了,而是我與馮素貞的故事。
  
  我可以撒謊騙顧傾城,但不能撒謊騙地下的馮素貞。所以我原原本本地講了之後,顧傾城瘦小的拳頭衝麵打來,我還了手,不是氣他打我,僅僅是想打一場架而已。
  
  兩個人扭扯累了,都躺在地板上。他說:“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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