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說脫口秀最牛的一群人 離散在馬東"喜劇大賽"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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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說脫口秀最牛的一群人 離散在馬東"喜劇大賽"前夜

“再見了,朋友。


我不想說告別。

我在那字眼尚有意義之時,

已經對你說過它了。”

——作家·雷蒙德·錢德勒

「逝於1959年3月26日」


出自:《漫長的告別》

……

01.

2010年,黃西在白宮調侃奧巴馬和拜登,獨演15分鍾,收獲全場起立鼓掌。視頻傳到網上,許多網友才知道有脫口秀這麽個玩意兒,連總統都能冒犯。也有人看了,隻剩下惆悵和向往。

其中就有程璐、梁海源,和北京一個叫西江月的脫口秀愛好者。


那時候,梁海源還在深圳某醫藥公司寫報告,每晚去一家叫“外賣”的俱樂部說脫口秀。俱樂部裏有位前輩,第一次上台時緊張,說得很垮。他就是程璐。梁海源不一樣,當晚三個新人上台,他拿了第一。

程璐差點喪失信心。還專門去香港看脫口秀,學習了一下搞笑精神,實在受不了上台炸場的誘惑。又登台了。沒多久,一個女生去“外賣”看演出,覺得不好笑,當場把每個演員吐槽了一遍。外賣非要拉她入會,交500塊錢就行。女生覺得搞得像健身房一樣,沒去。

這個女生,就是日後程璐的老婆。思文。

哦,不對,是前妻。

程璐和思文結婚時,搞過一場名為《致我們終將失去的節操》的婚禮表演,到場演員互相吐槽,尺度還挺大。誰都不生氣,現場巨歡樂。梁海源給視頻配字幕傳至網上。某司看罷,覺得這麽搞還挺有意思。


後來就有了一檔節目,《吐槽大會》。



「黃西的高光時刻」

那是2013年,距離黃西去白宮過去兩年,國內脫口秀完全沒啥氣候。在北京,西江月辦的北京脫口秀俱樂部,一家獨苗。北脫是他在2010年創辦的。最早,他在各大酒吧演,不但不賺錢,還要給人家場地費。觀眾也搞不明白他一個人在台上吧嗒吧幹啥,既不是單口相聲,也不是個人演講。本以為是趙本山、郭德綱那一掛的。一聽,也不是。

脫口秀文化普及任重道遠,長路多艱啊。西江月心說,那我自己辦一個吧。


後來,北脫吸納了兩個愛說脫口秀的年輕人。

一個叫池子,一個,叫周奇墨。

2013年,黃西回國,給國內脫口秀愛好者許多鼓勵。程璐和梁海源單獨搞起了“逗伴俱樂部”。北脫那邊,開發單口喜劇課,希望挖掘更多人才。隻是演出依舊不成氣候。

此時,始終走在洋氣潮頭的上海也不甘示弱,一年前推出《今夜80脫口秀》填補周立波出走的空白,順便推紅王自健,還把李誕、建國、程璐、梁海源、史炎、龐博這撥人拉到一起,組建了笑果文化的雛形。



「“外賣”俱樂部時期的程璐」

2016年,上海搞了個國際喜劇大賽,是國內第一個脫口秀圈頂級比賽。拿到第二名的,就是“暴躁90後”池子。周奇墨參加第二屆,拿了冠軍。第三屆冠軍,是劉暘。後來登上《脫口秀大會》的卡姆、張博洋,都進過三甲。

這個大賽第一屆的冠軍,如今已經很少登台了。

此人名叫石介甫,江湖人稱石老板。

業內號稱“中國脫口秀黃埔軍校”的單立人,就是他創辦的。


02.

2015年,石老板辭職搞脫口秀時,不少人覺得他是個莽夫。

石老板是金融行業的,前途一片光明。他是狂熱的脫口秀愛好者。可熱愛並不能發電。2015年那會兒,尚無穩定表演場所,吃喝都是問題。他的朋友,日後「日談公園」的創辦人李叔,生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

李叔當年還在「大內密談」,邀請石老板去做節目。石老板很有信心,做了許多暢想。說自己幹金融,沒有背景,一輩子也就一金融民工。他看好脫口秀,認為喜劇產業必將蓬勃。那期節目,李叔拚命打鑔,望他浪子回頭,不要做白日夢,好好幹點正事,為社會主義添磚加瓦。

可石老板還是不屈不撓像個堅強的革命鬥士紮進了脫口秀的汪洋大海。


第二年,他就拿了喜劇大賽的冠軍,啪啪打李叔臉。去上海辦專場,他的票一開就售罄。盡管當天,石老板發揮不佳,原本準備40多分鍾的段子還是花了50多分鍾才說完。因為太多次,被觀眾笑聲打斷了。

冠軍並沒給石老板的事業帶來生機。沒有勢,幹啥都白搭。他去養老院表演過,去消防隊表演過,給東北一家化肥公司演出過。任何不搭界的場子都去了。鍛煉出來的結論,隻有一個,叫“the show must go on”。

即是,無論多麽讓你崩潰的場子,也得頂著頭皮上去。說不定就炸場了。



「石老板」


幹了段時間,石老板覺得單打獨鬥也不太行。石老板想跟某酒吧合夥,搞場地。對方支支吾吾,讓他先把自己事兒忙好。被拒絕後,他決定組織隊伍,直接搞公司。沒有生態,咱就培養生態。沒有環境,咱就創造環境。

2017年一月,單立人喜劇在京成立。石老板把同學Icy從獵頭公司叫出來做合夥人。公司最早的演出隊伍,有四大頭牌。

分別是:石老板、周奇墨、小鹿、劉暘。

史稱“石墨鹿教”。



「單立人的“石墨鹿教”」

他們都是被脫口秀拯救了人生的人。

在他們一生中最低落、迷惘的年紀,脫口秀(其實該叫單口喜劇),給了這些人以希望和方向。讓他們脫離沉淪的苦海,找到了自我。

石老板和周奇墨,都去《一席》做過表演嘉賓。不是演講,是演段子。每人演完可以說一段。尚未被大眾熟知的周奇墨講了一些脫口秀的生存困境後,在現場留下了魯智深的一首詩,詩曰:

錢塘江上潮信來


今日方知我是我

那就是脫口秀賜予他們的頓悟。

03.

接觸脫口秀前,周奇墨對生命隻有一個感覺:

太沒勁了。


周奇墨5歲時,父母離異。父親是歌舞團業務團長,長年在外。他被寄養在姑姑家裏。家教嚴格。他自小內向、拘謹。上大學時,天天宅宿舍,內向得都有點病態了。莫名其妙地哭,不想跟別人接觸。

畢業後,他當英語培訓老師。人緊繃,沒有顏色,沒有個性。每天就是講課,純純的工具人。他住北京地下室,條件很差。周圍人聲嘈雜,大半夜有人洗衣服,睡不好覺。半年白了頭發,還差點煤氣中毒。

自己一輩子就這樣過嗎?

偶然看到國外脫口秀,瘋狂迷戀。看到自己喜歡的傑瑞·宋飛結束最後一個喜劇專場,觀眾站起來,鼓掌足足一多分鍾,周奇墨瞬間落淚。

他去了現場。台上一個凳子,一支麥,一束光。他隻有一個念頭:


“我要上台。如果某天能像宋飛那樣,我就知足了。”

第一次上台,是在三裏屯一個酒吧。叫“途中”。上去後,手腳冰涼,一通輸出沒想到效果還不錯。從此有了信心,內心也打開了。



「周奇墨在單立人」

2015年前後,他把脫口秀當成業餘愛好,解救枯燥生活,加入北脫。沒多久,石老板找上門來。問要不要一起做。周奇墨一看,人家幹金融的都辭職了,他幹老師這麽累,幹脆也辭了。靠著積蓄,成了單立人第二個全職演員。


隻有站在台上表演,周奇墨才覺得自己活著,生命才被打開。

隻有站在那支麥前,他才感覺“我是我”。

周奇墨加入北脫時,小鹿剛回北京。一年前(2014年),她在北脫報班,掏1500元學習寫段子。從此,她明白了自己到底想幹嘛。

小鹿是村裏第一個女大學生。又從二本院校考進了西南政法大學讀研。研二時,看《艾倫秀》,瞬間迷上。她讀研,有個痛點,就是迷惘。她一直不明白自己要成為誰,這一生怎麽過。大學沒想清楚,讀研接著想。

要是讀研還沒答案,那就考博。


她曾跟同學一起創業,擺攤賣醬香餅。每天6點起床,一學期沒怎麽上課,掛了8科。沒多久,同學放棄,她企業家的夢就碎了。

看完《艾倫秀》,她想演單口喜劇。二話沒說,上網搜,北脫有個班,教人寫段子。她坐了40個小時火車晃到北京。一看,周圍全是喜劇細胞發達的人,聊天絕不讓笑話掉地上。小鹿太喜歡了。有了脫口秀,生活再也不無聊。

畢業後,毫不猶豫殺向北京。

小鹿司法考試相當優秀,拿了資格證,白天做實習律師,晚上搭90分鍾地鐵,流竄於各大胡同開放麥。第一次上台,是在方家胡同的“熱力貓”俱樂部。那天有個女子專場。12個女孩上去。小鹿直接把段子打印出來,站台上念,笑果居然還不錯。從此開始正式演出。



「青澀時期的小鹿」

2015年前後,線下演出生態,那是相當惡劣。

最早,小鹿住公司邊上,1000塊錢跟人合租,離城區太遠。後搬進二環一個大雜院裏,每天下班,就騎著電瓶車滿胡同躥,找開放麥場子。律所實習生錢少。她吃過不少方便麵,演出時,水都自己帶。

沒有固定表演場所,沒有公司專人運營,演出費極少。那時說脫口秀,就跟打遊擊戰一樣。大冬天,頂著寒風,裹成粽子,在各個酒吧間找上台機會。就這樣,一晚上趕四、五個場子。肉體痛苦,精神上特滿足。

那年月,開放麥太少了,一周一兩次。周奇墨辭職時,心想船到橋頭自然直,要幹就全力幹。演出費,別指望。為了生活,他做編劇賺外快。當時,北京“幽默小區”能演,可人家不簽演員。一個月就演兩三次,一場200塊錢。


這算好的。有次拚盤演出,到手16塊。

他不得不接一些年會活動。那叫一個難受,你講你的,人家吃喝人家的,根本不拿你當回事。每次講完,要自我療愈一星期。



「小鹿夜間騎車趕場」

收入低,機會少,不被尊重,這是當時脫口秀演員的普遍境遇。為能多說幾場,得到上台機會,還要貼錢。石老板曾找到一個外地演出機會,不包住宿,一算來回車費,要倒貼。周奇墨手頭不寬裕,不太想去。


石老板就說,去吧,以後再賺回來,現在主要是能上台。

2016年,在上海拿到喜劇大賽第一屆冠軍,在掌聲包圍中的石老板,當晚就坐高鐵回了北京。隻為省下住宿費。

盡管如此,周奇墨還是義無反顧投身其中:

“在單位裏,你就是一顆螺絲釘,隨時可以被替代。但在舞台上,你是一個獨特的個體,你的表達完完全全代表了你個人的價值。”

04.


生計上的痛苦,單立人初始團隊裏,也就教主劉暘要好一點。

劉暘屬於天才型選手。許多新人第一次上場,都比較冷。2015年,他第一次說,上去就炸了,全場起立。一起登台的石老板,反倒沒什麽掌聲。

2009年,劉暘就聽過國外的單口喜劇。他浙大出身,學工科,考慮要出國,去新東方報課,被課堂上段子頻出的老師魅力吸引,非要去新東方教書。他渴望變成羅永浩那樣幽默的老師。上課講起了段子。

2013年,劉暘調到北京,第二年去看了北脫的演出。劉暘覺得某些段子還不如自己上課有意思,心氣很高:

“我要拯救這個行業。”


一直沒敢上台,直到2015年去開放麥,把課堂上的段子講出來,笑果巨好。劉暘天賦異稟,很快在圈內成名。也就是這段時期,他和石老板、周奇墨、小鹿以及日後單立人第五號人物宋萬博混在了一起。



「新東方上課的劉暘」

五人到處找場子,比著攢段子,互相之間“偷師”。

一開始,大家講的都是些很刻意的段子,拚湊痕跡嚴重。小鹿甚至每天在群裏給大家發網絡笑話。此類段子,劉暘寫得最好,但到了2015年下半年,他發現自己跟不上石老板的創作了。


石老板忽然領先一步,寫起了觀察式段子。他將美國脫口秀指南《喜劇聖經》研讀數年,發現堆積笑點拚命找梗,難以長久。套路用多了,很沒意思。和所以藝術表達一樣,脫口秀需要深入生活、觀察生活,發現它、揭示它。

此後,石老板開始用觀察態度寫日常中的荒誕、奇葩,素材源源不斷,令聽眾感同身受。很快在2016年拿了個冠軍。

刺激是迅速的。周奇墨也加入了這個陣營,研讀《喜劇聖經》,觀察日常的不合理。但有一次,他給石老板開場,很冷。下來後,他很失落。旁邊一演員說,你這些段子都觀察,但好像都是同一個角度,跟一個段子差不多。回家後,周奇墨又把《喜劇聖經》研讀一遍。其中一段令他頓悟:

“喜劇是挖掘你內心深處的東西,把你最難以啟齒的事情說出來。”

不但要挖,還要挖那些出糗、膽怯、感到傷害的時刻。把你的痛苦、難過、尷尬,變成笑話講出來。


周奇墨成了第一個這麽創作的人。他把父母離婚的事寫進了段子,把自己的孤僻變成了梗。去企業年會講段子,沒被尊重,回來路上寫成笑話。迫於生計去掙錢,感到厭倦,也能寫成段子。

這需要強大的內心,不斷咀嚼傷疤,不斷正視自己的難堪,把痛苦化解掉。但同時,它拓展了段子的深度,不再是單純搞笑,而是直指生活和人生中的困境。那年,周奇墨寫了第一個專場《哎呀,算了》,一半的內容和他爸有關。

這個專場一開,大家都說:

“這下每個脫口秀演員都得有一個寫爸爸的段子了。”

周奇墨毫不意外拿到了喜劇大賽第二屆冠軍。




「周奇墨上一席講述困境」

技術上的探索,刺激到了小鹿和劉暘。

小鹿看完周奇墨的演出,覺得文字遊戲式的段子過時了,太淺了。她回去建了個《你到底要表達什麽?》的文件夾,開始認真思考,生活裏什麽事困擾我,從小到大我遭受了哪些惡意?她開始關注女性困境,容貌焦慮、月經羞恥。甚至寫自己的奶奶、嫂子,寫封閉村落裏女性的處境。

一天,她上台講了30分鍾大姨媽,周奇墨上去說:


“看來不管我這一生多麽努力,都會比小鹿少30分鍾的段子。”

劉暘也焦慮起來。石老板寫觀察喜劇時,他已經庫存見底。石老板源源不斷產出時,他還在造梗。當他發現小鹿在寫重男輕女的現實主義段子時,他有點坐不住了。他覺得這才是脫口秀,這才是我上台想說的東西。

可是很長一段時間,他寫不出來,不敢寫。

劉暘不太願觸碰自己的真實情感。他生於內蒙,轉學到北京,沒有北京戶口,臉方,常被同學笑。他拚命卷成績,一心想證明自己。他有容貌焦慮,想過整容。他渴望成為最優秀的人,但又常常感到被忽視…



「劉暘現場」

他寫的第一個專場《背水一讚》,反響極好。可他自己不喜歡,因為大量段子是編的,和他的生活無關,和他內心情感無關。台下笑得越厲害,他心裏越難受。聽完周奇墨的《哎呀,算了》,他感到了差距。

劉暘知道,必須正視內心,把心底的過不去的事兒變成內容。2017年,他跑去「在行」花150塊錢買了石老板的課。當晚,他就去了石老板家,訴說苦惱。兩人聊了一個小時,石老板傾囊相授。

後來,寫段子成了劉暘療愈的手段。2019年,他收到太多負麵評價,內心有點崩潰,去做心理谘詢。他把從小到大心裏在意的那些事告訴了醫生,包括自己怎麽被嘲笑、被欺辱,如何被北京孩子瞧不起,如何被外界惡意詆毀,如何自卑。由於表述過於好笑,心理谘詢師都會樂。

內心的恐懼、怯懦、受傷,都被他變成了段子。


劉暘很快成了“石墨鹿教”裏專場最多的人。

這也是劉暘自己逼自己。2017年,單立人成立,石老板、周奇墨先後全職投入。不久,小鹿也全力投入公司演出。隻有劉暘一人還在新東方上班。為了和大家一樣,他出門連車都不開。為表明態度,他督促自己,一定要比別人有更多、更高質量的產出。

劉暘不愧是卷王,上學卷成績,上課卷業績,寫喜劇卷產量。

這也就不奇怪為什麽今年《喜人奇妙夜》他能拿最佳編劇。

05.


單立人最初的日子,那叫一個難。

一開始,公司並無固定辦公地點。為了省錢,石老板把北新橋周邊咖啡館轉了個遍。點一杯咖啡,坐一天,中午吃飯,讓人幫忙看著杯子。最窮的時候,石老板身上隻剩下二十塊錢,第二天就要破產。

Icy看他這麽慘,說要不我掏點積蓄支援你一下。石老板硬氣,說要鍛煉自己作為CEO的能力,毅然拒絕了友人的人道主義援助。

石老板沒敢告訴家裏人。父母都在體製內,觀念傳統。後來實在瞞不住了。他爹得知辭職一事,發了通火,指責他走火入魔。麵對家人不理解,石老板沒回頭。周奇墨那邊辭職後,花錢也變得緊張,連過年回家都覺得肉疼。

大家各自打了一陣苦仗。半年後,石老板談好的一筆200萬天使投資才到賬。這期間,他甚至借了10萬元網貸,維持公司運營。




「石老板把自己幹成負資產」

資金到位後,單立人拉起架子,在北京鋪演出。比起之前老書蟲、途中、幽默小區零敲碎打的場子,單立人的演出,從一周3場,發展到平均每天兩場。周一到周四,開放麥。周末才商演,票價巨便宜。

開放麥,新人3分鍾,普通演員5分鍾,老炮7分鍾。演出訊息,靠公號發布。這讓大量有誌於脫口秀的年輕人得到了鍛煉,有了固定受眾。

正因為如此,單立人很快擁有了圈內最稀缺的資源,那些將來可能成為行業標杆的演員。其中包括並不僅限於:Rock、卡姆、楊笠、六獸。


楊笠是學美術的,畢業後可以做設計。但她一畢業,就迷茫。身邊人跑去給手機App做UI設計,全都喪失了成為藝術家的夢想。人家勸她趁著風口趕緊撈錢,這一行好做。她不為所動。拿她自己話說:

“那時候世界上沒有一件事讓我覺得特別感興趣。”

她在10平米的出租屋裏宅著,看電影,內心焦慮,無從訴說。沒錢、沒工作,沒有人際關係。畫了許多自畫像,自己跟自己對話。

畢業三年後,2017年5月,她跑去看了一場脫口秀。一下子被擊中了。

這就是自己想幹的事。


六獸呢,最早是羅永浩的追隨者。大學時搞過樂隊,進入社會,跑到老羅身邊上班。被巨大的理想主義驅使,在老羅英語培訓學校時,他會主動找活兒幹,給廁所裝門,打掃食堂、宿舍,永遠衝在第一線。9年間,美工、出納、采購…他什麽都幹過,渴望自身價值被看到。

然而有次開發布會,羅胖對著大屏幕上一水的頭像說,感謝這些人的家人,容你們在外加班這麽久。六獸抬頭一看,沒自己,都是程序員。

他忽然明白,自己幹得再起勁,在這家公司發揮的價值隻有那麽大。

2017年的一天,家裏來了幫朋友。大家一起看國外脫口秀,一個半小時沒聊天,光顧著哈哈大笑。六獸記憶中,成年後就沒有這麽開心過。那年7月,他第一次登台,用自己的體重開玩笑,逗笑了所有人。

不久,他就簽約了單立人。




「六獸(左一)和戰友們」

單立人給新人的幫扶,不光是舞台和受眾。石老板給劉暘2萬塊錢,讓他花一周時間,寫了一本10萬字的喜劇表演手冊。這本書後來流傳全國,成為了許多脫口秀演員入行的啟蒙讀物。已經掌握要領的演員,則跟著石老板、周奇墨寫進階的觀察段子,拿生命體驗造梗。大家聚在一起,切磋、學習,進步神速。

劉暘也是激情滿滿。上完新東方的課,他要跑到五環外給一幫新人演員講方法。他特別愛給人改段子,花大量心思幫新人優化文本。還總注意身邊人,誰要是有天賦,他就追著去朋友圈點讚,拉他入行,“騙”人上台。

石老板在演出流程、舞台設計和演出規範上下功夫,摸索了一套簡潔、可複製的模版,非常大方地拿給同行用。這讓新興的俱樂部受益無窮。小鹿則幫公司擬定了最早的勞務合同,兼職法務。


得益於穩定的場次、老炮們的帶領、專業的表演培訓,單立人迅速籠絡了行業裏最優秀的一群演員。石老板當時的展望是:

“一定要推動行業發展,把它做成一片汪洋大海。”

可這個夢想,很快就遭遇了沉痛的現實危機。

初代單立人隊伍,開始分崩離散。

06.


最早離開的是Rock和卡姆。因為另一家公司:笑果文化。

關於笑果如何成為笑果,我之前已經寫過。戳「李誕、建國和池子」的往事就能看。笑果文化脫胎於東方衛視《今夜80脫口秀》。程璐、梁海源就是投稿過去,一步步加入團隊的。石老板和小鹿也上過節目。

2017年,笑果文化融資2.2億,有兩檔線上綜藝。《吐槽大會》一枝獨秀,獲得全網17億播放量。這時,笑果把目光對準了挖掘演員。畢竟葉烽當年就是跟龍丹妮混的,操刀了《加油,好男兒》,對選秀那套打法很熟悉。搞一個比賽,挖一幫演員,簽約賺錢,這個模式他門兒清。

那年8月,《脫口秀大會》第一季上線。卡姆和Rock都去了。他倆離開單立人的原因很簡單:想走線上,覺得機會更大。

據石老板回憶,Rock曾有心參與單立人運營,他沒表態。而卡姆日後上節目,將石老板形容成“畫大餅的人”,且公司資源過分向四大頭牌傾斜,言語之間,恐怕有諸多抱怨,石老板聽了,很傷心。


Rock和卡姆出走,並沒引起什麽大的動蕩。本就是團隊初創期結識,相當於員工跳槽,純屬正常。第一次引起人們內心波動的,是楊笠。



「《脫口秀大會2》時期的楊笠」

楊笠最早在北脫,被單立人的氣氛吸引來的。2018年,她南下上海,上了《脫口秀大會》第二季,表現一般,沒留下什麽高光形象。但她線下500人的場子,一口氣就賣光了。第三季,楊笠拿到《脫口秀大會》第四名,並引起全網廣泛話題討論,迅速躋身為最具爭議的女脫口秀演員。

笑果可以給演員大量曝光,還能拉來巨量商務,名利的誘惑非常大。


一開始,單立人的老炮們很鎮定,繼續深耕線下。《脫口秀大會》和《吐槽大會》的熱度慢慢起來後,整體市場環境好了太多。相較於2015年幾十塊錢說一場的慘狀,現在大家至少在基本生活上要好一些。那些抱著長期主義態度的演員,願意繼續在劇場打磨技術,練好基本功。

楊笠上《脫口秀大會》那年,教主劉暘拿到了國際喜劇大賽的冠軍,打敗了笑果派來的全部對手,令單立人揚眉吐氣。然而,關於這場比賽,並沒有多少報道和關注。也就幾個公號聊了聊當日盛況。

作為評委的李誕,沒跟劉暘搭話,而是找到了一個新人,說我喜歡你的段子。

那個演員,就是呼蘭。

被李老板看中後,呼蘭去了笑果。


笑果在線上推新人,單立人開始在線下搞自己的喜劇大賽。大賽裏出現了楊波、小北、楊蒙恩、徐誌勝這些新麵孔。

可後來廣大群眾知道他們,依然是通過笑果文化的節目。

那一年,單立人喜劇大賽的冠軍,是一個叫毛冬的小夥子。

2019年,《脫口秀大會》第二季出圈,從舞台到賽程設計,都不像第一季那麽粗糙。卡姆繼龐博之後,成了第二個大王。“要把脫口秀大王一頓爆當”的梗挽回了他昔日在《奇葩說》上的挫敗形象。

《脫口秀大會》第二季的火爆,對笑果發展意義深遠。之前的《吐槽大會》,更多是看明星,段子也和普通觀眾的生活隔著一層。《脫口秀大會》則可以容納更多新人,廣泛簽約有潛力的選手,話題也更容易出圈。


如果說《吐槽大會》本質上還是個明星真人秀,那麽《脫口秀大會》則是一檔“類選秀”節目,可以讓一個新人瞬間衝向一線,獲得大量曝光。

何廣智就是個很好的例子。他最早是電話銷售員,攢了3萬塊錢,殺向脫口秀舞台。2018年,他還在濟南說脫口秀。一個月最多三四場,慘的時候,就一場。2019年,他跑到上海,環境好,掙得不算少,一個月能拿一萬。但這跟他日後登上綜藝節目比起來,還是差太遠。



「堅持線下的單立人」

2019年,比起線上播放的火爆,線下市場還是不如人意。那年,單立人組織了一場名為“浪馬車”的全國巡演。一路上,演員住快捷酒店,去了許多城市,一場100到300人,經常要送票,在微博上搞抽獎活動。


在二三線城市,大部分人隻知道笑果文化,並沒聽說過什麽單立人。成都搞喜劇節,笑果的演員可以把1500人的場子坐滿。看單立人的少一半。

無法在線上占領一方沃土,成了單立人的短板,也醞釀了接下來的分離。

這一次,是“石墨鹿教”間的道別。

07.

小鹿是四大王牌裏第一個主動想辦法的人。因為受了刺激。


在線下,小鹿的實力有目共睹,絕對的炸場選手。但單立人能給她的資源十分有限。擅長女性話題的她,曾想做一檔《女性超車指南》。自己出去拉投資,人家問她,你是誰?誰知道你?你憑什麽吸引用戶?

沒有名氣和號召力,投資人不會下賭注。她還策劃過一檔叫《福鹿秀》的節目,一期三千塊錢預算,刨掉妝造費,就不剩多少了。節目更新了一期就胎死腹中。曾經,小鹿也想等,覺得總會有機會。

一次次挫敗,她才知道大家的普遍看法:

“你不出名,別人就覺得你是次的。”

小鹿不想再這樣,被看輕、被拒絕。她要證明自己。於是上了《奇葩說》,一路咬牙,打到決賽。在節目錄製過程中,小鹿發現現實更殘酷。許多通過綜藝受到觀眾喜愛的演員,無論名氣、收入,都是自己幾十上百倍。


而她之前還在線下苦苦等候,希望老天爺開眼。

她明明入行最早,可人家總說在她身上看到楊笠的影子、李雪琴的影子、思文的影子。她不得不苦笑,把這寫成段子:

“總說我身上有別人的影子,我是塊地板嗎?”



「此時的小鹿,戰鬥力拉滿」


上完《奇葩說》,小鹿忙碌起來。當時,她還在單立人,因之前答應參與湖南台《聽姐說》的編劇,推掉諸多商務。《聽姐說》是單立人第一次線上嚐試,希望能通過這個節目往線上走。

結果,這成了一場慘敗。

單立人沒有線上運作經驗。一個劇場段子,如何被合適地改到電視平台播出,又能搭配不同的明星去表現,這是笑果文化立身的殺手鐧。葉烽十幾年的經驗讓他清楚其中奧秘,笑果的編劇團隊脫胎於《今夜80脫口秀》,他們也知道怎麽把線上節目做得更有爆點。

這都是單立人當時欠缺的。

在劇場裏,你的尺度可以像一把青龍偃月刀,到了電視台,你可能隻是一把柳葉刀。同樣戳笑點,各有各的節奏和方法。教主劉暘參與了編劇工作後,發現這和劇場表演完全兩碼事。段子的寫法也要變。


《聽姐說》在豆瓣上的評分很低。

單立人未能因此出圈。

推掉大量商務投身其中的小鹿,期望落空。不久,她離開單立人,簽約米未。

如果說小鹿離開還不算傷筋動骨,那麽周奇墨去笑果錄節目,對石老板算是一次切切實實的打擊。很早的時候,被譽為“脫口秀天花板”的周奇墨,就收到過笑果文化的邀請。當時,單立人內部很團結,沒人去,他也不著急,覺得線下慢慢好起來,不斷深耕專場,會有一番天地。

可實際上,直到2019年,周奇墨還很難完全靠表演生存。有次他和童漠男一起吃飯,吃著吃著,段子被甲方打回來,他放下筷子,給人改稿。


那一年,單立人給他組織了一場美國大學的巡演。去有的大學演出,一個人都沒有,或者很大一個教室,觀眾十個人。有的場次連麥克都沒準備。後來,他和梁海源一起演出。在笑果舞台上,梁海源算是慢熱選手了。一上去,觀眾都認識。可周奇墨上去,明顯感覺到冷,講了很久才能帶動情緒。

笑果又一次發來邀請函,來的不是選角導演,是《脫口秀大會》的總導演。

周奇墨沒再拒絕。他也想往線上走一走,試著改變一下處境。



「周奇墨上《脫》」


早在上《脫口秀大會》前,周奇墨就聲名在外,被李誕盛讚無數次。他上節目,被寄予厚望。可線下的段子和節目裏段子不一樣。線下可以鋪墊,可以慢熱。比賽比的,是炸場。那屆比賽,周奇墨堅持個人特色,一直用線下的節奏講。成績不佳,被外界惡意圍繞,罵他不好笑,說他名不副實。

為了療愈自己,周奇墨回到劇場,找屬於自己的節奏,確認價值。

但他沒有逃避,沒有怯懦。他決定再去參加一屆《脫口秀大會》。石老板安慰過他,說不用拴死在一個舞台上,不行了我再想辦法。

周奇墨還是去了。

他還有許多好笑的段子,希望更多人聽到。


和小鹿、劉暘不同,周奇墨是第一個全職來單立人的。他和石老板,一起攢過場子,到處找演出,一起睡過快捷酒店,一起給各種場合說過活兒,那種緊密的聯結一起拚殺的感情超越其他。

如今,周奇墨選擇走另一條路,石老板很難不感傷。私下談話時,他一度情感流露,幾近哽咽。他感到挫敗。

“如果單立人有自己的節目,情況就不會這樣了。”

最終,周奇墨以一段封神表演拿下了大王。

流量、關注、商務,紛至遝來。他上了許多封麵,接受了許多采訪。海報掛到三裏屯。上《圓桌派》做《鏘鏘行天下》的嘉賓。之前,他專場票價不過150元。成為大王之後,黃牛票被炒到了一千塊一張。


這些,都是單立人給不了的。

年底,周奇墨搬離北京,去了上海。

這下輪到教主劉暘焦慮了。

08.

2020年,單立人簽約了徐誌勝。


2018年,他就在單立人當誌願者。第一次上台講脫口秀,下麵沒人笑。當時還有人告訴他,誌勝啊,要說脫口秀,你這普通話可得好好練啊。

第二場好多了。慢慢地,有了信心。尤其拿自己長相造梗時,笑果巨好。因此被稱為“天選之人”。就是這樣,單立人也考察了他很久。

《脫口秀大會》第四季招募選手。徐誌勝去了,進入試鏡名單。

一夜之間,他從一個新人,變成了流量巨大的綜藝咖。

很難想象,早在2015年就炸場的劉暘,看著身邊那麽多新人一波波上綜藝,獲得巨大關注,內心是多麽煎熬,對事業產生了多麽大的懷疑。




「徐誌勝在單立人現場」

教培行業被一鍋端後,劉暘成了全職脫口秀演員。此時,天色早已變幻。演員群體被分成兩撥人,上過《大會》的,和沒上過《大會》的。前者意味著關注度和名氣,後者哪怕你實力再強,也不見得廣為人知。

劉暘不是沒參加過綜藝。早期,他上過《一站到底》和《超級演說家》。沒能得到太多關注。小鹿去的《奇葩說》,他也去過。過程並不順利。2015年,他就參加過海選。馬東都沒怎麽看他。後來上《奇葩大會》,也不被關注。錄製的片段被剪。2020年,終於上了《奇葩說》,卻沒幾個熱搜。

劉暘很急迫地感受到,要在脫口秀這一行幹下去,不能不上節目,不能不走紅。就像當初小鹿的感受一樣,你沒名氣,人家就覺得你實力不行。你線下的場子再怎麽炸,人家也會問你,那你怎麽不去參加節目?


從小到大,劉暘一直優秀。讀書時,他是學霸。教書時,他是年度老師。業內,他是公認的標杆,技術流、炸場王,還樂於教別人。連他每年給單立人喜劇大賽做評委,現場點評,也都笑聲不斷。

可笑果那邊,並沒有對他發出類似對周奇墨那樣的,非你不可的邀請。

周奇墨走紅後,劉暘一度陷入抑鬱。焦慮、惶恐。他在許多內容平台分發過自己的段子,做播客《無聊齋》,發小紅書、B站、知乎…努力推銷自己。知道他的人還是不多。西安一個千人劇場,他隻賣了400張票。

《聽姐說》項目打了敗仗後,他和單立人其他演員一起,參加了《脫口秀大會》第四季前的選拔賽,全部被淘汰。而拿到試鏡機會的徐誌勝,則逆襲成為了那一屆比賽最大的驚喜,一躍成為圈中頂流。

其中的挫敗和落差感,可想而知。


然而挫敗還沒結束。

聽說米未要搞喜劇大賽,劉暘和六獸報名參加。海選階段,兩人都被淘汰。六獸迫於生計,選擇留下來當編劇。劉暘沒去。

早在2018年,六獸就研究起了sketch(素描喜劇),早有劇作經驗。果然,《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第一季,他包辦了諸多出圈的劇本,成為那季比賽裏大出風頭的幕後人物,最後拿到了大賽最佳編劇。



「六獸感謝石老板」


劉暘並沒有氣餒。

目前局勢明了,線上,是唯一的機會。

“一喜”被淘汰後,他推掉了其他工作安排,報了劉天池的培訓班。在演《霸王別姬》的課上,他要學程蝶衣控訴段小樓,怎麽都哭不出來。表演老師問他,你覺得你有才華嗎?劉暘說,有點。老師說,不,你沒有,這個年代有才華的人早就該被看見了,你為什麽至今沒名氣?

劉暘當時就崩潰了,哭得一塌糊塗,嗓子都啞了。

當然這是老師的激將法。為了逼出他的情緒。看過《喜人奇妙夜》的都能看出劉暘表演進步有多大。演小喇叭越獄時,他甚至流下了眼淚。


連續4個月的學習,給了劉暘回報。他不但學會了表演,還深研編劇。

“二喜”,終於被人看見。

再到今年,劉暘一邊上《喜人奇妙夜》,一邊去《喜劇之王單口季》炸場,不斷高強度輸出,這邊摘下“最佳編劇”,那邊跟付航對打,可謂風光。

總算是紅了。



「教主算是修成正果了」

09.

石老板有種特別的能力:不著急。

在笑果狂飆突進、不斷造爆款的那些年裏,他始終堅持自己的步調做事。這是把雙刃劍。一方麵,這幫單立人建立起了獨特的風格、深度,在市場有一席之地,另一方麵,它又導致公司錯過了一些人、一些機會。

幸好,千鈞一發之際,人員不斷流失的緊要關頭,米未開始了喜劇探索。


單立人終於找到了一條新路子,成了“喜劇大賽的內容戰略合作夥伴”。石老板帶著編劇團隊進入米未,與節目一同出圈,收獲了口碑。

同時期,單立人的播客《諧星聊天會》,也做得有模有樣起來。



「石老板始終有自己節奏」

其實,很早的時候,石老板就判斷喜劇市場容量會越來越大,不止脫口秀會迎來爆發,默劇、木偶劇和素描喜劇,都會。所以,單立人早就研究起來。隻是那兩年裏,有些節目想開發此類喜劇,總是陰差陽錯,沒辦成。


直到米未把喜劇做成了爆款。

石老板一直等待的那個機會,終於到來。

隻是很可惜,這一天,到底來晚了一點。

曾經創始團隊的夥伴,最終走上了各自新的路途。《一年一度喜劇大賽》播出前夜,周奇墨斬獲脫口秀大王。那一刻,石老板百感交集。

他在朋友圈說,感謝米未、感謝笑果,感謝單立人,我們讓這個世界更好了。


配圖是老牌脫口秀姐夫·羅斯的一句名言,也是單立人休息室裏的發光英文:

“Comedy brings people together。”

這話是開花結果的一份喜悅,是對所有喜劇人的一份讚賞。

但單獨拎出來,結合單立人從無到有再到出圈的旅程,何嚐不是一聲歲月喟歎。

2015年,當線下市場近乎荒漠時,是喜劇讓“石墨鹿教”聚在了一起,但隨著光陰流轉、時易勢變,大家還是走向殊途。石老板找到了單立人新的突破口,可周奇墨去了上海,小鹿離開了公司,劉暘不再專攻脫口秀。


他們在年輕時代,被喜劇推到了同一條命運線上,一同度過慘淡但充實的歲月,好不容易迎來人生轉折,卻再也無法像當初那樣,簡單而純粹地為同一個目標奔走了。如今,大家都找到了新的路,進入新的階段。

相互之間,隻能遙遙相望、祝福。



「喜相逢」

也許在某個節目錄完,忽感疲憊或寂寞的時刻,他們還能想起當初北京那些星光黯淡的寒夜,他們騎著電動車,一場接一場地趕場,鑽進一個個暖和的書店和酒吧,身無分文,隻有渾身用不完的激情,靠一支麥逗笑全場。


還能想起那些互相比著寫段子的時光,想起一起探索脫口秀深度的夜晚,如何從一個個憋梗的新人,彼此啟發,變成控場的老炮。

還能想起最初找不到人生意義的路口,是對脫口秀的愛,讓他們結識彼此。

還能想起他們在“浪馬車”巡演rap裏留下的話:

Go go go, 埋著頭

還要走多麽久,我們也don't know


知道前頭有路,我們就繼續走!

想起他們曾一起發出的豪言壯語:

so what ,單立人變形 出發了,

戰車, 裝滿了段子 傳播著

快樂,飛到你城市的各個角落


生根 發芽 像燎原之火

然而,旅程終究有道別。

《山河故人》裏怎麽說來著?

“每個人隻能陪你走一段路,遲早是要分開的”。

或許這就是人生悲喜劇的內核。


你瞧這些白雲,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複如斯。

「全文完,下次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