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4日,民主黨的候選人馬姆達尼在紐約市長選舉中獲勝,這一結果不僅震動美國政壇,也引來全球矚目。有人認為,這是民主黨路線變化的征兆。但是《紐約時報》11月9日發表題為《馬姆達尼不是民主黨的未來,這個人才是》的文章稱,馬姆達尼在紐約的勝利並不能證明進步派候選人在少數幾個大城市和沿海州以外的地區也具有競爭力,賓州州長夏皮羅才是民主黨的未來。文章作者是該報首席商業與經濟作家阿佩爾鮑姆(Binyamin
Appelbaum)。
文章編譯如下:
一個總統候選人的紙板人像就能在加利福尼亞州贏得民主黨選票,還能拿下另外15個深藍州。民主黨人需要回答的問題,也是關乎民主黨未來乃至美國民主未來的關鍵問題,是什麽樣的民主黨人才能贏得賓夕法尼亞州。
事實上,我們已經知道答案了。他的名字叫喬什·夏皮羅。
從2016年開始,在過去的三次選舉中,這位賓夕法尼亞州州長獲得的選票超過了該州所有其他候選人——包括總統候選人、參議員候選人以及其他州級公職候選人,並且在民主黨表現不佳的郊區和農村地區也勝過了其他民主黨人。
在特朗普總統2024年贏得的幾個州中,它們都是由中間派民主黨人執政,其中包括密歇根州的格雷琴·惠特默(Gretchen
Whitmer),她憑借“修好該死的路”的承諾贏得選舉;以及肯塔基州的安迪·貝希爾(Andy
Beshear),他倡導兩黨合作的“肯塔基團隊”模式,以吸引企業投資。
夏皮羅讓我很感興趣,因為在民眾不信任政府的時代,他堅持認為政府可以有效運作,從而成為美國最重要的搖擺州中最受歡迎的政治人物。
他擅長達成巧妙的政治妥協,並且善於將中間路線包裝得緊迫而重要。他的政治形象始終充滿活力。他抓住一切機會提醒賓夕法尼亞州的選民,他能把事情辦成。他最著名的成就是僅用12天就重新開放了一條坍塌的高速公路。
11月4日的選舉結果讓民主黨內部關於政治複蘇之路究竟是向中間靠攏還是向左靠攏的爭論愈演愈烈。這場爭論持續不斷的原因並非答案不明朗,而是因為對許多民主黨人來說,明確的答案難以接受。除非民主黨學會接納像夏皮羅這樣的中間派政治家,否則他們將無法重返白宮,也無法奪回國會的控製權。
馬姆達尼在紐約的勝利並不能證明進步派候選人在少數幾個大城市和沿海州以外的地區也具有競爭力。民主黨也不能僅僅通過包裝舊的理念來解決自身的問題。該黨已經徹底邊緣化,即便特朗普不受歡迎的總統任期也未能使得民主黨的支持率顯著提升。民主黨想要實現的一切,都取決於如何說服賓夕法尼亞州等地的選民——以及其他許多民主黨形象更差的地區的選民——讓他們相信該黨值得再給一次機會。
夏皮羅的方案為民主黨的複興提供了一個切實可行的基礎。民主黨是一個相信政府的政黨;他們必須證明政府能夠有效運作。他們必須兌現已經做出的承諾:教育、安全和機會。
2020年,夏皮羅擔任賓夕法尼亞州總檢察長期間,多次與特朗普就該州選舉結果的公正性發起的法律攻擊作鬥爭,展現了許多民主黨人渴望看到的對抗。但擊敗特朗普的途徑是向美國民眾展示一個更好的選擇。
夏皮羅先生構想的民主黨比共和黨更愛國,在某種程度上也更保守。這是一個希望改善公共機構而不是將其徹底摧毀的政黨,並且致力於傳承美國實驗的基本要素:自由民主、多元化社會以及以公共利益為導向的自由市場。
曆史告訴我們,人們往往會為了重新獲得安全感和穩定感而輕易犧牲民主。夏皮羅先生深知,當務之急是讓人們相信民主仍然是更好的選擇。
美國政治中最持久的模式之一是,選民更信任共和黨而非民主黨來打擊犯罪和促進經濟增長。就在不久前的一個星期五,夏皮羅來到匹茲堡,談論犯罪和經濟增長,這絕非偶然。
他站在阿勒格尼河畔的一處懸崖上,就匹茲堡市中心的一係列投資項目進展情況作了匯報,而匹茲堡市中心在他身後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天氣異常炎熱,大部分人群都躲到了遮陽篷下。工作人員向聚集在夏皮羅身邊的市政工人分發瓶裝水。這位州長衣著考究,頭發一絲不苟地向後梳著,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炎熱。他看起來興致勃勃。
“這些項目進展迅速,”夏皮羅先生對著鏡頭說道,“我們沒有浪費任何時間。”
匹茲堡的這項計劃對這座城市的命運來說隻是相對溫和的幹預,但它很好地詮釋了夏皮羅先生的政治策略。即興喜劇的第一條規則是“是的,而且……”。你接受前一個人說的話,然後在此基礎上進行補充。夏皮羅先生在達成政治妥協時也采取了類似的方法。他讚成增加對警察和公設辯護人的撥款。他一直致力於增加公立學校的經費,並向家長發放教育券。他還為企業爭取到了一些顯著的成果,特別是降低了該州的企業所得稅稅率。此外,他支持提高最低工資標準,並誓言阻止任何“工作權”立法,因此贏得了工會的大力支持。
他的匹茲堡計劃是一套標準的經濟發展和公共安全提案,其中帶有明顯的民主黨色彩:例如,為辦公樓重建和無家可歸者住房提供補貼;增加市中心警力;加強與社會服務機構的合作。
夏皮羅先生的第二個原則是反複告訴民眾他正在采取哪些措施來幫助他們,並且他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推進這些措施。2023年6月,一輛油罐車在費城東北部95號州際公路高架路段下方起火,導致部分路段坍塌。預計道路將封閉數月,但夏皮羅宣布進入緊急狀態,並批準了一項填埋95號州際公路下方區域的計劃,以便在上方快速建造臨時替代路段。他麵對鏡頭承諾兩周內重新開放高速公路。結果,高速公路僅用了12天就重新開放了。
政府運作不暢往往是因為左派更注重程序而非結果,而右派則反對結果。一方希望一旦所有手續辦妥,就立即開始修建連接洛杉磯和舊金山的現代化鐵路;另一方則希望終止這個項目。但無論哪種做法,都無助於促進兩座城市之間的人員流動。
夏皮羅既不認同左派的程序主義,也不認同右派的虛無主義。在最近的一次談話中,他告訴我,他“相信政府可以成為人民生活中一股向善的力量”。絕大多數選民不再信任政府能夠推進大型項目,夏皮羅很快補充說,他理解並認同民眾對政府目前混亂狀況的失望。“我們的製度固然重要,但需要改革,”他說,“我們最根本的責任是展現我們的工作成果,為人民謀福利——把事情做好。”
2023年1月,夏皮羅就任州長的第一天,就簽署了一項行政命令,取消了大多數州政府職位所需的大學學曆要求。他表示,此舉旨在幫助賓夕法尼亞州的低收入人群,同時也是為了糾正他所在政黨的精英主義傾向。他說:“過去十多年來,民主黨一直在告訴人們,除非上大學,否則你就不算真正成功。我認為這很冒犯人。”
夏皮羅的政治風格最有力的證明就是它行之有效。他上一次競選失敗是在1990年,當時他還是費城郊外一所高中的11年級學生,在學生會主席競選中名列第三。
從喬治城大學法學院畢業並在國會山工作後,夏皮羅於2004年回到賓夕法尼亞州,並當選為州眾議員。2012年,他放棄了州眾議員的職位,轉而擔任費城郊區蒙哥馬利縣的縣政委員,並在2016年成為賓夕法尼亞州總檢察長。他在任期間最引人注目的成就是捍衛了2020年大選的公正性。他多次擊退了特朗普競選團隊試圖增加投票難度以及阻止投票的企圖。2022年,民主黨人認為他是賓夕法尼亞州州長的最佳人選,而他也以壓倒性優勢贏得了選舉。
夏皮羅目前麵臨的最緊迫的政治挑戰是明年競選連任,但這或許並非什麽難題。民調顯示,他現在的支持率比當選時更高。昆尼皮亞克大學上個月公布的一項民調顯示,他的支持率高達60%,反對率為28%。
當我問夏皮羅是否有興趣將他的政治理念推廣到全國時,他像一位經驗豐富的政治家那樣,含糊其辭地表示,他想給自己留條後路。“您把我們在賓夕法尼亞州的執政方式視為其他州的典範,我深感榮幸。”他說。
他的全國影響力確實存在一些顯而易見的隱患。在一個對政治職業不屑一顧的國家,他是一位職業政客;在一個兩黨都對政府抱有懷疑的時代,他倡導更完善的政府;在一個更傾向於至少名義上是新教徒的總統的國家,他是一位虔誠的猶太教徒。夏皮羅支持教育券製度和捍衛以色列,盡管他也批評過以色列現任政府,但仍激怒了一些民主黨人。此外,賓夕法尼亞州雖然在人口結構上與密歇根州和威斯康星州等搖擺州相似,但其種族多樣性低於美國整體水平,尤其是拉丁裔人口比例相對較低。
或許他麵臨的最大挑戰,尤其是在爭取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提名方麵,就是很多進步派人士不想要一個中間派。他們認為,民主黨的本質和凝聚力都源於其對變革的承諾;他們相信,正是這些承諾激勵著人們投票給民主黨候選人。“進步是我們的傳承。”泰德·肯尼迪在1980年的演講中如此宣告,當時他承認爭取民主黨提名失敗,輸給了中間派候選人吉米·卡特。“對我們民主黨人來說正確的做法,也是民主黨贏得大選的正確途徑。”對進步派人士而言,時間仿佛永遠停留在1980年,永遠徘徊在堅守原則和溫和的中間路線之間,麵臨著生死抉擇的邊緣。
然而,健康的政黨不能僅僅是進步派或保守派。它們必須兼具兩者。它們必然體現出一套關於哪些應該保留、哪些應該改變的判斷。民主黨人或許更願意將自己描述為致力於保護自然環境的“自然保護主義者”,或是反對破壞現有社區的開發項目的“保護主義者”。但這些本質上都是保守主義項目,旨在保護既有成果。富蘭克林·羅斯福創立社會保障製度近一個世紀後,捍衛這項製度已不再是進步的體現。它很快就會比所有受益者都年長。
現代保守主義的首位偉大倡導者,英裔愛爾蘭政治家埃德蒙·伯克,會毫不費力地將特朗普的共和黨視為他眼中最危險的政治傾向的化身。伯克在法國大革命時期著述頗豐,他將保守主義視為抵禦激進主義的堡壘,是保護社會免受那些喪失道德準則、將權力本身視為目的之人的蹂躪的屏障。他一定會對特朗普深惡痛絕。
我認為伯克也會將夏皮羅先生視為某種意義上的同路人。伯克深知變革的必要性。他寫道,缺乏變革能力的國家,也同樣缺乏生存的能力。然而,他認為,社會應該通過改進現有製度來解決問題,而不是推翻它們。
當我向夏皮羅提出這一點時,他顯然不願接受以“保守主義”來描述他的任何政治立場。“我確實相信這些製度,”他告訴我,“但它們必須進行改革,才能為人民服務。”
隨你怎麽稱呼:夏皮羅麵臨的挑戰在於,如何說服人們,解決我們問題的最佳途徑——讓美國再次偉大——就是加倍投入那些當初讓我們取得今天成就的因素。並非巧合的是,這些也正是選民們經常表示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我們曾是世界上教育水平最高的國家。我們需要投資教育。
我們的基礎設施曾令世界豔羨。我們需要投資基礎設施。
我們確保了繁榮惠及所有人。我們需要再次做到這一點。
今年四月,逾越節的第一晚,一名叫科迪·艾倫·巴爾默的男子翻越了賓夕法尼亞州州長官邸周圍的圍欄。他砸碎了窗戶,並向屋內投擲燃燒彈,縱火焚燒了官邸。當時夏皮羅先生、他的家人和一些客人都在官邸內,但都安然無恙地逃了出來。
幾個月後,在“消除仇恨全球峰會”上,夏皮羅先生發表了關於那次襲擊的演講。他說了許多老生常談的話,但也提到了一些不太為人所知的內容。他說,人們,尤其是年輕的美國人,無法從政府那裏獲得他們所需的幫助,這正是部分人認為暴力是唯一出路的原因之一。他提到其政府為簡化許可證申請流程所做的工作,說道:“我知道許可證並不能消除暴力,但或許它能讓一些人對政府的運作更有信心。”
“想想看,”他說,“有人向政府尋求幫助——而且真的得到了幫助。”
這種想法中蘊含著一種令人欽佩的謙遜。當然,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