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款發售前名不見經傳的真人互動影像遊戲《撈女遊戲》,上線第三日,達到了Steam國區熱銷榜第一,全球熱銷榜第四。
在這款遊戲中,玩家將扮演曾被“撈女”傷透的男主“笨貓吳宇倫”,以身為餌,反擊撈女組織的“情感獵手”,周旋於數位漂亮、精明的女性角色之間。
因為這個遊戲情節,這款遊戲也被稱為“首款情感反詐互動影遊”。
這部遊戲,精準地俘獲了正在快速興起的男性意識。遊戲借用了很多社會事件,比如,翟欣欣閃婚41天敲詐千萬逼死丈夫;它還揶揄“女權主義電影”《好東西》;通過章節名藏頭句,表達對自殺的“胖貓”的紀念。該遊戲還加入了“互助留言板”功能,讓玩家分享自己的親身情感經曆,更是進一步激發了情緒。
這樣的遊戲,不可能不激起爭議。
群體性冒犯應該容忍,越大的身份越沒意義
一方麵,機構媒體與社交媒體上有諸多批評,很多女性投訴、舉報。這導致導演B站賬號被封,官方賬號清空所有視頻,官方群被封。在巨大的壓力下,遊戲名稱也修改為《情感反詐模擬器》。
與此同時,也有權威媒體認為,玩家不僅可以在遊戲中學習情感知識、思考兩性關係,而且,遊戲通過互動的方式,抽絲剝繭地拆解情感詐騙、PUA操控、經濟勒索等現實陷阱,將遊戲打造成生動的反詐公開課,“以創新形式築牢青年婚戀安全防線”,提升了青年群體的防詐免疫力。
客觀地說,遊戲雖然迎合情緒,但本身還是主流價值觀,落腳在男女青年交往的真誠、尊重、平等、共同付出上。畢竟,遊戲是做出來賺錢的,即便境外發行,但公司、人還在境內。那麽,給男性用戶提供情緒上的滿足,最後又把立意拔高,是一個必然的策略。
正如“反詐APP”不是在汙名化緬甸這個國家,這麽一個遊戲,冒犯是存在的,但這不是對全體女性的汙名化。我覺得是無傷大雅的。
個體基於性別的錯誤行為,不應等同於其所屬的整個性別群體。因此,批評和製裁部分男性利用性別優勢對女性的侵害行為,並非針對全體男性。同理,指出少數女性利用性別優勢的不道德行為,也不應被曲解為對所有女性的攻擊。
當然,應該承認的是,個體和群體,是很難分辨的,大多數社會議題都是群體性的。實際上,也正因為要保證社會議題的順利進行,對群體性的冒犯,是應該容忍的。楊笠在脫口秀中對“普信男”吐槽,電影海報中對渣男的批評,也都是應該容忍的。
其實,對遊戲如何評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遊戲很火,玩家在線數量已達8.7萬,高居全球熱玩榜第18位。這意味著遊戲背後的社會問題,具有普遍性,底層男青年的婚戀困境,是客觀存在的。
當然,這並不是要犧牲女性去解決他們的問題。實際上,當一個男青年擁有了愛情,也意味著一個女青年也擁有了愛情。人類的男女並不天然對立,他們是幸福不可分的兩麵。
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阿馬蒂亞·森,有本書叫作《身份的暴力》。他在書中說,一個身份就是一個小盒子,每個人都被裝入不同的小盒子,我們要避免被裝入一個單一的小盒子,我們要注意到我們身份的多樣性。
身份是多樣的,而我一直認為,越大的身份,就越沒有意義。人類、人種共同體,很多都是想象中的。反過來,越小的身份越有意義:一個父親、母親、女兒、兒子、某個公司的職員、某個社區的居民……
我們要選擇那些多樣的“小身份”。
性別,是僅次於人類的宏大身份。所以,我也一直認為,男女對立——這裏指純粹的性別身份概念——是不存在的。一個男性不可能因為自己的母親、姐妹、老婆、同事是女性,就產生恨意。反過來,也從來沒有一個女權意見領袖,幹幹脆脆地承認過,我讓我老公、爸爸,在職場競爭中,讓位給了一個女同事。
但是,因為性別,加深本身的身份、階層強弱,這是客觀存在的。
底層男青年的困境需要被看到
當下,女性正在越來越獨立,但社會觀念對男性的責任要求,更具體的,買房買車的期待並沒有變。此外,中國社會對金錢的重視;城市化進程;性別比例失衡;教育中的性壓抑;甚至法律對性交易的打擊,都造成了底層男青年的一係列困境:彩禮、婚房、光棍等等。
層次較高的年輕男性,經濟收入、學曆、家庭背景都會較好,未來預期也會較好。更重要的是,更長的學習經曆、能在大城市安家的預期,都讓他們能獲得奢侈的自由戀愛,他們和女朋友有感情基礎。女朋友也更可能因為接受教育,而具有更多的感情、價值觀方麵的偏好。一定程度上,這會抑製經濟性訴求。這意味著,在走進婚姻時,女朋友和她的男朋友,是站在一邊的。
但那些缺乏學曆、收入較低、家庭背景較差、預期較差的男青年,往往隻能通過相親尋找配偶。比如,當男女青年無法共同在一個新的城市安身立命,返回老家時,很大概率上就會引發分手,然後在本地相親,快速成婚。沒有感情基礎,婚姻就成為一樁交易,自然會偏向彩禮。
另一方麵,與他們條件相當的女性,基於其自身家庭、教育等,也會更在乎經濟條件。當他們走進婚姻時,女性會完全站在原生家庭的立場,對男性提出苛刻的經濟要求。
缺乏與異性交往技巧的底層男青年,往往隻會用金錢去贖買,一直是各種違法犯罪針對的對象。曾經熱傳的PUA,其實真正的受害者是男青年,但在社會中異化為了男性對女性的損害。
富人、精英自有自己的氣場和範式。一個月入5000元的年輕人,憑著盜圖發朋友圈,可以打造網上人設,但怎麽可能延展到現實中,裝一個有錢人呢?第一次約會,就會露餡。而所謂洗腦,一定得配合信息控製、人身控製、懲罰。幾套資料上的話術,又怎麽能讓另一個人去自殺呢?
我曾在一個媒體人群裏說,諸位都是有知識,有經曆,送得起貴重禮物的人,比底層男青年強太多,但學習一套材料、培訓一兩周,就能成為當代唐璜嗎?
曾有新聞,教授PUA的培訓機構被查了,十幾個男青年住在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裏,集中學習。什麽樣的人才接受這樣的環境?顯然,這都是一些涉世未深、生活環境一直不好的男青年。
但在整個輿論中,針對底層男青年的這套騙局,被完全異化了。強調、誇大,甚至虛構出所謂PUA的神奇功能,但完全看不到其中底層男青年的困境。
在輿論場上,底層男青年,可以說是一個失語的群體。打一個形象的比方,一個中年男性知識分子,為女權說話,那麽,他就是先進的、先鋒的、精英範的。但如果為底層男青年說話,他就是落後的、陳腐的、油膩的。
不被看到的他們正在積蓄自己的力量。在女性話題已經聚集了人氣的同時,也刺激了男青年的性別意識,男性網民也逐漸開始抱團了,也逐漸開始有了所謂的男權KOL。這就是自由思想市場的必然。比如,現在男衛生間裏的女性清潔工,並不是一個問題,但假以時日,它一定會成為一個問題。而在這些問題背後,還有更多、更撕裂社會的議題,正在等待被設置,成為賺錢的工具。
底層男青年所麵臨的問題,有解決的辦法。
如,更橄欖狀的階層結構,更好的大城市落戶政策,就業政策,更加均等的公共服務,以人為導向城鎮化政策等等。
這些政策,雖然不能幫助提升男青年的支付能力,但卻能讓一樁婚姻中有更多的感情因素,進而降低經濟因素的影響。
不過,在開啟這些變化之前,最重要的是看到他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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