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恙中小品

(2008-11-12 05:22:20) 下一個

臥病在床兩天,家裏立時亂了套。穿什麽衣服?吃什麽早點?拿什麽盤子盛菜?用哪隻碗喝湯哪隻碗吃飯?二餅尿在客廳該怎麽擦洗怎麽消毒?上學除了書包還要帶些什麽?每個孩子分別在上午和下午的什麽時間放學?放學之後手不洗鞋不脫就知道玩狗怎麽辦?作業是什麽?寫在哪個本子上麵?家庭教師哪一天的什麽時候來?。。。

諸如此類的問題,大俠都要一一想辦法搞定。所以他這幾天工作也不能安心,時刻惦記我們,一天回來幾趟照顧家小,走路都是用跑的。看到平日慢慢悠悠的他急成這樣,我心裏直恨我不見好轉的身體。硬撐著從床上爬起來,讓他帶我去看醫生。臨去醫院之前,阿小J幽怨地望著我說:“媽媽,我真希望你的病明天就能好。你一生病,咱們家裏實在太麻煩了。”

從前我朝九晚五的時候,常有呆在家裏的媽媽佩服我:“無名你可真夠可以的,又上班又帶孩子,還能處理得井井有條!”

而我聽到這樣的誇獎時,總是發自內心地回答道:“我覺得上班族的媽媽,遠遠比不上在家裏的媽媽辛苦。我們上班的時候可以喝喝茶聊聊天,中午還能出去吃飯逛店。可是你們天天在家,根本沒有自己的時間,每一分鍾都有事可忙。孩子的吃喝拉撒,全家的一日三餐,總之家裏的活,就沒有忙完的時候。你剛覺得都收拾幹淨,可以歇一小會兒了,準得又發現家裏有哪兒不對勁,還得再去弄一弄。而且小孩子這種東西吧,偶爾拿來玩兒玩兒最好,就怕無時無刻不粘在你的周圍,雖然有時可愛,但也有時實在煩人。說實在的,要讓我有一天每分每秒這麽麵對他們,麵對沒完沒了的家務,我還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受得了呢!”

現在我真地當了家庭主婦,發現自己的生活,與其用當初以為的“辛苦”來形容,不如換成“瑣碎”二字。從一早起床到晚上睡覺,不住地忙來忙去,不過是些擦擦洗洗整整理理的活計,可是楞就能把一天又一天地給不知不覺地忙過去。而當自己夜晚獨坐,想想這一天的收獲,又不免心中失落——又是一天過去了,又是一天什麽都沒做。可是難道,這不正是我一直盼望能夠有機會做到的,完完全全而不是三心二意地,照顧我的家人麽?

大概就是它的瑣碎,讓人心裏覺著沒著沒落。

這種不踏實,也說明我還在適應過程中。要是哪一天,我不再為如何度過了每一天而失落,而是單單看到全家大小都被我照顧得妥妥當當,為了我的瑣碎忙碌可以換得大家的平靜安穩而誌得意滿,那我就算徹底適應了。

我去看病的時候,請做飯的潮州阿姨幫我們照看一下孩子。第二天她見到我,拉著我的手不放,眼眶濕漉漉的:“看你臉色還是那麽差,這怎麽行呢。你一生病,我們都很難過。你不能病的,家裏那麽多事情。昨天你一走,阿小J就將墨水打翻了,阿小N和阿小T又撞了頭,他們還一直打架,鄰居太太也過來幫忙,阿小N脫光了衣服卻不肯去洗澡,一直要打遊戲。你生病真是不行的,三個小孩,你一病,不知道怎麽辦了。”

得,我這一生病,大家都知道平日裏乖乖的小孩不乖起來是什麽樣子的了,也都知道我這個當媽的有多不容易了,哈哈哈哈哈。所以看來,這家庭主婦,是需要偶爾生個病,來重新體現一下自身價值的。

三毛給我印象最深的文章是《不死鳥》,開頭是這樣寫的:

一年多前,有份刊物囑我寫稿,題目已經指定了出來:“如果你隻有三個月的壽命,你將會去做些什麽事?”我想了很久,一直沒有去答這份考卷。

荷西聽說了這件事情,也曾好奇的問過我——“你會去做些什麽呢?”

當時,我正在廚房揉麵,我舉起了沾滿白粉的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發,慢慢的說:“傻子,我不會死的,因為還得給你做餃子呢!”

講完這句話,荷西的眼睛突然朦朧起來,他的手臂從我身後繞上來抱著我,直到餃子上桌了才放開。

“你神經啦?”我笑問他,他眼睛又突然一紅,也笑了笑,這才一聲不響的在我的對麵坐下來。

以後我又想到過這份欠稿,我的答案仍是那麽的簡單而固執:“我要守住我的家,護住我丈夫,一個有責任的人,是沒有死亡的權利的。”

這段文字,記得曾經,我讀一次哭一次,不明白究竟為什麽,世間竟有死亡這等極端殘忍的事物,無情地阻斷人們多少的愛又多少的戀。但是前幾天,突然想起這篇文章來,不再詰問,取而代之的是無奈之餘的安慰。三毛一直以為先死的會是自己,沒有想到荷西趕在自己之前,就那麽說沒就沒了。而現在呢?連三毛本人,也都已經成為過去,死了很久,悲歌隻是回響在早以前空氣當中的餘燼。

或者死或者生,其實都有很多無可奈何在當中的。我們既不能選擇死亡的方式,也不能選擇活著的方式。但是我們可以選擇付出和接受什麽,比如一些至深切的愛,雖然其間不免痛楚與眼淚,但比起苦毒和怨恨來,難道不也是夠幸運的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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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滄海桑田平常心 回複 悄悄話 可能就是“女人本弱,為母則剛“。做了媽媽後,居然很少生病,因為時刻想著不能病,小病都給壓沒了,提提勁一家人的生活要正常運轉,嚇得感冒都很少來找我的麻煩了,公司也沒有病假紀錄,老外都相信是我天天喝綠茶的緣故。
閑人Filiz 回複 悄悄話 全職主婦正不好當啊,最辛苦!
-CC- 回複 悄悄話 而且小孩子這種東西吧,偶爾拿來玩兒玩兒最好

》》這句話深得我心。如果娃娃可以編程序多好。

》》還有一句話,不是當媽的決對不能體會:當媽媽的累了也不能說累,就是累了也不能生病,就生病了也不能不做飯。
歌兒 回複 悄悄話 借無名的地盤問Ruby好,好像很少在別的地方碰到你。:)
hairycat 回複 悄悄話 阿小名,你咋也趕熱鬧生病涅?好些了嗎》

看著最後那一段,就感覺到那是為阿小歌寫的,果不其然,嘻嘻嘻,被我猜中了。那廝看了你的文章,還不知如何臭美呢。
小米粥 回複 悄悄話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三毛其實不會做家務吧,做餃子和麵會粘滿手的白粉,還去摸人的頭 - 不好意思,我注意到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不過我真覺得三毛沒有阿小名你的真誠和自然。

祝早日康複。
老史 回複 悄悄話 別想那麽多,病了就要多休息:)

要給你家大俠機會,讓他體會一下你有多辛苦:)

祝阿小名早日康複!zt

mycereal 回複 悄悄話 祝阿小名早日康複!
hairycat 回複 悄悄話 無名,咋覺得你最後這段話是我阿小歌寫的呢。去xl看到你的留言,果不其然,嘻嘻。
hairycat 回複 悄悄話 “或者死或者生,其實都有很多無可奈何在當中的。我們既不能選擇死亡的方式,也不能選擇活著的方式。但是我們可以選擇付出和接受什麽,比如一些至深切的愛,雖然其間不免痛楚與眼淚,但比起苦毒和怨恨來,難道不也是夠幸運的了麽?”

無名寶貝兒,真是如此。我們不能選擇何時生或者何時死,但我們能選擇愛與被愛呀。我們不能因為生活中的苦難就變得怨毒。所以,我們是幸運的,因為我們有愛。
餅姐姐 回複 悄悄話 還好,我就是偶然然的怨一下,沒恨過誰

讀三毛的這段,我也是看一次哭一次!所以我的是爛豆子
八月猴媽 回複 悄悄話 祝阿小名早日康複!!!
綠豆紅茶 回複 悄悄話 望阿小名早日康複!
Get well, get well soon...
graceusa 回複 悄悄話 這就是你啊,即變病著,還在操心孩子操心家事;而且,還不讓大腦消停,那麽多的思考.....
咱趁著病了好好休息,成嗎?

保重~~
ruby100 回複 悄悄話 無名, 你就暫時放下吧, 好好休息!

真高興看到你的博文...
ruby100 回複 悄悄話 輕輕鬆鬆坐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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