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王子島行
Travel Notes on Prince Edward Island
自2010年7月18日起的一周內,丁家、熊家和周家,連同次日加入我們的蒙特利爾張家,開三車遊覽了位於加東海岸的新不倫瑞克省(NB)和愛德華王子島省(PEI),其中在島三天四夜。除丁家來過兩次外,我們都是第一次踏上該島。加東海岸,是全球50個風景最佳處中加拿大僅有的兩處之一(另一處是落基山脈)。按介紹,該島麵積5656平方公裏,加國最小的行省,是航海家Jacques Cartier於1534年首先“發現”該島。原住民為Micmac印第安人,現有人口14萬,還不及中國的一個縣。命此名是為了紀念愛德華•奧古斯都王子,英國維多利亞女王的父親。行前,我反複詢問丁家人,該島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竟值得一去再去?常青回答:也沒什麽,主要是自然風光,農田呀,沙灘呀,遊泳呀,釣魚呀……我暗想,農田有北海道的美麽?沙灘有古巴的美麽?遊泳有北海暖麽?釣魚有鼓蒙(Drummondville)多麽?我的老同學幾年前在實地考察了PEI之後為何主動撤消了其投資移民的申請?
我們三家在經曆了兩日的長途跋涉、一夜野營,並參觀了NB芬迪灣好望岬(Hopewell cape)的世界最大潮差地和怪坡後,終於在晚下午開上了通往愛德華王子島的13公裏長的跨海大橋——聯邦大橋。該橋建於1993-97年,是當年世界上最長的大橋。橋麵淨高61米,不僅有拱曲,而且還轉彎。橋麵轉彎的作用,一說是為防止司機駕駛疲勞瞌睡,另一說是可以抗洋流和大風衝擊。舉目四望,海天一色。藍水之上偶有白浪泛起,海鳥從橋下鑽過。可惜寬闊的海上沒有航船。在旅遊情報中心索取地圖和多種旅遊廣告後,我們由南岸直插北岸的Cavendish鎮,我們的簡易別墅所在地。它不僅是PEI國立公園所在地,也是世界名著“安妮的綠小屋”的故鄉。
迷路
本島略似船幫形,呈西北——東南走向,被深切的海灣自然分割成三個亞島,自東向西依次是國王、皇後和王子亞島(我們駐皇後亞島)。而島上道路呈東西或南北向網格狀分布,我們要從南岸到北岸,必須走“之”字形,反複改道。再加上不規則地形、海灣、河流等的影響,道路更是沒有規矩,導致我們即使有三部GPS、人手一枚省地圖,也是連連走錯路:第二日丁家帶路去首府夏赫羅特市時出錯兩次,回來時我帶路走另一條路出錯一次;第三日熊家帶路去東部的Panmure半島(國王亞島),出大錯一次。
那天我們因見到張家的趕海收獲,臨時決定放棄去Summerside(王子亞島)的城市觀光,去Panmure半島趕海。這個地點是張家雙胞胎女兒發現的,她們寧肯不去別的觀光地也要去這裏。三家嚐試以手指觸屏設定GPS目標後,由熊家帶路。一路人馬順利穿過首府,跨越公路橋進入國王亞島。此時距離目標還有一半路程。我們剛鬆一口氣,忽見向導車左拐偏離主路。丁立即說:“走錯了。”我說:“也許他們的GPS指示走另一條線。”當前車再一次左拐時,我也知道他們錯了。好在他們立即靠邊停車了。丁前去交涉,讓他們掉頭回主道。但他們不聽,因為其GPS顯示還有幾公裏即將到達目的地。
我們無奈,隻好跟著他們先北行再東行,走走停停,凡三次,在鄉間公路甚至簡易公路上亂竄。當我們忍無可忍時,他們終於走上了主道。就這樣,我們在歧路上耽擱了半小時不止。這一次錯誤,抵得上我們前幾天所有錯誤的總和。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曆史
Fair Island of the sea,
We raise our song to thee,
The bright and blest;
Loyally now we stand
As brothers, hand in hand,
And sing God save the land
We love the best.
——Lucy Maud Montgomery,1908
值得PEI人驕傲的曆史有二:一是這個最小的省竟是加拿大聯邦的誕生地。1864年,四個東部省份安大略(ON)、魁北克(QC)、新斯科舍(NS)和新不倫瑞克在PEI首府夏赫洛特市(Charlottetown)發起組成加拿大聯邦(1867年),但奇怪的是PEI自己卻遲至1873 年才加入聯邦。一百多年後的今天,我們得以站在現被稱作聯邦中心的省議會廳石建大樓前發思古之幽情。
二是這裏是綠小屋的安妮的故鄉。作者Lucy Maud Montgomery (1874-1942)是個孤兒,她1881年來到這裏時才7歲。她安靜、孤僻,不合群。她畢業後一邊教書,一邊寫作,直到接收了另一個孤兒,她自己才從昔日孤兒的陰影中走出來。她將她的經曆寫成了一係列的自傳體小說,立即成了暢銷書,並被拍成電影和電視劇,大大提升了PEI的國際知名度。我們幾家都沒看過她的小說,但本島到處都有作者的遺跡和影響:從本島門戶的旅遊信息中心到省會夏赫洛特,從Cavendish到國立公園,到處都有她的形象。安妮的綠小屋,安妮村,安妮高爾夫球場,都屬於PEI國立公園,更屬於PEI。今年,PEI省府決定,將作者1908年填詞的一首歌“海島聖歌”作為本省省歌。
甫上島,熊家為兒子買了英文版的安妮小說。我在一個清晨訪問安妮的綠小屋時,遇到兩個心滿意足的日本老太太。她們不遠萬裏,從神奈川和岩手直奔Cavendish,並花5天時間待在這裏,隻是為了看看安妮當年住的地方!我大為震驚,決定一回去就找其電影來看。果然鄉土氣息濃厚!其中一個情節是,安妮某日上街,所有的人都向她祝賀。酒吧老板當眾宣布,她的某文章榮獲某小蘇打公司獎,獎金100加元。她莫明其妙,不解她的文章與這家公司有何幹係。她正要拒絕這筆獎金,她的閨中密友急忙將她拉到一邊,悄悄告訴她,是密友偷偷在其文章的末尾加了一句話:“……還有XX公司生產的XX牌小蘇打。”安妮哭笑不得,被迫領獎,並將它變成了其密友的嫁妝。這篇令Montgomery首次獲獎的文章,很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植入式廣告。
自然風光
Upon our princely Isle
May kindest fortune smile
In coming years;
Peace and prosperity
In all her borders be,
From every evil free,
And weakling fears.
——Lucy Maud Montgomery,1908
島上的土地為紅砂壤,北海岸多紅色斷崖,海侵嚴重。沙灘多為白色,也有紅色沙灘。成列的沙丘高達十餘米,沙丘上滿布禾草或雲杉原始林,野薔薇和濱豌豆隨處可見。沙丘間或有小湖,風景如北海道天鹽沙丘。北海岸及海灣長沙洲,連同淺海,是國立公園的核心部分。其東海岸更如狼牙般交錯,可惜我們沒有時間開進每一個陸突去看海。我們到達本島的最東端時,天空正下著毛毛雨,洋風頗寒,我不禁想起那個下雨的夏天先生帶我去北海道最北端宗穀岬的情景。在那裏,我試圖北望南部曾經是日本的、後來是蘇聯的薩哈林島(庫頁島),可惜看不到。在這裏,我又試圖看其東部和南部的新斯科舍省(NS)半島,還是看不到,在這樣的天氣,即使登上古老的燈塔,也不能看到。我隻看到一隻海豹緩緩遊過。
一早一晚的海邊散步是我們的最愛。第一個早上,我獨自逛海邊,撿到好多晶瑩剔透的石英鵝卵石,比山東常山群島月亮灣的石頭還要漂亮。我還在沙灘上撿到一隻翻肚皮的大青蟹,後到的張家也撿到一尾海魚,估計是捕食的海鳥叼到空中落下的。往後,我們隨時看得到海鷗、鸕鶿、灰鷺、鷸和燕,我還見到一種捕魚的大鷹(在跨海大橋西端的旅遊信息中心公園,了望塔上的望遠鏡正對著一個電杆頂端該鳥育雛的巢。Baie Comeau海灣也產)。
一天傍晚,丁熊兩家去買菜,我帶女兒到海邊撿鵝卵石。夕陽西下,海灘上聚集的遊客也越來越多。他們都是來照相的。隨著夕陽的下沉,其光也越來越黯淡,其體積也越來越大。由於大氣的折射作用,其形狀也在變化。次日晚,我們全體專門開車去國立公園Cavendish段海灘看落日,夕陽之下一家人其樂融融地踏著海浪的剪影,永遠留在了丁的數碼相機裏。太陽消失在地平麵的時刻是:大西洋時間20點50分。
在大西洋遊泳是我們此行的目的之一。眾人揪住一個大晴天的下午去國立公園North Rustico段遊泳,水溫19.5度。有北海的溫度高麽?沒有,但這裏的風浪也小,還有更衣處和救生員,皆是妙齡女郎。沙灘太長,救生員不能麵麵俱到,便在水中拉一道線,她們隻管線內人的安全。海水清冽,沒有鯊魚,但碗口大的水母是有的,稍不注意,便有被它們劃傷之險。我因感冒未愈,隻好躺在沙灘上行日光浴,順便幫他們看東西。其實東西不需要看,因為這裏民風頗醇,需要看的是沙灘美女,——盡管我身邊的夫人們都是美女。
物產
Prince Edward Isle, to thee
Our hearts shall faithful be
Where'er we dwell;
Forever may we stand
As brothers, hand in hand,
And sing God save the land
We love so well.
——Lucy Maud Montgomery,1908
本島盛產土豆和龍蝦。我們在島上旅遊時,處處可以看到開著淺色紫花的土豆田,老熊甚至還專門停車視察了土豆地,因為他沒見過土豆苗。他們居然還找到一間無人售貨亭,買到了今年新出的本島產土豆。無人售貨亭!這是我在大田才見識的、久違的事物!它的存在靠的是誠信,而城市越大,誠信卻離人們越遠了。還有麥田,燕麥田,大豆田等,更多的是牧草和車軸草。巨大的草卷堆在草地上,等待包裹後在冬季供給牛馬食用。這裏的農家十分稀疏,成排的防風林將農田分割成塊,低丘上機耕的痕跡呈現出平行的曲線,大地如畫。這裏除了沒有花田,其農田風光直逼北海道富良野。
我們沒有看到活的龍蝦(盡管這裏有深海抓龍蝦的旅遊項目),卻見到各個漁碼頭上堆積如山的龍蝦籠和成排的漁船。海灣內有成排的浮標,吊養著海紅。在最後一個晚上,熊家正式代表我們三家去當地餐館品嚐了正宗的島產龍蝦。當他們心滿意足地回來時,再也沒有肚皮吃常青牌蒜泥炒螺絲。我們自己撿的海紅體內則有砂子般大小的珍珠,嚼起來咯牙。
深海釣魚是我們的夢想,但40加元一人的票價讓我們卻步。我們肩了釣杆,到國立公園的碼頭去釣魚。公園的管理人員——也是美女——告訴我們,你們可以去釣,但岸邊沒什麽魚呀。但我們有把握,丁家有在本島釣岸魚而吃不完的經驗。果然,我們在廢棄的碼頭上,以豬肝作餌,五竿在大約兩小時的時間內釣到大大小小47條魚!所謂大大小小,不過是從10克一尾到100克一尾!哦哦,這裏的魚是沒有鼓蒙的大,但遠比那裏的多!我們立即回去剖了,燒烤下酒,豈不美哉!我們不禁想起當年三家在Frontenac省立公園釣黃鱸並燒烤的經曆。
早在我們到達駐地的當天下午,女兒乘大人包餃子的機會,到海邊探路,他們便帶回了一瓶小海螺,這正是當年我們在Gaspe大快朵頤、而去年卻無緣得見的東西。大夥兒釣魚那天,冬梅無事,挽了褲腿在碼頭邊的淺海摸螺絲。返航的漁船激起的浪花,不僅打濕了她的褲子,而且還打翻了裝滿其勞動成果的小塑料桶!要不是常青手疾眼快,老熊好容易網到的杯口大的青蟹就重返故鄉了。常青做的蒜泥炒螺絲,令人欲罷不能。
眾人吃螺絲上了癮,次日上午再去撿。突然前麵探路的小鬼發出高叫:有螃蟹!我們狂奔而去,原來是岩藻場上有很多殼大如銅錢的小海蟹。一旦受到驚擾,它們便據守在岩縫或海藻叢中,舉起大螯。我們哪怕它的小鉗?不一會兒小桶便快裝滿了。這裏的小蟹比大田的好抓!大家正忙於抓蟹,忽見岸邊一對水貂逶迤接踵而來。匆忙照了幾張相後,女兒又發現了一隻色彩斑斕的大蝦!此時老熊離她最近。隻見他手忙腳亂了一陣之後,大蝦消失在岩縫中了!眾人好不懊悔,隻有恨狠地發誓,下次再來PEI,一定要抓住你!
女兒第一天在別墅外的公路邊便發現了一窩紅狐,以後我們天天可以看到,別處也有。這一窩是4隻。它們每天在此守候過往車輛索食,絲毫不懼怕人類。這是中國農試放牧場的那隻害羞的狐狸嗎?這是在大雪山頂索食的那些狐狸嗎?我昔日的那些動物朋友們,你們可好?
且說那日去趕海熊家帶錯了路,害得我們在鄉間小道上耽誤了半個多小時(正好可順便看農田風光),在經過目的地前的最後一個鎮時,午餐時間快到了。我提出我們必須在此解決吃飯問題,否則在野外隻有吃生蛤和生蟹了,還得采得到。待我們吃了麥當勞,雨已停了。待我們趕到半島省立公園時正值低潮:外海白浪滔天,內海坦蕩如砥。一個身著潛水服的老漁民正蹲在內海的淺水中摸文蛤。我們也立即分散開來,各顯神通。這裏是大葉藻(Zostera marina)草場,淺海唯一的真沉水高等植物植被。文蛤藏在沙底不易發現,得用腳反複踩探,要是感到腳下有硬物,撈出來往往便是它了。我們先撿幾個海紅墊底,每發現一個文蛤便高聲宣告。隨著我們踩蛤的技術的提高,我們很快便對海紅不屑一顧了。我們的喧嘩引起了老漁民的不安。我與他搭訕,他告訴我,長軸小於2英寸的文蛤不能帶走,否則漁警會罰款的。其手腕上便拴著一個外方內圓的金屬框,他每摸到一個文蛤,便要比一下此金屬框,大的扔進其浮筐中,小的便扔回水裏,繼續生長。我為他照相一枚後,趕緊將他的話轉告同仁。但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加上心存貪婪和僥幸,哪裏聽得進老人的話,隻管埋頭苦幹,大小通吃。
我們手中的塑料袋越來越沉,我合並幾袋後提回車內。剛剛放妥,一對兩輪摩托車悄無聲息地從公園方向開來,倆騎手著玄衣玄褲外加墨鏡,麵無表情地在我們車邊停下,走向退水的草場。我們的人驚呆了:這下子得罰多少錢?萬幸的是,他倆隻是掃視全場,然後回到路邊,騎車離去。原來他們也是好奇的遊客!我們見好就收,剛一撤離,立即下了傾盆大雨。我們在約一小時的時間內撿了約三分之二保溫箱的文蛤、海紅,還有零星的牡蠣、扇貝、海螺和海星等,抓了三隻青蟹。除了當晚吃了不少,我們還以海水和冰鎮的辦法,運回了魁市。不錯,這裏的沙灘沒有古巴的潔白,但有古巴沙灘沒有的文蛤!我在奔向東端的熊車裏暗想。
這回訪問,大家痛感時間太短,每樣活動都不能盡興,講法語的Acadia村也沒訪問,整個王子亞島我們更是沒有涉足,還有那隻沒抓到的彩色大蝦……好在我們的第二代已經成長起來,此行的全程都是由洋洋開的車便是明證,他開車飛越鐵路的一霎那,我找到了久違的年輕的感覺。愛德華王子島,你的農田沒有北海道的美,你的沙灘沒有古巴的美,你的海水沒有北海的暖,你的海魚有鼓蒙的多,但這四個方麵加在一起,你便成了全球五十個最佳景點之一,而上述那四個地方,卻不在這名錄之內!這麽好的地方,當年我的老同學為什麽就放棄了呢?是不是濤聲下螃蟹的合唱不及深圳迪廳的勁舞熱烈?既然我們的第二代已經成長起來,我們何愁沒有機會再來?!
(題記摘自Lucy Maud Montgomery的海島聖歌The Island Hymn,PEI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