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初夏中西部之旅 -- Dallas

Day 18：

昨天有朋友問我，怎麽開始記流水賬了？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麽的了，好像越接近城市，越感受到被限製被束縛了的那種累。

一早離開OKC，中午到達Dallas，全程都是寬闊的高速公路，沿途隻有路標、車輛、廣告牌，整齊劃一得人困馬乏。

達拉斯氣溫一百度左右，我們連車都不想下，就更別提閑逛了。可能是空間不開闊的緣故，同樣的溫度，在城裏總是顯得比在野外熱得多。在荒野的高溫下，我們可以徒步爬山涉水穿越沙漠；在城裏，我們一心想的隻有倆字：空調。城裏雖然也是藍天白雲，但是被高樓大廈頂著，失去了高遠的意境。人心也很燥熱，沒有心思抬頭看看天空有多漂亮。

 

但是既然來了，不能真的就不下車吧。強迫自己四處走走，去看一下肯尼迪遇刺現場。博物館門票賣光了，被空調拒之門外的遊客如我，迷茫地站在據說是槍擊現場的十字路口，不知所措地被烈日蒸煮著。旁邊兜售冰水的老哥看不過眼，為大家指點迷津：“抬頭看那裏，六樓那個窗口。看見沒有？半開著那扇。刺客就是從那兒開的槍。你們再看那個下水道井蓋，第一槍打偏了，就打到那兒啦。你們再看地上畫的那個叉叉，那是第二槍，打到了他。不過致命的是第三槍，是遠處那個叉叉。你們去站到那個叉叉上麵，去呀，站在那裏看看窗口吧。”

哦哦哦。大家都對他點頭表示佩服，也乖乖地冒著被車子撞到的危險，站到路中間的叉叉上眺望窗口。可是窗口被樹杈擋著，於是大家自行解釋道：這麽多年過去，樹長大了，要是現在，有大樹擋著，就不一定能刺殺成功了。

如此稀裏糊塗又有點荒誕地參觀完了本該十分肅穆的景點之後，真的再也不想去其它任何地方了。想起附近有個牛仔小鎮，也許會好玩，也正好過去那裏吃烤肉當午餐。

也是暴熱，而且並不是一個鄉村的小鎮，而是諾大一座城市裏邊開辟出來的一片旅遊區。“小鎮”裏邊除了喝酒吃飯的地方，就是一些旅遊紀念品商店，販賣著各式牛仔服飾。鎮中心正在舉辦cattle drive活動。一些假扮成牛仔的男男女女騎著被馴化得俯首貼耳的馬匹，領著二十來隻目光呆滯的老牛，遊街示眾一般，從炙熱的主街穿過。小鎮所有的遊客都站在街道兩旁，舉著手機拍攝這段當天活動的高潮。

這時候我的思緒離開了這個人造的西部小鎮，飛到了我剛剛到過的其它地方。

在沙漠的清晨，朝陽為蒼涼的戈壁編製出美豔的華服；

在聖胡安國家森林深處，瀑布前泰然獨坐著雕像一般的老人；

在一條條小路的盡頭，充滿好奇又勇於冒險的行者背著行囊消失在叢林之間；

在滾燙的紅石之上，大自然用億萬年時間創作出驚世之作；

在冰山腳下，雪水化成涓涓流淌的淚水，匯聚成比寶石還要晶瑩的湖泊；

在中部無垠的草場，敏捷的羚羊經過一棟孤獨的小屋，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在暴風驟雨的晚上，洛基山的山脊，成群的馬鹿站在碎石的曠野，凝視閃電在遠方炸裂，撕破天空的陰霾。鹿群在山中的剪影，像是守護家園的忠犬。
 
這些我癡迷的西部，不是眼前表演給大家看的所謂牛仔文化。

在出門之前剛剛看了一套拍攝精美的國家公園紀錄片，我當時問了自己一個問題：幾乎所有美麗的地方，都可以坐在家裏看到拍好的風光片，可能比自己親自跑出去看到的還要美還要全麵，那麽我們為什麽還要曆盡千辛萬苦去看它們呢？當我們經過辛苦的徒步看到了Emerald冰磧湖，她在我們跋山涉水之後出現的那一刻千金不換。 如果用直升飛機把我們空降在高山上那一麵湖水麵前，免去了我們所有的勞動，我們還會為了她的美而感動到流淚嗎？對於很多的人，在極端條件下以極大的熱忱去專注於生存，是獲取快樂的有效途徑。反之，唾手可得的眼目之歡令人疲憊不堪。

這次中西部之行，一共用了18天，開了大約5000英裏，跑了6個州的若幹城市和鄉村小鎮。每天不論多晚多累，都會堅持把當天的行程記錄完整才睡，希望可以借此幫助我記住旅途中的美，也記住旅途中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