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寫作者比較窮,但還沒輪到你們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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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紐約的時候,去Ian Johnson在布魯克林的家裏做客。他是普利策獎獲得者,也是非常好的作家。當他說“Peter(何偉)是我好朋友”時,沒有一點蹭熱度的意思,作為寫作者,他們至少是同量級。

過去一段時間,Ian住在朋友的大宅裏,順便幫朋友照看房子,現在朋友要回來了,準備把房子重新裝修一下賣掉,Ian就必須搬出去居住了。在紐約,他不可能有錢租這麽好的房子(每個月至少要1萬刀的豪宅)。

一個全世界範圍內一流的非虛構寫作者,也無法讓自己在紐約住得舒服。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搬到德國去——現在他已經在德國了。

今天提到這件事,是因為當天他向我提到袁淩。他剛剛讀完袁淩一本書的英文譯本,準備為它寫一篇序言。

而在這兩天,袁淩因為一篇《一個貧窮的作家決定重新找工作》受到廣泛關注。有些人在分析他“貧窮”或者“失敗”的原因,還有些人在敦敦教誨,一個人在養活自己之前,千萬別寫作。

最悲哀的是看到餘秀華評價袁淩,沒有一個社交媒體,不懂社會——你可以說他沒錢,但是要說他不懂社會,很荒唐。

我看了幾篇,有些真的很可笑。即使從“年收入”角度,有的批評者也沒有袁淩高,但是卻可以指點袁淩如何經營自己,獲得“政府的扶持”。

袁淩當然不富有,他在北京租房住,沒有買房。但是,他的“生活”卻算不上窮困潦倒,如果認真閱讀那篇報道,也許會羨慕他的狀態。

一位成都朋友就很羨慕: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像他那樣,擁有一麵牆圖書的書房了。

還有一位年輕的寫作者,無比羨慕袁淩有一個和他誌同道合,同樣喜歡非虛構寫作的妻子。我猜這個年輕人想戀愛了。

至於我自己,羨慕他單純的、自由自在的狀態,還有他活蹦亂跳的狗——自從5月31日我的狗去世後,我每天都很難過。

袁淩要“重新找工作”,是因為預感到圖書市場滑坡,想找一份編輯的工作補貼生活,可以更從容地寫作。他還有不少想寫的主題,談起那些,他的眼裏就會有光亮。

這就是他真實的狀態,談不上有錢,但是也比真正的底層(比如他寫到的“皮村兄妹”)好過一些。“非虛構寫作者”當然是艱難的,一個難處是不夠有錢,還有一個更大的難處,是不能寫(或者出版)自己真正想寫的東西。

這個社會已經有一套體係,確保以“說出真話”為職業的人,不能過比較富裕的生活。

對此,我也有清醒的認識。我昨天在朋友圈開玩笑說,感覺“一個貧窮的寫作者正在開書店”,比“重新找工作”還要悲傷,因為重新找工作意味著要創收,而開書店意味著還要賠錢。

從2019年5月開始,我就沒有上班了,到現在已經超過5年。每個月大概都會盤算一下,自己這個月收入有多少,也會思考一下下一個月的麵包在哪裏——把自己作為一個“經營單位”。

這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賴網絡,包括書店的運營,也必須依靠社交媒體。

一個寫作者可以像打遊擊一樣,去把握轉瞬即逝的機會,但是,這也造成一種傷害:我大概過著一種支離破碎的生活,不得不平衡閱讀、寫稿、跑步,不得不去應對網友的謾罵與批評,或者去談公眾號廣告合作。

“性用品廣告接嗎?”

“接。玩具類的可以,藥品不行。”

“保險廣告接嗎?”

“保險推薦可以,理財不接,會導致讀者受損。”

“命理文案看一下嗎?”

“那種特惡心的文案不接。”

“報恩寺狗糧募捐 可以嗎?”

“堅決不接。我不想利用大家對狗的同情心。”

這時候,我就想起了自己的狗,我想告訴它,為它守住了一點底線。

我羨慕袁淩,昨天他寫了幾段回應餘秀華的文字,應該發在了別人的公號上,他自己不管公號,也不在乎大家如何評論,而是努力去完成自己的寫作計劃。

他仍然在過一種“整體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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