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7月4日
每年我都和丈夫史蒂夫在家裏舉辦美國國慶聚會。我們家離阿謝維勒看煙火的最佳地點僅幾步之遙。
這幾個星期來,我們5歲的兒子切斯一直在興奮地講著前些年聚會上的趣事,尤其是煙火。想起天空中那明亮的色彩,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今年,他期望能有一個長久而又精彩的表演。
國慶節下午,朋友們帶著做好的食品來了。大人們在前廊休息,孩子們穿過房子又圍著院子一圈一圈地跑,領頭的通常是紅頭發切斯。
太陽落在樹梢,把桔黃色的陽光撒在後院裏。我們知道該把孩子們叫回來準備下山了。切斯跑過我身旁時,我一把抓住他,替他洗掉臉蛋上的蛋糕和冰激淋,給他扭來扭去的身子套上幹淨的衣裳。拿著毛毯和手電,我們加入了遊行的隊伍,走上通向高爾夫球場的大街。
莫名的恐懼
切斯在人群中跑跳著,他緊拉我的手、一上一下地搖著我的手臂。當太陽落在遠處的藍崗山後麵時,我們到了我們最喜歡的地方,把毛毯鋪在一處有利於觀望的斜坡上。
由於興奮和糖果的作用,切斯和他的朋友們在小山上跑上跑下,直到精疲力竭才倒在我腿上。在等待大型表演開始的同時,我們看著下麵嘈雜的聚會。
突然,如炮聲一樣的隆隆聲回響在山陵間,宣告了煙花表演的開始,回音環繞著我們。天空被點燃、被巨大的爆炸撕裂,身邊的人群衝著黑色夜空中耀眼的光芒和色彩“噢”、“啊”地喊叫著。在這麽近的距離聽放炮和轟鳴聲,使表演更令人興奮。
可是切斯不是開心,而是開始哭了起來。“你怎麽了?”我問他。他不能回答,隻是更大聲地使勁哭喊。我抱緊他,想著他可能疲勞過度,這麽大的聲音可能嚇著他了。可是他的哭聲愈發劇烈,帶著絕望。又過了幾分鍾,我看到切斯還是不能安靜下來--他更加歇斯底裏。我知道我需要帶他回家,遠離這些吵鬧和混亂。我告訴史蒂夫我和切斯先回家,叫他和薩拉一起看完煙火表演。
回家那段短短的路顯得很長。切斯哭得厲害,簡直沒法走,我隻好抱著他走上山。我們到家後,他還在哭。我把他抱在我的腿上,坐在後廊的搖椅上,期待他能安靜下來。他的哭聲變小了,我問他是不是不舒服或受傷了,他嗚咽著搖頭說“不是”。我問是不是聲音太大嚇著他了,他的哭聲又大起來。我除了抱他、搖他,就不知還能做什麽了,隻是看著螢火蟲在後院中靜靜地飛舞。切斯慢慢地靜了下來,把鼻子鑽到我的胸前。最後,正當我兩臂麻木,不能再抱他時,他睡著了。我就把他放到了床上。
切斯這個不尋常的舉動很讓我不解。在他幼小的生命裏,他還沒有這麽長時間、這麽傷心地哭過。他以前從來沒有害怕過煙火,這可不象切斯的性格,他不是那種容易被嚇著的人。我推斷他是玩了一整天太累了,或者是吃得太多,或者是某種東西正好把他嚇著了,這類事情經常發生在孩子身上。
然而,一個月以後,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八月的一天,很熱,一位朋友邀請我們到他們鎮的室內遊泳池涼快一下。切斯喜歡水,恨不得馬上跳到水裏去。當他一到遊泳區,跳板聲、水濺聲、喊叫聲交織回響在大廳裏,他開始歇斯底裏地哭了起來。嚎哭著、尖叫著,他兩手緊抓我的手臂把我拖向門口。和他講道理是無濟於事的,他隻是更加用力地拉我。沒有辦法,我隻好帶他出去。
我們在樹蔭下找到一把椅子。我摟著他,問他什麽東西嚇著他了。他沒法告訴我,顯然他是極度受驚,被什麽東西嚇壞了。後來,他總算安靜下來了,可是即使他不哭了,我仍無法勸他回到遊泳池去。
我們坐在外麵,我回想起上一次他也這樣,那是在美國國慶日。我想起那回蕩在山陵中的煙火聲,那是第一次觸發了他的歇斯底裏。然後,我意識到那回蕩在遊泳池光溜溜牆上的跳板聲和上次一樣。我問切斯是不是被那些聲音嚇著了,他不好意思的點頭說“是”,但仍然不願意走近遊泳池。
那就是它了--那“隆隆”的聲音。但是,為什麽切斯突然對巨大的喧吵聲感到恐懼呢?我在心裏試圖把所有的片段聯起來。我記不起過去有過什麽事,會引起他對隆隆的聲音這麽強烈的反應。而這是一個月中第二次出現了。這種恐懼似乎是無端出現的,那麽,它現在是否會出現得更頻繁,每次隻要是切斯聽到巨大的喧吵聲就出現?我非常擔心。這可能真會成為一個問題,尤其是我不在場時,他歇斯底裏。我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是等待和希望他長大能擺脫這種神秘的恐懼。
幾周後,我們幸遇貴客來訪我們家。他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催眠師,名叫諾曼·英格。他來阿謝維勒做關於回溯前世的講座,兼為我的朋友們做一些個人治療,並住在我們家。以諾曼為師,我們開始了對回溯前世的探索。
一天下午,諾曼、切斯、薩拉和我,圍坐在廚房的餐桌旁用茶和點心,笑著聽諾曼的故事。這時,我想起切斯無來由的害怕喧鬧聲一事,就向諾曼請教。聽罷我講的故事,他問我和切斯是否願意做一次試驗。雖然我不知道諾曼想什麽,但是我信任他,知道他會注意我兒子的接受能力的。而且切斯也和我一樣急切地想解決問題,於是我們倆就答應試一試。
還是坐在廚房的飯桌旁,諾曼開始了他的試驗。我後來意識到,那一刻是我人生的轉折點。在那之前,我從沒想過孩子們會記得他們的前世。
切斯看見戰爭
“坐到你媽媽的腿上,閉上眼睛,當你聽見那巨大的讓你害怕的吵鬧聲時,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麽。”諾曼柔聲地引導著切斯。
我看著切斯長有雀斑的臉,對將會聽到什麽毫無準備。小切斯立刻講起他是一個成年士兵,扛著槍。
“我站在岩石後麵。我扛著前麵帶刺刀的長槍。”我的心砰砰地跳,手臂上的汗毛豎起。薩拉和我睜大了眼睛,驚奇地對視了一下。
“你穿什麽衣服?” 諾曼問道。
“我穿著又髒又破的衣服和褐色的靴子,係著皮帶。我躲在岩石後麵,蹲伏著向敵人射擊。我在一條山穀的邊緣上。戰鬥在我身旁進行著。”
我聽切斯講著。聽他談論戰爭,我吃驚。他向來對戰爭玩具不感興趣,沒有一把玩具槍。他總是喜歡玩遊戲和搭積木;他可以一次花幾個小時開心地玩積木、拚塊和他的木頭火車。他看電視也僅限於芝麻街和羅傑先生,他看過的迪斯尼影片中沒有一部是描述講戰爭的。
“我在岩石後麵,”他又說了一遍“我不願看,可是開槍的時候又不能不看。銷煙和戰火到處都是。還有巨大的吵鬧聲:呼喊聲、尖叫聲、巨大的隆隆聲。我不知道我在向誰射擊--那麽多煙,那麽亂。我很害怕。我對著任何移動的目標射擊。我真的不願在這裏向別人開槍。”
雖然這是切斯的小孩子嗓音,他的語氣嚴肅而成熟--不象是我那五歲大的快樂孩子說的話。這些感覺和畫麵來自他的內心深處,切斯沒有虛構。當他描述自己在岩石後麵射擊時,我能感覺得到他的身體在我的腿上發緊。當他承認,他不想在那裏對他人開槍時,他的呼吸急促,身體蜷縮成球狀,似乎想躲起來,回避眼前的景象。摟著他,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恐懼。
諾曼感覺到切斯作為士兵,為了生存不得不殺人的痛苦。他向切斯作解釋,講得很慢,“我們在地球上生活很多世了,輪流扮演不同的角色,就象戲中的演員。我們通過扮演不同的角色而得知做人的意義。有時我們是士兵,在戰場上殺人,而有時被殺。我們隻是為了學習而扮演自己的角色。”用簡單的語言,諾曼強調當兵並不該受責怪。他鄭重地告訴切斯,即使在戰場中不得不殺人,那也不過是做自己那份工作。
我兒子聽完諾曼的解釋後,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放鬆了,他的呼吸變得正常起來,臉上的痛苦表情漸漸消散了。諾曼的話正在起作用,小切斯正在明白這些常識並做出響應。
諾曼見切斯平靜下來,就要他繼續給我們講他所看到的。
“我蹲伏在岩石後麵。我被山穀上麵的人射過來的子彈打傷了右手腕。我癱倒在岩石後麵,握著我中槍的手腕。它在流血--我感到眩暈。
“一個我認識的人把我拖出戰場,帶到一處傷兵呆的地方--不象是正規醫院,幾根大柱子支著些東西,象一個露天帳篷。裏麵有床,但卻象木製板凳一樣。很硬、非常不舒服。”
切斯說他頭很暈,手腕在纏繃帶時,他能聽得到周圍的槍聲。他說能離開戰鬥他如釋重負。但不久後,他又受命回戰場,他很不情願地回到了那個開槍的地方。
“我走回去作戰。路上有小雞。我看見一輛四輪馬車拖著一門大炮。大炮是用繩子綁在車上的,車的輪子很大。”
切斯說,他受命到一座小山上去操縱一門大炮控製主戰場。他顯然被這個命令弄得很難過,反複說他不想去那兒。他說他想家。他說想家時,我和諾曼都眉毛一挑,對視了一下。但是,我們還沒能聽到更多的情況,切斯就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告訴我們說影像消失了。他睜開眼睛,環視廚房,看著我們笑了。他臉上的孩子神態回來了。諾曼問他感覺怎樣,切斯尖聲道:“很好。”接著,他跳下我的大腿,抓起一塊餅幹,跑到別的房間玩去了。
切斯啪啪啪跑出廚房後,我、諾曼、薩拉彼此望著,嘴巴張得大大的。我瞥了一眼爐子上的時鍾,距諾曼告訴切斯閉上眼睛才二十分鍾,可我感覺好像過了幾小時。
諾曼很肯定切斯記起了他的前世。他解釋說,前世的創傷經曆,比如上過戰場--特別是受創傷而死亡--會造成今生的恐懼症。前世的戰爭經曆會是切斯這一世極端害怕劇烈吵鬧的原因嗎?有可能。諾曼說我們得等等,看這種恐懼是否消失。
諾曼承認他從未經手過這麽小孩子的案例,令他吃驚的是,切斯這麽容易就找回了前世的記憶--用不著象他的老客戶那樣進行催眠引導。顯然,切斯的記憶很接近表麵,稍稍鼓勵就出來了。
薩拉靜靜地聽懂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突然,她從椅子上跳起來又坐下,擺著手臂脫口而出,說:“切斯手腕那個地方,被(子彈)射中的--就是長濕疹的地方!”
她說得對。切斯描述的傷口處正是長著頑固皮疹的地方,他從嬰兒時期就有這個毛病了。他的右手腕一直有嚴重的濕疹。他不高興和累了的時候,就會搔手腕直到出血為止。我經常用繃帶把他的手腕纏起來,以免他搔出血。不包起來,切斯醒來床單就會有血跡。因為他的皮疹實在太嚴重,我帶他去看過好幾個醫生。但是過敏測試、控製飲食、塗藥膏和搽油劑都不能湊效。
使我們驚奇而又安慰的是,想起他作為士兵的一生後,幾天內切斯右手腕的濕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從此再沒複發過。
切斯對劇烈吵鬧聲的恐懼也不見了,煙火、爆炸、隆隆聲再也不會嚇著他。事實上,回溯前世之後不久,切斯開始對打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六歲生日時得到了第一麵鼓。如今他成為一個認真的鼓手,每天都在屋子裏弄得砰砰響。
本節內容編譯自卡羅爾·鮑曼的《兒童的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