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異數,近半數公民讚成獨立,年輕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國慶節” ,隻要你到亞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們要求獨立的狂熱氣氛,”魁北克萬歲!”的口號一呼百應。魁北克人還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開的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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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餐廳裏的“戲”

(2009-01-20 18:54:38) 下一個

26 餐廳裏的“戲”

校長室新調來的一個秘書來通知我:“領導上決定你停職反省,你不能再坐在這裏了,準備室為你設了個座位,你到那裏去反省。”

我立刻把抽屜裏和文件櫥裏屬於我私人的東西收拾起來,抱著回宿舍了。我當然不肯坐在準備室裏當展品,那顯然是路鬱凡設計出來羞辱我的辦法。“停職”我不在乎,我本來就有辭職的打算,至於“反省”,我沒有犯錯誤,不需要反省。現在我自由了,可以安心地在家裏寫我的小說。運動總有一天要結束,即使我在運動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我相信共產黨會為我做出合理的結論的。“三反”、“肅反”都有先例,冤枉了人是要賠禮道歉的。就是這種“狹隘的經驗主義”支持著我,對於“停職反省”采取了蔑視的態度。

我忿忿地想:去年鳴放的時候我說過“缺乏法治精神,有人治色彩”,我沒有說錯,路瘸子領導的整風補課豈止是有人治色彩?是徹頭徹尾的人治,整人的運動,獨斷專行,公報私仇,挾嫌陷害,無法無天!

我的眼前浮現出肅反運動中的鬥爭場麵來,我似乎又走進了三反運動時二哥的家裏,也許一切災難都會落在我的頭上,也許這間屋子也要變成那樣觸目驚心的“靈堂”,無論什麽樣的打擊我都隻能承受,我想未必能壓彎我的脊梁骨,但是孩子們呢?他們能經受得起嗎?讓他們過早地品味這人間的冷酷無情,讓那一顆顆稚嫩的心靈過早地受到傷害,啊,太殘忍了!太不公平了……

我打了一個寒噤!

宗和下課回來了,看見我獨自坐在沙發上發呆,詫異地問:“你怎麽坐在家裏?”我歎了口氣說:“該來的已經來了,通知我停職反省。”她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眼裏溢出了淚水。我說:“我們要做最壞的準備,路鬱凡不會善罷甘休,咱倆好說,孩子怎麽辦?”她哽咽著說:“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他們太小,看到父母受辱……”她說不下去了。我說:“我打算寫信請姐姐來,把孩子們接到濟南去,你看行嗎?”她說:“那當然好,但是不知道姐姐能不能受這份累?”我說:“姐姐會為我們分憂的。”我們就這樣決定了。我連夜給姐姐發了一封信,姐姐接信後匆匆趕來,把三個孩子接到濟南去了。

宗和上班去了,家裏非常清靜,我伏案寫我的小說《一粒種子》,這是根據鐵中畢業的幾個女學生自願到遠僻的小山村去辦學、去播種文化的感人事跡構思的。一進入小說的意境,我的心就靜如止水,離開了惱人的現實,徜徉在山花爛漫芳草萋萋的山野之中了。真的是“躲進小樓成一統,管它冬夏與春秋。”

但是一出小樓我就不自在,人多的地方更感到受威脅。這自然是愛麵子的虛榮心在作祟,我也屢屢勸慰自己:為什麽怕見人?人們對我的看法不會因見到我或見不到我有所不同,恨我的人見不到我也在咬牙切齒,不恨我的人見到我也不會討厭我:我堂堂正正做人,沒幹過見不得人的事,怕什麽?我深知這是知識分子的弱點,敵視知識分子的人正是利用這一弱點來製服知識分子。然而盡管這樣想著,仍然無法克製那種不願見人的病態心理。因此我每天都十分留意三餐飯的開飯時間,我總是避開人多的時間到餐廳裏去打飯。我知道打下課鈴前十幾分鍾的時候,售飯的窗口就打開了,那個時候人最少。

有一天我走進餐廳,見路瘸子在前邊“圈圈點點”地往售飯窗口蹭,我收住了腳步,想退出去,又覺不妥,讓別人看見我躲躲閃閃更不好。我正在躊躇不前的時候,忽然聽到左側窗下坐著一個正在吃飯的年輕女教師嗲聲嗲氣地說:“路校長,我還沒謝你呢,您那麽關心我,到醫院去看我還帶著點心……”路鬱凡滿臉堆笑得意地說:“謝什麽,去看望生病的老師是我應該做的嘛!”就在這唱和酬答的時候,右邊發出一聲怒斥:“你這不要臉的賤貨,飯還堵不住你的臭嘴!”我吃驚地轉過臉去,那邊桌上坐著體育教師劉永銘帶著他的小女兒正在吃飯,隻見永銘一揚手一個嘴巴摑在孩子的臉上,打得孩子嗚嗚直哭。我再回過頭來時見那位女教師的臉連同脖子都脹紅了,瘸子那雙肉環子眼惡狠狠地瞪著劉永銘。我十分納悶,這是毫不相幹的兩件事的巧合呢,還是永銘出於義憤的即興發作?

鐵中的體育教師多是運動員出身,見長於某一體育項目,是選手,卻未必是合格的體育教師。隻有劉永銘是山東師範學院體育係的“科班出身”,是個全麵手,精熟各種項目的要領和訓練方法,示範動作準確,所以是一位受歡迎的體育教師。

我和永銘接觸最多的地方就是餐廳,以前我們全家5口都在餐廳裏就餐,餐桌是長條形,我們占據了一頭,另一頭往往是永銘帶著他的女兒就座,他女兒和我們的孩子年齡相仿,孩子們喜歡湊在一起,我們就很自然地經常坐在一起了。永銘性格開朗,耿直豪爽,頗有正義感,給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沒過幾天,我去打飯,又見瘸子拐在我的前邊。售飯口上永銘等在那裏買飯,管理員透過售飯口上方的玻璃窗望見了路鬱凡,連忙賠笑說:“路校長來得正好,你訂的菜剛炒出來。”說著就從窗口越過劉永銘遞出兩盤菜來。路鬱凡接在手裏連說了兩個“好”字。就在這時永銘衝著管理員質問道:“你這夥房還有點秩序沒有?”管理員愕然地問:“怎麽啦?”永銘說:“我在這兒等了老半天了,你不給我遞菜,路校長剛到,你越過我遞給他兩盤菜,也不論個先來後到?”他越說越生氣,提高嗓門說:“再說,我是兩個人入夥,要定兩份菜,你不許;路校長一個人,反而可以買兩份菜,還是現炒,你是專門為一個人服務的?”管理員的臉變得蠟黃,張口結舌答不上話來。路鬱凡氣得直喘氣,連肩膀也聳動了,也隻能生啞巴氣!理屈則詞窮。

我轉身走了出來,心裏對永銘這位青年教師增加了幾分敬意,不過我也為他擔心,大權在握、小肚雞腸的路鬱凡是不會不思報複的!

一盤菜,兩盤菜,在今天看起來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然而在物資十分匱乏的計劃供應時代,這是明目張膽的營私舞弊。當時每人每月的食油供應量是半斤,所以一人入夥隻能購買一份大鍋菜,單獨炒一盤菜是決不可能的,如果炒一盤菜用半兩油的話,兩盤菜就侵吞了6個人一日三餐的食油定量。肉同樣是定量供應,兩盤菜要用幾個人的定量就更無法計算了!像這樣的事,於漸海、李一民、劉肖山都連想也不敢想的,那畢竟是一個簡樸而廉潔的時代。

 

                    

 

©郭錦文 2009

(轉載、出版需經作者書麵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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