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照片：密蘇裏州檢察長安德魯·貝利在國會大廈附近的美國最高法院外與媒體交談。(2023年2月28日)
美國中西部的密蘇裏州繼五年前因新冠疫情起訴中國後再次對北京提出訴訟，要求中國支付近250億美元以賠償該州居民遭受的損失。訴訟說，如果中國拒絕賠償的話，它在美國的資產將被沒收。密蘇裏州檢察長辦公室說，這個案子的結果將在未來幾周揭曉。不過，美國的法律專家對這個案子的法律依據以及勝訴的話是否有權沒收中國在美國的資產提出了懷疑。
密蘇裏州狀告中國賠償新冠疫情損失一案於今年1月27日在美國密蘇裏州東區聯邦法院進行庭審。據當地媒體報道，庭審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
“今天，我們將中國拖上法庭，追究他們在世界範圍內釋放新冠的責任，”密蘇裏州檢察長安德魯·貝利(Andrew Bailey)庭審當天在一份新聞稿中說。“密蘇裏州是全國唯一一個提起訴訟追究中共造成和加劇新冠的責任的州。”
該州指控中國囤積“醫療設備的生產、采購和進出口”，特別是“用於防範新冠”的醫療設備。
訴訟書說，“中國買走了世界上其他地方的大部分‘口罩'的 供應，導致口罩立即短缺，並使得[中國] 得以進入這一市場並銷售劣質口罩。由於中國的單邊行動，密蘇裏州人支付了更高的價格來購買他們能找到的口罩，或者應對口罩短缺......導致難以安全有效地治療病毒感染者。”
其次，該州聲稱中國的“壟斷力量”使他們能夠“接管生產口罩的工廠，並在世界其他地方知道發生了什麽之前搶占市場。當病毒傳播，世界各地的人們生病時，中國能夠維持其庫存並延長這種短缺。”
訴訟稱，中國不僅違反了聯邦和州法規、《謝爾曼反壟斷法》第 2 條和密蘇裏州反壟斷法，還違反了《外國主權豁免法》28 U.S.C. 1605 (a)(2)下的“商業活動”法規。該法規禁止囤積醫療設備。
長達5年的訴訟
密蘇裏州最早在2020年4月新冠疫情席卷全球的時候就對中國提起了訴訟。該訴訟指責中國掩蓋了有關新冠病毒的關鍵信息。然而，一名地區法院法官2021年援引1976年的《外國主權豁免法》駁回了這起訴訟。該法案通常保護外國政府免受美國法院的起訴。當時的裁決說，密蘇裏州必須將其論點縮小到囤積個人防護設備，才能在此案中獲得法律依據。
在新冠疫情之前，中國供應了全球一半的外科口罩。隨著全球需求激增，中國對口罩和其他個人防護裝備實施了出口限製。
密蘇裏州2023年以此向第八巡回上訴法院提出上訴。2024 年 1 月 10 日，第八巡回上訴法院做出了對密蘇裏州有利的裁決，使得針對中國的訴訟可以向前推進。
密蘇裏州檢察長：不賠償就沒收中國資產
密蘇裏州在最新的訴訟案中向中國索要超過248億美元的賠償。如果中國拒絕，該州將沒收中國在美國的資產。
州檢察長辦公室告訴美國之音，“至於中國的資產，我們可以在國務卿的幫助下，在密蘇裏州或美國其他任何地方扣押它們。如果我們收到判決，我們將獲得更多信息，我們相信我們會在幾周內收到判決。”
他的辦公室表示，由於中國拒絕出庭，法庭可能會做出對密蘇裏州有利的裁決。
中國在密蘇裏州有多少資產？
由於密蘇裏州要求中國政府賠償損失以及在敗訴的情況下麵臨在美國的資產被沒收的問題，美國之音向密蘇裏州長辦公室以及該州經濟發展部詢問中國在該州擁有多少資產，也向州檢察長提出了它如何得出248億多美元的賠償金額問題，但截至發稿時，未收到上述部門的回複。
根據美國農業部2023年的數據，中國實體在密蘇裏州擁有多達42,596英畝的農田，是所有外國實體中在該州擁有最多農田的國家。農業部2022年的數據顯示，中國在美國27個州擁有近350,000英畝的農田。
農業部的報告說，外國持有的美國土地中近一半是木材或林地，29%用於農作物，22%是牧場或其他農業用地。隻有大約2%的外國持有的土地是非農業用地。
密歇根州立大學食品經濟學與政策教授大衛·奧爾特加(David Ortega)在去年的一篇文章中提到，中國政府與大多數其他國家政府一樣，在美國並不直接擁有任何農業用地。中國擁有的美國農田隻占美國所有外國擁有的土地的很小一部分——346,915英畝，或不到所有外國擁有的農業用地的1%。中國實體僅持有美國私人持有農業用地的0.03%的股份，明顯低於荷蘭、葡萄牙和盧森堡的投資者。中國對美國農業用地的所有權在很大程度上是集中的，其中絕大多數集中在史密斯菲爾德食品公司(Smithfield Foods)和一位億萬富翁投資者手中。
美國之音向史密斯菲爾德食品公司詢問如果密蘇裏州勝訴，本案將如何影響該公司。到截稿時間，未收到該公司的回複。
中國政府實體在美國的資產有多少？
盡管中國政府在美國並不直接擁有任何農業用地，但政府實體在美國擁有各種類型的其他資產，包括美國國債、房地產、股票、對金融機構和公司進行投資等。
中國通過其中央銀行（中國人民銀行）是美國政府債務的最大外國持有者之一。截至2023年，中國持有約8500億到1萬億美元的美國國債。
中國的國有企業和政府支持的實體在美國房地產市場上進行了大量投資。據估計，中國投資者（包括私人和國有投資者）每年在美國商業和住宅房地產上的投資超過100億美元，過去十年的總投資大約達到了500億美元到700億美元。紐約、洛杉磯、舊金山和華盛頓特區等大城市的高價值商業房地產、辦公樓和豪華住宅地產是主要投資目標。
中國的國有企業（如中國投資公司CIC）和政府支持的實體在美國股票市場上持有大量股份，特別是在科技、能源和金融等領域。盡管具體數字難以精確追蹤，但據估計，這些實體在美國股票市場上的持股價值可能達到數千億美元。
中國的國有銀行，如工商銀行(ICBC)和中國銀行，在美國金融體係中也持有大量資產。這些資產包括直接投資於美國金融機構的股份、債券、貸款和股權等。
中國政府支持的私募股權和風險資本公司在美國的初創企業中也有大量投資，尤其是在科技、醫療和綠色能源等領域。這些投資通常總額在數百億美元之間。
根據長期跟蹤中國在美國的投資的美國企業研究所的統計，美國是世界上獲得中國投資最多的國家。在2005到2024的20年中，中國在美國的投資估計超過2000億美元，超過200家中國公司在美國證券交易所上市，市值接近1萬億美元。
美國法院能否起訴另一個國家的政策決定？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法學教授奇梅娜·凱特納(Chimène Keitner)是國際法和民事訴訟領域的權威，並曾任美國國務院第27任國際法參讚。她認為，密蘇裏州訴中國一案，就其意義而言，表明外國並非完全免於受到美國法院的法律後果
但她強調，在美國目前的國家豁免框架下，各國隻對其商業活動負法律責任，而不是他們的公共政策決策。
她在接受美國之音采訪時說：“我認為，病毒起源於中國這一點沒有多少爭議。但問題是美國法院是否能夠不僅裁決大流行的起因，而且裁決導致我們在這裏看到的損害程度的所有中間步驟，這當然包括美國和其他國家做出的政策選擇。因此，管轄這些案件的法規《外國主權豁免法》基本上說，你不能在美國法院對另一個國家的政策決定和政府行為進行起訴。你可以起訴它的商業行為。原告在這裏所做的是試圖爭辯說，中國至少有一部分行為屬於資產負債表的商業方麵。”
這位法律學者強調，美國的司法係統像其他國家的司法係統一樣，無法影響其他國家政府的決定，因為美國也不希望其他國家來決定美國政府行為的合法性。
她說：“因為美國在世界各國也有資產。我們希望這些資產得到保護，不被外國政府沒收。 因此，我們對外國政府在美國持有的資產提供相當強有力的保護，除非它們是與債權問題相關的特定商業資產。 因此，即使這起訴訟有積極的結果，仍有需要經過許多步驟來確定哪些資產，如果有的話，實際上可以滿足最終的判決。”
喬治城大學法學院全球健康教授勞倫斯·戈斯汀(Lawrence Gostin)也認為，密蘇裏州的訴訟可能不會成功。
他說：“一名受過法律培訓的法官並不擅長理解和判斷為阻止傳染病在半個地球之外爆發而采取的行動的合法性和有效性。我確實認為中國的行動是不充分和不負責任的，但這是國際外交、美國和世界衛生組織的事情。”
他強調，法院不是尋找建設性解決方案的最佳場所。他希望看到世衛組織有更多權力來指出那些沒有準確報告或阻礙國際社會對疾病爆發做出反應的國家。
中國大使館發言人敦促立即停止“鬧劇”
中國駐美國大使館稱，該訴訟沒有事實或法律依據。
大使館發言人劉鵬宇在一封給美國之音的郵件中說：“這樣的訴訟完全是輕率的訴訟，違背了法律的基本原則。根據國際法規定的主權平等原則，美國法院對中國各級政府為應對疫情采取的主權行動沒有管轄權。我們敦促有關方麵立即停止這一鬧劇。否則，我們必將采取堅決有效的措施維護我們的合法利益。”
他稱，中國在疫情中及時向世界衛生組織和國際社會提供最新信息，開展國際合作，力所能及地向各國提供支持和捐贈，確保全球抗疫供應鏈穩定。他還說，截至2022年5月初，中國已向美國等153個國家和15個國際組織提供了46億件防護裝備、180億份檢測試劑盒和超過4300億個口罩，向120多個國家和國際組織提供了超過22億劑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