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追求的通脹率升高實現了，經濟為何卻未變好

日本京都的一處鰻魚市場。日本央行致力於維持低利率導致日元大幅貶值，使得進口食品、燃料和其他必需品更加昂貴。

當世界各國努力控製通貨膨脹時，有一個國家張開雙臂歡迎它。

過去幾年裏，日本認為，大流行導致的供應鏈堵塞和地緣政治衝擊造成了通貨膨脹爆發，這是使經濟擺脫長達數十年的增長疲軟和通縮壓力循環的一種方式。因此，當美聯儲等主要央行提高利率以控製物價時，日本央行卻在通脹加速之際將利率維持在低位。

這樣做的道理是，通過維持最低利率，央行可以利用價格的暫時飆升來促進它一直以來尋求的那種溫和、穩定、支持經濟增長的通脹。

企業可以以成本上升為由提價，從而增加收入，進而提高員工工資。隨著口袋裏的錢越來越多，消費者可以花更多的錢，從而創造一個積極的經濟循環。

目前已經出現了一些令人鼓舞的跡象：豐田這樣的日本大公司已經公布了巨額利潤，並承諾為工人實現幾十年來增幅最大的加薪。今年3月，日本央行17年來首次上調了政策利率，認為日本經濟已經實現了它所設想的工資與物價之間的“良性循環”。

在日本央行本周召開會議之前，有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一切並非按計劃進行。

日本經濟在過去三個季度中有兩個季度出現萎縮，將世界第三大經濟體的地位讓給了德國。

近年來，央行致力於維持低利率，不僅讓通脹升高（兩年多來，通脹率一直高於政策製定者設定的2%的目標），還促使日元大幅貶值，使得進口食品、燃料和其他必需品突然變得更加昂貴。消費者的反應是大幅削減支出。

麵臨需求疲軟的小企業發現，很難像該國政策製定者所希望的那樣提高價格和工資。目前還不清楚大型跨國公司的工資上漲是否會蔓延到更專注於國內市場的日本公司。

一些經濟學家認為，消費疲軟拖累了日本經濟，這是對日本央行低利率姿態的回應。保持低利率的姿態讓消費者擔心未來幾年通脹率將繼續超過工資漲幅。對於日本央行官員將在周三宣布的決定，有的分析師認為會加息，有的認為會維持不變，沒有一種優勢意見。

“日本央行希望，通過推高工資——讓通脹再次發生，短期內的通貨膨脹就能夠轉化為長期通貨膨脹，但我認為情況並非如此，”野村綜合研究所執行經濟學家、日本央行前政策委員會成員木內孝秀（音）表示。

他說，“出人意料的疲軟的”消費支出，以及不斷貶值的日元，“都有一個根源：日本幾年來貨幣政策的錯誤”。

木內孝秀表示，如果日本央行早幾年提高利率，“日元就不會貶值這麽多，消費者活動就會更穩定，經濟表現可能會更好。”

近日，在東京西北部一個悶熱的下午，兩個孩子的母親、49歲的梅村由美子（音）來到一家肉店，想買混合的碎牛肉和碎豬肉。梅村由美子說，近年來她的日用品購物賬單增加了，而她在一家數據處理公司的薪水卻沒有變，她預計家庭預算的緊縮將持續一段時間。

她想方設法節省開支，比如購買250克肉，而不是300克。她說：“購物不過量，這就是我的節儉之道。”

店主山本吉正（音）表示，他正在努力應對銷售放緩和成本上升的雙重影響。他說，即使是本地采購的肉類價格也升高了，因為牲畜的飼料主要是進口的。

山本說，他想提高價格，但覺得做不到，因為幾十年來，他的顧客習慣價格保持不變。

“顧客已經習慣了我們的價格，如果漲價，他們就不會買了，”他說。“反正人們已經不買那麽多東西了——我們怎麽能漲價呢？”

東京南部川崎一家餅幹麵包廠的生產線。日本經通脹調整後的消費者支出已連續四個季度下降。

這些態勢開始出現在日本更廣泛的經濟領域。工資雖然有所上升，但未能跟上物價上漲的步伐，導致截至今年5月，經通脹調整後的工資連續26個月下降。經通脹調整後的消費者支出已連續四個季度下降。

日本經濟在過去三個季度中有兩個季度出現萎縮，將世界第三大經濟體的地位讓給了德國。本月，日本內閣府將截至2025年3月的財年經濟增長預期從1.3%下調至0.9%，主要原因是下調了對消費支出的預期。

“消費者需求疲軟。儲蓄率已降至零。人們不得不花掉收入，”經濟學家理查德·卡茨說，他最近出版了一本名為《日本經濟未來之爭》(The Contest for Japan’s Economic Future)的書。“假定企業能夠通過漲價而‘轉嫁’工資成本——日本央行是在透過一麵棱鏡看問題，這麵棱鏡讓他們可以隻看到想看到的東西。”

一些經濟學家認為，日本難以應對物價上漲的影響的一個原因是，官員們很難擺脫過去沒有通脹時旨在鼓勵通脹的長期政策。他們表示，官員們原本由於加息可能抑製需求而不願加息，這樣的顧慮現在已經改變，他們認識到，消費者支出可能出於對持續高通脹的擔憂而更加敏感。

最近幾周，日元匯率有所回升，部分原因是對美國利率下降的預期使日本資產更具吸引力，但日元仍遠低於疫情前的水平。

通脹、工資和支出穩步上升的良性循環仍有可能實現，這種希望取決於被稱為“春鬥”(shunto)的春季勞資談判達成的加薪協議。

就在日本央行於3月加息的幾天前，日本最大的工會聯合會宣布，日本大公司與加入工會的員工之間的談判達成了幾十年來最大的加薪幅度。

“春鬥”薪酬的上漲覆蓋了約16%的勞動力，從4月開始實施，逐步持續到6月，因此經濟學家仍在關注其更廣泛的影響。卡茨說，去年的“春鬥”上調對經濟的影響也相當大，但最終“令人非常失望”。

“有跡象表明，這次情況有所好轉，”他補充說。“但是會好多少呢？我們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