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異數,近半數公民讚成獨立,年輕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國慶節” ,隻要你到亞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們要求獨立的狂熱氣氛,”魁北克萬歲!”的口號一呼百應。魁北克人還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開的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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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2009-01-13 17:49:17) 下一個

29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母親見老了,鬢邊添了白發,臉上多了皺紋,這不僅是歲月的印記,更多的是伴隨著憂患的苦難生活的磨礪和朔方風沙刻畫下的痕跡。母親身體的虛弱比容顏的衰老更令人擔心,不過是55歲的年齡,生活已不能自理了!三個外甥在發育成長中,大的上初中,第二個即將小學畢業,第三個小女孩還沒有上學。真難為姐姐了,一個機關的小職員,收入微薄,在物價一日三變的嚴峻情況下,維持5口之家的生計,不知要耗費多少精神去精打細算?她的耐受程度實在達到了驚人的地步。小職員的機關工作的辛苦自不必說,下班後伺候老人、照顧孩子、做飯買菜,五口之家的衣食住行和全部瑣細的家務勞動,全靠她獨力承擔。即使是一部鋼鐵機器,日以繼夜無休止地運轉,也難以長期撐持啊!

母親思念我,姐姐盼望我為她排憂分勞。在外甥們的心目中,我是清風,可以吹散彌漫在全家人心中的愁雲慘霧,帶給他們光和熱、快樂和希望。我真該回來,我早該回來啊!

闊別5載,家庭的變故與不幸,在姐姐的心裏鬱結了多少應該向我傾訴的憂悶,然而她不願意觸動那剛剛結痂的瘡疤,也不忍讓我去品味她吞咽的苦澀,她避開往事,隻關注現在和將來。她的堅韌與豁達超過了一般須眉。小時候媽媽就說她比我更多一些男子氣概。

她向我介紹了綏遠的特殊情況,這裏的機關學校都實行軍事化半軍事化的統一管製,比外邊更少一些自由空間。姐姐說:“你在外邊是自由職業者,行動上生活上都隨便慣了,也許受不了這裏的約束。但必須適應這裏的環境。說話行動務必多加小心,不要給自己找麻煩。”

第二天,姐姐領我到學校去。學校的房屋全是土屋,屋裏沒有木製的桌凳,壘了些高矮不同的土台子,高的是桌子,矮的是凳子。還有土沙發之類,真是因地製宜。我們首先去拜訪老教師田玉冊,承她的介紹和擔保,學校才肯聘我並預支薪金的。田玉冊將近50歲的年紀,老師大畢業,談吐樸實,態度誠懇,像家裏人一樣接待我們,我感到親切,沒有陌生感。她帶我到辦公室去見校長劉漢和教導主任喬允中。

劉漢50多歲,大高個兒,古銅色臉,很像一位草原上的老牧民。木訥,態度謙和,一望而知是一位忠厚長者。

喬允中與劉漢截然不同,年齡比劉漢略小,矮個子,大頭,倭瓜臉,臉色灰白,塌鼻梁,小眼睛,看人時眼球骨碌碌直轉,帶著幾分審度和猜疑的神氣,薄薄的嘴唇卟啦卟啦老有話說,他的話沒有標點符號,一氣嗬成。夾著教訓人的味道。臉上常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笑模樣。從談話中可以聽出他是這個學校的大管家,實權人物。看著他我不由得想到戲台上的大白臉來,他是天然的好角色。

陝壩師範是兩級師範,有相當於初中的簡師和相當於高中的普師。兩級的學製都是三年。現在普師隻有一二兩個年級,我擔任普師兩個年級和簡師三年級的教育課程,兼簡師三年級的級任。

我上第一節課是在普師二年級,學校的最高班,田玉冊教這個班的國文兼級任。教室裏的氣氛很好,隻有一個女學生顯得精神渙散,注意力不集中,她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離我最近,我不能裝作視而不見,於是適當地批評了幾句。下午田玉冊到宿舍來找我,她笑著問:“你批評黃蓉芳了?”我說:“我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是個女生。”她說:“不錯,就是黃蓉芳。你誤會了,她是那個班最好的學生,人品、學習都是最好的,人也很聰明,她不會跟你搗亂。”我心裏好笑,這位老學長對她喜歡的學生居然有護犢之情!我說:“她沒搗亂,隻是注意力不集中。”她說:“黃蓉芳很喜歡聽你的課,還說:這學校裏找不出這樣有學問的老師。她很佩服你,日後你就知道了。她未必是注意力不集中,不知是什麽地方你看不慣,誤會了。”我笑著說:“也許是我誤會了。我不會抱成見,批評過了就過去了。”她說:“這我知道,哪個老師批評學生還不是為學生好。”我說:“黃蓉芳一定很委屈吧?”她說:“倒也不,她很佩服你。”

接著田玉冊向我講起了黃蓉芳的家族史,那是一個動人的故事: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這首古老的《敕勒歌》所描繪的敕勒川可能就是後套吧,或者後套隻是敕勒川的一部分。

由黃河和它的支流烏加河環繞起來的河套平原約200平方公裏,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草深處可達4多高,人騎在馬上走進草原深處就像進入原始森林一樣,很難把頭伸出草叢看看周圍的景色。草原裏出沒的是野牛、野馬、野駱駝、野羊以及狐兔之類的野生動物。

從陝北、晉北一帶逃荒來的饑民們順風點火,草原上燃起熊熊烈火,火乘風勢,風助火威,像一條赤龍飛騰在草原上,直到遇到河汊、溝坎、丘阜等草原斷裂的地方,赤龍才停止騰躍。赤龍所過之處,草原上留下一條黑色的寬溝。人們扒開草灰,隨意把種子撒下去,就可以放心地離去,等到收獲的季節再來收糧食。難民們就用這種原始的粗放經營的耕作方法獲得豐衣足食,定居下來。

土地沒有主人,沒有邊界,隨意播種,自由收獲。這裏的民情純厚,把過往的行人當作至親好友般接待。可以長吃久住,可以指定一片成熟的莊稼給他去收割,也可以送他種子讓他隨意去火耕一片土地。

不知是什麽年代,從山西來了一個英俊少年,騎著一匹駿馬在草原上馳騁了半年,踏遍了草原的每一個角落,熟悉了草原上所有的河汊、溝坎、丘阜、沼澤。他根據日出日落,根據鬥轉星回,根據月圓月缺來判明方向,用時間計算距離,他繪出了一套河套的詳盡地圖。他設想,如果把黃河和烏加河在草原上的支流互相連接溝通起來,就可以構成一個網狀的灌溉係統。有了這樣的水利設施,再把耕作技術由粗放經營改進為集約經營,這片肥美的土地就會變成塞外的糧倉。

這個年輕人為了實現他的理想,就去遊說散處在草原各處依靠大自然的恩惠活得十分滿足的人們,告訴他們:他可以帶領他們進入天堂,讓他們的子孫後代永遠和饑荒訣別。人們被他的至誠感動了,隨著他去按照他的成竹在胸的設計開渠引水,用了5年的時間,在黃河和烏加河之間修成了5條幹渠。大功告成之後,他們聚居在一起,把這個居民點命名為“五原”,以紀念費時5年修成5條渠這一豐功偉績。那位被人們永遠稱頌的水利專家,就是黃氏家族的祖先,黃蓉芳就是這個家族裏的一個女兒。

 

我第二次去上那個班的課的時候,黃蓉芳的眼裏沒有流露出一點由於我的批評而引起的任何不愉快或不自然的神色。她是那樣端莊地坐在位子上,目光凝注在我的臉上,帶著一點若隱若現的笑意。顯然她是正確地領會和接受了我的意見。我曾指出:眼神的渙散會導致注意力的渙散;不善於集中注意力的人將一事無成;同時聽別人講話,目光遊離是一種不文明、不禮貌的表現,是對講話人的不尊重。看來她不是那種心地狹窄的、既嬌又驕的富家小姐的性格。昨天由於情緒的支配,我竟然沒能看清她,使我吃驚的是她決不像是生長在這個黃土窩兒裏的女孩子,她竟是那樣清秀、素潔,多麽像郭冰清啊!

我心裏不免一動,立刻我警覺地告誡自己,決不可以胡思亂想。深入人心的傳統觀念是“師生如父子”,超越了這個界限,就不能容於社會,何況這是閉塞、落後、思想統治嚴格的綏遠呢!我必須時刻警惕勒緊心中那匹野馬的絲韁。

 

 

©郭錦文 2009

(轉載、出版需經作者書麵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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