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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來之死與毛澤東時代的終結(1)

(2008-12-13 21:35:14) 下一個
周恩來之死與毛澤東時代的終結(1)

來源:高文謙《晚年周恩來》


四屆人大開過以後,周恩來非常知趣地按照毛澤東的意思,繼續留在醫院裏,讓鄧小平放手工作。當然,這也和他的病情不斷反複,變得越來越複雜有關,需要做進 一步的檢查治療。鑒於周恩來尿血的問題始終沒有中斷,時好時壞,而大便中又出現了潛血,一九七五年二月初,醫療組決定對他先施行膀胱鏡檢查治療,然後再對 他的腸胃係統做全麵的檢查。為此,周寫信給毛,報告他近來的病情發展和治療方案,並特意表示:檢查後不論有無病變,仍繼續住院療養。
然而,檢查的結果卻不妙,不僅發現周恩來體內的膀胱癌再度複發,而且在三月間兩次作鋇餐檢查時,又發現他患有結腸癌,其中大的一個已經有核桃那樣大,這不啻是雪上加霜,使整個治療工作更加棘手。
醫療組經過研究後,認為事不宜遲,需要報請中央批準立即作切除手術。由王洪文、葉劍英,鄧小平、張春橋組成的主管周恩來治療工作的中央政治局當委四人小組隨即批準了醫療組的報告,但是還須毛澤東最後點頭同意。
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隻好親自寫信給毛澤東,報告自己的病變情況,在說明結腸發生病變的曆史成因時,特意向毛表示:這一大腸內的腫瘤位置,正好就是四十 年前我在沙窩會議後得的肝膿瘍那裏穿腸成便治好的,也正是主席領導我們通過草地北上而活到現在的。這番話的用心,盡在不言之中。幾天後,毛批準了對周施 行手術的報告。
三月二十六日,由眾多專家所組成的治療班子對周恩來作了長達八個小時的手術,切除了結腸腔內靠近肝曲部位的三個癌瘤,其中大的直徑有三公分,呈菜花狀,同 時又再次給他作了膀胱癌電灼術。經過這樣一番大的折騰後,周的身體變得更加虛弱,手術後很長時間下不了床,即使再想逞雄(周本人的話),也是心有餘而 力不足了。於是,他隻好躺在病榻上會見了來訪的突尼斯總理努伊拉。盡管這樣做不大禮貌,但出於對方執意要見,而本來一向注重外交禮儀的周氏又實在無法起來 見客,也就隻好加此了。
就在周恩來纏綿病榻之際,奉命主持國務院工仵的鄧小平新官上任三把火,在政壇上刮起了一股對各方麵工作進行大力整頓的旋風。鄧的行事風格與周恩來截然不 同:他辦事果斷,舉重若輕,善於快刀斬亂麻。這種本色雖然曆經文革劫難,也沒有多少改變。相反,這段被打倒的經曆還給了他體察下情,冷眼旁觀的機會。抓全 麵整頓,便是鄧小平在沉寂幾年之後對整治文革亂局所開出的藥方。
整頓的提法原本出自毛澤東軍隊要整頓一語。鄧小平立即把它接了過來,加以發揮,作為手中整治文革亂局的尚方寶劍。四屆人大剛一結束,兼任總參謀長 的鄧便利用和總參機關團以上幹部見麵的機會,傳達貫徹毛的指示,提出軍隊要整頓的問題,打響了全麵整頓的第一炮。
隨後,鄧小平又以整頓為綱,大刀闊斧地解決書陰國民經濟命脈的老大難問題。他首先從抓鐵路運輸入手,製定出關於加強鐵路工作的中共中央九號文件,施展鐵 腕,大力整頓派鬥問題嚴重的路局,很快便使局麵改觀。接著,鄧小平又如法炮製,大張旗鼓地把整頓推廣到整個工交戰線,重點抓了煤炭、鋼鐵以及國防工業的整 頓,效果顯著,一舉扭轉了自批林批孔運動以來工業生產持續下降的局麵,整個國民經濟形勢出現了明顯的好轉。

批經驗主義
在組閣之鬥中敗下陣來的江青一幹人重整旗鼓,拿反經驗主義的題目向周恩來開刀,試圖重新奪回政治上的主導權。由鄧小平、葉劍英聯手展開的反擊,讓毛澤東戒心大起。不過,毛在表麵上卻不露聲色,欲擒故縱,大擺捧鄧壓江的迷魂陣,讓鄧充分表演。
經濟形勢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大有起色,確實令毛澤東感到高興,由此對鄧小平越發刮目相看。不過,毛心裏更關心的還是如何保住文革在他身後不被人翻案清算的問 題。在毛看來,這才是當務之急的頭等大事。他之所以同意周恩來在四屆人大重提實現四個現代化的目標,默許鄧小平在各行業搞整頓,著眼點還是在於此,希 望借此在政治上安撫人心,轉移視線,穩住文革的陣腳。
實際上,毛澤東早在安排周恩來、鄧小平組合的同時,就已經預作伏筆,策劃發動一場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運動,從馬、列老祖宗那裏尋找理論根據,為他 發動的文革辯護開脫。為此,毛在年前他生日那天特別把赴長沙匯報的周恩來找去,專門談了一通理論學習的問題,點名要張春橋、姚文元把馬克思、列寧著作中有 關論述找出來,寫文章加以宣傳闡述。
對毛澤東號召全國學習理論的深意,四人幫的頭麵人物江青並沒有馬上領悟,相反還對這一政治上突如其來的轉向頗有怨言,認為這將會便批林批孔運動半途而 廢。不過,他們很快就發覺這其中大有文章可做,拿經驗主義的題目向周恩來開刀,遠比翻故紙堆,搞評法批儒一類的影射史學來得更加直截了當,具有針對 性。這樣一來,在四屆人大組閣之鬥中敗下陣來的江青一幹人又重整旗鼓,利用毛指定他們負責這場理論學習運動的機會,大批經驗主義,試圖重新奪回政治上 的主導權。
三月一日,還在這場席卷全國的理論學習運動方才展開之際,張春橋、姚文元二人就以奉命主持選編馬克思、列寧論無產階級專政語錄的理論權威身份,輪番上 陣,大批經驗主義 ,強調要以此為綱。張春橋在豐軍務大單位政治部主任坐談會上,引用並圍繞毛澤東在一九五九年批彭德懷時所說過的現在,主要危險是經驗主義這段話大 做文章,稱:主席的話現在仍然有效。
不僅如此,張春橋還在講話中藏頭露尾地把矛頭指向周恩來,說一九七一年批極左思潮的那一套作法,是跟著劉少奇那條路線走 ,四屆人大提出的目標固然很宏偉,但如果不吸取蘇聯變修的教訓,還是會衛星上天,斯大林的旗幟落地。同一天,姚文元在《紅旗》雜誌發表的《論林彪 反黨集團的社會基礎》一文中,和張春橋一唱一和,宣稱:現在主要危險是經驗主義。
緊接著,張春橋發表了《論對資產階級的全麵專政》一文,闡述了毛澤東關於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思想,鼓吹破除資產階級法權,打土圍子,掃除 資產風,在一切領域、在革命發展的一切階段始終堅持對資產階級的全麵專政。應該說,毛並沒有看錯人,他在四屆人大組閣之鬥中,頂住眾人的壓力,堅持 不讓查張的曆史問題,是有政治眼光的。而張春橋也沒有辜負毛保他的一片苦心,這篇被稱為張春橋思想的文章,確實深得毛晚年思想的真傳。在毛死後,文革 派一幹人樹倒猢猻散,眾叛親離,紛紛反戈一擊,隻有他和江青拒不認錯,沒有背叛毛。
據知情人說,當年在審判張春橋時,審判人員怕他在法庭上胡說亂道,曾事先問他有什麽話要講。張表示除非如實進行報導,否則他不準備講。後來在審判人員的一 再追問下,張春橋說了這樣一番話:毛主席發動和領導的文化大革命雖然失敗了,以它的精神和原則是永存的,如果執政的共產黨不認真解決蛻化變質的問題,成為 特權階級,脫離廣大人民群眾,高高在上,當官做老爺,那麽人民群眾遲早會按照毛主席的教導,再一次起來革命,打倒黨內的資產階級。
張春橋這番話匯報上去以後,讓鄧小平、陳雲一幹在文革中被打倒而又重新掌權的黨內老人們極為尷尬和緊張,下令無論如何也不能給張春橋發表這種言論的機會。 具有莫大諷刺意味的是,對照今日中國之現實,曆史似乎在有意捉弄人,不知中共當政者對張春橋這番話何言以對?
江青也不甘寂寞,一改最初一度有過的某種抵觸情緒,轉而積極布置學習理論,反經驗主義。她四處點火,為批經驗主義造勢,比張春橋、姚文元二人講得 更加露骨,攻擊的矛頭仍是鎖定病之中的周恩來。她宣稱:經驗主義是修正主義的幫凶,是當前的大敵,黨的現在的最大的危險,不是教條主義而是經驗主 義。與此同時,江青還把批經驗主義的問題提到政治局會議上,要求進行討論,展開思想交鋒。
為此,江青和王洪文分頭找一些政治局成員談話,進行動員,露出批周的底牌。江青之所以敢於這樣做,是因為看準了毛澤東並沒有真正打消批周的念頭,隻不過出 於策略上的考慮而暫時按兵不動罷了。談話中,江青拉大旗作虎皮,仿照毛一年多前批周的調子,指責政治局不抓大事,不抓政治忙於業務,要求改變領導。同時又 翻出曆史老賬,大講王明路線的危害,影射周恩來當年充當教條統治幫凶時所犯的罪過。
三、四月間,在張春橋、姚文元的布置下,全國各地報刊在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旗號下,連篇累牘地刊載鼓吹打圍子和貶經驗主義的文章,按照統一的 口徑,對周恩來施放明槍暗箭。《人民日報》一馬當先,在社論中照搬江青的說法,稱:十多年來的事實證明,經驗主義是修正主義的助手。上海《解放日報》 遙相呼應,發表以周為箭靶的文章,說:他們輕視理論學習,醉心於無原則的實際主義,滿足於沒有遠見的事務主義,以自己的局部經驗,指揮一切,而不肯聽取 別人的意見。恰恰是這些同誌自覺地或不自覺地成了王明教條主義的合作者。
江青一幹人拿反經驗主義的題目向周恩來開刀,是經過一番考慮的。其一,射馬擒王。他們很清楚,盡管周已經重病纏身,但仍是黨內元老派營壘中的核心人 物。四屆人大的組閣之鬥中,他們之所以打了敗仗,在很大程度上是和周在幕後穿針引線、出謀劃策有關,因此非要報這一箭之仇不可。
其二,江青等人了解毛澤東對周恩來、鄧小平二人的態度是下同的:毛眼下對鄧還有好感,而對周的不滿和戒心則由來已久,根深蒂固。因此集中火力打周,大概不致引起毛的不快。
其三,在批周恩來經驗主義的同時,又可以給鄧小平點顏色看看,用經驗主義這塊石頭砸向他搞整頓所依靠的黨內軍中老幹部,就是鄧本人也難逃幹係。因 為鄧小平當年在延安整風中雖然被列為毛派,但他是靠實幹起家的,並沒有什麽理論,這便是他們的如意算盤。
但是,江青一幹人搬起反經驗主義的石頭卻砸了自己的腳。他們沒有料到鄧小平會從半路殺出來,和他們叫陣。如前聽述,鄧小平為人處事的風格和周恩來大不 相同,在政治上沒有周那樣的隱忍功夫,但也不像他那樣贍前顧後、臨事而懼,而是處事果斷,喜歡單刀直入。周、鄧二人的個性雖說完全不同,但對很多問題的看 法上是相同的,兩人的治國理念都比較務實,主張應以經濟建設為國家首要任務,在整治文革亂局上更是不謀而合,聲應氣求。
在這種情況下,鄧小平雖說很清楚毛澤東是想讓他在政治上挾製周恩來,但卻不大願意為毛當槍使。經過風慶輪這場風波後,他發現自己的政治處境也很險惡, 與周恩來同病相憐。江青為首的文革派一幹人也同樣不會放過他,相反,倒是周恩來暗小相助,為他主持公道。對此,鄧心存感激。再加上周為人寬厚,容易相處, 能夠團結人一道工作,所以鄧在複出後,很快便在政治上靠向周恩來一邊。
對江青一幹人大批經驗主義的圖謀,鄧小平看得很清楚,雖然目前首當其衝的是周恩來,但他們要打倒的目標決不僅僅是周,而且還包括他本人在內的黨內軍中 的一大批老幹部。如果任由他們搞下去的話,下一步就會批到他的頭上來,而且剛剛開始的整頓工作也會夭折,因此不能坐視不理。為此,鄧在政治局會議上帶頭抵 製了江青提出的討論反經驗主義的問題,並針對她私下找人談話的活動,一語道破她用心所在:這很明顯,是在政治局一個一個動員反總理。
不過,鄧小平在抵製江青反經驗主義的問題上,還是有些投鼠忌器,因為江、張等人批經驗主義是拿毛澤東說過的話當擋箭牌。鄧曉得這是江青慣用的手 法,與其讓他們拉大旗作虎皮嚇唬人,不如索性捅破這層窗戶紙,直接向毛本人反映這個問題,請他來作最後裁決。當然,鄧小平做得還是很策略,並沒有專為此事 去打攪毛,而是借四月中旬陪同毛會見金日成的機會,以請教問題的方式,當麵向毛反映了江青,張春橋等人近來大反經驗主義的情況,表示不同意這樣搞 法。
鄧小平這一手立刻讓江青一幹人露出馬腳,同時也給毛澤東出了道難題,四屆人大後,一直在為維護文革的權力布局煞費心思的毛見人事安排有了著落,多少放了一 點心。因此對江青他們這樣不顧大局的搞法很不高興。前麵已經說過,毛本來希望江青和鄧小平能夠在他所設計的左派抓革命,右派促生產的格局中通力合作, 至少相安無事,共同來確保文革大局。但江青卻不聽招呼,擅作主張,不斷惹出事端,開罪鄧小平,讓他的打算一再落空,連一天舒心的日子也過不成。這讓毛感到 十分頭疼和惱火。
但是另一方麵,江青一班人馬又是毛澤東在政治上維護文革所依靠的中堅力量,目前正是需要他們發揮作用的時候,所以不好過於打壓他們的積極性,要是換了別人 這樣搞,毛早就不會答應了。實際上,毛很清楚江青他們打著他的旗號批經驗主義的用意,也是為了貫徹維護文革的意圖,以此來對付黨內外的翻案複辟勢力, 不過選錯了題目,打擊麵太大。如果僅僅是涉及周恩來一個人的話,那還好說,現在傷害到了黨內軍中的一大批老幹部,鬧到連需要在政治上刻意籠絡的鄧小平都出 來告狀,就不能不管一管了。
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決定出麵進行幹預,製止江青他們批經驗主義這種顯然不策略的搞法。四月二十三日,他對姚文元報送的新華社《關於報導學習無產階級專政理論問題的請示報告》作了批示:
提法似應提反對修正主義,包括反對經驗主義和教條主義,二者都是修正馬列主義的,不要隻提一項,放過另一項。
不僅如此,善於在政治上做戲的毛為了化解人們對江青的怨恨,還在批示中不指名地敲打了江青:
我黨真懂馬列的不多,有些人自以為懂了,其實不大懂,自以為是,動不動就訓人。這也是不懂馬列的一種表現。
毛澤東的表態,給了一心想在政治上奪回主動權的江青一幹人潑了一瓢冷水,陷入被動的處境。周恩來逐漸淡出政壇後,改由鄧小平領軍的黨內元老派馬上抓住機會 展開反擊。四月二十七日,在中央政治局討論貫徹毛批示精神的會議上,葉劍英、鄧小平帶頭向江青開炮,曆數她近年來所犯的錯誤,除了批她在這次理論學習中大 反經驗主義外,還聯係到她屢次違背毛的指示,另搞一套的問題,其中包括在一九七三年十一、二月間政治局擴大會議上批周時提出這是第十一次路線鬥 爭,在批林批孔運動中搞三箭齊發以及在政治局內部搞宗派活動的問題。葉、鄧二人的發言辭嚴色厲,句句切中要害,讓多年來總是批慣了別人的江青也領教 了挨批的滋味。
鄧小平、葉劍英在會上展開的反擊,完全出乎黨內文革派的意料之外,江青更是覺得下不了台。不過,她還算沉得住氣,因為鄧、葉是打著貫徹毛澤東批示的旗號批 她的,所以隻好硬著頭皮聽下去。會上江青借口自己正在發燒,還得再消化一下,隻作了一個輕描淡寫的自我批評,敷衍了事。會後,江青立即向毛的秘書 張玉鳳訴苦,倒打一耙,說四月二十七日的政治局會議是在搞圍攻,是一九七0年廬山會議的再現,希望毛能出來替她講話。
不僅如此,江青還指使王洪文以會議主持人的身份,向毛澤東報告她在會上遭到圍攻的情況,而且授意他挑動毛的文革心結,把鄧小平、葉劍英和周恩來往一塊 打。隨後,王洪文按照江青的意思,在給毛的報告中指周恩來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說:葉、鄧集中攻擊了江,把江一棒子打下去,所涉及到的問題,都同無產階級 文化大革命和批林批孔,九、十兩次路線鬥爭聯係在一起。從會上的情況看,攻得最凶的是葉,還有鄧。但估計,葉是給人當槍使的。
然後,王洪文把話鋒一轉,將矛頭指向周恩來,說:周等人總是把形勢說得一團漆黑,支持、縱容社會上最凶的謠言,鄧出來後沒有像樣的講過一次文化大革命的勝利。這場爭論,實際上是總理想說而不好說的話,由葉、鄧說出來,目的是翻前年十二月會議的案。
後來的事實證明,王洪文這番話確實說中了毛澤東的心病。如果說在半年前的長沙告狀時,毛對這類指控還不大相信的話,那麽現在毛的態度則有了改變,不僅 開始聽進去了,而且對鄧小平和周恩來在政治上合流的苗頭大為警覺。實際上,毛本來就很注意鄧對待文化大革命的態度,盡管他在複出前曾保證過永不翻案, 但毛在骨子裏還是將信將疑,後來之所以決心讓鄧重返權力核心,主要還是出於在政治上防範挾製周恩來的考慮。現在周、鄧二人靠得很緊,這不能不讓毛疑心大 起。
在毛澤東看來,這次鄧小平和葉劍英在政治局會議上聯手批江,來勢洶洶,口徑一致,背後顯然有名堂,事先私下進行過串連。而且如隻批江青反經驗主義的問 題倒也罷了,又把前年批周的事翻出來,公開為周恩來打抱不平。這樣一來,就不能不讓毛有所提訪,因為鄧若是真的一鈹倒向周那一邊的話,非但自己原來以鄧製 周的打算落空,而且黨內外的複辟勢力將如虎添翼。對毛來說,這真是舊病未除,又添新病,無論如何也不能等閑視之。
不過,毛澤東不愧是個慣於在政治上玩弄權謀的老手,並沒有馬上采取行動,他還需要再看一看。為此,毛在表麵上不動聲色,暗中則密切注意鄧小平的一舉一動, 看他如何表現。與此同時,毛還欲擒故縱,繼續捧鄧壓江,在政治上迷人眼目,並表態支持政治局會議對江青的批評,隨後又指定鄧取代王洪文來主持批江的會議, 給他充分表演的機會。
五月三日深夜,毛澤東在中南海的寓所遊泳池召集在京中央政治局委員開會,解決政治局內部在批經驗主義問題上發生的對立和爭執。他一開始便向張春橋道 歉,把放過批經驗主義的責任攬了下來,稱:我自己也犯了錯誤,春橋那篇文章,我沒有看出來。接下來,毛澤東話鋒一轉,重提王明教條主義統治黨的 那段曆史,在批評江青一幹人隻恨經驗主義,不恨教條主義的同時,也沒有放過經驗主義 ,當眾揭了周恩來當年跟王明路線走的老底。
更為老辣的是,針對隱然成形的周、鄧聯盟,毛澤東在貶周的同時,又刻意捧鄧、拉鄧,大講當年在中央蘇區時鄧小平和他一道挨整的那段經曆,稱鄧是毛派的代 表。這樣既可離間周、鄧兩人之間的關係,又可在政治上擺迷魂陣,麻痹鄧小平,讓他充分暴露。毛這部分談話的內容加下:
你們隻恨經驗主義,不恨教條主義,二十八個牛統治了四年之久,打著共產國際的旗號,嚇唬中國寡,凡不讚成的就要打。
接著,毛澤東點了經驗主義當年配合教條主義的問題,當眾指著周恩來說:
你一個,朱德一個,還有別人,主要是林彪,彭德懷。我講恩來、朱德不夠,沒有林彪、彭德懷還沒有力量。林彪寫了短促突擊,稱讚華夫(即李德-一作者注)文章,反對鄧、毛、謝、古。
說到這裏,毛澤東用手指著鄧小平,說:鄧是你,毛是毛澤覃,謝是謝唯俊,古是古柏。其他的人都犧牲了,我見過你一麵,你就是毛派的代表。
談話中,毛澤東還故作姿態,當眾敲打了江青一頓,說:我看江青就是一個小小的經驗主義者,教條主義談不上,要她不要再搞四人幫,不要個人自作主張,以個人名義送材料,到處發號施令。但同時表示:
我看問題不大,不要小題大做,但有問題要講明白,上半年解決不了,下半年解決;今年解決不了,明年解決;明年解決不了,後年解決。
周恩來是抱病趕去參加毛澤東召集的這次談話會的,在批經驗主義這場風波中,他無法置身事外,雖然人在醫院,卻對外界各種動向一清二楚。這件事情一出 來,周就看出了江青等人的圖謀,在醫院裏不斷和鄧小平、葉劍英等人交換意見,商量對策,並和能夠接近毛澤東的兩位小姐王海容、唐聞生長談。不過為了避嫌, 他有意回避了四月二十七日的政治局會議。
應該說,周恩來是與會者中對毛澤東為人了解最深的一個,雖說未必馬上就揣摩透毛這番談話的全部含意,卻前沒有因毛在政治局開會批評江青而對形勢過於樂觀, 怕反還心存憂慮。這固然是和毛在談話中重提當年的老賬有關,為此,周氏心情沉重,深為不安(這一點下麵還要談到);但更主要的還是因為他深知毛、江之間那 種在政治上難解難分的關係,在他看來,毛這次雖說當眾批評了以江青為首的四人幫,似乎對形勢十分有利,實際上不過是擺擺樣子,應付一下黨內外的輿論, 並不想真正解決問題,最多隻是想稍稍約束他們一下而已。
此外,周恩來也非常了解江青的為人,知道她一觸即跳,根本聽不得一點批評。因此,批江這出戲很難唱,其中的分寸和火候十分不容易掌握,隻要稍一過頭,形勢 就會逆轉,當年那場大鬧懷仁堂的風波就是前車之鑒。當時黨內軍中的老總們也是借著毛澤東批評中央文革的東風而在政治上展開反擊的,結果就是因為沒有參 透毛和江青兩人之間政治夫妻的關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幾近全軍覆沒,最後隻剩下周一個人在台上苦鬥。對此,周恩來不能不有所提防。
為防止過猶不及,周恩來決定親自出馬,按照毛澤東所定下的調子,為批評江青的政治局會議做些必要的準備,把批江嚴格限製在毛所定的口徑之內,在政治上站穩 腳跟,避免跑偏走火。在散會後,他首先和鄧小平交換了意見,之後提議先在政治局常委小範圍內談一下,研究如何貫徹毛五月三日的談話精神。與此同時,他花了 兩天時間起草了一份學習毛澤東關於理論問題的指示和中央政治局工作和手續問題的意見稿。
周恩來在這份意見稿中先談了一通對文化大革命、批林批孔、反修防修等問題的認識,並按照毛澤東談話中的調子,給經驗主義戴上了一頂修正主義的帽 子,然後才點出正題,說:近來強調反修正主義的一項經驗主義,放過另一項教條主義,有些地方甚至連反修正主義都不提了,這不能不是一個錯誤:報紙全國轉 載,清樣隨時轉至各地,軍隊報告發至下層,這不能不引起一部分地區、部隊和一部分機關、學校弄得爭論不休,或者年老幹部又不敢負責工作。因為有文章上說, 資格老,能打仗的人就有背上經驗主義包袱的。這就刺激成百萬的人,對於教育他們不利。
由於擔心鄧小平和江青這兩個鋼鐵公司碰到一起頂牛,最後收不了場,周恩來在表示擁護毛澤東有錯誤的,要有自我批評意見的同時,又有意識地把鄧本人 抬出來,引用他的話說:願自我批評的就說,說多少都可以,不說也可以,不要強人所難。意見稿還針對江青在批林批孔運動中擅自以個人名義到處寫信、送材 料的問題,以對事不對人的方式,對政治局的工作手續問題作了若幹規定。
在貫徹毛澤東五月三日談話精神的問題上,周恩來雖然調子不高,抓得卻很緊。五月四日、七日,他連續兩晚從醫院出來,到人民大會堂主持中央政治局常委五人會 議,討論在政治局範圍內貫徹落實的問題。為慎重起見,會上花了不少時間,逐字逐句核對筆記,確認毛的談話內容。
這一方麵是由於毛澤東患病的緣故,主管咽喉部位的運動神經細胞逐漸壞死,導致口齒變得含混不清,再加上口音很重,所以很不容易聽懂。另一方麵,則是因為毛 在談話中張冠李戴,把本來是在姚文元的文章中提出的批經驗主義說成是張春橋的文章,而又沒有點出張在全軍務大單位政治部主任坐談會上的講話也講了同樣 的問題。這就給了張春橋為自己辯護開脫的機會,使問題變得更加複雜。鑒於鄧小平即將出訪法國,會議最後確定待他回來後再召開政治局全體會議,討論貫徹毛五 月三日談話精神,由王洪文負責通知準備。
王洪文本來就對這次挨批想不通,滿腹牢騷。在他看來,他們批經驗主義的大方向並沒有錯,無非是借此敲打一下那批對文革心懷不滿的黨內軍中的老家夥,但 讓人琢磨不透的是,毛澤東竟然表態支持他們,不知其中暗藏什麽玄機?不過,他對毛不想小題大做的用心還是能夠體會出來的,特別是毛在會後把他本人四月 二十三日對新華社報告的批示壓了下來,決定不公開發表,並要王洪文向政治局常委傳達這一意見。這更讓王覺得這是毛在設法保護他們,於是,王洪文便有意拖延 時間,遲遲不向在京政治局成員通知準備開會的事情,想讓事情不了了之。
但是,王洪文打錯了算盤,毛澤東雖然不想小題大做,但必要的過場還是要走的,特別是此舉還有借機觀察鄧小平動向之意。當他得知王洪文一直拖著不辦,直到催 問時才趕緊作了布置後,大為惱火,傳話批評王洪文,不讓他再主持批評江青的會議了。不僅如此,毛還大擺迷魂陣,明知周、鄧兩人走得很近,卻有意把周恩來找 來商量,提出批江的會議改由鄧小平來主持,既試探周的態度,又把鄧放在爐火上烤,給他充分表演的機會。
對此,周恩來自然樂得順水推舟,因為這意味著毛澤東已有新的考慮,王洪文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名義大概也就到此結束了,而這個位置正是兵家必爭之地。不過, 周也很老到,不想過於顯露他的政治傾向,以免招致毛的疑忌。他沒有對事情火上加油,反而出來為王洪文緩頰,在隨後寫給毛的報告中,把責任攬了過來,說:對 主席這樣重視的會議和指示,我們處理這樣遲慢,報告又這樣/F*:/霱祟了:乙二乙•中搖鵝毛扇的張春橋卻沒有手下留巒鸞惑豔事是經驗主義是在文元同誌 文章,不在春橋同誌文苧:(:三三二苫二言::言吳:乙:芸:::t筆::號:票享孟薑個問題),這在各大軍區政治部向總政反映討論情況的。
張春橋對周恩來把他的問題當眾端出來非常不滿,卻又無可奈何,隻奸轉彎抹角、語中帶刺地表示:總理的信,有些話不確切,但我不反對報主席。對此,周一 改一貫息事寧人的態度,幾天後又寫信給張春橋,駁回他所謂不確切的指責,指出張批經驗主義的思想由來已久,早在批林整風期間就已經流露出來,提議 將毛澤東當年批印的《經驗主義,還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哲學小辭典》重印一批下發;在這次理論學習中更是走到片麵強調經驗主義的危險的地步。周恩來 在信的末尾表示:
我這段回憶的文字,不知是否較為確切,如果仍不確切,請你以同誌的坦率勾掉重改或者批回重寫,我決不會介意,因為我們是遵守主席實事求是和\'三要三不要\'的教導的。
在事實麵前,張春橋隻好表示:不再改了。
根據毛澤東的決定,五月二十七日和六月三日,由鄧小平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對江青等人進行批評幫助。會上,鄧作了主要發言,圍繞自一九七三年以來江青等人多次另搞一套以及拉幫結派、搞小圈子等問題提出嚴厲的批評,甚至拍了桌子。
應該說,以鄧小平的精明,並非不知道毛澤東下令召開批江的會議,在很大程度上不過是在做做姿態,但他還是假戲真唱,狠狠敲打了江青一頓。這除了他當時自恃 有毛的支持,對形勢有誤判以外(這一點下麵還要談到),主要還是想借此打掉江青的氣焰,為他推行整頓排除阻力,創造條件。
當然,鄧小平在批江時還是盡量注意在政治上站穩腳跟,掌握分寸和火候,把文章做在批她違背主席指示和另搞一套上。而且即便是在質問江青另搞一套 的三件事,替周恩來、葉劍英講話時,也還是嚴格按照毛澤東所定下的調子,稱周、葉修正主義路線。
鄧小平在發言中這樣問道:倒是要提一個問題,三件事:批周、葉修正主義路線,當時鑽出一個十一次路線鬥爭 ,這不是主席的,後來主席糾正了;批林批孔,又鑽出個批走後門;學理論,是防修、反修,又鑽出個主要危險是經驗主義,倒是要問一問,這是為什麽?你們批總 理、葉帥無限上綱,提到對馬列主義的背叛,當麵點了那麽多人的名,來勢相當猛。別的事不那麽雷厲風行,這件事就那麽雷厲風行,對於這些事情,不講明白,沒 有好處,沒有什麽過頭的!
在鄧小平帶頭發言後,與會的政治局委員對麵對麵地批評江青多有顧慮,發言並不踴躍,即使發言也是多從正麵談個人對毛澤東談話的理解認識,沒有人敢像鄧那樣 捅江青這個馬蜂窩的。六月三日繼續開會時,甚至一度出現了冷場的局麵。後來還是葉劍英出來打破了沉默,作了一篇有分量的發言,呼應鄧小平,對江青的批 評,指出四人幫的宗派活動有害黨的團結,甚至會走到分裂黨的地步。
迫於形勢,王洪文在會上不得不作了一個言不由衷的檢討,承認自己長沙告狀幹擾了主席,在政治局內部不能團結多數人一道工作,有宗派情緒,但堅持認為批周的 一九七三年十二月會議的大方向沒有錯,決不能因為批評江青提出第十一次路線鬥爭,就否定這次會議。江青則表示:對問題還得消化一下,再做進一步檢討。 主持會議的鄧小平隨即適可而止,表示講多少算多少,提議散會。
這樣的批評幫助會,確實打掉了江青不少威風。雖然還遠遠比不上文革中批鬥會的火藥味,但對於一向鬥慣了別人的江青來說,卻已經受不了了,她感到很委屈,因 為在重大問題上,她一向都是貫徹執行毛澤東的意圖的。現在卻為此背黑鍋,受到鄧小平、葉劍英這批對文革心懷不滿的老家夥的圍攻,這讓江青心裏很不服氣。第 一次批評會剛開過,她就跑去向毛訴苦,說這是鄧對它搞突然襲擊,進行反攻倒算。她在會上答應寫檢討,不過是緩兵之計,實際上想蒙混過去,私下求助 毛保她過關。
然而,這一次毛澤東卻沒有鬆口,堅持讓江青寫出書麵檢查。毛其中的心思,在四人幫中大概隻有張春橋還能多少體會出來。他在檢討中說:
主席關於不搞四人幫的指示,一定要堅決照辦,並盡可能地做好團結工作。至少不給主席曾加負擔。
不過,即便是像張春橋這樣工於心計的人,對於毛澤東的用心也還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沒有看出毛這是做的是表裏文章,一石二鳥之計:在安撫那些對江青積怨甚深的黨內軍中老家夥的同時,故意在政治上麻痹鄧小平,讓他充分表現和暴露。
實際上,經過對這次批江會議的觀察,毛澤東對鄧小平所表現出來的強勢作風十分擔憂,已經看出鄧如果在他身後搞翻案的話,是沒有人能夠管得住的。在這一點 上,鄧小平比周恩來更加令人不放心。大慨直到這時,毛才意識到重新起用鄧小平的失算,陷入了請神容易送神難的窘境。
不過,毛澤東是個玩弄權謀的老手,他雖然已在骨子裏對鄧小平疑慮重重,在表麵上卻不露聲色,繼續對他表示信任,而且還進一步委以重任,讓他接替王洪文主持 中央政治局的日常工作,存心把他放在爐火上烤。政治局會議結束後,毛特意讓江青登門拜見找鄧談心,他本人也找鄧談了一次話,肯定政治局會議對江青等人 的批評,說:我看有成績,把問題擺開了。他們幾個人過去有功勞,反劉少奇,反林彪。現在不行了,反總理、反你、反葉帥,現在政治局的風向快要轉了。
談話中,毛澤東還一再鼓勵鄧小平要把工作幹起來,甚至表示:我準備找王洪文談,叫他找你,聽你的話。鄧則表示自己行決心幹好,但反對的人總是有的。最後, 毛語帶玄機地回贈了鄧兩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僅僅兩三個月後,這句話的真正含意便應驗了,在毛的一手策劃下,鄧小平在政治上第三次被打倒。
不過,要說鄧小平完全沒有預感,也不盡然。他知道事情並不那麽好辦,在政治上有很大的風險,用他本人的話說是:主席是把我放在刀尖上了。然而平心而 論,對一個政治家來說,鄧小平對整個形勢還是作了顯而易見的誤判,被毛澤東刻意營造的假象所麻痹,更多地看到的是毛討嫌江青、同時倚重他來扭轉文革敗局的 一麵,而低估了毛、江這對政治夫妻之間難分難解,榮損與共的關係。
更糟糕的是,鄧小平並沒有看出毛澤東在政治上對他的戒心,此刻正在有意把他放在爐火上烤,以致在主政後不知道戒急用忍,穩紮穩打,而是急於事功,結果過早 曝光,導致政治上的大翻車。後來若不是因為毛很快就撒手歸西,曆史又給了鄧小平一次機會,中國現代史或許就要重新改寫了。
相形之下,周恩來對毛澤東和江青之間的關係揣摸得更透,手腕也更圓通,從一開始就對解決江青的問題沒存什麽幻想,相反擔心的倒是過猶不及。因此,盡管江青 帶頭大批經驗主義,屢屢對他詆毀中傷,但周還是表現得極為克製,絕不從正麵觸動江青本人,頂多是拿張春橋開刀。
在政治局幾次開會對江青進行批評幫助時,周恩來均告假。這固然和他的病情加重有關,但實際上當時還沒有到臥床不起的程度,其中顯然另有原因,那就是早已看 透了毛下令開會批江不過是故作姿態,根本無意真正解決問題,因此不想和江青撕破臉,預先為自己留下轉圜的餘地。
在對待江青檢討的問題上,更能看出周恩來的這種態度。六月二十八日,江青在拖了一個月之後,總算是向毛澤東和中央政治局交出了一份書麵檢討,其中避重就 輕,強調客觀,盡量撇清自己,但還了承認了四人幫\'是個客觀存在以及在另搞一套的三件事中所犯的錯誤,承認她無組織無紀律,自作主張,隨便亂講話, 表示對不起恩來、劍英同誌。
對此,深諳政治上攻守之道的周恩來見好就收,率先表態肯定了江青的檢討,在批語中並沒有一句直接批評她的話,而是用提希望的方式,委婉地進行了規勸, 說:今後政治局同誌凡遇大事都經過組織討論,事先請示主席,遵照主席指示執行,認真深入學習,聯係中國實際,在實踐中多聽同誌好意見,堅決改正常犯的錯 誤,政治局的團結就會搞得更好。不僅如此,周氏還特意把一些政治局委員找到醫院來,向他們打招呼,要他們適可而止,不要計較江青的態度,注意團結她一道 工作。

在密雲不雨的日子裏
周恩來雖和鄧小平在整治文革亂局的看法上一致,卻不同意全麵整頓中一味躁進的搞法,他太了解毛澤東反複無常的為人了。這期間,周非但沒有像以往那樣見 機而作,反而有意識地按兵不動,並在小範圍內交換過意見,但鄧卻聽不進去,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幹。
到了這年夏天,由於體內癌細胞的吞噬和消耗,周恩來已經瘦得皮包骨,體重隻剩下六十斤了。他心裏非常清楚自己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所以在和醫護人員談到他 的病情時,不再兜圈子了,而是直截了當地問自己還能活多久?相對於麵對死亡時的心理恐懼而言,更讓周放心不下的還是他本人的政治生命。
本來,周恩來以為毛澤東已經對他高抬貴手,這樣他就可以在政治上全身而退了。不料,毛在五月三日談話中又當眾重提當年的曆史老賬,給他精神上造成了很大的 壓力,其中既有對往事的追悔,也有擔心晚節不保的恐懼。雖說事情已經過去四十年了,但從毛的談話中,還是可以感到毛對當年寧都會議的一箭之仇仍然耿耿於 懷,恐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聯係到江青一幹人選擇批經驗主義的題目興風作浪,大概也是看準了毛這一點。
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感到與其坐等災禍臨頭,不如采取主動,預作防備,盡可能地把它化解於青萍之末。出於這種考慮,六月十六日,重病之際的周氏提筆給毛澤 東寫了本書一開頭引用過的那封煞費苦心的信,來回應毛在五月三日談話中重翻曆史老賬,對他進行的敲打。
周恩來在信中報告了他近來的病情發展和治療措施後,用略表我的寸心和切望這樣的話言,懇請毛早治眼病。然後引出正題,表白心跡,刻意眨損自己,極盡低首下心之能事,乞求毛的寬恕,說:
從遵義會議到今天整整四十年,得主席諄諄善誘,而仍不斷犯錯,甚至犯罪,真愧悔無極。現在病中,反複回憶反省,不僅要保持晚節,還願寫出一個像樣的意見總結出來。
寫完這封信後,為了讓毛澤東確實能夠領會自己所表示的心跡,周恩來又拊了一封信給毛的機要秘書張玉鳳,求她一定要在毛精神好,吃得好,睡得好的時候,念給 他聽,並再三叮囑千萬不要在毛疲倦時念。其言詞懇切,囑托殷殷,甚至不顧長幼尊卑,用您好來問候張玉鳳。周氏這樣鬥失身份去央求毛身邊的一個女秘書, 其對毛重翻曆史老賬的憂懼可想而知,對這封信的期盼更是盡在不言中了。
然而,周恩來這番誠惶誠恐、完全是臣罪當誅,天皇聖明現代翻版的央告表白,並沒有打動毛澤東。毛隻是圈閱了周的信,沒有明確表態,相反還在私下裏找黨 內文革派的親信談話,對周的看法吹風交底,說:他現在是買我麵子,他是不讚同我思想的,文革他反對,他反得很精明,他在黨、政、軍中有基礎,百姓也很尊重 他,他和劉少奇,鄧小平基本上是同路人。
周恩來是個敏感的人,毛澤東的冷淡態度意味著什麽,他當然心裏很清楚。在周看來,即使毛當時因患老年性白內障,不能看也不能寫,總還可以作點表示,譬如通 過身邊的人傳話,表示對過去的老賬一筆勾銷。若真是這樣的話,這將對周的精神上是一個莫大的解脫,對他治病也會大有好處。況且沒有不透風的牆,毛澤東上述 評周的話難免傳到周恩來本人的耳朵裏,這對一心想在風燭殘年得到毛原宥的周氏來說,實在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使他深感今後的命運恐怕是凶多吉少,內心憂懼交 加。這種心情是如此強烈,以至於半個月後,一向城府很深的周恩來竟忍不住當眾吐露出來。喬冠華夫婦是這一幕的目擊者,他們當年在接受訪問時這樣說道:
一九七五年七月一日,總理在醫院會見泰國總理克立•巴莫後,外賓、陪同都走了。因工作需要臨時從人大會堂調來的一些服務員,圍住了總理,希望和總理一塊照 個像。(章含之插話:是在中泰兩國建交簽字儀式後。因為要喝香檳酒,所以從人大會堂調了一些服務員來。過去,這些女孩子經常同總理見麵,總理病後,難得見 到總理,所以要求照張像片留念。總理身邊的工作人員也早就有這個想法,提出過好幾次了。這回一提,總理同意了。)合影時,可以看出來總理很激動,照完後, 總理突然冒出一句:照可以照,但將來可不要在我臉上劃XX。(專職攝影記者杜修賢對周這句話的回憶有所不同:我這是最後一次同你們合影,希望你們以 後不要在我臉上劃XX。-一作者注)總理這樣一說,大家聽了心情都很沉重,抬不起頭來。總理是很有涵養的,一般不會在工作人員麵前如此激動的。我也不好 說什麽,後來就勸他進去休息。
本來,周恩來是個自製力很強的人,像這樣主動向人袒露心事的情形並不多見,更多的還是隱藏在心裏,甚至連對鄧穎超都不說,以免惹禍。這次,毛澤東的冷淡態 度給周的打擊確實不小,但言守侍君之道的周還是一如既往,對毛盡心盡力,在細微之處表現殷勤,以期能夠多少化解一點毛的心結。
這年七月間,已經病得很重的周恩來特意從醫院出來,兩次主持中央政治局常委會議,研究對毛澤東眼病的治療方案,並連續約見汪東興,過問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甚至拿他自己的眼睛作試驗,以確保給毛使用的眼藥水沒有副作用。手術那天,周氏又強撐病體,趕到現場,在整個手術過程中,一直守候在外麵;其間盡管別人多 次勸他回去,他卻執意不肯,直到等毛做完手術後才離去。
在生命隻剩下屈指可數的日子裏,周恩來除了一心想保住晚節而與毛澤東小心周旋之外,另一樁牽念的心事則是想在離開人世之前,盡量還清在政治上欠下的賬,以 便多少求得一點心理上的解脫。他非常清楚文革這些年來自己做了不少虧心之事,特別是對那些早年曾與他一同奮鬥過,在文革中含冤而死而他本人又難辭其咎的老 戰友,更是感到內疚於心,一直受到良心上的折磨。這種感覺,在周恩來病後一個人靜下來回首住事的時候越發強烈,以更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據醫務人員回憶,周恩來有一次睡覺突然驚醒了,他們趕快過去看是怎麽回事。他說:我做了一個惡夢,夢見和陳毅在一個山腰上,陳毅腳下一滑,我一把沒拉住, 兩個人險些都要摔下去。這種夢境,其實正是周氏這種內心愧疚的映照,是他自覺對陳毅這樣相知甚深的老友被打入冷宮後,沒有更好地盡到保護責任的一種心理折 射。
與陳毅相比,周恩來對賀龍的負疚感則更大。其中原因,本書前麵已經多有所述,這裏就不再重複了。一九七五年六月九日是賀龍蒙冤而死六周年的忌日,軍委決定 為賀龍骨灰舉行安放儀式。此前,中共中央雖然發出了為賀龍恢複名譽的通知,但實際上隻是有限度的平反,仍然認為當時對賀龍的審查是必要的,而且僅在內 部作了傳達,並沒有公開報導,以防止牽動維護文革的大局。這次出於同樣的考慮,政治局在開會時對軍委準備舉行的賀龍骨灰安放儀式,作了諸多限製,盡量壓低 規格,要求對外保密、不治喪、不致悼詞,不獻花圈,不報導,不宣傳,等等。
對這種做法,賀龍的家人感到難以接受,長女賀捷生悲憤莫名,為此上書毛澤東,慷慨陳詞,據理力爭,懇求補行葬儀,挽回影響,死者雖已無知,生者定能戴 德!與此同時,她又向周恩來反映情況,希望他能在病中過問此事,糾正其中的不當之處,否則將拒絕參加賀龍的骨灰安放儀式。
這樣一來,正好給周恩來一個為當年所做虧心之事補過的機會。不過,他清楚政治上的忌諱所在,隻能有所為而有所不為。鑒於時間已經很緊迫,周隨即雙管齊下, 一方麵派鄧穎超出麵做賀龍家人的工作,說明舉行賀龍骨灰安放儀式,不登報,是中央的意見,要他們一定要顧全大局;另一方麵,又馬上寫信給毛澤東,附上賀捷 生送來的申訴信,表示:如主席另有指示,當與政治局設法補救。在得到毛的批準後,他隨即決定提高規格,重新布置會場,安放花圈,由葉劍英主持儀式,他 本人親致悼詞。
這時,周恩來已經是重病在身,身體非常虛弱,連走幾步路都很吃力。為此,醫護人員極力勸阻他參加賀龍的骨灰安放儀式,但周堅持要去,甚至還為此和身邊的工 作人員生了氣。鄧穎超顯然了解周氏此時的心情,她並沒有加以勸阻,而是打電話給賀龍的遺孀薛明,告知這一消息,叮囑說:忙胛?雙方要控製些感情。
六月九日下午,周恩來在鄧穎超的陪伴下,前往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在參加賀龍的骨灰安放儀式的過程中,周氏極為動情,幾乎到了不能自持的地步。這既是出於 對亡友的傷悼,也是在為他自己贖過,這一點,在場了解內情的人都感受到了。軍中老帥徐向前在回憶文章中這樣記述了當時的情景:
總理是不顧人們的勸阻抱病參加的。他發到時,顯然是由於心情激動和身體虛弱,書寫簽到簿時手哆嗦得很厲害。我問他:你病成這個樣子,怎麽還來了?總理 盡力抑製著自己的感情,沉痛地說:這個會,我不能不來啊!在場的同誌誰都可以感覺到總理心中感情的分量,誰都不能不想得很多……
周恩來的內疚和自責,在和賀龍家人見麵時表現得更加淋漓盡致。賀龍的遺孀薛明回憶說:
六月九日下午四點,我提前和孩子們到了八寶山。這時候有好多老同誌一個一個地進來握手。正在這個時候,我就聽到外邊薛明,薛明的聲音。我斷定是周總 理。周總理進來了,我看他確實瘦了許多。他說: 薛明在哪裏呀?很著急。我說:我在這兒。周總理抓住我的手,他摟著我的肩膀,他說:薛明,我沒保住賀龍啊,我對不起你呀! 他當時哭出聲音來了。我說: 總理,你不要難過。我給他抹去了流下來的眼淚。他拉著我的手直哆嗦:
薛明,我沒想到,我沒有想到!後來我的女兒看到形勢不好,怕總理太受刺激了,馬上就說:希望周伯伯你自己保重身體啊!他馬上說:曉明孩子啊,我的時間也不長了!這時候我控製不了,全場所有的親屬來賓一屋子的人都嗚嗚地哭。
即使是這樣當麵謝罪,似乎還是不能夠減輕周恩來心裏對賀龍之死的負疚感。隨後,他剛一走進會場大廳,就朝著賀龍骨灰盒深深鞠了一個躬,接著在安放儀式正式 開始前,又一個人向賀龍遺像鞠了三個躬,最後又和大家一起三鞠躬,前後總共向賀龍遺像鞠了七個躬。大概隻有這樣,才能使周氏心裏多少好受一點,盡管這已是 馬後炮了。
進入一九七五年夏天,周恩來病情繼續惡化,開始出現晚期癌症病人身體的整個免疫係統崩潰的症兆,雖然醫療組對此緘口不談,卻瞞不過周本人。他自知已是沉屙 難起,各種冶療手段已經無力回天,隻是個拖時間的問題了。為此,周趁自己還能走動的時候,又特意回去看了看曾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西花廳以及經常會客、開會 的人大會堂等令他留戀的地方。之後,他便開始和秘書一起清退文件,為後事作準備,甚至還打算放棄治療,向醫療組提出要從醫院搬回家中去,不再吃藥和打針, 和自己的家人親屬最後再團聚幾天。當然,這是不會被上麵采納的。
在死神日益逼近的日子裏,周恩來依然保持著政治家的本能,密切注視著外界的各種動向,特別是毛澤東的態度。雖說眼下的政治形勢比文革以來的任何時期都更有 利,但他卻不敢掉以輕心,對時局盲目樂觀,因為他太了解毛翻覆無常的為人了。實際上,這期間周恩來非但沒有像以往那樣見機而作,反而還因覺察出其中的某種 吊詭之處而有意識地按兵不動,並針對這種形勢,力所能及地做了一些工作。
據紀登奎說,這期間周恩來找他談話時,給他的印象是除了非常注意聽外麵的動向外,可以看得出來對形勢心存隱憂,一再提醒他要注意毛澤東的態度,說主席還在 看,還沒有下最後的決心,形勢可能還會起變化;並叮囑他要克服急躁的毛病,協助小平同誌做好工作。多年之後,紀氏在回憶這段往事時,對作者不勝感慨地 說:當時我並沒有真正領會總理這番話的深意,還以為隻是要我注意工作中一般的方式方法問題。後來事情的發展果然被總理所言中,局勢起個逆轉,走了一段不 小的曆史彎路。
周恩來對紀登奎的這番談話自然是有感而發,反映了他對時局的雙重憂慮:一方麵已經預感到毛澤東在政治上的態度八佧巨有變,另一方麵則對鄧小平主持中央日常 工作後大力推行全麵整頓的搞法不無擔心。周、鄧二人雖然對整治文革亂局的看法是一致的,但彼此的行事風格卻大不相同,鄧小平作風強勢,一朝權在手,便 把令來行,喜歡快刀斬亂麻,急於抓出成效來。而周恩來則處事沉穩,深諳雪緩則圓,急則生變的道理,遞事瞻前顧後,寧可溫吞水,也絕不急躁冒進。
在周恩來看來,眼下正是決定今後政局發展的關鍵時刻,毛澤東已是重病纏身,來日無多,鄧小平已經掌握了實權,實在不必操之過急,隻要穩紮穩打就可以了。特別是當毛本人還在看的時候,更應小心行事,避免在政治上落下把柄。
據知情人說,周恩來當時曾在小範圍內交換過意見,葉劍英也持同樣的看法,但是鄧小平卻聽不大進去,還是按照自己的一套想法去幹。對此,葉劍英在後來形勢逆 轉後私下評論說:他這個人曆來如此,自以為是,聽不進別人的意見,喜歡一個人打天下,不撞南牆是下會回頭的。
這番話確實道出了鄧小平的為人。可以說,鄧的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的個性並不是後來在六•四大開殺戒時才顯露出來,而是在抓全麵整頓時就已見端倪。 不過,中共屠城讓他冒天下之大不韙,自毀聲名,最終難逃曆史的審判;而全麵整頓則叫他大得人望,成為日後東山再起的資本,這正是曆史的吊詭之處。
當然,鄧小平也是幸運,如果老天爺讓毛澤東的病再拖上一兩年,幫助文革派在政治上站穩腳跟的話,他大概就很難再有出頭之日了,就和今天的趙紫陽差不多,甚 至還活不到趙現在的歲數。因為鄧的心胸顯然不如趙豁達。據知情人說,鄧被軟禁在家中時心情極壞,才半年多的時間,身體就出了毛病,要不是四人幫隨後很 快就垮台,鄧因此重見天日,否則真很難說了。不過,這已是題外話了。
事實上,周恩來對毛澤東的提防並非無事自擾。毛在一九七五年整個夏天一直在對鄧小平聽其言觀其行,察探他對文革的態度,以便最後下決心把他拉下馬來。為 此,毛在表麵上不動聲色,繼續在政治上大擺揚鄧抑江一類的迷魂陣,對鄧小平推行的全麵整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時竭力給外界造成江青已經失寵的印 象,甚至有意放出風聲要和她分道揚鑣,這就是後來傳得滿城風雨的紅都女皇事件的由來。
事情的起因是香港出版了一本名為《紅都女皇》的書,主要是寫江青在三十年代的藝術生涯,為她樹碑立傳。該書內容雜湊,錯誤百出,文字也很拙劣,但吹喇叭、 抬轎子的功夫卻是一流。這一點從書名即可看出,正好道出了一心想在政治上露崢嶸,以呂後、武則天自比的江青的心事。
不過,這本書卻給江青幫了倒忙,在黨內高層招致很大的非議。據知情人說,這年七月二十三日,早已不過問政事的朱德專門為此寫信給毛澤東,奏了江青一本。
應該指出的是,目前坊間流傳的紅都女皇版本多把美國曆史學者洛克珊•維特克采訪江青後所寫的書混為一談。其實,這完全是兩回事,前者江青未必知情,是 無行文人的邀寵之作;後者則確有其事,像那首江上有奇峰,鎖在雲霧中,尋常看不見,偶爾露崢嶸的詩,就是江青在一九七二年夏天接受采訪時,題寫在她拍 攝的廬山漢陽峰的風景照上送給維特克的。
在這次采訪中,江青有意仿效毛澤東,讓維特克像當年斯諾采訪毛那樣來采訪她,先後同維特克在北京和廣州長談了六十多個小時,胡吹亂侃,竭力抬高她自己,從個人私生活、文學藝術扯到解放戰爭的曆史,甚至宣稱西北戰場是她和毛澤東共同指揮的。
這份談話記錄後來成了周恩來手裏的燙上豆,左右為難,最後還是請示了毛,才把記錄稿全部封存起來。
毛澤東看了朱德的告狀信後,雖然還不能斷定《紅都女皇》一書就是出自江青本人的授意,卻知道這決非空穴來風,很有可能就是江青和維特克的談話內容泄漏出去 被人加以利用。毛早就對江青狂妄自大、到處炫耀自己的毛病反感已極,這次又讓人抓住把柄,告上門來,內心的惱火和尷尬可想而知,甚至一度真的動了和江青分 手的念頭。
當然,毛澤東知道這並不現實,和江青離婚在政治上的影響太大,況且江青還是他手中對付黨內外複辟勢力的領軍人物。再加上目前正需要集中精力對付鄧小平的時 候,更是不能自亂陣腳。在這種情況下,擅長在政治上玩弄陽謀的毛決定順勢行棋,拿朱德的告狀信做點文章,擺出一副要和江青決裂的架勢,在政治上迷人眼 目。為此,毛對紅都女皇一事作了如下批語:孤陋寡聞,愚昧無知,三十年來惡習不改,立刻攆出政治局,分道揭鑣。
然而,毛澤東導演的這出離婚戲並沒有演下去。毛的批示轉到周恩來那裏後,他建議暫緩執行,給壓了下來。周這樣做,自然有包庇江青之嫌,招致人們不少非議, 不理解他為何不趁勢一舉解決江青的問題,以絕後患。其實,這正是周氏在政治上的老到之處。他太了解毛的為人了,所謂攆出政治局,分道揚鑣如果不是虛晃 一槍的話,也是毛一時的氣話,不能當真。否則,一旦毛回心轉意,事情就不好收場了。
況且周恩來憑借其多年來和毛澤東打交道的經驗,已經預感到眼下時局的詭譎之處,因而不能不有所提防,寧緩毋躁,以免自投羅網。事實上,僅僅一個多月後,毛 自信已經看準了鄧小平要翻文化大革命的案而決心把他拉下馬以後,就無意再演假離婚這出戲了。評《水滸》便是在政治上釋放出來的第一個信號。
不僅如此,在後來扭轉政局以後,毛澤東還亮出了對江青的真實看法,當著政治局成員的麵表揚她,在政治上給予充分的肯定,說:江青鬥爭性強,階級立場堅定, 這點我倆是一致的。她不會搞兩麵派,但不懂策略,不會團結人,所以吃了虧。她身邊如果有個好參謀,她是可以挑大旗的。還說:我清楚,頑固派是反對她的, 是反對我起用江青的,說違反黨的決議。難道決議就不能收工嗎?決議也是有錯誤的。毛這裏所說的所謂頑固派指的是周恩來、葉劍英、鄧小平一幹人,不過這 已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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