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會對AI產生感情嗎?
人類會對逝者產生懷念,這事情是人之常情。在印尼蘇拉威西島的托拉查人(Toraja)至今仍與死者共同生活多年,認為直到正式舉行葬禮前,死者並未真正離世。家人會喂食遺體、與其交談,將死亡視為一段漸進曆程。但這樣的過程也是讓家屬放下對逝者的執念,隻是在如今的AI世代中,透過AI的幫助,雖然可以幫助家屬暫時躲避親友離世的哀傷,但也可能拖延到家屬真正接受「失去」的過程。

根據《forkingpaths》報導指出,2012年冬天,在倫敦堤岸地鐵站(Embankment station),一位名叫麥克倫(Margaret McCollum)的年長女性坐在月台邊,靜靜等待著熟悉的聲音。但那天起,廣播器響起的不再是她丈夫的聲音。
瑪格麗特的丈夫勞倫斯(Oswald Laurence)早在2007年過世,他曾是「小心空隙(Mind the Gap)」這段倫敦地鐵廣播的錄音者。多年以來,瑪格麗特透過這短短幾字的聲音,慰藉失去至親的悲痛。但在數位係統更新後,那段聲音被替換了。直到地鐵局得知她的故事,才決定讓奧斯瓦德的聲音重新回到堤岸站的北向月台,成為倫敦唯一播放這段原始錄音的站點。

類似的情感寄托,在人工智慧與大型語言模型(Large Language Models,簡稱LLM)快速發展的今日,悲傷的親友不再隻能依靠照片、錄音或記憶,還能「對話」,即使對象早已逝去。
加拿大女子佩雷拉(Jessica Pereira)於2012年因肝髒衰竭辭世,享年23歲。她的未婚夫約巴博(Joshua Barbeau)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長年封閉自己,幾乎無法與他人正常互動。
直到疫情期間,他無意間接觸到一套AI聊天機器人平台,並發現這些係統可以透過喂入大量個人對話紀錄,模擬特定個體的語氣、遣詞與回應邏輯。

巴博將佩雷拉生前的簡訊與信件資料輸入係統,不抱期待地試著創建她的虛擬對話版本。結果卻出乎巴博的意料,那位「佩雷拉」不僅能以她的語調說話,甚至會回應他曾經講過的話語模式。即便知道這一切隻是語言模型計算的結果,巴博仍一次次地被那份熟悉感所擊中。

這段虛擬重逢並不隻是技術展示,更揭示了AI在情感領域的深遠影響。巴博與「佩雷拉」的互動時間越拉越長,甚至取代了現實中的人際關係。
巴博曾交往過的新女友,但新女友因無法承受巴博對佩雷拉的執著而提出分手。巴博最終也選擇不讓聊天機器人的對話配額耗盡,而是以一句「隻要我活著,甚至可能在死後,我都會永遠愛你」作為道別。
這種由AI驅動的「悲傷機器人(Griefbot)」係統,在2021年由《舊金山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深入報導,當時尚屬罕見案例。但在短短數年內,技術突飛猛進,現在類似Replika、Hereafter AI等商業平台,已能透過文字、語音、影像、影片等多種資料重建擬真模擬個體,甚至讓使用者在過世前預先錄下數位遺言與對話。
這類應用雖具高度情感價值,但也衍生出不少爭議。在法律與倫理尚未清楚規範下「誰有權重建一位死者的數位人格?」、「當模擬對象會說話、能回應,甚至做出情緒表達時,我們還能視其為虛擬存在嗎?」這些問題正不斷浮現。
不同於單向播放的錄音、或靜止不變的照片,AI聊天機器人所創造的是一種雙向互動的模擬存在。它不僅回應,還會學習、調整,讓人難以分辨真實與演算法之間的界線。對於像巴博這樣仍身陷哀傷的人而言,這樣的AI或許能暫時療愈,但也可能拖延了真正接受失去的過程。
在AI能力愈來愈強、語言模型愈趨逼真的當下,是否該為「悲傷機器人」立下清楚的規則,成了不可忽視的社會課題。特別是在這些科技逐漸商品化、平台化的潮流下,越來越多人將能「預留自己未來的模擬版本」,而真正的告別,或許將再也無法明確劃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