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港等待裝船的汽車。特朗普的目標是推動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在這個時代裏,貿易條約將讓位於國與國之間的談判。 The New
York Times
從地緣政治衝突、中國經濟放緩到氣候變化日益複雜的演變,世界經濟已經在努力應對各種令人困惑的變數。現在特朗普總統又發布了一項計劃,將數十年來的貿易政策徹底顛覆。
在啟動對美國貿易夥伴征收所謂對等關稅的過程中,特朗普給跨國企業增加了不確定性。他擴大了正在展開的貿易戰的範圍。
就基本概念來說,實施對等關稅的理由很簡單:美國企業在向其他國家出口商品時所麵臨的關稅應該適用於來自該國的進口商品。特朗普長期以來一直主張該原則,將其作為事關公平的簡單問題——這是針對許多美國貿易夥伴維持了較高關稅這一事實做出的修正。
然而,在實踐中,分別計算來自150多個國家的成千上萬種產品的關稅稅率,對於眾多企業來說——從依賴進口零部件的美國製造商,再到從海外采購商品的零售商——執行起來存在巨大的困難。
華盛頓盛德律師事務所的國際貿易專家泰德·墨菲表示,“這可能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對於每個小零件、每個稅目,都可能有150個不同的稅率。從字母A開頭的國家到字母Z開頭的國家,你都要去計算。”
根據特朗普上周四簽署的命令,他授意手下部門要研究如何推進對等關稅。在對通貨膨脹的擔憂日益加深之際,這增加了美國消費者成本上升的風險,同時也對特朗普關於降低食品雜貨和其他日常用品價格的承諾構成了挑戰。而且,這還增加了美聯儲在降低借貸成本方麵進一步推遲行動的可能性。
它還加速了世界貿易體係的衰落,該體係長期以來一直以多邊集團為中心,並由世界貿易組織負責爭端的裁決。特朗普的目標是推動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在這個時代裏,隨著民族主義的熱情高漲,貿易條約將讓位於國與國之間的談判。
這一轉變可能會加劇本已經曆多年動蕩的全球供應鏈的壓力。跨國企業一直在應對美國和中國這兩個全球最大經濟體之間正在展開的貿易戰。它們還麵臨通過蘇伊士運河和巴拿馬運河的通行障礙,導致航運價格飆升。
現在,特朗普又給他們出了一道難題。
在這個過去30年占據主導地位的體係下,世界貿易組織的成員國為每一種商品設定了關稅,對所有成員實行相同的基本稅率。它們還與其他國家或者通過區域貿易團體達成條約,進一步降低了關稅。
長期以來,特朗普以美國對中國、墨西哥和德國的貿易逆差為由將美國描述為該體製的受害者。他在周四宣布對等關稅的到來,明確表示自己有權按照自己的喜好重新談判,毫不尊重現有的貿易協定。
特朗普在印度總理莫迪訪問白宮的當天宣布這一消息,似乎並非巧合。美國對印度存在巨額貿易逆差,去年進口比出口多出450億美元。
根據世界銀行匯編的數據,從印度進口的商品包括運往美國時關稅不到6%的塑料和化學品。當同類美國商品出口到印度時,它們麵臨的是10%到30%不等的關稅。
如果特朗普政府將美國的關稅提高到同等水平,那將迫使美國工廠為化學品和塑料支付更多費用。
同樣的模式也適用於眾多消費品和工業產品,包括來自越南的鞋類、來自巴西的機械和農業產品、來自印尼的紡織品和橡膠。
領先的電子行業貿易協會——國際電子工業聯接協會周四警告,貿易保護主義的抬頭將損害美國經濟。
該協會主席約翰·米切爾在聲明中表示,“新關稅將提高製造成本,擾亂供應鏈,並將生產推向海外,進一步削弱美國的電子工業基礎。”
一些專家認為,特朗普的做法是一種潛在的談判策略,旨在迫使貿易夥伴降低自己的關稅,而不是美國提高關稅的前奏。如果事實證明這是真的,那麽計算新關稅稅率的過程實際上可能會降低價格。
“這對我們來說可能會帶來很糟糕的結果,”喬治·W·布什政府的財政部官員、現任弗吉尼亞州喬治梅森大學莫卡特斯中心高級研究員的克裏斯汀·麥克丹尼爾表示,“但如果他能讓其他國家開放市場,就會有一條狹窄的通道,最終可能促進貿易。”
然而,也有人警告,這種談判更多是受特朗普盟友的利益左右,而不是為了國家利益。由特朗普政府的忠實支持者埃隆·馬斯克經營的電動汽車公司特斯拉可能會受益於關鍵零部件的增稅豁免。
這場混亂讓在美國運營的公司在權衡進口零部件或成品的成本時,不得不猜測事態將如何發展。正如俗話所說,商業最需要的就是確定性。而確定性是一件越來越稀缺的商品。
自從特朗普在第一個任期對中國進口商品征收關稅以來(拜登總統延續了這項政策),向美國市場銷售產品的公司已經將部分生產轉移到中國以外。
集裝箱船運價的飆升促使企業將工廠放在距離美國市場更近的地方,這一趨勢被稱為近岸外包。
以追求低價著稱的零售帝國沃爾瑪已將訂單從中國工廠轉移到印度和墨西哥。戶外品牌哥倫比亞已在中美洲物色廠址。醫療設備製造商MedSource
Labs已將訂單從中國工廠轉移到哥倫比亞的一家新工廠。
特朗普不認為這些是有益的策略,他威脅要對從墨西哥、加拿大和哥倫比亞進口的商品征收25%的關稅,但隨後又迅速推遲或擱置了該計劃。他對鋼鐵和鋁征收全麵關稅。他對來自中國的進口商品加征10%的關稅。企業的管理層將對他下一步的舉動做出代價高昂的猜測。
一些人推測,這些舉措帶來的不確定性正是目的所在。特朗普長期以來一直堅稱,他的最終目標是迫使企業在美國設立工廠——這是避免美國關稅的唯一可靠方法。他威脅的國家越多,在其他地方投資建廠的企業麵臨的風險就越大。
問題是,即使在美國設廠的企業也要依賴來自世界各地的零部件和原材料。超過四分之一的美國進口商品是零部件、組件和原材料。提高這些商品的價格,會損害國內企業的競爭力,危及美國的工作崗位。
上周,福特汽車警告,對墨西哥和加拿大的關稅將對其供應鏈造成嚴重破壞。
“對來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商品加征25%的關稅,將給美國工業帶來前所未有的衝擊,”該公司首席執行官吉姆·法利說。
目前,商界又在努力推測特朗普的哪些聲明隻是一個策略,哪些預示著真正的變化。
在跨國公司的電子表格上,世界上每個國家的適用關稅稅率似乎突然之間需要重新調整了。
但也不一定。
“我們認真對待特朗普,但並不總是完全按照他所說的字麵意思去理解,”貿易律師墨菲說。“他說得很籠統,但我們必須觀察實際情況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