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多倫多

《宋朝尤物》、《南京,我的夜生活》和《浮雲落在多倫多》(一個科大神童的愛情往事)由九州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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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多倫多(連載之三十四)

(2006-12-03 07:13:04) 下一個

                        9

事實上,大概有那麽兩三個月的時間,我依然不能麵對我失去W的那種心痛和心死.她是我移民生活的天使,但離去的時候又那麽匆忙.

也許真的是人到中年了,我也會有後悔莫及的感覺.覺得是自己犯了錯誤,給了她所謂三個月的自由.

其實,我是真心愛她,才會甘心讓自己所愛的人去得到她所要的東西.這是我冷靜以後對自己那段錯誤的解釋.

她是我的天使,但她更想做的角色是妻子而不是天使.

她的離去,是我更加感覺自己的多倫多生活猶如是活在夢中.這輩子,我怎麽能想到,餘生就會這麽在多倫多度過.我幹過那麽多工作,如今在一家倉庫裏有時忙碌,有時發呆.我甚至幻想,我要是還能去做做加拿大的農場工,淘金工,采油工,還有就是紐芬蘭的海邊漁民,那我的移民人生就真的完整無缺了.

我花了近百萬人民幣,別人是花錢自費留學,我是自費來取得加拿大的打工資格.我自掏路費,加拿大政府還收了登陸的各種雜費.

還有我的愛情,一個是恍惚中的已經飛走了的天使,一個是恍惚中的半夜溜進我房間的狐妖般的女人.我還和一個有著酒窩的兄弟般的女人石頭合買房子,住在多倫多華人最密集的士嘉堡.在這裏坐公共汽車,汽車上幾乎全是華人或者印巴人.

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尤其是打了移民這烙印的夢.

但這所謂移民夢,讓我真的遠去了嗎?我開始覺得一個人是不可能真正遠去的,因為他隻是活在自己的心裏,自己的心,總是那麽貼身逼人.

盡管我和灰衣有了關係,我還是決定和石頭合買汽車.灰衣也同意我這麽做,她似乎始終不想讓石頭看出我和她的關係.

我把買汽的選擇權給了石頭.我就在家裏等她回來.灰衣陪她一起去,因為灰衣已經開了多年的車,懂一些車.結果她歪歪扭扭地開回了一倆八九成新的美國吉普車.牌子是雪佛來.她說這車寬大,結實,有安全感.我說,那你就不能省油了,這車可是油老虎.石頭說,還不是你說要買美國車.

我也試著去開了一會.我小心翼翼地開,這是我第一次開有關自己的車.這車給我一種結實的感覺.我在小區裏慢慢開,隻去了一會大馬路.在這多倫多,你開快也不行,開慢也不行,不然,都是阻礙交通,被交警看見,那是要接罰單的.

我還想起W的話,說在北美不會開車,就是殘疾人.現在我就不殘疾了嗎?移民們其實最怕的就是真正的變態,心理的殘疾.

 

                       10

我娶了妓女的表親馬克來告別的那天,我正在花園裏種草莓和黑莓.我的花園裏,我數了一下,花和樹有八十種,但六十種是前業主留下來的.我的貢獻很小,種的東西似乎也不那麽好看.

馬克的身邊依然沒有他的妻子的出現.但他強調,探親後,回來決定還是,兩個人準備回香港發展了.

他對我說,他覺得他媽媽和他老婆最近很煩他.他老婆都找了香港的黑社會去恐嚇他媽.我說,老人都是為你好.你老婆也是為你好,她想保住你們的婚姻.

對一個男人完全愛一個妓女,我很理解.妓女也是女人,有愛和別愛的權利.但對娶一個妓女,我還是有些感覺不自然很荒謬.我尊重那些女人,覺得她們同樣是人類社會中的精彩部分.她們比我更優美和頹廢地存在著.

我還和社會學碩士石頭在飯桌上討論過加拿大是否應該讓妓女合法化的問題.這裏,群交,換妻,同性戀婚姻都有可能合法,為什麽人類最古老的職業,妓女不能合法化?

石頭說,這是因為加拿大是一個教堂林立的社會,還是有著相當大的保守勢力.或者說,白人們還是有點虛偽有點保守吧.例如,同性戀婚姻的合法化,是因為多倫多想吸引全世界同性戀來這裏旅遊結婚,開發這裏的旅遊資源,賺同性戀們的錢.這是從經濟角度出發的,而不是人倫.

我讓灰衣送馬克去機場,他和妻子在那裏會合.因為我還不敢開高速.去機場的高速路非常複雜,那裏還常修路.要是不上高速,那開去機場,就我這樣的菜鳥,可能得開好幾個小時.所以,當我默默看著車裏馬克離去的背影,我忽然感覺,他也算個果敢移民了,他敢愛敢娶敢移民敢回流.雖然背後,大家對他的這個婚姻的議論是變態.

現代社會,壓力大,有點變態,很自然吧.所以,在多倫多的華人論壇裏,說到變態這個問題,大家總是覺得很幽默,不可怕.

                        11

好一段時間沒看見老狼和接到他電話了.給他打電話似乎也是空號.再問其他朋友,說他的確辭了職在玩失蹤.他還買掉了他在多倫多的半獨立屋.

目前多倫多專業工華人圈裏有三種關於老狼的說法.

一種是他有一次喝醉了.不小心上了一個當地黑社會老大的女人,那白人老大知道後很生氣了,覺得被黃種男人搶了彩頭很沒麵子.他於是親自騎一個巨大的摩托車去老狼常出沒的酒巴和舞廳找他,口袋裏放著一把銀製的左輪手槍.那老大還揚言,帶槍不是為了射他,而是要把他嚇成陽萎.這裏的黑社會,動不動拔槍,也是夠嚇人.前不久,一次黑社會內部仇殺,一次就幹掉了八個人高馬大的白人弟兄.華人黑幫在這裏也是臭名昭著,而且最近幾年,大陸來的黑幫據說由於有一些參加過越戰的退伍軍人的加入還在和越南黑幫的火併中大占上風.把他們一路趕出了溫哥華趕來了多倫多.

第二種是,老狼有一天流落在一個幽靜小鎮,突然覺得自己很孤獨,暫時不想再寫軟件而想寫小說,也暫時不想再回到多倫多了.他還遇見了一個孤獨的白人老大媽,非要認他做兒子.要把他留那裏養馬了.於是在那個傳說中的優美加拿大小鎮,他每天的生活,就是釣魚,騎馬,擠牛奶,教老太上網和學中文.據說他還翻譯中國古典名作紅樓夢,每晚都要耐心地講給老太聽,並反複區別黛玉和寶釵.

第三種是,他終於光榮海歸,去北京的一國際大公司,出任體麵的配備秘書的高層管理人員.在北京,他經常出入天上人間那些豪華娛樂場所,覺得自己在加拿大的寂寞歲月簡直是浪費了一個優秀男人中生命的精彩部分.他說,一個優秀男人,不過過完全的燈紅酒綠的生活,那是對自己生命的真正背叛.

我不怎麽相信這些故事.不過總沒他的消息,我還是有些擔心.他離婚後,變得在性情上有些瘋狂和變態.很多移民,來這裏後,因為生活艱苦,老婆跟人跑,那不是新鮮事.但他的不同,LILY是應該覺得他們的婚姻生活對她失去了吸引,拿國內流行的話就是審美疲勞.現在,LILY也完全自由了,她成了單身母親,據說晚上隻約會白人男子.她在多倫多金融精英同事中也不乏她的追求者.她也總是去刺激老狼,那就是離婚後,情愛生活上她比他混得好.中國女國移,隻要完全放開了,在這方麵總比中國男國移混得好.

我總想,隻要老狼還活著就好.活著,是生命中最後的一種底線.這一點,對於移民,更加重要.

多倫多,任何一個華人在這裏突然消失,都是很藐小的事情.因為華人在這裏真的變成了蒼海一粟.有的時候,有的華人移民居然會不聲不響地累死在自己家裏.這樣的死法,讓我一邊痛心,一邊覺得移民生活毫無意義.

                         12

有一次,我突然想給W打電話說說我和灰衣的事情,我想跟W說完,再跟石頭說,我不想再那麽偷偷摸摸的.我從來就覺得真實的感情是可以見光的.馬克都可以公開地娶一個妓女,我難道就不能活得坦白些?

我撥通電話,裏麵傳來我昔日天使的聲音.我忽然間發現我對她的痛不欲生的愛情,有可能隻是一種深深的感謝,因為她出現在我移民加拿大最艱苦的時候,那時候我尿血打工.她還開了嶄新的大奔來接我,對我一點也不勢力.

 這麽想,讓我冷靜了些,還是覺得往事美好.W說過,是情人,最後總要分手的.所以她寧願選擇去做一個妻子.

我問W在忙什麽?這總是我給她電話的開場白.

她說忙著挑選婚紗.

我說為什麽是買不是租?

她說買八百刀,租四百刀,她覺得買合算.

我說,那要去教堂結婚了?

她說,是的.還準備回北京舉辦一個中式的婚禮.他們倆說好要穿唐裝.要鬧洞房,還要去西藏看藍天飛鷹雪山草地格桑花和如碎雲的牛羊,還有就是聆聽真正的西藏音樂,以及得到最藍色最高地帶的祝福.唐說,那裏讓人心靈純潔.是西方人最向外的聖地之一.他在中國幾年,一直在遺憾沒有去過西藏.

我說,你終於找到你要的愛情了.

她說,唐是老天送上門的禮物.

我說,那簽婚前財產協議了嗎?別讓人家老外騙色還騙財.

她說沒有.人家唐是一個單純的男人,對金錢和她的房子不感興趣.他比她更喜歡純瘁的愛情的感覺.老外,在這方麵比我們華人單純.

我忽然覺得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樂,也是一種可憐的快樂,心痛著的快樂.我深愛過的女人似乎找到她所要的完美愛情了.

我說,,又是一次從愛情到親情的開始.

W,沒這麽悲觀.他們倆都是樂觀的人,總是積極地看待人生和婚姻以及未來.

我說,那還想我嗎?

W,,像是想一個老朋友.

我說,我也想她,一開始是痛心疾首地想.現在是平平淡淡地想.我感覺我和她的關係就像一部中國老電影的名字,永不消失的電波.

W笑了,說她可不想像地下黨那樣去發展地下情,那會毀了她的婚姻和餘生.

她又說,誰讓你老魚是一個懼怕婚姻狂.婚姻,有什麽不好呀,兩個人白頭到老,一起慢慢地走過自己的人生.

W還說,他們婚後有可能賣了房子,去溫哥華,因為唐特別喜歡大海.覺得安大略湖沒有大海那麽無邊和真實.而且他還不想他一生裏還有任何有關老魚的陰影.隻要在多倫多,他說他的眼裏就會出現老魚的影子.他老是記得老魚似乎會啥中國形意拳的功夫,打斷過別人的鼻梁.

我歎了口氣說,這英俊西人小夥比我高半頭呀.居然還怕我.

印象中,W對她那大房子看得很重的,如今為了婚姻,居然也有了賣了的念頭.

W,其實她還是喜歡多倫多,覺得這裏樸素安寧,尤其是密西沙咖.所以這事情他們還沒有完全決定.

我說,折騰吧.新的地方會有新生活.但溫哥華房子最近漲得厲害呀.一百萬刀都不算豪宅.你們的經濟能力沒問題吧?

W,他們倆都可以去工作,房款萬一不夠,也可以供呀.反正全加拿大人不都在供樓.

這時候,她用這個詞匯來形容她的男人,我家那口子.

我楞了一下,,我也有女人了.

W,?是石頭嗎?

我說,不是.我和石頭是永遠的兄弟.

W,你和石頭可真夠變態,那又是誰?

我說,不告訴你.我說這話的時候,覺得,生活裏,應該保留一些懸念.沒有懸念,就沒有吸引了.我做愛的過程中也喜歡保留這種感覺.

別讓對手猜到你的下一步,如果她全能猜到,那你們的愛情就離親情很近了.因為熟悉了,就不會再有想象.

人生裏,和寫小說一樣,有時候也需要多一點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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