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農村落戶上海，我用了 7 年，離開上海回到農村，隻要 1 天。" 這是付先生（網名 @嚴肅的蝦米）在他的短視頻上寫下的標題。他剛辭去工作，準備靠著兩萬八千元積蓄自駕中國。
約一年前，他的一條求職視頻走紅網絡。他在上海一所 211 大學攻讀文學碩士學位，求職半年無果，在一場招聘會上，看到市場平均薪資 5000 元，感到落差。
畢業前，他終於順利入職一家物流公司做管培生。他形容自己當時的狀態是 " 麻了 "，" 感覺找工作找夠了，過程有點累，到這兒應該就差不多了。"
入職半年後，他下定決心離職。原因有很多，包括平均每天工作 12 小時太消耗人，崗位天花板太低，感情變故等，" 我覺得打工好像在上海買不起房子。" 家裏的長輩不理解他的決定，但是父親給予他認同，" 他覺得‘勇於自我革命’是人成長必要的一個階段和過程 "。
付先生希望能在自媒體上做出一番成就，他經營的社交賬號不定時更新，邀請不同的人做訪談。
他想著，先幹一年看看情況，不行就收手，繼續回職場上班。但不管怎樣，他都不後悔，" 我覺得，我擁有的都是人生，失去的，都是僥幸。"
付先生。圖 / 受訪者社交賬號截圖
【1】吐槽求職的視頻意外走紅
我是 2023 年的應屆畢業生，碩士畢業於上海一所 211 大學，文學專業，考研花了三年。
我老家在山東農村，16 歲之前我從未離開過縣城。2020 年第一次去上海，我在虹橋機場迷路了。
春招時，我進了一個招聘會，收到了一些企業人力資源給我發的傳單。尤其聽到我是碩士時，他們特別熱情，但這些崗位多數偏勞動型，也有一些基礎服務業，包括接線員這種。
其實也有月薪兩萬左右的崗位，但相對較少，平均薪資在 5000 元。我看到這個數字時，還是比較有落差感。我在會場轉了 5 圈，始終沒有找到和漢語言文學專業對口的工作，一份簡曆都沒有投出去。
從招聘會回來後，我錄了一個短視頻，戲謔地吐槽了一下自己的遭遇。沒想到這個視頻火了，可能引發了很多人的共鳴。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招聘會其實是社招，麵向的群體是各種社會人士，不是專門針對碩士生。
其實在發這個視頻前，我已找半年工作，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最後都失之交臂。在研三剛開學時，我就開始找工作了，一直到第二年的 3 月，都沒有收到錄用通知，當時整個人是比較惆悵的。
在正式找工作前，我也有一些實習經曆。研一時，我在上海一家國企實習，研二下學期又去了上海一家比較有名的互聯網公司實習。
視頻走紅的前幾天，我還被一個知名綜藝節目導演麵試。和他聊天，我自己覺得挺愉快的，但他們最後沒有錄用我。他們招的是潮牌帶貨的短視頻人才，我對這塊不了解。
視頻走紅之後，也給我帶來了一些新的機會。比如我去天津參加一個電視台舉辦的求職節目，現場有一些公司向我拋來橄欖枝，但我當時還是想在北京和上海兩個地方選擇。後來我選了上海，一是兩個城市工資差不多，第二是當時的女友也在上海工作。如果我去北京，溝通成本太高。
最後，我終於在畢業前順利入職一家物流公司做管培生。我拿到這份錄用通知，談不上滿意與否，整個人的狀態是 " 麻了 "，感覺找工作找夠了，過程有點累，到這兒應該就差不多了。
【2】入職半年後提出離職
入職大概半年，也就是今年 1 月，我離職了。
我當時主要負責網點的輔助管理，處理幾十上百個快遞小哥的收派業務、客戶投訴等，另外還需要在特殊節點，比如 " 雙十一 " 時做高峰應對。
離職的原因，還是這份工作對我來說是一種消耗，天花板又太低。
前半年我幾乎沒有休息，太累了。最忙的時候，從早上 5 點一直工作到晚上 9 點左右，平時大概是早上七八點到晚上七八點，一天的工作時間差不多是 12 個小時。當然這期間也不是一直在忙，我是學徒，更多時候在學習，承擔的壓力相對較小。在工作的同時，我一直在做自媒體，當時一周就休息一天，休息時，我白天拍視頻，晚上剪輯。
付先生複盤自己進入上海打拚的曆程。圖 / 受訪者社交賬號截圖
另一方麵是自己也沒有那麽喜歡這份工作，我心猿意馬，誌不在此。我接觸自媒體後，會想人生是不是有其他的可能性。
我做自媒體形式主要是訪談。到目前為止，我訪談了三四十個人，其中百分之八九十是之前不認識的，他們會發私信給我，主動提出想和我聊聊。有些人可能見了一次麵之後，能有更深入的交流。
我訪談對象的社會階層跨度很大，有農村青年，也有一線城市 " 土著 "；有靠理想吃飯的，也有賺得很多，但感覺很空虛的人。我覺得有表達欲的人太多了，尤其在一線城市，很多人會在一段時間內處於一種想找人訴說，渴望被傾聽的狀態。
訪談對象我也會篩選，評估這個人的故事能否吸引人，並且要適合以視頻形式呈現。
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出生在上海的女孩。她的家境在我看來可以說得上是中產，從小出生在一線城市，家裏也能給予她支持。我們兩個的成長環境不一樣，思考問題的維度幾乎完全不一樣，整個過程我有種見天地，見眾生的感覺，非常有收獲，事後我們也成了好朋友。
對於負麵的評價，我沒辦法完全視而不見，隻能盡量選擇不看。有些是理性地幫你分析，不是宣泄某種情緒，這種我會認真地看幾遍，可能還會回複，甚至有時候我還會私信感謝他。
我離職的事，家裏的長輩大多不理解。他們還是秉承主流觀點，希望我找個朝九晚五的班上。但我爸比較理解我，一開始他也是懵的，但後來他還是比較支持，因為他覺得 " 勇於自我革命 " 是人成長必要的一個階段和過程。
【3】裸辭自駕，做自媒體維持生計
現在，我拿工作半年的積蓄買了一輛車，準備 gap（編者注：" 間隔年 "，指進一步學習或工作前，進行一次長時間的旅行或個人發展）一年，自駕環遊大半個中國，中間做自媒體維持生計。
視頻走紅這件事對我來說，無法一瞬間改變我的認知或人生軌跡，而是開啟了一扇認識世界的新大門。
不可否認的是，如果做自媒體沒有獲得別人的認可或者物質上的回報，的確很難堅持下去。
我本身有強烈的表達欲，在做這件事的過程中，我的認知也逐漸被改變。我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心態也與之前不太一樣。
剛畢業時，我對社會沒什麽認知，對很多東西都是一頭霧水，心態是急切的、迷惑的，甚至是不甘和憤怒的。所以我的視頻整體調性就是迷茫和焦慮，以至於有網友問我，" 博主你怎麽就沒接觸點成功的人呢？"
大概在去年 11 月，我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瓶頸，總在說階級躍遷、小鎮青年、孔乙己長衫之類的話題，我希望自己能掙脫出來。後來，我在實踐中逐漸得到答案，釋懷了很多，情緒上沒有那麽緊張，創作更加隨自己的心意，不會有意無意製造衝突。
自駕遊這件事，到我真正啟程時，會發現旅途沒法像做任務一樣設置一個具體的時間周期，總會出現各種意外。比如，我現在已經在駐馬店停留半個多月，用來拍攝視頻的無人機也丟了，這完全在我計劃之外。
今年我希望做一個更加鬆弛的人，不管遇到什麽樣的人，都想在創作中呈現出一種沒那麽緊繃的狀態。我的想法是，自駕到 2024 年年底，看看那時候的情況，如果情況好，可能會繼續做下去，如果不行，也不會硬著頭皮非得繼續，可能也會重返職場開始上班。
不管結局如何，我都覺得這段經曆不存在彎路、順路一說，都是我人生中的一個章節。和一句廣為傳頌的歌詞 " 我擁有的都是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 " 相反，我覺得，我擁有的都是人生，失去的都是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