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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孩

(2007-02-13 22:21:59) 下一個

傍晚五六點鍾,我站在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邊上的東壩河公交車站旁,背個書包,手裏抱著借來的四五本一兩寸厚三四斤重的專業學刊合訂本,準備坐公共汽車回北大。

那天天氣晴好。我穿了條藍色背帶裙,學生氣十足。

車站不算太大,平時有好幾路車,每隔五分鍾或十分鍾,在車站停靠。可是那天很邪門,等了近一個小時,也不見有公交車從大山子方向駛來。同樣也不見有公交車往大山子方向駛去。好像過往的其他機動車也少了好些。這條東北西南走向,平時本就不算熱鬧的路上,越發顯得冷清。
 
我的雙眼一直盯著路的東北邊,盼著公交車的蹤影出現。太陽漸漸西斜。路邊的樹木花草房屋建築,罩上了一層灰金色。

似乎有一絲絲非暖非涼的風,從西邊吹拂過來,微微的。但我仿佛能看得見路邊的浮塵被吹起,薄薄的一層,打著卷兒,一點點向東邊旋過去。

站上等車的人不多,有的等得不耐煩,轉身往回走開。不知從哪兒傳來消息說,公交車不會來了。這一路上的公交車都到東北頭做路障去了。消息是等車的人中傳開來的?還是開車路過的好心司機停下來說的?不記得了。

隻記得到後來站上隻剩下我和另一個年輕男孩。男孩中等個子,瘦瘦的,十七八歲模樣。
 
他和我攀談起來。原來他是中央工藝美院大一的學生。“廣場上那個女神像,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同學創作的。”男孩說起來很為自己的學校感到自豪。他問我要乘車去哪裏,我說去海澱中關村。我反問他,他說要去廣場。幾天沒去了,他要去看看究竟。

我手裏抱的書太沉,站得太久,有些累了。男孩建議我和他一起攔一輛車到天安門。“到了天安門你可以再轉到中關村去的車。”他這樣給我說。

我想了想,怕到了天安門太晚,搭不上該搭的車。也怕手裏那的東西太重,倒車麻煩。不如還在社科院研究生院這邊再呆一晚。我當時的男朋友是那裏的學生。男朋友和同學們一早去廣場了,我有借住宿舍的鑰匙。

看來公交車肯定不會來了。於是我和工藝美院的男孩道了別,回到不遠處的研究生院學生宿舍。道別時已是黃昏。西邊天上的雲彩絢爛得有些詭異。走遠後我又回頭看了看。那個男孩執著地站在路邊,我記得住他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衣。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第二天清晨見到男朋友和他的同學們。他們有前一晚早些時候回來的,也有淩晨才離開廣場的,再還有暫時不見了蹤影的。我聽到了一個大男生的嚎哭聲,隻片刻就被勸止住了。我還看到有輛送學生回來的車,車上有個青年的頭上綁了繃帶,繃帶上似乎有血。。。。。。

十七年就這樣彈指一揮間。多少年間,總有人不斷在回憶在反思當時的事件。我則常常想起和我一起等車的那個白衣男孩。他最後攔到車去成廣場了嗎?他在廣場看到了什麽究竟?他當晚是否平安?

那年出生的孩子,長到現在,也該快是與白衣男孩一樣的大一學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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