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養】：六、全都走了

又過了些日子，法院決定，朱麗葉將由她的一個姑媽撫養，同時被領養的還有朱麗葉同母異父的妹妹瑪尼薩。

 

送朱麗葉去她在舊金山的姑媽家，是一個長周末的開始。禮拜五的下午，車塞得厲害。我中午請了假，陪希拉裏一起去送。她專門戴了墨鏡，怕自己流淚的樣子被孩子看見。到地方後，我們把孩子的東西一一搬進那個擁擠的小小公寓。從小經曆很多波折的朱麗葉，似乎已經察覺大人心裏的感受，一直抱著希拉裏的腿不放手。

 

姑媽年齡大概六十多歲，家裏有大群的孩子，不知道都是哪一輩的什麽人，總之全部呆在家裏。一律沒有工作，沒有車子，領政府救濟。房中零亂擁擠，跟希拉裏的家完全不同。

 

在那裏，我們還見到了瑪尼薩，一個不滿周歲的小女孩。她正獨自躺在地毯上，就近啃著身邊的一塊髒毛巾。

 

看著這樣的環境，不要說希拉裏，我都有點不放心。

 

回去的路上，八十號公路已經堵成了個大停車場，希拉裏的眼淚在墨鏡後麵不住地流，急得我巴不得路麵快快清空，好讓這個分離的定格早點過去。

 

朱麗葉走後不久，希拉裏家裏的另外三個女孩子也在被她正式領養之前離開了。事情的經過大致是這樣的：三個孩子中的老二，脾氣非常倔強。有一天，為了飯後洗碗的小事，跟希拉裏發生衝突，堅決拒絕再在家裏幹活，並哭訴說希拉裏給零用錢給得太少，根本不愛她們，雲雲。更在次日，離家出走，逃回了來希拉裏家之前的一處寄養地。

 

事後，領養機構的社會工作者曾經多次出麵調停，但是三個姑娘跟他們一個年紀較長被寄養在其他人家的哥哥商量之後，決定徹底離開希拉裏，另找一個經濟條件更好並且有父有母的人家。

 

希拉裏在她們這件事情上，反應得相對冷靜。“她們處在這樣反叛的年齡，恐怕確實不適合生活在我這樣的單親家庭。有來自父母雙方的愛，更能給他們一個平衡的家庭結構，”她說。

 

許多粗略知道這三個姑娘來龍去脈的朋友，感覺整件事情更像是一場鬧劇，或者是一個遊戲。但是除了他們所知道的那些簡單的開始、然後、結果，希拉裏同這三個孩子，畢竟共同經過了很多小事情，而不隻是事情的框架而已。就是許多小小的片段，讓梗概變得有了感情。

 

我記得希拉裏向我描述過的所有她們向她說“I love you”的場合，這些場合在我的頭腦中就像一幕又一幕的電影。她每天都會給三個孩子講睡前故事。故事講完之後，他們仨最愛做的遊戲就是看誰搶先親到希拉裏的嘴巴說那句“I love you”。搶完之後，還會爭寵，撲在媽媽（她們在希拉裏家的時候一直稱呼她為“媽媽”）身上，不住地親吻她，對她說她們愛她。

 

我始終沒搞清楚，這一切，又到底是一個遊戲，還是一組珍貴的老照片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