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一段時間，中國互聯網公司的首次公開募股是華爾街最炙手可熱的事情。中國互聯網公司的IPO曾在華爾街炙手可熱，如今盛況不再。中國企業越來越難以找到一個不受政治關切所累的海外股票市場。受監管影響，中國企業的國內上市速度也在放緩。這種轉變凸顯出習近平是如何對私營企業加以重塑的。https://t.co/jC7Cqj8S1d
— 紐約時報中文網 (@nytchinese) June 26, 2024
十年前，電商巨頭阿裏巴巴準備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時，全球最大的銀行展開了激烈競爭，希望能成為承銷商。2014年9月19日的開市鍾聲響起時，股票交易員們歡呼雀躍，在西裝外麵套上了橙色帽衫，那是阿裏巴巴的代表色。那次IPO募資250億美元，是當時規模最大的一次上市。在接下來的幾年裏，還有許多中國公司在美國籌集了數十億美元。
那些日子已經徹底成了過去。三年來，華爾街再未見過中國企業IPO有類似的盛況。事實上，枯竭的狀況變得越來越嚴重。今年到目前為止，中國公司在美國股市籌集了約5.8億美元，幾乎全部來自電動汽車製造商極氪上個月的IPO。
隨著中美地緣政治關係的惡化，中國企業越來越難以找到一個不受政治關切所累的海外股票市場。
中國國內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作為中國政府推動加強對股市控製的舉措之一，監管機構加大了上市難度，大幅放緩了國內上市的速度。今年到目前為止，約有40家中國公司在國內上市。據金融數據提供商Dealogic的數據，它們籌集的資金不到30億美元，與往年通常到了這個時候籌集到的資金相比，僅為一個零頭。
如果目前的速度繼續下去，今年中國IPO的數量將是十多年來最少的。
與過去中國科技公司的數十億美元上市交易推動了中國私營企業的黃金時代相比，現在上市放緩是一個重大轉變。之前，上市帶來的豐厚回報重塑了初創企業融資的方式，吸引了更多境外私人資本，同時允許國內外投資者將資金轉移到國外。
這種轉變顯示出中國最高領導人習近平是如何對私營企業加以重塑，將其牢牢置於政府和中國共產黨控製之下的。官員們強迫成功的企業退市，將企業家送進監獄，並且會突然出手，禁止蓬勃發展的行業盈利。
香港的經濟研究公司東方資本的董事總經理安德魯·科利爾表示：“許多通過私營企業和股票市場進行的資本運用，對黨的影響力構成了潛在風險。”
習近平的打壓行動引發的不確定性使得中國科技行業跌掉了數十億美元的身價，並促使美國風險投資公司大幅減少在中國的投資。
與此同時，隨著華盛頓和北京之間的緊張局勢升級，中國公司不確定，如果它們試圖在美國上市，可能會麵臨什麽樣的審視。“沒有人真的想試水，”北京明勢資本的董事總經理楊慕融表示。
今年2月有報道稱，創辦於中國的在線購物公司希音(Shein)尋求在美國上市，參議員馬可·盧比奧得知後敦促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負責人，如果希音拒絕分享與中國政府關係的信息，就要阻止它上市。
“今天，中國公司選擇在哪個市場上市，除了其基本的商業價值外，還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這是地緣政治考慮的產物，”曾與日本科技巨頭軟銀集團以及華平投資合作投資中國的美國投資人於丹說。
四五年前，一家成功的中國公司隻要手裏握著一個大市場，就是一個有前途的上市公司候選。“當時你會問‘你們為什麽還沒有在海外上市’，”於丹說。“但現在，問題變成了‘你為什麽要在海外上市’。”
目前在美國證券交易所上市的中國公司大多是在2018年至2021年間上市的，當時投資者爭相投資滿幫集團和看準科技這樣的初創企業。滿幫的應用程序幫貨運客戶和卡車司機之間建立聯係，而看準科技則運營著一個求職平台。
繁榮時期於2021年中結束，當時中國的叫車公司滴滴出行在沒有獲得中國監管機構批準的情況下到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那個時候，滴滴在中國的用戶數量超過了優步在世界其他地方的用戶數量。上市兩天後，中國當局強迫滴滴停止注冊新用戶，並接受網絡安全審查，因為擔心上市可能意味著該公司將不得不把中國人的數據轉移到美國。
不到六個月，滴滴就退市了。此後，沒有一家中國公司嚐試在海外證券交易所如此高調地上市，中國監管機構也對有意上市的公司製定了更嚴格的標準。今年，阿裏巴巴取消了通過在香港上市剝離一個物流業務部門的計劃。
長期以來，中國的私營企業不得不想辦法避免受到當局的打壓。
中國於20世紀90年代初在上海和深圳成立了兩家主要的證券交易所，屬於中國經濟轉型改革的一部分，但IPO主要限於國有控股公司。
從2011年到2018年，中國的IPO數量與美國大致相當。2019年，中國在上海證交所啟動了科創板，鼓勵科技公司在上海上市。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中國投資者和公司創始人更傾向於在紐約上市。
自滴滴退市以來，北京方麵明確表示，中國民營產業的影響力和利潤應該用於推動中國在技術上的自力更生。投資湧入半導體、人工智能和數據中心等尖端領域。5月，政府注冊了一個資本達3440億元的基金，專門用於半導體發展，這向企業家和投資者發出信號，表明盡管某些行業可能存在更大風險，但它們是獲得了認可的。
今年4月，中國政府發布了一項計劃，對希望上市的公司提出了更高的標準，包括更多的信息披露和更嚴格的監管。
根據監管機構的公開記錄，至少有100家公司撤回了今年在北京、上海和深圳上市的計劃。風險投資正處於四年來的最低點。
“中國的證券監管機構向來對公司上市非常嚴格，而這次的計劃則更為嚴厲，”科利爾說。“很多公司都對於在中國上市感到擔心，或者覺得自己無法滿足如此苛刻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