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敘事,尚待爭奪。塑造二戰後世界秩序的主要是西方對這場戰爭的敘事。但隨著美國主導的戰後秩序瓦解,中俄都在爭奪話語權。
— 紐約時報中文網 (@nytchinese) December 4, 2025
在中共版本的二戰敘事中,日本是一個有侵略曆史的國家,對鄰國構成潛在威脅。中國將二戰視為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長期鬥爭的一部分,最終應以中國大陸和台灣的統一告終。https://t.co/eYCLIXBoSv
今年9月,中國舉行了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80周年閱兵儀式。禮袍鳴響,戰機、導彈和踏著正步的軍隊在天安門廣場亮相,彰顯著軍事力量和不斷擴大的全球影響力。
同時傳遞的還有一種關於二戰的具體敘事,將中國塑造成戰勝納粹德國和日本帝國的核心力量。在這個版本中,如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當時所言,北京與莫斯科是“主要戰勝國”。
此後中國屢次援引二戰曆史,不僅出現在習近平與特朗普的通話中,也出現在與歐洲官員的互動裏。其論述總是以打敗法西斯主義和保護戰爭成果為中心。但其中隱含的信息是,日本是曆史上的侵略者,應該被警惕對待——日本最近明確表示,如果台灣受到攻擊,它將進行軍事幹預。
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二戰敘事。但塑造戰後秩序的主要是西方對這場戰爭的敘事——誰獲勝了,為什麽而戰,以及教訓是什麽。
如今,這種秩序正在瓦解。隨著中國等國家地位和實力的增強,它們正在利用部分力量來提出自己的曆史版本——這可能影響未來世界秩序的走向。
“無與倫比的戰爭”
為什麽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敘事至今仍然有這麽大的影響力?正如曆史學家安東尼·比弗對我說的那樣,“第二次世界大戰是一場無與倫比的戰爭”,但對許多人來說,矛盾的是,它成了“戰爭本身的定義”。
世界各國都經曆了同樣的事件。但方式各不相同。比弗說,所有這些各自的敘述從未真正融合為一體。如今隨著世界力量格局變遷,我們看到爭奪曆史話語主導權的競爭愈發激烈。
對於那些打敗納粹德國及其盟友(包括日本)的國家來說,這場戰爭是一場史詩般的正義與邪惡之戰。這些國家在定期紀念活動和學校課程中大量講起這段曆史,將人們團結在國旗之下。
戰敗國與那段曆史有著更為複雜的關係,但也仍然定義著這些國家。德國戰後的身份認同在很大程度上與贖罪有關。在日本,國家是否已充分道歉、是否應該正式放棄戰後被迫采取的和平主義立場仍是當代政治中的熱點議題。
德國和日本仍然是西方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主流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為它們成為美國戰後聯盟體係的組成部分。相比之下,在二戰中失去約2400萬人的蘇聯和約2000萬人的中國在許多西方報道中並不總是占據突出地位。
俄羅斯長期以來一直認為,它在希特勒的東線戰場上做出的犧牲更值得讚揚。中國近期推動提升其在戰爭中的曆史地位,與俄方訴求相呼應——盡管許多史學家認為,最終退守台灣的中國國民黨在二戰中發揮的作用大於共產黨。
這不僅僅是純粹的學術討論。關於曆史的爭論總是關於如何塑造現在。
新故事,新秩序
西方國家經常使用適合自己的二戰典故:布什政府把9·11事件比作珍珠港事件,把薩達姆·侯賽因比作希特勒。一位支持英國脫歐的活動人士將離開歐盟比作英國士兵從法國敦刻爾克撤離。
中國對西方領導人援引第二次世界大戰,是在試圖讓他們對日本的認知向中國版本靠攏:日本是一個有侵略曆史的國家,對鄰國構成潛在威脅。
這屬於更宏大的戰略布局,旨在最終收複台灣。在某種程度上,中國認為自己在戰爭中做出了犧牲,理應得到回報。俄羅斯將第二次世界大戰稱為衛國戰爭,在談到烏克蘭“去納粹化”時,也特意援引了那場戰爭。
比弗告訴我,支撐美國領導的戰後世界秩序的敘事是,美國將歐洲從法西斯主義手中解放出來,並賦予歐洲自由民主和自由市場資本主義。由此產生了旨在促進民主和自由貿易的國際機構(以及軍事幹預)。
但中國將第二次世界大戰視為對抗日本帝國主義的長期鬥爭的一部分,最終應以中國大陸和台灣的統一而告終——從中國的角度來看,這一承諾尚未實現。他說,從這個敘事中,衍生出一套截然不同的世界觀假設,從“主權”的定義到其他國家應該如何應對日本的重新武裝。
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故事正在轉變。但80年過去了,這場戰爭本身仍然是許多國家認同的核心。我們正在進入戰後時代,而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爭論一直伴隨著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