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製朋友圈:在社交的天平上,一半做自己一半為他人
文章來源: 知著網 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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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一個平衡也穩定的社會自己,擁抱一個完整又殘敗的獨特自己。」
菜可以預製,朋友圈也能預製了。
隨著國慶的到來,“預製朋友圈”走紅網絡。
視頻中的博主們扛起相機就是兵,從白天拍到晚上,變裝速度之快、拍照姿勢之多,6個小時拍了1000+張照片,足足攢夠國慶七天的朋友圈。有網友對此銳評:“拍預製朋友圈,享預製人生。”
(“預製朋友圈”短視頻截圖)
預製朋友圈,顧名思義,就是提前準備朋友圈素材並分批次發布。有人推崇這種方式,認為一天的忙碌可以換來接下來六天的輕鬆自在。也有人表示質疑,認為朋友圈應該是記錄真實生活的瞬間,而非一場編排表演式的拍照打卡。
(“預製朋友圈”的網絡解釋)
從“精裝朋友圈vs毛坯人生”的現實反差,到“預製朋友圈”的精心表演,再到“電子消亡”的社交倦怠,網友們在社交媒體的使用上千姿百態,“社交”更是成為人們無法逃避的話題。
愛因斯坦曾說“隻有為他人而活,生命才是值得的”;而喬布斯卻說“不要讓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淹沒在別人嘈雜的意見當中,而是要有勇氣跟隨你的內心和直覺。”
兩位名人迥異的人生哲學,著實讓我們犯了難,不禁思考,在媒介化發展的當下,究竟應該“如何社交”,又該“為誰而活”。
也許,個體參與社會的過程,就像是一盤遊戲,我們需要回到原點,不斷打怪升級,才能更加清晰地認識自己,理解他人,感知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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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點: 社交天性促使我們參與社會
不少網友嘲諷預製朋友圈,認為其容易使生活在提前規劃和包裝中迷失。這不禁讓人聯想到此前被網友們熱議的“精裝朋友圈”,不同於現實生活的粗糙,人們熱衷於在朋友圈展現人生的光鮮亮麗。
(網友們的“精裝朋友圈vs毛坯人生”)
其實不論是“預製朋友圈”還是“精裝朋友圈”,似乎都是網友們在社交媒體上進行“人設管理”的途徑。正如微信創始人張小龍在公開課上的發言“發朋友圈,其實就是把自己的人設帶給所有朋友,放到所有朋友的腦袋裏麵的過程,朋友圈是一個表現自己的地方。”
將現實的隨意潦草留給自己,把裝飾的精致得體給予他人。世界恰似是一個舞台,人們都在修行一門名為“表演”的藝術。這種表演在社交媒體泛濫的當下愈發凸顯。所不同的是在日常生活中,有些人能意識到自己在表演,有些人則沒有意識到。
對此已有不少學者對其進行解釋,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中通過“擬劇論”來解釋人際關係中的前台與後台的展演。米德區分了他人眼中的“客我”與我眼中的“主我”。
(關於”擬劇論”與“主我客我”的解釋)
這些解釋的出發點似乎都指向荀子的名言“人之生而不能無群”。也就是,人是社會化的動物,我們天生就充滿好奇心,渴望了解他人的想法。於是,社交似乎是一種天性。
《社交天性:人類社交的三大驅動力》這本科普讀物從神經科學的角度,為我們提供了更有力的解釋。我們在進行社會認知時激活的大腦區域恰好與靜息時的默認神經網絡高度重疊。換句話說,當我們無所事事、胡思亂想時,激活的大腦區域,正是支持社會認知的那部分,我們天生會在閑暇時思考他人,我們的大腦,天生愛社交。
(馬修·利伯曼)
既然,社交是一種天性,我們又何必對“預製朋友圈”抱有太多的貶低?人們參與社會的過程,本就如“各人下雪,各有各的隱晦和皎潔”,各有各的方式與途徑。有人偏愛沉默,於無聲處報歡喜,有人酷愛張揚,眾聲喧嘩中照自己,我們既可以大大方方地炫耀自己,也能小心翼翼地藏住情緒,我們遵循著“參與社會”這一天性,在不斷社會化的過程中,用各自的方式理解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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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怪升級:社交痛苦倒逼我們認識自我
人們參與社會的過程,猶如一粒種子破土而出,渴望觸及更廣闊的天地。然而,在社會這片土地上,既有陽光,促進光合作用提供養分,也有風雨,時而滋潤,時而摧殘。
朋友圈,這個即時通訊的產物,既像晴天,將“無窮的遠方、無盡的人們”匯集於一隅,分享生活近況。同時,它也像雨天,裝載著日益冗雜的人際關係,儼然成為了一個集社交、谘詢、購物乃至金融的綜合平台、生態係統,一個複雜的準公共空間。似乎,伴隨著這場大雨而來的正是人們前所未有的“社交焦慮”。
預製朋友圈是“社交焦慮”的具體體現。人們害怕錯過任何消息,也恐懼在朋友圈這個社交舞台中失去話語權而黯淡,於是,通過預製朋友圈的方式,一遍一遍宣告自己的在場。
(小紅書關於“社交焦慮”的帖子)
除了“朋友圈的印象管理”,當代人的“社交焦慮”也在朋友圈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分組可見”這一看似簡單的操作背後,是我們糾結和不太輕鬆的“自我審查”;“點讚”這個僅需一秒鍾的行為,折射了微妙敏感的現實親疏與價值認同。
現實中縱深複雜的關係在頃刻間被折射到了手機朋友圈這一扁平的界麵上,難免會讓我們的社交變得非常脆弱,有時還成為了一種負擔,一種“社會痛苦”。
在這樣一種“社會痛苦”的驅使下,有些人選擇退避三舍,蜷縮在自己的安全區內。有些人則選擇做“strong哥/姐”(死裝哥/姐),硬凹人設。
在人際交往中,人們的印象管理可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給予的表達”,這是我們相對容易控製的表述,正如朋友圈的印象管理;另一部分則是“流露的意義”,是我們不經意間或未能控製的表達。
不論是社交的退縮,還是強行carry,都是“給予的表達”與“流露的意義”失衡時,試圖掩蓋或偽強的無奈之舉,是“主我”與“客我”衝突時的不知所措。換句話說,不論是社交中的過度表達還是逃避,似乎都是內心不夠強大的外在表現。
麵對這種矛盾和失衡,我們采取的不同策略,映射出個體因社會期待、家庭背景、性別認同、經濟狀況等因素而形成的心理差異。人們依循“社交天性”闖蕩大千世界,卻屢屢碰壁
,這似乎又將我們帶回到“認識自己”的元問題。
於是乎,“我與我周旋久”成為朋友圈的至理名言,探尋自己的獨一無二貌似成為了最自然、也最合理的事情。然而,過度追求這種心態有時也會跌入“自我中心”的陷阱,忽視並壓抑自己的“社交天性”,無意中為他人帶去困擾。有時,我們既要學會傾聽內心的聲音,也要學會理解他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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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前行:一半為自己,一半為他人
在這場關於“預製朋友圈”的辯論中,我們仿佛站在了一座天平的兩端,一端是“社交天性”,另一端則是“個性自我”。一些人選擇站在社會天性的一側,認為預製朋友圈是一種打工人參與社交的便捷方式,而另一些人則站在個性自我的一端,認為預製朋友圈如同流水線上的產品,抹去了個體的棱角,喪失了生活的真實。
(國慶節預製朋友圈文案)
選擇站在天平的哪邊,往往讓我們陷入兩難的境地。這種困境源自於我們對“真實自我的忠誠”與“適應社會大眾需求”之間的拉扯。前者可能會讓我們遠離人群,有別於普通大眾,後者則可能需要我們違背自己的意願。
然而,我們往往忽略了一個事實:每個人都是共性與個性的結合體,每個人都既獨一無二,也普普通通。我們都是“社會化個體”與“個性化個體”的結合。
正如人們常談的“45°人生”,0°意味著徹底躺平,90°意味著拚命內卷,45°人生就是介入兩者之間,想卷卷不動,想躺躺不平,既沒有擰緊發條,也沒有頹廢懶散。
(“45°人生”的形象化表述)
年輕人中流行的“零糖社交”亦是如此,人們不再為了社交而社交,也不再為了獨處而獨處,而是和理解、支持自己的人逐漸建立起穩定關係和深厚友誼,在適度親密中給自己留足空間。
(年輕人的社交新趨勢“零糖社交”)
在這個層麵上,似乎一半恬淡閑適躺平、一半參與社會內卷的“45°人生”、一半認知自己保持個性,一半鏈接他人滿足社交需求的“零糖社交”,才是一種近乎平衡、近乎“我”的狀態。
這使我們又回到了那個“愛因斯坦與喬布斯”的難題。我猜想,人生最好的狀態,恰如愛因斯坦與喬布斯的結合,一半做自己,一半為他人。
我們完全沒必要在社會化的過程中太過追求“獨一無二”的個性,重演“荒原狼”的悲劇,接受一個更加平衡、穩定的社會自己。同時正視生命的孤獨,學會與自己促膝長談,擁抱一個完整也殘敗的獨特自己。優先為自己而活,而後讓為他人而活自然流露。這大概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另一種解讀了。
我們一直都在找尋“社會自己與獨特自己”的路上,馬不停蹄。正如《寫給自己的信》裏唱到:
寫封信來提示自己,寫封信來留住大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