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聽起來像是外科手術式的,極為精確,是那種隻有美國空軍才能執行的空襲。
一係列B-2轟炸機從密蘇裏州的懷特曼空軍基地或印度洋的迪戈加西亞島起飛。在空中加油後前往伊朗中北部一個遠離平民的偏遠山區,打擊伊朗戒備最森嚴的核設施——福爾多。
它們一個接一個地投下重約1.3萬公斤的巨型鑽地炸彈,把離心機房炸出一個大洞。自從奧巴馬總統和英法領導人在2009年秋天揭露了該核基地的存在,指責伊朗設下了一個巨大“騙局”以來,這些離心機房一直是美國軍方的靶心。
除了中國入侵台灣之外,很少有什麽潛在的行動經過如此嚴密的檢驗、演練和辯論。軍事和地質專家說,從技術上講,這應該是可行的。
但也充滿了風險——正如前國防部長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在談到伊拉克戰爭——美國在中東軍事行動的又一個泥潭——時說的那樣,存在已知的未知,還有未知的未知。正因如此,過去的16年裏,每一位研究過這個問題的美國總統都會猶豫。
特朗普總統周三強調,他還沒有決定是否要放棄他私下所說的“重大打擊”。但一天前,他在公開講話時,那種好鬥的語氣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謹慎。“我可能會這麽做,”他在白宮南草坪對記者說。“我可能不會這麽做。我的意思是,沒有人知道我要做什麽。”
與此同時,在遭遇以色列方麵五天打擊並損失慘重後,伊朗方麵似乎正在尋找出路。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對特朗普“無條件投降”的呼籲做出了挑釁的回應,但特朗普表示,有跡象表明,伊朗人想要談判,有報道稱,一架伊朗官方飛機降落在阿曼,在以色列襲擊之前,伊朗與美國總統特使史蒂夫·維特科夫的許多談判都是在阿曼進行的。
如果特朗普暫停打擊,那可能是因為可能出錯的環節有很多,而且可能還有很多未知。顯而易見的是:盡管以色列成功地摧毀了伊朗的許多防空係統,但B-2仍有可能被擊落。有可能計算是錯誤的,即使是美國最大的常規炸彈也無法到達那麽深的地方。
“我去過那裏,它在地下半英裏,”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拉斐爾·格羅西上周在以色列的行動開始時說。
但是,許多專家說,假設這次行動本身是成功的,那麽最大的危險可能在於其後果,就像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一樣。從那個美國拙劣外交政策的醜陋時代中,我們可以吸取很多教訓,但最重要的可能是,“未知的未知”可能會反咬一口。
“把福爾多的工作外包出去,會讓美國進入伊朗的視線,”前美國駐以色列大使丹尼爾·庫爾策和國家安全委員會資深官員史蒂文·西蒙周三在《外交事務》上寫道。“伊朗幾乎肯定會通過殺害美國平民進行報複。反過來,這將迫使美國做出回應。”
“很快,”他們繼續說,“唯一可以打擊的目標將隻剩伊朗政權的領導人,而美國將再次卷入政權更迭的勾當——一項很少有美國人願意再參與的事。”
這種反應可能以其他的形式呈現。伊朗擅長恐怖主義,15年前,美國和以色列對其核項目發動網絡攻擊時,伊朗建立了一支可怕的網絡部隊,雖然不像中國的那樣隱秘,也不像俄羅斯的那樣大膽,卻能造成相當大的破壞。此外,伊朗還有大量的短程導彈可以用來攻擊油輪,使得在波斯灣的航行過於危險。
白宮最不願意做的就是在公眾麵前宣揚這些風險。民主黨人呼籲國會發揮作用,但他們沒有權力強迫國會發揮作用。“考慮到事態升級的可能性,我們必須參與決策,”特朗普的政治對手之一、加州參議員亞當·希夫周三在CNN說。“轟炸福爾多將是一種進攻行為。”
曆史表明,核項目可以被轟炸,但不能被消除。
“核武器可以通過武力來製止,敘利亞的核項目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加裏·薩莫爾說。當福爾多核工廠的存在被公之於眾時,他是奧巴馬政府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問題協調員。(該工廠是在布什政府即將結束時發現的。)
薩莫爾說,1981年在伊拉克,為阻止薩達姆·侯賽因獲得製造核彈的燃料,以色列轟炸了奧西拉克反應堆,伊拉克人“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秘密項目作為回應”,直到1991年海灣戰爭結束後才被發現。這讓美國情報機構非常尷尬,以至於十多年後,他們過分高估了薩達姆·侯賽因再次這樣做的能力,導致了第二次失敗——並將美國帶入了伊拉克戰爭。
但薩莫爾還說:“我想不出在哪個案例中,僅靠空中力量就足以結束一個項目。”
這是特朗普的一個重要考慮因素。他必須在未來幾天內決定,以色列對伊朗納坦茲鈾濃縮設施的襲擊,以及對製造新離心機的廠房和可能正在進行武器研究的實驗室的轟炸,是否足以挫敗伊朗的核項目。
簡而言之,他必須決定,用美國飛行員、美國戰機和美國武器摧毀福爾多所能獲得的任何收益,是否值得冒著美國直接介入的巨大風險。
但他也不想被指責錯過了讓伊朗倒退數年的良機。“如果這場戰爭結束後,福爾多被完好無損地保存下來,”現任布蘭代斯大學教授的薩莫爾說,“那麽不需要很長時間,它就能重新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