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畫麵】：五幅之五

黑風死的時候，正是一個起風的傍晚。零落的樹木在逐漸蒙霧的房屋間隙沉默地站立。黑風來到其中一棵樹下，累得一步都不能再走下去。

 

小黑的媽媽帶著久違的微笑招呼他上路呢。他因為她的微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家鄉，那個混沌的世界，他對它的思念已經變得如此遙遠，像初升的月亮下麵那些沉默的樹木，身形模糊，除了捕捉不到的帶著溫存假象的憂傷之外，不再帶給他任何具體的懷念。

 

倒是過去走過的地方，他帶著小黑，後來小黑帶著他，沿著為生存而尋找的氣味，一站過了又是一站，都曆曆在目。行走和奔跑一度成了他們日與夜的全部內容，一直到最後，終於找到這個將永遠收容並埋葬他的村莊。

 

小黑的雙眼蒙上了淚水，在為自己沒有能夠盡力帶回家去的老爸而難過。黑風也用一雙潮濕的眼睛看著陪自己走了無數多地方的兒子，試圖讓他明白，到這個時候，已經沒什麽遺憾可言了，哪裏都是家鄉。他的眼淚，不過是為了牽掛從此獨來獨往的小黑，可惜沒有流下來，黑風就徹底倒下了。

 

那個下巴很容易掉下來的慈祥的老奶奶，那個抖著腿扔下一個盒飯的女人，那個粽子飄香的角落，都因為他們兩個曾經的無聲安慰，而在這棵黃昏的樹下散發出暖意，是將死的黑風和守在他身邊的小黑最後一點共同依偎的東西。哦，還有那個碼頭上鵝黃的襯衫一角，是一道飄飛的旗幟，送別黑風從此不再夢想家園的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