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湖海 迷之卷: 01~10
01。第一章 如月車站以及鬼打灣的傳說
02。第二章 鬼打灣的傳說(一)
03。第三章 鬼打灣的傳說(二)
04。第四章 鬼打灣的傳說(三)
05。第五章 鬼打灣的傳說(四)
06。第六章 鬼打灣的傳說(五)
07。第七章 回水灣的傳說(六)
08。第八章 鬼打灣的傳說(七)
09。第九章 鬼打灣的傳說(八)
10。第十章 鬼打灣的傳說(九)
第一章 如月車站以及鬼打灣的傳說
一名叫蓮實的男子在深夜搭上了一列回家的電車,由於時間的關係,電車上的人很稀少,一列車廂內隻有那麽稀稀拉拉兩三名乘客。
但一切都很正常,深夜和稀少的乘客也沒為燈火通明的車廂帶來什麽恐怖的氣息。
蓮實也很安心的坐在這列電車上,照常玩著手機,直到11點多,他發覺了那麽一點兒不對勁兒。
可是整個寂寥的車廂內,相隔很遠,稀稀拉拉的乘客並沒有誰可以交談,因為他們都睡著了,於是拿著手機的他,登陸了日本某個著名的論壇。
對話是這樣開始的。
蓮實:也許隻是我的錯覺,但大家能聽我說嗎?
某位網友:總之請吧。
一段普通的對話,慢慢的開始發展,越來越多的在線網友開始加入這次對話,最終在論壇上引起了一片‘嘩然’,也就成就了日本一段非常恐怖的都市傳說——如月車站事件。
那如月車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呢?就是故事的主角蓮實因為玩手機錯過了下車的時間,後來才驚覺原本隻要7,8分鍾停靠一次的電車,在那一晚開了20分鍾,都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車上原本稀稀拉拉的三兩個乘客都在睡覺,無奈之下的他隻能登陸了某著名的論壇,在論壇上向網友求助。
一開始網友並沒有多在意這個事件,有網友認為蓮實把普通列車和特快列車搞錯了,建議他向車長求助,可是在他照做以後,發現車長室被窗簾遮擋了起來,並沒有給他任何回應以後,他的感覺開始從無奈轉變為不安,恰好這時行進了很久的電車在經過了一條陌生的隧道後,終於有了要停靠的意思。
蓮實:現在停靠在如月站,從來沒聽過的站名,我該下車嗎?
網友:下車看看吧。
當然也有網友建議直接坐到終點站什麽的,不要下車,可這時的蓮實已經下車了,也就來到了之後在日本著名的,流傳甚久的地方‘きさらぎ駅’,也就是翻譯成如月車站的地方。
這是一個無人的車站,空蕩寂寞無聲,忐忑不安的蓮實從出站口出去以後,發現竟然也是一片無人的地區,根本不知道是在哪兒,用手機也搜尋不到位置。
已經感覺到十分害怕的他,顧不得和論壇上的網友閑聊了,而是聽從網友的建議開始打電話向家人求助,並希望家人能幫助報警...很可惜的是,警察認為這隻是一個可笑的玩笑,並不受理這個事件。
無助的蓮實隻能回到空無一人的車站,繼續在論壇上向網友求助,這時大家七嘴八舌的也給不出太好的辦法,時間就這樣到了淩晨兩點,原本空無一人的車站終於迎來了一個陌生人,那是一個單腿的老伯,在他遠遠出現的時候,遠處響起了鈴鐺還有太鼓的聲音,像極了日本祭祀活動時的聲音,又像極了日本超辦法事的聲音。
蓮實照實在網上說了這一情況,驚覺不對的網友叫他千萬別靠近那個單腿的老伯,而是讓他順著反方向的隧道跑出車站。
無助之下的蓮實照做了,而照著這個辦法,他真的跑出了這個車站,並且看見了商務旅館一樣的東西,然後還遇見了一個好心的司機,願意送他到附近的車站,一起詭異的事件看似完美的解決了。
可是事情卻並沒有因此真的結束,因為那個司機帶著他,車開始開往越來越偏僻的地方,司機也慢慢的開始不再說話。
蓮實:手機的電池快沒電了,樣子不太對勁,我打算找機會逃走。那人(司機)從這時已經開始喃喃自語一些奇怪的東西。為了以防萬一,這是我最後的留言。
整個事件到此為止,蓮實再也沒有出現在那個著名的論壇,他的那個ID也再也沒有登錄過。
這就是日本著名的都市傳說——如月車站的雛形。
在這之後,還陸陸續續的發生了一些事情,就比如出現第二名,第三名受害者啊,就比如一個疑似蓮實的賬號登錄留言之類的,但是都充滿了嘩眾取寵的意味,也被諸多網友識別到了破綻。
除了一開始的蓮實事件,其它的好像都不那麽可信呐,這是很多日本當地人的看法。
可是,在多年以後看到這個事件的我,卻認為一開始的蓮實事件也並不真實,我不是一個有耐心去推敲細節的人,單憑一點兒就可以判斷整個事情的真假,那就是關於他的手機信號問題,無論他遇見的是平行空間,還是之後疑似惡鬼的存在,都會強烈的幹擾任何信號,並不可能從始至終順利的在論壇上發言,就算日本的手機技術相比於世界都是非常先進的,更別提打電話這種說法了。
所以,日本的修者圈子,也叫靈異圈子根本就不注意這個事件,而與他們有些關聯的特別警察部門也把這次事件沒有放在眼中,畢竟憑空失蹤一個人口,完全可以列入刑事案件了。
因為他們的關係,就連普通的警察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而據我所知,在日本有的都市傳說,可是真真實實的有著能力者(日本的叫法,在這裏成為修者)介入,因為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事,而生生的壓了下來,和華夏特殊部門的做法並沒有什麽不同。
而之所以在多年後,我會特別注意這樣一個看似無稽的如月車站事件,是因為它從某種角度倒出了鬼打灣這個地方的真實情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巧合,想到這裏,就算現在的我也不由得一陣恍惚。
鬼打灣,在有江有河的地方,有很多河麵江麵的地段都會被冠上這一名字。
在現實裏,這種叫鬼打灣的地方,從地形上來說一般是一個彎道,而在這裏是一段回水的地方,也就是說,在這裏的水流會行程漩渦狀的流動狀態,就像打了一個圈再繼續流動....說起來根本就不神奇,但之所以這樣的地方會被常常叫做鬼打灣,是因為很多死在江河中的屍體會因為這裏特殊的水流狀態,聚集在這裏,聚集得多了,也就會出現怪異的事件,畢竟每一個死在江河裏的人不見得心裏是沒有冤屈的,久而久之,這樣的地方因為這樣的特殊,就被人們稱之為鬼打灣。
有經驗的撈屍人一般會在人們在江河裏出事以後,遍尋屍體不見的情況下,去到附近這樣的地方尋找屍體,有些聰明的人們則利用回水這個特性,把它當做運輸木材的一種方式,木材從上遊順流而下,一般都會因為水流的力量,聚集在這種地方。
在解放以後,越是大型的鬼打灣,就越是會被改造成木材調運處...增舔了許多人氣,也從那裏的工人口中增添了許多怪異的傳說,畢竟常常在打撈木材的時候,也會伴隨著異樣恐怖的浮屍....很多老工人,到最後,甚至都對浮屍見怪不怪了。
這就是現實世界裏的鬼打灣,卻不是修者口中的鬼打灣,因為修者口中的鬼打灣是一個進去了,幾乎就沒有辦法再出來的地方,除非是機緣巧合...在那個名為鬼打灣的地方埋藏著很多秘密,甚至事關到一些遙遠的謎題。
那是一個令修者都畏懼的地方,而它第一次以鬼打灣的麵目出現在修者的眼中,流傳在修者的口中,是因為一起著名的事件引發的。
在那一夜,在黃河邊兒上的某個小村....消失了!對外的說法則是...被忽然而來的洪水給淹沒了。
在當地有很多傳說,什麽走蛟,什麽得罪河神,什麽河底怪魚....可是前去調查的部門和修者,卻從這一事件中,一個莫名逃出的‘瘋子’口中,得知了一個神秘的地方——鬼打灣。
和一個恐懼到極限,讓人唏噓到感慨的故事——鬼打灣的傳說。
第二章 鬼打灣的傳說(一)
1956年10月。
一個地處大西北的黃河貧窮小鎮,已經能感覺到冬天的氣息了。
由於水土的流失,小鎮的郊外是遍地的黃土,晚秋瑟瑟的秋風,揚起的塵土也吹進了這個小鎮,在這夕陽如血的黃昏時分,整個小鎮都顯得分外的蕭索,寂寥。
林建軍就是在這樣的下午,結束了今天的工作,回到了小鎮。
在小鎮的邊緣,有他安生的一個簡陋窩棚,盡管晚上漏風,雨天漏雨,比起木材調運處那木頭建造的宿舍都差了很多,可他還是情願住在那裏。
“老林啊,你說你去一個沒人的破窩棚住著幹啥?咱們這宿舍不好嗎?聽說年底會換磚瓦房了,還通電燈,到時候那白牆黑瓦的房子...嘖嘖..比鎮子上最好的房子都好,你還不來住嗎?”
“不來,我習慣住窩棚裏了。”
“老林,你到底是哪門子毛病?分配的房子不要,一定得住鎮子上?咱們這兒離鎮子也不遠啊...你悄悄給我說實話,是不是鎮子上有你相好的婆姨了?”
“呸...我住鎮子上,那是因為人氣旺,哪有什麽相好的婆姨?我在家鄉,可是....”老林說到這裏,忽然閉口不言了。
而和他對話的同事卻並沒有在意這個細節,隻是笑嘻嘻的聽老林又說起了那一套說辭,鎮子上人氣旺什麽的,忍不住又一次逗老林:“你老說這人氣旺,人氣旺...這人氣旺可是有啥好處?能換一頓肉臊麵吃不?”
“這人氣旺啊,好處可是多的,人多陽氣重,陽氣護體啊,不沾邪事兒,沒運氣的倒黴事兒也不會輪到自己...在這地兒幹活,得有人氣護體。”老林還是這樣,一本正經的說到。
結果圍觀的工友一聽到這熟悉的說辭,紛紛哈哈大笑,甚至有人會開口調侃著‘教育’老林:“咱們這新中國,不信這封建迷信的一套,毛主席都說要相信科學...你這說這人氣兒摸不到,看不著...那就是封建迷信。老林啊,你這可是思想落後戶...我說這先進啊,咋總也輪不到你。”
雖然是調侃,可這話已經相當的不友好了,在那個人人追求先進的年代,誰落後都不是個好名聲。
但老林,林建國也不惱,隻是跟隨著‘嗬嗬’的笑兩聲,呼呼啦啦的吃幾口飯盒裏那和白水煮麵差不多的麵條,跟沒聽見似的,工友們覺得無聊了,也就散了。
總是這樣,沒事兒就來調侃他兩句,好玩嗎?不好玩..走在塵土飛揚的鎮子裏,想起白天的事兒,林建國‘呸’了一聲,吐了一口嘴裏沾滿沙子的唾沫,低聲罵了一句:“啥都不懂的一群傻子!”
在木材調運處工作,那可是能常常撈著屍體的,不住人氣旺的地方咋行?以後邪門的事情找上門來了,躲都躲不掉...真以為沒有邪門的事兒嗎?有的人那是一輩子沒碰上而已...但俗話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就好像自己的家鄉那些事...想到這裏,在瑟瑟的秋風中,林建國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想了,隻是裹緊了衣服,繼續在寒風中行走,再次低聲罵了一句:“這鬼天氣,還沒立冬呢,風涼得跟冷刀子似的。”
在罵聲中,林建國終於走到了鎮子的邊緣,在那裏孤零零的立著一個窩棚,離鎮子最近的房子也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那也就是林建國臨時的‘家’,工友口中的破窩棚。
打開那個有些鏽跡的大鐵鎖,林建國‘吱呀’一聲推開了窩棚的柴門,其實在那個剛解放的年代,人們分外的單純,哪裏會有什麽小偷,莫說林建國這個破窩棚,就是紅牆白瓦的大宅子不鎖門也不會遇見什麽小偷,可是林建國就是偏偏把門鎖得好好的。
說起來,房中也沒有什麽家當,除了一點兒糧食,就是一些鍋瓦瓢盆之類的生活用品,由於林建國是孤身一人,這些東西都是‘破爛’貨,很多都是鎮子上好心的人們不要的,送給他的,這寒酸的家裏,這樣看來更沒有什麽鎖門的必要了。
可是林建國覺得有必要,因為他有秘密!
伴隨著那顯得有些破落的開門聲,林建國走進了屋子,和預想中的一樣,這個四麵漏風的窩棚已經被吹進了一屋的沙子,可是林建國不介意,反而是愉快的哼著一首不知名的黃河小調調..開始收拾起屋子,先把那床打著補丁的舊被子拿起來抖一抖,再用帕子掃掃床...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做著,林建國的心情始終愉快的很,每次回到這個‘家’,他都會很愉快,盡管這是一個破窩棚,誰都瞧不上,說是在鎮子裏,可也是邊緣得不能再邊緣了,除了一個灶,一個炕,啥也沒有,但也夠了。
“邊兒上,就算在邊兒上,也能沾染人氣兒啊。”林建國對人氣這個東西分外的執著。
而他喜歡這個窩棚的原因,不僅是人氣這個原因那麽簡單,還有一點兒是這個窩棚讓他感覺安全。
嗯,安全...林建國打掃完了屋子,忽然就想起了這句話,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一下,他想起了一片黃河的灘塗,灘塗上風中搖擺的,枯黃的,稀稀拉拉的雜草,灘塗之上的那個村子,嫋嫋炊煙...幾聲黃河號子,夕陽下,一群捕魚歸來的男人們,那窯洞之中的家...
鄉愁,誰沒有?再貧窮的地方,隻要被打上了家鄉的烙印,在每個遊子的心中總會為它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在記憶中閃爍著獨特的美麗。
可是,在林建國的回憶中,家鄉總是籠罩著一道陰影,揮之不去...不能再深想了,林建國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下,搖搖頭,趕緊的從灶頭旁邊的缸子裏舀出一瓢麵粉來,又非常珍惜的加了一點兒沉澱了很久的幹淨水,開始和起麵來。
“這麵啊,還能下鄉用點兒錢來換,反正我一個人,也用不了這錢。可這水啊,得小心點兒用,話說這什麽時候才又能下雨呢?”林建國忙碌了起來,不僅如此他還是開始自言自語起來,看起來有些寂寞的哀傷,卻又有些神經質。
他不得不如此,隻有這樣,他才能讓他的大腦中塞滿東西,才不至於去想一些不該去想的事情。
很快,這個吹著冷冷秋風,飛揚著塵土的小鎮夕陽已經徹底的淡去了,家家戶戶點起了油燈,但嫋嫋的炊煙也開始升騰...此時的林建國已經端著一大碗油潑辣子麵蹲在門口,稀裏呼嚕的大口吃起來。
在這個鎮子上,最‘富裕’的人就是木材調運處的工人們,老天爺賞飯吃,在這裏有一個巨大的回水灣,加上這個鎮子雖然偏僻,但靠近某一處港口,祖國的建設又需要木材...所以,就富了這裏的工人們。
所以,對比起來,能一個月有大半個月天天吃上麵條的工人不算富裕,誰還能算富裕?話說廠裏還管頓飯,都是這白麵條,白饃的...別說這鎮子裏的人,就算附近城裏的人都擠破了頭,想進這個木材調運處。
人們想不明白,為什麽從外鄉來的一個農民,看起來還像是逃荒的,就能進這木材調運處?不過,鎮子裏卻有少數的知情人知道這其中的秘密,他們知道這其中可不是巧合,但是由於某些原因,這些人知情人可是對那件事情絕口不提,這個社會已經不興提這個了,爛在肚子就好。
劉二爺就是林建國為什麽能進木材調運處的知情人之一,在這個傍晚,他早早的吃完了晚飯,開始出來溜達了。
這是劉二爺的習慣,除了狂風暴雨的天兒,他總是要這樣出來溜達溜達的,為了消食,也為了健身...這人老了,總是分外的惜命的。
在這個時候,風已經停了,在鎮子裏飛揚的塵土也落到了地上去,踩著有著‘沙沙’的聲音,一輪清月掛在了顯得有些蒼涼的天空,照耀著大西北莽蒼荒涼的土地,劉二爺一邊看著遠處的景致兒,一邊就習慣性的溜達到了鎮子的邊緣,林建國所在的那個窩棚。
此時的林建國正蹲在門口吃著他的油潑辣子麵,見到劉二爺來了,抬頭,露出一口白牙,一臉憨厚的笑,隨便怎麽看,都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老好人。
但劉二爺並不會因為林建國這樣的笑容,就放低幾分心頭的敬畏,人老了,半截黃土埋著身子的人了,什麽都不看重了,卻對身後事兒,一些懸乎的是奇怪特別在意起來,更何況在知道了一些秘密以後。
林建國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有本事,有大見識,這就是劉二爺對林建國的評價!
第三章 鬼打灣的傳說(二)
麵對林建國憨厚的笑容,已經對林建國有了至高評價的劉二爺自然不會怠慢,在臉上堆砌出一個最好友的笑容之後,劉二爺走到了林建國身邊蹲下了。
這位置是有講究的,離著蹲在門口吃麵的林建國有個大概一兩米的樣子,既不顯得生疏,也不會過分靠近他身後那沒有點上油燈,顯得有些黑洞洞的窩棚,那是林建國的禁忌。
別人不知道這個禁忌,劉二爺可是知道的,不管是誰,隻要一靠近林建國那個窩棚,他的臉上總會流露出不高興的意思來,有好幾次,鎮上不知情的人無意中進入了林建國的窩棚,劉二爺總是看見林建國黑著一張臉,勉強保持平靜,可那雙手捏成拳頭,還在不停的有些微微發抖。
這個細節,是劉二爺無意中注意到的,在劉二爺看了一眼之後,林建國好像就有察覺似的,把拳頭塞進了褲兜裏。
說起來,林建國的窩棚裏是什麽也沒有的,這個一眼就能看個通透的窩棚,能藏得住個什麽啊?最開始不知情的劉二爺也進去過,肯定裏麵沒有什麽,但他不知道為什麽林建國會如此的緊張在意,甚至反感!
劉二爺有著自己的小心思,或者說是底層人民獨有的一種‘狡猾’,在發現這事兒過後,他並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而是自己默默的悶在了心裏,他自認為是鎮上最了解林建國的一個人,也是關係走得最近的一個...他不想別人洞察了這些,特別是另外幾個知情人,然後和林建國的關係走得比他還近了。
劉二爺沒什麽特別壞的心思,就是想自己如果有一天百年了,林建國能親自來操辦一場喪事,越是有本事的人,越能讓靈魂得到安息和超脫,雖說現在反迷信了,但這些觀念在老百姓心裏還是根深蒂固的。
林建國低調...劉二爺心裏琢磨著,和他關係近的人多了,他也許就不會答應自己這個請求了,因為操辦了自己的,那以後還能不操辦別人的啊?華夏人講個人情,這事兒一旦開始了,就收不了尾。
可如果他關係和自己獨好的話,還能有個托詞。
這就是劉二爺唯一的小心思,想到這裏,劉二爺望向林建國的眼神越發的友好了,看見林建國的一碗油潑辣子麵吃到見底了,趕緊的裹上了一杆旱煙遞了過去。
“飯後抽一杆兒,帶勁兒,來吧。”劉二爺分外的殷勤。
林建國憨笑著,也不推遲,放下碗說到:“二爺,你吃了嗎?我去給你弄一碗?這麵可香。”
劉二爺咽了一口唾沫,就算是鎮上的人,吃上一碗油潑辣子麵也是件兒聽奢侈的事,畢竟托兒帶口的,誰能像林建國那麽瀟灑,更何況他還是木材調運處的工人。
但怎麽可好麻煩人家?這好印象不能因為一些小事給破壞了,劉二爺笑得殷勤,擺擺手,然後說到:“不吃了,老太婆晚上烙餅子,吃得可飽。抽煙吧,我這不是閑著無聊,又來找你嘮叨兩句了,不煩吧?”
林建國點燃了劉二爺遞過來的旱煙,抽了兩口,憨笑著搖頭,然後和劉二爺隨意的聊了起來,其實他身上有更好的紙卷煙,他還是樂意接受每一天劉二爺的殷勤,他隻是太想有一個能說話的人了。
月光下,破落的窩棚旁...兩個蹲著的身影,多少比一個孤零零的蹲在這裏的身影,多了那麽一些溫暖。
沒有什麽娛樂的年代,人們總是早早的入睡了,天南地北的扯了一會兒,劉二爺按照著平日裏差不多的固定時間就告別了,林建國看了一眼劉二爺的背影,眼光很深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微微的歎息了一聲,也起身進屋了。
破爛的窩棚,月光透過縫隙照進了屋子裏,倒是顯得不那麽黑暗,林建國就借著這微弱的,清冷的月光,摸到了油燈,劃燃了一根火柴,點燃了油燈。
當昏黃的油燈燈光亮起時,總算為這間冷清清的窩棚增添了一絲溫暖,按說在這種時候,人總會感覺到內心踏實,放鬆所有的防備,可是燈光分明映照出的是林建國那一張顯得有些痛苦畏懼的臉。
他抬頭,通過窩棚頂上的縫隙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光,估算了一下時間,然後手抖抖索索的從上衣兜裏拿出一包卷煙,摸出煙絲,用裏麵配得白紙給卷了,就著油燈的燈火點上了,深深了吸了一口,臉上的畏懼才消退了一些,痛苦卻依舊存在。
走了那麽一些年了,伢兒應該也大了,是不是可以帶著婆娘,連著伢兒一起接出來了?這個年紀的伢兒7,8歲了,懂事了,應該不會亂說話了吧?再晚...再晚就像自己出來也沒有什麽意思了,不能過9歲那個坎...林建國臉上痛苦的神色更重了。
隻是苦了爹和娘...他們會得到咋樣的下場啊?林建國想到這裏,忽然埋下頭,痛苦的抓著頭發,口裏發出低低的‘咽嗚’的聲音,像一頭受傷的野獸。
那一彎清冷的月亮升得更高了,原本趴在破爛桌子上痛苦咽嗚的林建國,突然像感應到什麽了一樣,一下子直起了身子,連臉上那糊了一臉的眼淚鼻涕都來不及抹去,就跟著了魔一樣的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的神情變了,不再是剛才那種痛苦畏懼了,而是換上了一種麵無表情,眼神空洞的機械麻木,然後身體也配合著臉上的表情,機械麻木的走到了窩棚裏那唯一的一張炕麵前,然後在昏暗的油燈光映照之下,蹲下了身子。
這一幅畫麵是如此的詭異,夾雜著一絲恐怖的意味在其中...搖曳不定的油燈燈光,清冷的月光,麵無表情的,機械的一個男人...要知道,就算是充滿了痛苦的表情,野獸般的咽嗚,那也是屬於人類生動的情緒啊,不像這般..這時的林建國像一個..沒有辦法形容的存在。
他伸出雙手,摸索著進入了火炕的炕洞,因為還沒有入冬,所以這個炕洞裏堆積著厚厚的黑乎乎的炕灰,他的雙手在炕灰裏扒拉著,動作非常熟練,不到兩分鍾就從那堆厚厚的炕灰裏扒拉出了一個包得很精細的包裹。
包包裹的布是典型的那種農村的花布,但看得出來很厚實的樣子,應該是那種結婚才會用到,用來縫製被麵兒的‘奢侈’布料,在翻出這個花布包裹以後,林建國麻木空洞的臉上忽然出現一絲詭異的笑容,在這樣一張臉,忽然這麽笑了一下,如果有人在場,可能會嚇一大跳,然後會選擇匆忙的告別離去。
但這裏是空無一人的窩棚,沒人看見林建國的笑容,也沒人能解讀出來林建國臉上的那一絲笑容是帶著一種莫名安心的意味在其中,他就這樣拿著包裹,回到了桌子麵前,然後原本空洞麻木的臉上流露出了那麽一絲畏懼之後,才忽然又恢複了詭異的表情,一下子打開了包裹。
在那個花布包裹之類,赫然是一尊塑像,可不同於華夏大地到處供奉的神像,就哪怕是山鬼也不會讓人感覺恐懼,包裹裏的這尊塑像,在被打開的一瞬間,確確實實是帶著一種恐怖的氣息,映入了林建國的眼簾。
這是一尊骷髏的塑像,但不是人的骷髏,而是魚的骷髏,確切的說應該是魚頭和人雜交起來的,怪異的骷髏塑像,塑像呈黑色,栩栩如生,表情猙獰,張開的嘴裏,尖銳的牙齒,空洞的黑色眼眶背後,仿佛還有那種冰冷的眼神在盯著它麵前的林建國。
可怕的其實不完全是這些,而是骷髏上那斑駁的血色,林建國看了一眼那個骷髏塑像,然後雙手顫抖著拿起那尊塑像,走到了房屋裏的一角。
在那一角的牆上,鑲嵌著一個木板子,上麵空無一物,但也不特別的引人注目...林建國就把骷髏塑像放在了那塊木板之上,然後恭敬的跪了下來,對著塑像開始三拜九叩,嘴裏開始哼唱著一首詭異的小調,婉轉曲澤又淒涼,就像恐怖電影的配樂。
做完這一切後,林建國一下子扯開了自己的衣裳,在腹部處赫然是亂七八糟的傷口,新的舊的疊加在一起,讓人看起來不寒而栗。
而林建國卻像沒有任何感覺似的,從褲腰裏摸出一把鋒利的小刀,然後毫不猶豫的朝著自己的腹部劃去....
第四章 鬼打灣的傳說(三)
鋒利的小刀劃破了那布滿傷痕的皮膚,傷口不算深,沒有傷到厚厚真皮下的血肉,但也不算淺,至少那傷痕密布的皮膚是完全的劃破了,鮮血從傷口裏溢了出來,瞬間就流淌成了一道細細的血流。
林建國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聲,但臉上的神色並沒有多大的變化,顯然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痛苦。
他用一隻手接住流淌的血液,快速的站了起來,拿起了那尊恐怖的骷髏雕像,然後放在了自己的傷口之上,血液很快的,詭異的滲進了那個黑色的雕像,連同手上的,林建國也沒有浪費,全部抹在了黑色的雕像之上。
他發出了癡傻般的‘嘿嘿嘿’的笑容,看起來腹部的傷口仿佛不在他身上,流淌的鮮血仿佛不是他的一般...而這笑容也非常的神經質,在精神病院才能常常看見這種笑容,瘋子一般的笑容,眼神沒有焦距的傻笑,卻帶著一種莫大的安心的成分在裏麵。
這個詭異的儀式很快的結束了,林建國的傷口不再流血,傷口處的皮膚泛著一種詭異的蒼白,像是那一處的血液已經流淌幹淨了一般。
林建國在此時終於放了手中的黑色塑像,那個塑像明明吸足了鮮血,但是斑駁的血跡卻仿佛更黯淡了一些,可林建國卻不管這些,而是慢慢的站了起來,重新用那張花布把塑像包裹了起來,放在了炕洞之中,再用炕灰把它徹底的掩埋了起來,這才捂著腹部,痛快的呻吟了好幾聲。
然後他站起來,在枕頭底下翻出了一個布包,布包裏全是幹淨的白布條,還有一瓶子酒,他拿出酒喝了一大口,接著‘噗’的一聲噴在了傷口之上,酒精消毒帶來的劇痛,讓他又哼唧了一聲,仿佛是吃藥似的,趕緊吞下口中的殘酒,蒼白憔悴的臉上泛起一絲病態的微紅,這才好了一些。
咬著牙,林建國用白布條綁在了傷口之上,這才完全的舒了一口氣,然後忽然神經質的抬起頭來,嘴裏喃喃的說到:“不對,剛才流了那麽多血,我得補補...必須得補補....”
於是,清冷的月光之下,破落的窩棚裏,又響起了燒火做飯的聲音....
——————————————分割線————————————————
劉二爺每天晚上差不多都是這個時候踏進家裏的門檻,進門那一刻自然家裏的老太婆少不得一番抱怨。
“每次吃了飯,扔下碗筷就走,你說你都幹嘛去了?”女人的嘴總是很快的,即使是幾十年的老夫老妻,男人的沉默也不能改變女人的嘴快囉嗦,就如女人也改變不了男人的沉默。
麵對老太婆每天的‘必修課’,劉二爺也一如往常的選擇了沉默,帶著討好的笑容進了屋。
但好像今天老太婆並不打算放過他一般,嘴上依舊的數落著:“你不說話,我就不知道你幹啥去了嗎?不就是去找那個林建國去了嗎?每天吃完飯,碗筷也幫忙收拾一下,雷打不動的去,白天裏,活兒也不好好幹,逮著機會就往他那兒湊...人家倒是在木材調運處工作,不愁吃不愁喝的,你呢?別忘了,咱們家小兒子還沒說媳婦兒呢!再說呢,那個林建國怪的很,他....”
劉二爺的脾氣不錯,而他老太婆的脾氣卻頗有些潑辣,在這大男人主義盛行的大西北,他家卻是有些女強男弱的架勢。
所以劉二爺就一直蹲在門口,帶著笑容,叼著旱煙,任由自己的老太婆數落,可是當老太婆數落到這句的時候,劉二爺臉上的笑容就不見了,而是虎著一張臉吼到:“婆娘家家的,做飯洗衣就是本分,頭發見識短的,不懂的瞎嚷嚷什麽?”
老太婆傻眼了,不懂為什麽今天劉二爺今天敢這樣頂撞她,一下子就炸毛了,立刻衝過去吼到:“啥叫我頭發長,見識短?老娘一天到晚家事兒沒少做,活兒也沒少幹,你別以為就你一個人在養家!今天你還橫上了,是不是?咋?就不允許人說你那林建國半句?你倆啥關係?比老婆兒女還要親?該不是在搞那啥見不得光的事兒吧?你不要我說,我偏要說,那個人好好的地方不住,非要...”
劉二爺怒了,這林建國是有大本事的人,能興這麽亂說嗎?都怪自己平時太縱容這婆娘,連這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就不怕...想到這裏,劉二爺的膽兒也雄了,衝過去就對撒潑的老太婆吼到:“你給老子閉嘴,信不信我今天就收拾你?”
“你敢?你動老娘一下試試?老娘今天就偏要說了,那林建國...”五十幾歲的老太婆撒起潑來,不是一般的厲害。
被逼得沒有辦法的劉二爺終於按捺不住了,衝過去,一個結結實實的耳光就扇在了自己老太婆的臉上。
這一耳光清脆響亮,弄得兩個人都愣住了,最後,還是老太婆先反應過來,這一下可跟捅了馬蜂窩似的,她衝上去就扯住了劉二爺,然後大喊到:“老娘和你拚了...”說話間已經脫下了自己的鞋,劈頭蓋臉的朝著劉二爺的腦袋上砸去。
“夠了,住手!”劉二爺被逼得沒辦法,大喊了一句,卻換來了更加狂風的‘攻擊’,連在家的小兒子都驚動了,出來不知所措的看著打起來的爸媽,劉二爺沒辦法了,隻能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婆娘,然後在婆娘耳朵裏小聲說到:“別打了,都是有原因的,這林建國是有大本事的人。”
“你說啥?”老太婆終於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有些狐疑的看著劉二爺。
“我還能做沒有原因的事兒?”劉二爺懊惱的說了一句,然後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吼了一句:“在這裏立著幹啥?滾回屋子裏去!明天不上工了咋的?”
劉二爺怕老婆,兒子們卻怕劉二爺,見劉二爺這樣吼自己一句,小兒子默默的低頭,轉身回屋了,劉二爺這才對老太婆說到:“這件事兒,我準備爛在肚子裏的,我估計知道的人都是這麽想的。可今天,你看看你...我沒辦法了。”
“到底啥事兒?”劉二爺越是這樣,老太婆臉上的疑惑也就越重,她了解自己的男人,這般神情,這般話語,看來是真有什麽大事兒了。
劉二爺抬眼看了看周圍,然後再次了歎息了一聲,拿起剛才打架扔地上的旱煙杆兒,對老太婆說到:“進屋說吧。”
屋子裏,點起了一盞油燈,劉大爺和老太婆雙雙盤膝坐在炕上的小桌子上,劉二爺又重新點起了旱煙杆子,兩人相對無言了很久,也不見劉二爺開口。
“剛才還神神秘秘的,現在咋不說話了?”老太婆耐不住性子,首先開口了。
劉二爺吐了一口濃濃的煙霧,這才抬起頭來說到:“弄壺酒給我。”
“你這是找理由喝酒呢?”
“我找啥理由喝酒?有些事兒,不喝酒壯點兒膽吧,就沒法說。”劉二爺無奈的對老太婆說到。
老太婆雖然有些半信半疑,卻還是從屋子裏給劉二爺端來了一壺酒,順便將就晚上的剩菜弄了點兒下酒的小菜,抓了點兒花生米,這才放在了炕上的小桌。
劉二爺拿起酒壺,顧不上倒在杯子裏,就哧溜喝了一口,也沒動那下酒的小菜,這才對老太婆開口說到:“還記得林建國咋來的不?”
“逃荒來的咱們這兒吧?”老太婆回憶了一下,然後不確定的說到。
“是,是看起來像逃荒來的,可關鍵是他為什麽進了木材調運處,你仔細想想,那一年,就他來的那一年還發生了啥事兒?”劉二爺說完這句話,臉色變了變,趕緊的,又抓起酒壺,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而老太婆卻陷入了沉思,發生了啥事兒嗎?
第五章 鬼打灣的傳說(四)
林建國是三年前出現在這個黃河邊兒上的小鎮的,那也是一個晚秋接近初冬的時節,在一個塵土飛揚的下午,他就這麽拄著一個木棍兒,木棍兒上掛著一個碗,背著一個小包袱,衣衫襤褸的走進了這個小鎮。
那個時候,他不叫林建國,鎮上的人都叫他狗剩兒,以至於他的大名林富貴都被人們遺忘了,他不太喜歡別人叫他大名,反而是別人叫他這個粗糙的小名時,他會笑得很憨厚,答應的很歡實,所以人們也就習慣叫他狗剩兒了。
這不丟人,畢竟農村人都信奉粗糙的名字好養活娃兒,在那個二狗,狗娃,狗剩兒滿地跑的年代,這樣的名字叫著反而很普通。
初來的幾個月,狗剩兒是住偏僻的小巷或是隨便一個什麽擋風的地方,後來才住在了那個無人的窩棚裏。
鎮子上的人不算多,但在那個年代,到底單純善良,那個窩棚是他們指引狗剩兒去住的,雖說荒廢了一些年了,但好歹四麵有個擋風的牆,比起睡大街總是強上很多的。
於是,狗剩兒就高高興興的去了,一直就住到了現在也沒有搬出去,鎮上某些老人就說狗剩兒是個記恩情的人。
到這鎮上的一開始,狗剩兒的生活還是難的,畢竟他在這裏沒有任何基礎,隻能幫別人做做零工,到別人家裏打打下手,混口飯吃,沒有活做的時候,就意味著餓肚子,好心人能給口飯吃,就吃,沒有那就忍著....
可是他總不離開這座小鎮,到更大的地方,更好的城市去討生活。
於是有人就問了:“狗剩兒,你這是逃荒從你家鄉出來的嗎?”
這種時候,狗剩兒就會撈撈頭,憨憨的笑,表示某一種默認。
“那狗剩兒,這鎮上也不大,討生活難,咋不去大點兒的地方呢?畢竟在大點兒的地方,就算...就算討飯也比這裏好啊?”問話的人小心的組織著措詞,就算是個逃荒者,也不想傷了別人的自尊,那是那個相對單純的年代,人與人之間才能有的友善。
“不去大地方了,熬幾年,以後總是要回去的,走遠了,我怕就回不去了。這裏人氣兒已經不錯了,再遠...再遠也沒意思。”不管誰問,狗剩兒的答案都是那麽千篇一律,但人氣兒是個啥東西?鎮上的人不太懂,琢磨著是不是指鎮上的人已經很多了,比村子已經好了太多的意思?
真是沒見過世麵的人,鎮子上的人也不好過多的勸狗剩兒,隻是在心裏暗自感歎這麽一句。
“我以為這林建國會一直在咱們鎮子上逃荒,然後攢點兒錢票什麽的,就該回去了,誰知道別人有去木材調運處的運氣。但這也根本不是運氣,是別人有本事,而機會總是給有本事的人的,這林建國是深藏不露啊。”說到這兒,劉二爺抿了一口老太婆已經幫他倒在杯子中的酒,感慨的說到。
“我說劉二,你兜了半天圈子,也沒有說到重點,這狗剩兒,不,是林建國到底有啥本事啊?”老太婆有些不滿了。
劉二爺停下了喝酒的動作,直愣愣的看著老太婆,把老太婆的心裏盯得毛毛的,直想罵人了,劉二爺才歎息了一聲說到:“問你想起了什麽事兒,你想不起來,我就明說了吧?還記得魏大漢不?就是咱們鎮子東頭的魏大漢。”
“啊。”老太婆應了一聲,然後一拍大腿,說到:“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魏大漢,魏東來。咱們鎮子以前最有力氣,也是最膽大的人兒,是咱們鎮子裏第一個到木材調運處上班的人,可惜那麽好一個小夥子,第一年去上班就死了!但這事兒...”
“林建國來那一年,就是木材調運處在咱們這兒成立的第一年,也是魏大漢死的那一年...這事兒是有聯係的。”劉二爺歎息了一聲說到。
“咋?你意思是林建國算好了時間來咱們這裏,好到木材調運處上班?”老太婆有些不解。
“不是這意思,這倒是巧合,你急什麽啊?你慢慢聽我說啊,這木材調運處你以為不邪乎嗎?”劉二爺仿佛愛上了歎息這件事兒,說完這句話又歎息了一聲,然後說到:“魏大漢不是第一個出事兒的人,壞就壞在他膽子忒大了,所以第一個出事兒就輪到了他。”
“木材調運處邪乎?”老太婆貌似沒聽說過這一茬。
劉二爺端起酒杯,也不在賣關子,開始娓娓道來...
說起劉二爺這人,以前在鎮子裏還是頗有一些人緣的,因為在解放前,劉二爺的爸爸是個半路道士,本事兒不知道有沒有,但哪家操辦一個紅白喜事,總是讓劉二爺的爸爸出麵給操辦的,後來劉二爺也子承父業,做起了這個,也就在鎮子裏得了一些人緣和威望。
後來解放了,政府宣傳科學,還給人們弄啥掃盲班,慢慢的,這一套就在人們心裏不是那麽重要了,劉二爺這營生也就淡了下來,政府也給他分配了一個到機關單位守大門的差事兒,劉二爺也算是落得一個不錯的結果了。
表麵上是這樣,可是劉二爺心裏的想法可不是這樣,他父親是一個道士,雖然是一個沒有什麽本事的道士,但對有些東西的‘迷信’是根深蒂固的,這種思想無疑就潛移默化給了劉二爺...不說多的,很多忌諱和規矩,在劉二爺心裏是萬分重要的,就這麽一竿子打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兒啊。
但整個社會的趨勢是如此,聰明如劉二爺也不會站出來和整個社會唱反調,他就安安心心的在機關單位守起了大門,直到兩年後,根據這個鎮子的地形優勢,木材調運處在這裏成立了....
這是一件鎮子上的大事兒,當時在整個鎮上都‘轟動’了,因為木材調運處招工給出的條件是那麽的好,鎮上的每戶人家都是擠破了頭想進去。但因為工作的特殊性,人家一般隻招有力氣的青壯年....連女工人都招的很少,隻招了幾個負責後勤的,就像做飯什麽的。
這就顯得名額更加的珍貴,畢竟鎮子上別的沒有,有力氣的年輕人還是大有人在的,老太婆以為按照劉二爺在鎮上的好人緣和威望,自家的大兒子條件又合適,進去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可是他家大兒子偏偏就沒能進去,這招工時沒進去,以後想要再去那就難了,為此老太婆沒有少責備劉二爺。
“這事兒我是故意不上心的,隻是這些年一直沒有給你道破,你以為木材調運處是個好去處嗎?絕對不是的...那裏建在回水灣啊?回水灣是什麽地方?又叫鬼打灣,那是水打班兒(浮屍)聚集的地方,陰氣森森的,你以為能好?不是那個命硬的八字,根本就克不住,去那裏上班...哎..折福減運都是小事兒,身體也因為長期接觸陰氣,會跨得很快的。
木材調運處邪乎就是那麽一個道理。”劉二爺打開了話閘子就有些收不住了。
這是他埋藏在心裏多年的想法,連自己的老太婆都沒說的想法,在今天也忍不住一股腦的說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故意不讓咱大伢兒去上班的?”老太婆還是第一次知道劉二爺心裏真實的想法,瞪圓了眼睛。
“那不廢話嗎?別忘了我爹是做啥的,就算沒啥功力,使不出啥真本事,難道忌諱還不知道嗎?我才不會為了錢,不小心讓兒子送了命,我悄悄看過我家大伢兒的八字,並不是啥命硬的人!知道嗎?這木材調運處從成立以來,第一年就撈起來了十七具屍體,個個都沒找到家屬...你以為他們不信啊?有些晚上我不是半夜才回來,和你說跟誰誰喝酒去了嗎?那是扯淡,其實是那邊的負責人找我做法事去了。”劉二爺說到這裏,又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
“有這事兒?”老太婆有點兒害怕了。
“我還能騙你?那鬼打灣以前沒成立木材調運處的時候,你說咱們鎮上的人會去嗎?都知道那裏邪乎,每隔幾年總得淹死那麽幾個人才能算數!要以前沒人管吧,那些水打班兒浮得久了,自己不是沉了,就是再次飄走了...這..哎...直說了吧,魏大漢就是死在這個事情上!因為那一年不是撈了十七具屍體嗎?最後一具屍體可邪乎..出事兒就是這最後一具屍體,我當時都想和你商量搬家了,我看那架勢,不死個二三十個人,是絕對不會罷休的,最後,你知道誰給解決了嗎?”劉二爺放下手中的酒杯,認真的看著老太婆。
“你的意思是...林建國?”老太婆有些不太肯定的問到。
“就是他!不是他出手..咱們這小鎮就準備辦白事吧,不出現那種家家有白事的情況,那是絕對不會收尾的。”劉二爺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老頭子,你沒有吹牛吧?”老太婆不相信了,沒發生的事兒,誰敢這麽肯定?
“我吹牛?嗬嗬,你要不嫌害怕,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你聽。”劉二爺或許是多灌了兩杯酒,臉上浮現出兩坨酡紅,脾氣一上來,也就顧及不了那麽多了,給自己的老太婆說起了那年差點兒把他嚇破膽的事兒。
第六章 鬼打灣的傳說(五)
木材調運處離鎮子大概有3,4裏的路,由於是大路的原因,也不算遠,徒步走的話大概半個多小時,就能從鎮子走到木材調運處。
原本在解放前,這裏有一個村子,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都遷走了,荒蕪了二十多年,直到這裏成立了木材調運處。
一開始,木材調運處的一些辦公用房就是用的村子裏的老房子,工人的宿舍也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這些房子全部都推倒了重建,劉二爺聽說是林建國私下給調運處的高層出的主意。
不過,這些都隻是猜測,隻有實實在在的事兒,才能證明一些什麽,劉二爺是個實在人。
所以,他說第一年木材調運處大半年打撈出了17具屍體是一點兒也沒誇張的,老百姓怎麽想,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層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懂些忌諱的,在打撈出第一具屍體的時候,調運處的某個高層就悄悄的找到了劉二爺。
“劉二爺,聽說你以前都幫鎮上的人辦些紅白事兒?”那一天,調運處的領導並沒有直接找上門來,而是在一個下午,托機關的人把劉二爺帶到了這裏。
“哦,哈哈..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大家辦紅白喜事兒嘛,都圖個熱鬧,而我不就是混個飯吃嗎?那個時候的日子難呐,還是D好,讓我有了好日子過,再也不弄那些營生了,我現在可是追求先進的,還主動參加掃盲班,幫助大家認字兒呢。”劉二爺弄不清楚這個調運處的二把手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可是劉二爺做為鎮子上為數不多的文化人,可是個人精兒,見什麽人說什麽話,他可是懂的。
“嗯,追求先進是好事兒啊,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咱們是應該取其精華的..劉二爺能有這種覺悟,不愧是個文化人。”二把手打著官腔,表揚了劉二爺一句,但接著就話鋒一轉說到:“不過嘛,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現在有很多咱們還應該慢慢探索,劉二爺啊,你那一身的本事,可不能荒廢了。”
“啊?”這下是劉二爺琢磨不出領導的話究竟是個啥意思了。說有問題吧,人家說話滴水不漏,說沒問題吧,什麽叫自己的一身本事不能荒廢了,自己有啥本事兒?大不了就是知道紅白事的標準流程,知道咋才能不犯忌諱之類的..當然,這其實也算一樣本事,畢竟這種東西學起來是繁雜的。
“劉二爺,直接說了吧,現在人民需要你啊,但這事兒必須辦的低調才好,畢竟無名英雄也是英雄呐。”麵對疑惑的劉二爺,二把手忽然這麽說了一句。
劉二爺是什麽人?人精似的人,他明白這是木材調運處需要自己辦事兒了,而且是不能拒絕的事,這樣想著,劉二爺的心裏頗有些沉重,他沉吟著:“給組織辦事兒,那我絕對沒說的,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辦得了啊?”
“這個找到你,肯定是你能辦得了的事兒。”二把手也不明說,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然後端起他那大茶缸子喝了一大口茶,這才說到:“昨天,調運處的工人撈起一具屍體,泡得很爛,估計也找不著是誰了,說要安葬了吧,這多少得有些講究,劉二爺,這事兒你有經驗,你有什麽看法?”
二把手始終不明說到底是啥事兒,但這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劉二爺懂了,這個時候也是需要自己表態的時候了,當下他也不再猶豫,直接說到:“既然組織需要,看法我就不多說了,我直接把這事兒辦了吧,今天晚上就辦,那屍體停久了可不見得是好事兒,就這樣吧。不過,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有些東西就麻煩組織幫我準備一下...”
“好,那就這麽定了。”二把手很高興的樣子。
就是這麽一番談話,直接確定了劉二爺的一個副業,就是幫著木材調運處做一些法事,超度一些被撈上來的浮屍,不管怎麽樣,至少從心理上也能給木材調運處一個平安,這事兒也算是雙方合作的不錯。
劉二爺從來沒有耽誤過法事,木材調運處也悄悄的給劉二爺一些補助,在和老太婆說這事兒的時候,劉二爺還悄悄的從某個角落掏出了一個小包兒,小包裏層層藏著的竟然是各種票據,不僅有糧票,布票,甚至油票,肉票也不算少。
“好你個劉二,你竟然敢瞞著我藏著這麽多票?”老太婆看見這些,心裏的氣不打一處來。
“我能拿出來嗎?拿出來能說清楚嗎?這可是秘密的事兒,你又愛和那些婦人聊天,萬一暴露了咋辦?大家都不好辦呐,這是我為小兒子結婚準備的,心裏琢磨著一直到時候再想個辦法說出來,不然我能咋辦?老婆子,不是我膽兒小,這事兒今天算我藏不住了,給你說了,但你千萬別到處亂說啊。”劉二爺的臉上異常的嚴肅,從結婚到現在,他還沒有用那麽嚴肅的臉色對著自己的老婆說過這樣的話。
老太婆不傻,雖然文化不如劉二爺,但精明可是比劉二爺還精,她一把搶過了那些票證,白了劉二爺一眼,然後說到:“你繼續說啊。”
“有啥好說的?這事兒不就這麽辦了下來嗎?咱們這木材調運處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黴?總之大半年就撈起來了十六具屍體,聽二把手說,有的木材調運處運氣好,一年也碰不上一具屍體。但也有更倒黴的,聽說二把手有個戰友,也是在一個木材調運處當領導,有一次撈上來一具邪乎的屍體,那個調運處連死了三個人,重傷重病了好幾個..最後是請了一個無名老道士才把那事兒壓下來的。這也就是二把手一定要讓我辦事兒的原因呐。”劉二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自己沒有太大的本事,但對很多忌諱深信不疑,看來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那你運氣好,沒遇見邪乎的事兒。”老太婆也挺震驚,不過想著自己男人沒事兒,不好好的坐在自己麵前喝酒嗎?心裏也就放下了心。
“沒遇見?你忘記我剛才說的了?後來不是撈上了第十七具屍體嗎?那就是真正的邪乎東西!我隻是運氣好,剛好遇見鎮上有林建國那麽一個高人存在,否則第一個死的是魏大漢,第二個死的就是我了。”劉二爺認真的說到。
“咋回事兒?那麽嚴重,你可得好好說說。”老太婆也上了心。
那是一個冬天的上午,一起床就是一個陰沉沉的天氣,看樣子是要下雪的天兒,那黃乎乎的看起來就快壓下來的天都那樣持續了快一上午,也不知道雪什麽時候才能下下來,總之這樣的天氣,任誰看了心情也不好。
那個時候,林建國已經逃荒來到了這個鎮子,剛住進窩棚不久,不過在單位守著大門的劉二爺還和林建國不熟悉,他不可能在乎那麽一個人,他那天在乎的是這雪是該要什麽時候下下來啊,這天氣看起來就像書裏描述的冤氣聚集天兒一樣,看起來不是那麽吉利。
可是劉二爺終究沒在門衛室裏等到雪下下來,因為不到中午的時候,他又被木材調運處的人喊了去。
在路上,他就有一種心驚膽寒的感覺,覺得這一次的事情說不定不一般。
人,總是有點兒直覺的,何況是劉二爺這種操辦了法事這麽多年的人。
果然,還沒到木材調運處,在那單位的大門口,他就遠遠看見了二把手,他的神情倒是看不出來什麽,可是他手裏夾著一支煙,來回的在大門口走著,就讓人覺得他很焦慮。
一看見了劉二爺,這二把手一下子就笑了,跟見到了親人一樣,把煙一扔,就快步的走了過來,一把握住了劉二爺的手,說到:“劉同誌,你總算來了,你懂古文,我這自我學習遇到點兒麻煩,總算把你給盼來了。”
劉二爺常常來做法事,這事不能讓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木材調運處高層的幾個心腹,這事兒是絕對保密的,至於找個借口那是難事兒?
很快,劉二爺就被二把手帶進了辦公室,辦公室早就坐著幾個人了,全是木材調運處的領導,當然還有三個工人,其中有兩個都是領導信任的心腹工人,這陣勢,劉二爺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啊,心裏的感覺就更不好了。
調運處的一把手是個沉默的人,見到劉二爺來了,才鬆了一口氣,但他也說不出來個什麽,隻是寒暄了兩句,就讓二把手處理這事兒了。
天冷,辦公室裏燒著熱乎乎的火盆,原本是溫暖的,二把手卻上來第一句話就把整個辦公室的氣溫都弄得下降了幾分。
“劉二爺啊...我看咱們這次遇見邪乎的事情了,不,確切的說是終於碰上了一具邪乎的屍體,這事兒恐怕不好弄啊。”二把手的語氣是如此沉重。
在他這句話說完以後,劉二爺就像感覺不到屋子裏火盆的溫度了一般。
可是二把手一聲歎息,不打算緩和一下氣氛,直接對那個陌生的工人說到:“牛大壯,屍體是你撈到的,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原來是這個工人撈到了屍體啊,劉二爺的眉眼不自覺的抬了一下,這工人不是鎮子上的人,是木材調運處帶來的工人,眉眼陌生,可劉二爺卻隻是那麽看了一眼。
頓時,就覺得心驚肉跳!
第七章 回水灣的傳說(六)
劉二爺嚴格的說起來是一個沒有功力,沒有術法的道士,隻知道道家的一些法事操辦和忌諱,應付一些平常中邪的情況,但也隻是知道怎麽做,不知道其原理。
所以嚴格的說起來他並不算道士,隻能說是一個民間的‘江湖術士’,他不可能有什麽開天眼的法門,也沒那個天分,但長期這樣的術士身份,加上紅白事兒做的不少,偶爾還會處理一下中邪的情況,他自然也累積了不少獨到的經驗,還有就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
這種直覺說不清道不明,甚至是朦朧不清的,但是劉二爺就是能夠感覺到,他之所以見到那個叫牛大壯的工人心驚肉跳,那就是他的直覺讓他‘看見’了眼前這個人幾乎是‘陰氣衝頂’的情況了。
說的明白一些,就是這人的額頭上纏繞著一層黑氣,劉二爺把這個事情叫做‘陰氣衝頂’。
這情況吧,以前不是沒有見過,但那黑氣都是淡淡的一層,劉二爺要閉上眼睛,仔細感覺才能察覺到一點兒,可是這人的額頭上的黑氣,是咋一對眼,就讓劉二爺覺得眼前一黑,仿佛那黑氣要傳到了自己身上似的,他咋能不心驚肉跳?
這種直覺帶來的隻是一瞬間的感受,下一刻,劉二爺眼前就恢複了正常,眼前站著的是一個皮膚黑黃黑黃的壯實漢子,一切都很平常,畢竟劉二爺不會真的開天眼,直覺能帶來的感受就隻是一瞬間。
不過,這種心理感受還是直接影響到了劉二爺的行為,他下意識的挪了挪屁股下麵的凳子,手裏的茶缸也差點兒端不住,屋子裏坐著的一屋人都頗有些奇怪的看著劉二爺,畢竟他的反應太大了。
“劉二爺,你這是?”最精明的就是二把手,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事兒,沒事兒。”大庭廣眾之下,劉二爺總不能說這人麵帶黑氣的事情,在這種社會環境下,做做法事還能被大眾接受,說的懸了,恐怕就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了,不管事情怎麽邪乎,自己要穩重。
劉二爺端起茶缸喝茶,輕輕的掩飾了過去,隻是一把手和二把手看著劉二爺若有所思的樣子,但是最終也沒有說什麽。
牛大壯是個粗人,雖然覺得劉二爺的行為有些奇怪,但到底沒有多想什麽,接過二把手遞過來的帶過濾嘴的香煙,他就高興了,點上那支香煙,抓了抓後腦勺,憨厚的笑了笑就說開了:“說起來也沒啥,誰都知道冬天這河有些地方得凍住,咱們木材調運處是靠水力,冬天就沒那麽忙,但多多少少有些存木是要忙著搬運上來的,這眼看著到年末了,大家都想快些弄完了,好高高興興過一個春節吧...”
“你直接說重點嘛。”二把手不滿意的打岔了一句。
牛大壯又是憨厚一笑,不知道咋的,這笑容看得劉二爺心裏有些不舒服,難受,當下沉吟著在心中拿定了主意。
“好吧,就這幾天大家都在加班,昨天夜裏不是我的班兒,但老王臨時有事兒,就叫我頂上了,前半夜倒也沒啥,我們上工的十幾個人還有說有笑,可是幹到這後半夜,心裏就老不舒服了,也說不上來為啥,就覺得冷颼颼的,誰也不想說話,那..那感覺一說話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盯上了一樣,因為這樣吧,這工地上就特別安靜,原本也沒啥事兒,後來吧,輪到我和老張下水撈木頭的時候,就不對勁兒了,我們倆老聽到一個女人哭。”說到這裏,牛大壯小心的看了一眼屋子裏的人,個個都是官兒,萬一說自己宣揚迷信呢?
“沒事兒,你繼續說。”一把手聽得入了神,煙屁股燒到了手指頭才回過神兒來,像想到了什麽,他鼓勵牛大壯繼續說下去。
這下牛大壯有了膽子也就不顧及什麽了,抽了一口煙繼續說到:“我肯定那不是錯覺,那女的哭得嚶嚶嚶的特別傷心,現在說起來我是有些後怕,但當時我不知道咋的,還真不咋怕,就想著誰家婆姨受了欺負?大半夜跑這河邊兒哭來了,膽子忒大了...下意識的四處看,還真讓我看見一個女的坐在一木頭上哭。”
這話聽得在場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先不說大半夜,女的,哭...這幾個敏感字兒,就說這木材調運處的木頭平日沒搬運上來的時候,都是泡水裏的,回水灣的水不會結冰,但也凍得夠嗆,誰沒事兒跑水裏坐木頭上哭啊?這事兒不對勁兒,真真的不對勁!
劉二爺的臉色也不好看,但他相對來說鎮定一些,問到:“那女的穿啥色兒的衣服?”
牛大壯抓了抓腦袋,估計現在回想起那晚的情況害怕的有些厲害了,說到:“有點兒遠,模模糊糊也看不清楚,像是紅色兒吧,又像是黑色兒!對,那屍體不是撈上來了嗎?是紅色兒的喜袍...那...”牛大壯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虧他那黑紅黑紅的皮膚也能呈現出這種蒼白來。
劉二爺的手一抖,茶缸蓋兒‘啪’的一聲就蓋在茶缸上了,這不是絕對的厲鬼嗎?厲鬼啊!他不懂太多,但是黑色衣服的男鬼厲,紅色衣服的女鬼厲,這種基本認知還是有的...還能顯性出來迷惑人,這根本不是他劉二能解決的啊。
茶缸蓋兒合上的聲音嚇了屋子裏的人一大跳,二把手小心翼翼的問到:“劉二爺,你看這...?”
劉二爺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該回答二把手什麽,直接就說到:“你讓他說完,說完啊...”
牛大壯的一支過濾嘴兒吸到了煙屁股,扔了,臉色難看的說到:“那還有啥說的,我當時也不覺的害怕,就徑直的過去了,那根木頭離岸邊就兩三米的樣子吧,水也不是太深,我過去了,老張也跟著過去了,結果哪兒有什麽女人?當時,我還和老張開玩笑,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婆姨了,剛才竟然聽見女人哭,看見一個女人坐在這根木頭上哭...結果把別人老張嚇到了,拉著我就走,可我走不動啊,身子像是被啥東西給勾住了。”
“然後呢?”劉二爺其實不想聽下去了,他已經清楚明白的知道,這個事情絕對是超出了自己能力範圍的事兒,他隻是下意識的那麽一問。
“然後..我低頭一看,這才真正的嚇到了,我那工作服,就是那防水褲被一隻穿著紅鞋的腳給勾住了,我還想下意識的去弄開,就是全身沒力氣..當時嚇傻了,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我大聲的叫老張,指著那裏給老張看,那水麵上,清清楚楚一隻腳勾著我的工作服,也不知道咋給勾上的!老張也嚇傻了,大聲的叫人來吧..結果大家都來了,沒人敢去碰那腳,七手八腳的把那木頭給推岸邊了,那隻腳也就不勾著我了,結果...”說到這裏,牛大壯咽了一口唾沫,看著屋裏的人。
“說。”一把手的話語非常簡單。
“結果...那木頭在岸邊自己翻了個個兒,把朝著水下的那一麵給翻出來了,那是一根大木頭,總之我一個人抱不過來,翻個個兒吧,那下麵就是一具女屍,死死的抱著那根木頭..穿著喜袍,看起來像是一個要嫁人的姑娘家,我不明白她怎麽這樣死的,反正那雙手緊緊的抱著木頭,我想起先前的事情沒敢細看,總之瞥了一眼,就看見一張臉都完全的青了,可能給凍的?總之嚇人的很,就像新死不久吧?再後來,大家就叫來了那天值班的隊長,再後來,就給抬到那破木房子裏去了,以前發現屍體不都往裏麵擱嗎?”牛大壯終於把屍體的發現過程詳細的說了。
“就這麽過了一夜?”劉二爺心跳的‘突突’的。
第八章 鬼打灣的傳說(七)
“不然能咋的?誰也不願意靠近那破木房啊..就放著等上級處理嗎?能找到家屬就找,不能找到還不是就找個地兒給好好埋了。就是這次的事兒有點兒嚇人。”牛大壯心有餘悸的樣子。
劉二爺剛想說點兒什麽,卻已經被二把手給打斷了,他擺擺手說到:“嗯,叫你來詳細說這件事情,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情呢,隻是一件普通發現了浮屍的事情,可因為那天是晚上,你又受到了驚嚇,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響,這才詳細的來詢問經過了。當然,我們不是沒理由這樣說的,這位劉二爺呢,是鎮子上懂一些,咳,怎麽說呢,老祖宗流傳下來的事情的,他能對這事兒有個判斷,今天叫他來,就是想聽聽他的說法,好讓你安心。”
說完這話,二把手避著眾人的目光,使勁兒的給劉二爺使著眼色,劉二爺心裏其實不願意,他覺得要這樣安撫牛大壯是害了別人,但還是身不由己的說到:“咳,這事兒是這樣的,回水灣容易聚集一點兒陰氣,畢竟這裏的死人多,你白天幹活,晚上幹活,就容易受影響。你呢,這是被影響了,所以產生了幻覺,你看,別人不就沒事兒嗎?沒啥大事兒,回去休息幾天,啥事兒沒有。”
“所以,這事兒你就別到處宣揚了,知道嗎?這要過年了,別鬧的大家心裏不舒服!咱們要相信科學,總有一天科學也能說明陰氣是什麽的,知道了嗎?”二把手嚴肅的說到。
牛大壯沒啥文化,被兩人這麽一‘忽悠’,也就真的相信了,臉上的神情也就放鬆了。
隻不過劉二爺心裏打定了某個主意,當時也就沒有再開口了。
牛大壯被問完話,就出了辦公室,他一走出辦公室,劉二爺知道辦公室剩下的就是‘自己人’了,這才放下茶缸,一拍大腿,喊了一聲:“這事兒可糟糕了,你們咋能把那屍體獨自留在那裏一晚上呢?”
“那咋了?”劉二爺的話剛一說完,第一個有反應的不是二把手,而是那個一把手,他很激動的樣子,以至於‘忽’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屍體是昨天半夜發現的(不按12點計時,就是純粹的白天黑夜計時),那到今天上午,有人靠近過那個破屋沒有?”劉二爺臉色嚴肅的問到。
“還沒呢,誰沒事兒願意靠近那裏啊?”一把手有些奇怪,但還是認真的回答了一句。
“那和我走,一起去看看,要沒啥異常還好,有啥異常,就給工人放假了吧,就說春節提前休假,這事兒麻煩啊。”劉二爺歎息了一聲。
————————————————————分割線——————————————————
從辦公室出來,已經是中午了,天色變成了一種怪異的鉛灰色,而壓抑了一上午的雪終於落了下來,先是細細密密的雪點子‘啪啪’的打在人身上,過不了多久就變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
中午時分,工人們都去不遠處的食堂吃飯了,整個工地顯得冷冷清清,而停放屍體的小破木屋在工地的那一角,要翻過一個小山坡,在回水灣的邊緣處。
劉二爺一行人有八個,劉二爺,加五個領導,外加兩個工人,沒有一個女人,全部清一色兒的男人,但在紛揚的雪中看見那棟冷冷清清顯得有些淒涼的小木屋時,都感覺到了全身雞皮疙瘩直冒。
“要過去?”其中一個戴著眼鏡的幹部這樣說了一句。
“那你不過去?”一把手臉色難看,似乎是在叫他不過去,似乎又是一句反問句。
那個戴眼鏡的幹部估計不想得罪一把手,閉口不言了,盡管有些害怕,但到底還是跟上了眾人的腳步!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叫魏大漢的工人,劉二爺就緊跟在他的身後,從看見小木屋到走到小木屋跟前,眾人一共用了十幾分鍾。
其實距離哪有那麽遠?不過是磨磨蹭蹭的磨嘰到了這裏,然後在距離小木屋有十米遠的地方,大夥兒都停了下來。
“我去看看吧。”劉二爺如是說到,畢竟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是跑江湖的術士要遵守的規矩中最重要的一條,否則因果纏身,後果比普通人要嚴重一倍,劉二爺不敢違背這個規矩,所以再危險也得上!就像電影裏的道士一旦收了人錢財,哪怕是厲鬼僵屍也得衝在最前麵,不然就是一個沒有身份,不懂規矩的假道士。
大雪下了快有半個小時,此時小木屋前麵的一小塊兒空地上早就鋪了一層薄薄的雪,但這樣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一些痕跡還是沒有辦法消除的。
劉二爺在院子前麵仔仔細細的看,隻是看了幾分鍾,膽戰心驚的感覺又衝上了他的心頭,他看了一眼其他幾個人,最終招了招手,把二把手叫了過來,盡管都是自己人,這種事情就不宜大張旗鼓。
“咋了?”二把手走到了劉二爺的身邊。
“看著地上,跟著我走。”劉二爺沒有多說什麽,而是簡單的解釋了一句。
二把手狐疑的看了一眼劉二爺,但到底還是朝著地上看去,在這個時候,劉二爺適時的指著地麵的某個地方,咳嗽了一聲。
二把手的目光也就恰好的順著劉二爺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看了這一眼,二把手立刻就忍不住‘啊’了一聲,因為地上赫然是一個清楚的腳印..確切的說是一個女人的腳印!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踩的,有些濕漉漉的感覺。
要知道,這裏是黃土地,有些沙化的樣子,如果是濕腳一踩上去,留下的印記那時分外清楚的!一層薄雪哪能掩蓋這些腳印?
二把手不敢看了,也不敢跟著劉二爺走了,可是劉二爺是一個非常有‘職業道德’的人,既然心中有了想法,他覺得還是給當事人交代一個清楚的好,他幹脆走了兩步,拽著二把手的胳膊,一路走了十幾步,一直走到了那個破木屋的門口才停下。
“看清楚了嗎?”劉二爺對二把手說到。
二把手哪裏看清楚了什麽,隻覺得一層冷汗濕漉漉的從全身上下都冒了出來,粘在身上,連外麵是冷是熱都分不清楚了,可是他怕劉二爺拉著自己再走一遍,隻能掏出一張手絹兒,邊擦汗邊說:“清楚了,看得可清楚了。”
劉二爺歎息了一聲,拉著二把手走到了一個遠離木屋的僻靜處,雙手一攤,無奈的說到:“我也不怕你說我宣揚封建迷信了,這裏麵不是鬼不鬼的東西那麽簡單了,而是一具活屍,知道嗎?活屍可是吃人的,這玩意兒我隻從祖傳的一本祖籍上看到過,比僵屍還麻煩。但無論是厲鬼,還是僵屍我都收拾不了,更何況這玩意兒,沒辦法了。”
二把手頓時沒了主意,木材調運處是國家安排在這裏了,難道能說搬就搬?工人也不可能無限期的放假下去,難道要...?想到這裏,二把手知道這已經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情了,幹脆把一把手也叫了過來。
相比於沒了主意的二把手,一把手要鎮定的多,他叼著煙卷,沉吟了很久,說到:“劉二爺,你是真沒辦法了?如果這事兒不能解決,怕隻有上報上級之後,讓部隊來了。”
“部隊管用?如果用人命去填倒是管用。”劉二爺搖頭歎息了一聲。
“這你就別管了,曾經也有別的木材調運處發生過不好的事兒。不過,現在接近年關了,這上報的事情還有些麻煩,你能不能想個辦法穩住裏麵的家夥幾天?這上報總是要時間的。”相對於二把手,一把手的思路是清晰的。
“我能有什麽辦法?”劉二爺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但一把手好像沒有打算放過他,隻是目光爍爍的盯著他,看樣子這是要逼劉二爺想出一個辦法。
劉二爺無奈了,隻能背著雙手在雪地裏來回踱步,過了很久才下定了決心一般的說到:“有真本事的道士,那是高人,可遇而不可求!我就是半個把式,對付不了這玩意兒。但是我祖上學道不是沒有一點兒機緣的,曾經還有兩張流傳下來的老符紙,也不知道能不能鎮住...”
“這事兒隻能這麽辦。”一把手歎息了一聲,現在打官腔沒用了,他算見多識廣,人脈也廣的人,見過聽說的事兒不少了。
“別,這不安全...邪乎的東西還得陽氣重的東西來鎮壓,兩張符不保險...波及到鎮上了,那可就是大事兒,你得派十來個壯漢子來守住這屋子才行呐。”劉二爺再次歎息了一聲。
一把手沉默了...過了很久才說到:“頂多也就十個人,多了我不能保證人多嘴雜,你知道有些事兒是不能外傳的,相當敏感啊。”
“暫時就先這麽辦吧。”劉二爺很快就和一把手確定了方案。
第九章 鬼打灣的傳說(八)
從那個詭異的木屋回到家裏,一路上劉二爺的心裏都是極不舒服的,一種是來自心裏的不舒服,另外一種則是來自自身感覺的不舒服。
自身感覺的不舒服劉二爺自認為很好解釋,那就是靠近那所謂的活屍近了,沾染的陰氣太多而導致的,至於那種淡淡的,詭異的被盯上的感覺,劉二爺則刻意去忽視了。
而心裏不舒服則是關於這件事情的無奈,明明知道守‘活屍’有多麽的危險,卻不得不讓十幾個精裝的漢子去守著,為了維持表麵的安寧,還得對他們隱瞞真相...這些人身上說不定已經被打上了‘犧牲品’的標簽,可是劉二爺小時候就愛看個史書傳紀什麽的,還特別愛看野史,明白這種事情在曆史上多不勝數,一道選擇題而已,要選擇大的,有時就得犧牲小的,相比於那十幾個人,不管是木材調運處還是鎮上人心的安寧都是無比重要的,搞不好桶到國家去了,流言散開了,誰以後的日子也別想好過。
“這天氣。”想到這裏,劉二爺的心裏就越發的沉甸甸的,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他的步子卻詭異的轉了個圈,沒有朝著家裏走,而是再次朝著木材調運處走去。
他徑直來到了工人宿舍,打聽了一下牛大壯住哪兒,就敲開了他的門。
牛大壯一開門,還是讓劉二爺眼前一黑,不過過了兩三個小時,牛大壯腦門上的陰氣越發的濃重了,就跟烏雲蓋頂似的,一張臉蒼白著,整個人看起來竟然有一種讓人‘討厭’的感覺。
當然,牛大壯本身並不讓人討厭,隻是陰氣纏身了,人的本能就會下意識的避忌這個人,沒緣由的討厭!以為地下的職業真沒有影響嗎?就像盜墓的能風光走在世上嗎?不可能,他們身上陰氣沾的多了,注定人緣不好,人們不愛靠近他們,就憑本能。
但牛大壯是躺槍。
“您進來。”對於領導看重的人,牛大壯自然是尊重而殷勤的,趕緊閃身想讓劉二爺進屋,屋裏還有其他兩個人,劉二爺隻是瞄了一眼,就覺得不太好,估計也是被‘連累’了。
“不進來了,有些事情還想問問你,咱們出去談?”劉二爺咳嗽了兩聲,人畜無害的樣子,邀請著牛大壯。
牛大壯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披上了厚厚的軍大衣和劉二爺走了出去,走在了工人宿舍外的雪地上,一路上牛大壯都瑟瑟發抖,那麽壯一個人,穿得又比劉二爺厚實...劉二爺在心裏歎息了一聲,說到:“你若信我,就趕緊的去鄉下找些東西來洗澡,配方是菖蒲,艾草....”
劉二爺說了一大竄兒的名字,牛大壯疑惑的看著劉二爺,說到:“你說這些我知道,這不是端午節洗澡用的玩意兒?”
“端午節?你知道嗎?真正的端午節是毒日,惡日,才有了這禳解災異的習俗,你以為這方子怎麽來的?這方子是那時候道家的高人傳下來造福於民間的...最是驅陰趕毒,你必須每七天泡兩次,連泡七七四十九天。多的話我也不想問你,你肯定自己也能感覺到很多不對勁兒的地方,不信你可以挽起你的褲腿來看看。”說完,劉二爺也不再與牛大壯囉嗦,而是朝著家的方向,頭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在紛揚的大雪中,牛大壯打了一個顫,他其實知道劉二爺說對了,他的腿上,就是那夜被勾住的地方,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個烏黑的印記,可是有些事情不能亂想,有些話不能亂說,就算是牛大壯這種粗人也是知道的...他心中感動,知道劉二爺是冒了風險。
“這段日子最好別呆在廠裏,就在鄉下吧,躲得遠遠的...至於身上的那個黑印,會慢慢淡去。”劉二爺的到底不放心,又多說了一句。
牛大壯心中感激的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若是下跪磕頭,在這工人宿舍的附近又太過張揚,隻能看著劉二爺的背影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高人。
自然在真正的道家人看來,劉二爺這半個把式對整件事情裏的許多事情判斷是有錯誤的,可是他卻有著真正道家人的良心與底線,他沒有放任牛大壯去死,而是冒著一定的風險去提醒了牛大壯,這就是一種精神。
而牛大壯得了提醒,也可能是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靈光,竟然在當天下午就出發離開了木材調運處的工人宿舍,也算是逃脫了一條性命。
————————————————————分割線————————————————————
站在自家的門前,劉二爺並沒有急著進門,而是望著大門沉吟了許久,才喚出了老婆兒子,一定讓他們準備了一個火盆放在大門前,他跨過了火盆才肯進門。
老太婆嘴裏抱怨這做法可不吉利,但是一想起對比著自己家的老頭子,自己能懂什麽啊,於是又閉了嘴。
想去找劉二爺詳細的問點兒啥,可是他一回來就忙忙碌碌,又在他那間放滿了稀奇古怪的雜屋裏搗騰,所以老太婆也沒機會問,但那間雜屋呢,放的就是他以前幫人辦紅白事時,需要的一些物件兒.....
晚上,劉二爺也泡了一個去穢澡,除了這個,他也沒有更多的辦法,就算寫張符籙的能力都沒有,不過想著自己始終也沒進屋看過那屍體一眼,心中覺得這樣做了,也算是安心了。
夜裏,老太婆自然免不了詢問劉二爺一番,他隻打發說今天去了一個鄉下朋友那裏喝酒,經過一個亂葬崗,感覺心裏不舒服了,所以回來做為了一番。
老太婆迷迷糊糊的罵了一聲迷信,也就翻身睡了,她還不至於想象到木材調運處出了大事兒。
與此同時,那一座放著屍體的破屋外,也聚集了十個壯漢,點燃了一堆熊熊的烈火,開始在門外守著了。
到夜裏,這雪也沒停下,這些漢子沒有辦法,隻能搭了個臨時的簡陋篷子,躲在了下麵。
其實,長期下雪的地方都應該知道,下雪的時候不算太冷,一般化雪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冷,可今天就邪乎了,隻是下雪天,就冷得這些漢子一個個牙齒打顫,背上莫名其妙的起雞皮子。
“我覺得我穿得夠多了,咋這冷啊?靠近也火堆都不覺得熱乎,可邪了門了。”其中一個漢子忍不住感慨的說到。
“噓,別在這地兒說不好的詞兒,你知道的,這破屋裏放過多少東西吧?”另外一個他身旁的漢子不滿意的推了那個漢子一把,原因是因為那個漢子說了一個邪門,在這種冰冷的夜,滲人的地方,人們的神經都分外的敏感。
“呸,你搞什麽封建迷信?哪有那麽多忌諱?不就是一具屍體嗎?領導都說了隻是有科研價值,讓咱們守著,別給特務盯上了,你們一個個的還是男人呢,咋這麽慫?”兩個人的對話對魏大漢聽了進去,忍不住罵了一句。
魏大漢算是領導的心腹工人了,也是這次守夜的工人頭頭,很多工人私底下議論,明年如果有提幹的名額,魏大漢免不了就是一名幹部了,所以平日裏的接觸,很多工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巴結他。
他這麽吼一句,自然大家都不敢議論什麽了,而是低頭悶聲開始喝起劣質酒,解除寒氣...至於心裏是不是相信這一套說辭,那是另外一回事兒,隻能說領導給的條件太好,他們也算是一批和領導走得近的工人,沒辦法拒絕這件事兒罷了。
不過,事前領導那神秘兮兮不準他們外傳的樣子,又讓他們有那麽幾分相信,說不定就真有什麽貓膩,不定就是科研價值呢?
見大家不議論了,魏大漢滿意了,自己也灌了一大口酒,他今天下午也在辦公室,對整個事情知道的更加詳細一些,可也不算完全知情,隻是知道這具屍體要處理,處理之前不能鬧出一點兒什麽事情來。
對於領導這些做法,魏大漢表麵恭敬,心裏卻有些不屑,他覺得這樣邪門的屍體,早些燒了就好了,這樣拖拖拉拉的太慫了!再說,能搞出什麽事兒來,他魏大漢是出了名的膽子大。
關於他膽大的光輝事跡,那是說也說不完,什麽為了打賭,在停屍房裏和十幾具屍體睡了一夜,什麽在亂葬崗過夜之類的...這可不是吹牛,而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
“一群慫蛋兒。”魏大漢不知道想到什麽罵了一句,至於罵的領導還是工人,恐怕也就隻有他自己清楚。
半夜的破屋外,顯得有些慘淡的火堆,映照的一群漢子臉上忽明忽暗,而那黑沉沉的破屋上麵的窗戶,就像是一雙詭異的眼睛,在默默的看著這十個漢子。
第十章 鬼打灣的傳說(九)
淒冷而帶有絲絲恐懼的夜晚最是難熬,就算是十個壯漢聚集在此地,還有幾瓶子烈酒的陪伴,也同樣如此。
雪夜,沒有月亮....兩瓶酒見底,每個人臉上都多了兩團酡紅的顏色,微微有些醺了,時間也就過得不是那麽緩慢了。
“幾點了?”某一個工人拿起火堆旁一瓶未開的烈酒,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順道咬掉了酒瓶的蓋子,被火堆的溫度帶得有些溫熱的烈酒,火辣辣的灌進喉嚨,吐一口氣,膽氣兒總算壯了一些,但依舊不敢看那個破木房子一眼。
平時不這樣的,但說不清楚為什麽,在今晚,總覺得在那房子的窗戶背後躲著一雙冰冷的窺探的眼睛,在看著自己,隻要與之目光對上,就有異常恐怖的事情發生。
這是事後,每個人都形容過的感覺,除了魏大漢,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死去,沒有再開口說話的可能。
安靜了那麽久,除了‘咕咚咕咚’的灌酒聲,還有呼吸聲,這聲幾點了算是一句打破沉默的聲音,在這個地方,越是夜深,人們就越是失去說話的勇氣,包括魏大漢都有些沉默,這個問話的人不是因為比別人多喝了幾口,不見得有這種勇氣。
沒有人回答他,第一是因為那個年代的手表可是個稀罕物兒,不是人人都能夠用得起的,第二是實在沒人想在這裏開口說話,在這裏有的隻是默默的流動著的恐怖。
“X,就沒人能說聲幾點了嗎?好讓人有個盼頭兒,熬過了今天晚上,回去就有婆娘弄得熱麵糊糊湯喝,喝完了,那炕頭火熱,還能抱著婆娘舒舒服服睡一會兒。不給說個時間,老子現在就回去。”這個問時間的工人,剛才一不小心又喝下去小半瓶烈酒,這下是有些醉了,而醉了的人膽子總是大一些,敢在這個恐怖的地方罵罵咧咧了。
他身旁有一個工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總覺得這個工人這麽罵罵咧咧,已經引起了某種未知的東西的注意了,可是想拉住他,又覺得有些膽怯。
周圍依舊是一片沉默。
“嘿,魏大漢,你不是有表嗎?咋說個時間也不敢?不是膽子說了名兒的大嗎?怎麽這回也慫了?”估計是被那種無聲的恐懼逼到了極限,在酒醉以後,偏執的情緒想要發泄,那個工人不依不饒,一副不得到時間誓不罷休的樣子。
平日裏,不要說是在這個恐怖的地方鬧騰,就算是青天白日的工地上,借他兩個膽兒,他也不敢這麽對魏大漢說話。
“老子是慫了嗎?老子是不想在這地兒和你鬧,這是領導布置的任務,不是兒戲...你別TM灌兩口黃湯,就鬧事兒啊。信不信,老子楸你到那屋子裏過一夜?”畢竟是平日裏被工人們追捧慣了,魏大漢怎麽可能容忍有人這樣對他說話?加上,在鎮上魏大漢膽子大的名聲也響亮,他怎麽能容忍被人說慫?
要不是在這地兒,魏大漢可能真的有些害怕,他說不定已經撲上去揍人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在今夜不敢,隻是站起了吼了兩句。
可是那工人已經醉了,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句楸你到屋子裏過一夜深切的刺激到了他,他打了一個酒嗝,有些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斜睨著魏大漢說到:“我是慫蛋兒,我不敢到那屋子裏過夜。可你也別逞英雄!你說楸我過去,你自己敢不敢過去?我怕你是連進屋都不敢吧?”
魏大漢沉默了,他挨著死人睡過覺,亂葬崗過過夜,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這屋子他真的有些不敢靠近。
可魏大漢偏偏又是一個極要麵子的人,在慘淡的火光中,所有人的沉默中,他總是覺得大家看他的眼神兒都變了,不再是那麽崇敬的感覺,這讓他的心比刀割還要難受。
就這樣,都沉默了一會兒,魏大漢忽然走過去,推了那個喝醉的工人一下,從他手裏把那瓶溫熱的烈酒搶了過來,二話不說,‘咕咚咕咚’就灌了半瓶子下去!
那可是有60多度的高粱酒啊,比燒刀子還烈,這麽快速的喝下去,就少有人不醉的,魏大漢也很快就有了反應,他摸出一根兒煙卷兒來叼著,吼到:“這天下就沒有老子不敢去的地兒,今天老子就劃下個道兒來,如果等一下老子進去溜達了一圈,那麽今天我也非把你楸進去不可。”
說這話的時候,魏大漢紅著個眼睛,表情凶狠,像極了一頭憤怒的公牛,這副模樣把大家都嚇住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一下魏大漢是絕對認真了。
“咳...老魏,我看這件事兒就這麽算了,小孫也隻是喝醉了,你和灌了兩口黃湯的人計較個啥?”見事情有些收不住了,有個年紀稍長的工人忍不住來打圓場了,不管這是個提倡什麽的社會,見多識廣的老工人總是有些見識的,他認定了這破屋裏的‘東西’邪乎,不想節外生枝,能好好熬到天亮,完成領導的任務就算完事兒。
說這話的時候,有兩個工人趕緊去拉住了魏大漢,而估計是魏大漢凶狠的表情和話嚇住了那個叫小孫的工人,也估計是淒冷的北風一吹,他的酒稍微醒了一些,這小孫忽然就害怕了,趕緊走過去,哭喪著臉拉著魏大漢說到:“魏哥,我錯了不行?剛才就是喝酒多了...說話不經大腦,你別和我計較,這天兒這麽冷,這地兒又...”說話的時候,小孫縮了一下脖子,是真的快哭出來了,然後陪著小心繼續說到:“魏哥,你看就算了吧?”
要放平日裏,魏大漢可能也就真的不計較了,但今夜或許大家都有些壓抑,加上半瓶子烈酒的酒勁兒哪是那麽容易過去的?他依舊瞪圓了眼睛,根本就不理會小孫,而是一把推開拉住他的兩個工人,還順道踢了小孫一腳,嚷到:“老子魏東來,遇見啥事兒都不曾怕過!就算是那鬼,也要避諱老子三分,今天我非得把你這孫子楸進那屋裏去一次不可,你給老子等著,等著看看什麽才是漢子,什麽才不是逞英雄。”
小孫被魏大漢踢了一腳,窩在雪地裏半跪著,一時間也爬不起來,看樣子魏大漢是用了大力,動了真怒,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想伸手去抓魏大漢也沒那勇氣。
另外幾個工人想去抓魏大漢,都被推了回來,回憶起來那一夜,每個工人都說魏大漢的氣力比平日裏還大幾分,根本就逮不住,但真實情況是怎麽樣,恐怕隻有死去的魏大漢自己才知道了。
工人們原本還跟著魏大漢,但魏大漢好像是鐵了心,腳程極快,原本距離那個破木屋就不遠,這一番折騰下來,魏大漢就來到了破木屋四五米開外的地方,工人們不敢跟了,魏大漢則‘呸’了一聲:“一群慫貨。”
在慘淡跳躍的火光中,魏大漢一步一步的就走到了那個小木屋跟前,剛入夜時...領導特地派人到劉二爺家裏去拿的兩張符紙,還是他親手貼在門上的...此刻也分外的顯眼,黃的底兒,鮮紅的字,那叫一個刺眼。
工人們就這樣隔著四五米看著魏大漢,呼嘯的北風中,總有人覺得破木屋裏有什麽響動,卻又像聽得不那麽真切,不敢肯定。
此刻的魏大漢並沒有著急進這個破木屋,而是繞著這個破木屋打起轉兒來,誰也不清楚他要做什麽,但是處於下意識的,都往後退了兩三米...這個時候,一開始惹出是非的小孫也走了過來,站在大家的中間,有些傻愣愣的看著魏大漢,不知道要說什麽。
很快,魏大漢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破木屋的背後,大家的心跟著提了起來...這背後眼睛裏看不見,該不會發生什麽事兒吧?小孫決定,如果魏大漢從那背後竄出來,說什麽也得把他拖回來,事情是他惹出來的,他覺得自己得負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概過了兩分鍾,就在大家耐不住,商量著要去找魏大漢的時候,他從破木屋的後麵竄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魏大漢神色分明變得輕鬆了許多,小孫本想上前去拉他,卻不想他此刻就站在破木屋的窗子前一動不動了,看著那跟眼睛似的窗子,小孫的步子有些邁不動,他不知道為啥,怕那兩扇窗戶,他隻能顫巍巍的喊了一聲:“魏大哥?”
可是,魏大漢根本不理他,而是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嘩’的一聲推開了那窗戶,整個臉色就杵在了那窗戶跟前兒,看樣子像是在打量裏麵,沒人看得清楚他的表情,因為那破木屋的窗戶也開得奇怪,是開在側麵的。
在這時,一個站在最邊兒上,離魏大漢最近的老工人忽然‘啊’了一聲,嚇了大家一跳,當大家望向他時,他又捂著嘴,擺著手,不說話了。
“叫叫個啥?”魏大漢忽然就不再朝窗戶裏麵看了,整個人看起來也沒什麽異常。
隻有那個老工人指著魏大漢,不知道該說個什麽?
但魏大漢卻沒事兒人一般的朝著大家走了幾步...此刻,風正急,雪也越發的大了。
(今天的大年三十兒,就在下午提前給大家拜年了,一路走來,三三呢,是個任性的破孩子,一路不乏大家的照顧,才能走到現在...所以,這一聲祝福是充滿了感謝的情誼的。去年的這個時候,很難呐,因為記得開年就檢查出來爸爸需要做手術,還是大手術,那個時候的心情...沒想到轉眼一年了,不好的都過去了,爸爸的身體也恢複了健康!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兒,也希望大家的生活是如此,不好的都走開,好的都聚攏在身邊,馬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