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多到無宿舍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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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觀察報記者丁文婷2月26日,2024年全國考研初試成績公布。

不少考生開始為複試作準備。同樣忙碌的還有北京師範大學研一學生古明,他正準備給高分的考生進行複試輔導。雖然研一課時緊湊,但古明仍和許多同學一樣,在研究生入學不久就開始了兼職。


2014年起,北京師範大學不為部分專業碩生提供宿舍,2020年之後,這一範圍擴大至北京師範大學北京校區的全體專碩生。考上專碩,即需租房,雖然對此早有預期,仍有不少同學選擇兼職以減輕經濟負擔。

“學校附近的單間,合租價格在2000—4500元,2000元的單間幾乎隻能放下一張床,走路都困難。”古明選擇了一間3000多元/月的三室合租房,加上生活費,一個月花費接近6000元,一年的花費是學費的6倍。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高校提出不再為非全日製、定向就業或一些特定專業的碩士研究生提供宿舍。一些學校開始不再為全日製專業碩士生提供校內宿舍,其中包括北京大學、複旦大學、南開大學、北京師範大學、南京大學等多所知名高校。

根據教育部公布的數據,2016年,全國研究生招生數為66.71萬人,2022年,研究生招生人數擴至124.25萬人,幾近翻倍。2022年,我國在學研究生已達365萬人,總規模位居世界第二。

不少高校早已在老校區之外建設新校區,但隨著時間推移,這些位於郊區的新校區也不堪重負。當新、老校區都已“滿負荷”運轉時,學校和學生應該何去何從?


“超載”的老校區

2023年8月,上海師範大學研一新生小張在開學前一周得知,由於徐匯校區的宿舍緊張,還有260多名研究生新生未能安排到床位。她立即打電話給宿舍園區中心谘詢,老師告訴她,會盡量將研究生新生們安排在徐匯校區,目前已經在動員沒有課的學生回到奉賢校區住宿。

2023級研一新生小楊也遇到了同樣問題,去年臨近開學,輔導員告知,宿舍緊張,可能無法給她分配在徐匯校區的宿舍,讓她做好心理準備。“研究生所有的課都在徐匯校區,奉賢校區距離徐匯校區40多公裏,往返上課不現實。”小楊是上海本地人,但家在郊區,離徐匯校區單程超過一個半小時,試著通勤了一個星期後,終於等到一位畢業的學姐退宿,小楊入住了徐匯校區宿舍。

上海師範大學一位輔導員告訴經濟觀察報,徐匯校區是老校區,宿舍數量相對少,近幾年越來越緊張。學校的方案是,盡量勸上海本地生源走讀,特別遠的學生先行登記,如果有新床位空出,再按照學生家裏路程遠近分配。

同樣無奈走讀的小西是上海音樂學院一名本科生,他表示,對上海戶籍的學生,學校隻給家住外環以外的學生提供宿舍,外環以內的學生需要每天走讀上課。但即使住在外環內,自己每天也需要花一個小時才能到達學校。


一家宿舍型長租公寓企業的相關負責人林凡幾年前就感受到高校宿舍的短缺。2019年,複旦大學和同濟大學幾乎同時聯係到林凡所在的企業,希望租賃公寓作為研究生和留學生的宿舍。此後幾年,僅上海就陸續有7所高校與其溝通,希望租賃長租公寓做宿舍。

他對其中一所學校的緊迫情況記憶猶新,該學校不僅租賃了周邊職業技術院校的空餘宿舍,更是在幾年前就通過提供補貼的方式鼓勵本科生自行解決住宿。該所高校為了最大化利用空間,將宿舍樓的廁所都加到宿舍房間中,這樣每層樓的兩個盥洗區也可以被改成宿舍房間。

近幾年,在上海的高校裏,學生宿舍緊張是普遍現象。

一家長租公寓的相關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2022年,他們在浦東的一個宿舍型公寓接收了上海某高校250多名碩士生。從看房到簽約,隻花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該高校因為宿舍長期不夠住,租用了一所大學的一幢宿舍樓供學生居住,2022年,這所大學的宿舍也不夠住了,便把這棟宿舍樓收回自用。該高校隻能臨時在校外找宿舍。兩年後,這所高校租賃的房間數量比2022年增加了20%。

新校區也不夠了


20世紀之初,中國許多高校都流行去遠郊建設新校區,分攤、緩解老校區的教學和住宿壓力。這些新校區普遍遠離市區,占地麵積較大。

據經濟觀察報不完全統計,包括上海鬆江大學城、奉賢大學城、北京良鄉高教園區、北京昌平區沙河高教園區、南京仙林大學城等,均建設於2000年—2005年間。如今,近20年的時間過去,這些新校區也近乎“滿負荷”。

上海奉賢大學城位於奉賢區海灣鎮,毗鄰海邊,距離市中心人民廣場超過50公裏。上海奉賢大學城聚集了華東理工大學、上海師範大學、應用技術大學三所高校,也因位置偏僻,被學生戲稱為“奉大荒”。

但就是這個師生眼中“地廣人稀”的大學城,也麵臨著宿舍緊缺的問題。

一名上海應用技術大學的教師介紹,去年開始,學校的宿舍樓開始大規模裝修改建,原本4人間宿舍被改為5人間。“一共有20多棟,其中1—10號樓都進行了4改5的操作”。上海師範大學也對奉賢校區的部分宿舍樓進行擴容改造,部分宿舍4人間被改為8人間。


類似情況也在上海其他郊區大學城出現。位於上海鬆江新城區西北角的鬆江大學城,占地約8000畝,是中國規模較大的大學園區。鬆江大學城內入住了上海外國語大學、東華大學、華東政法大學、上海對外經貿大學等7所高校的新校區。

林凡的項目還未開業,就已經有3所鬆江大學城高校的相關負責人找上門來。林凡說,學校的需求很簡單——整個園區或者整棟樓租給學校用作學生公寓。

其中一所知名院校的負責人短時間內到訪了三次,他正急切地為2024年9月開學的本科生找尋宿舍,林凡由此得知,鬆江大學城建成已近20年,7所學校的學生都住在鬆江大學城的6個宿舍園區中,目前幾乎全部滿員。

同樣地處外環外,被戲稱為“閔大荒”的華東師範大學閔行校區宿舍樓也麵臨著一定壓力。華東師範大學閔行校區一位教職人員告訴經濟觀察報,從2023年開始,華師大閔行校區開始對延畢但仍住在學校的學生進行排查和騰挪,如果有特殊情況需要住宿的,需要由輔導員向學校申報。

同時,學校將原本給青年教師和輔導員的一些宿舍進行整合,鼓勵老師們退宿,將這些房間重新改造為學生宿舍。為了鼓勵一些在讀博士生騰出宿舍,學校甚至提供給願意退宿的博士生一些現金補貼。


近幾年,高校解決宿舍緊張問題的方法無非幾類。

一些學校將教職工的宿舍騰挪出來給學生住,給教職工租賃校外的住所;或者直接給學生在校外租賃宿舍;一些學校對宿舍進行改造擴容,想辦法擠出更多的房間和床位。

有條件的學校則在近兩三年間開始新建宿舍。經濟觀察報注意到,僅2023年至今,就有上海師範大學、上海理工大學、上海政法大學等學校宣布開工新建學生宿舍樓。上海理工大學不久前表示,10年間,通過新建和改造學生宿舍,新增床位數4100個,大大緩解了學生住宿緊張問題。

專碩生何去何從?

當高校的基礎設施建設無法跟上擴招步伐,不再向部分碩士研究生提供宿舍成為無奈卻快捷的方法。


複旦大學在2019級的招生簡章中就明確提出,不再給專碩生提供宿舍。華中科技大學也在招生簡章中表明,2021級開始,隻為專碩提供一年住宿。南京大學原則上也不再給2023級專業學位碩士研究生提供校內住宿,但學校給予全日製專業學位碩士研究生適當的交通補貼。

據經濟觀察報不完全統計,已經公布2024年招生簡章的學校中,就有北京大學、北京師範大學、南京大學、南開大學、複旦大學等一眾知名高校明確不再給專碩生提供宿舍。

為了解決全日製專碩生的住宿問題,一些學校也在協調社會力量。2019年,複旦大學租賃了距離學校6公裏的愛久公寓,對學生而言,入住愛久公寓一年的租金隻需要1600元。但除了貧困生,學校隻為研一的學生提供一年住宿。

住校外公寓,通勤時間成了最大困擾。複旦一名在讀研究生表示,雖然學校在工作日配備了定時班車,但班車時間和自己的上課時間不完全匹配。許多學生還是選擇自己通勤,而從公寓到複旦邯鄲校區需要換兩趟公交車或地鐵,單程時間接近1個小時,等車加上坐車時間比每天上課時間還要長。

即便如此,也隻有約一半的專碩生可以成為入住愛久公寓的“幸運兒”。一位未能入住愛久公寓的複旦法學研究生小影表示,複旦專碩要抽簽,命中率在55%左右。沒搖到號的學生能夠領到每月800元的補貼,共計10個月。


“補貼幾乎是租房的零頭,學校附近合租單間的租金幾乎都在3000元左右。”小影算了算,三年法學專碩的學費在12萬元左右,加上房租和生活費,讀研的花費超過30萬元。

宿舍的緊張也使得住宿條件受到擠壓。一位複旦博士生告訴經濟觀察報,自己在華師大讀研期間,住在學校租賃的校外公寓樓中,8個學生需要共用一個衛生間,夏天,因為洗澡而爭執時有發生。現在他在複旦讀博,宿舍的廁所6個人共用。他擔憂的是,有傳言稱,由於宿舍緊張,可能博士生也將無法換到單人間去。

上述華東師範大學的教職人員也表示,因為宿舍緊張,博士生單人間的住宿傳統在今年被打破,部分博士生也會分到雙人間。

研究生宿舍供需失衡與近年來我國專業碩士研究生的大規模擴招密不可分。根據中國教育在線發布的《2024年全國研究生招生調查報告》,我國專碩招生人數從2012年的19.7萬增長到2021年的64.9萬。教育部數據顯示,2022年,全國專業學位碩士招生近70萬人,占比超過60%。

教育部學位管理與研究生教育司司長任友群表示,將以國家重大戰略、關鍵領域和社會重大需求為重點,進一步提升專業學位研究生比例,到“十四五”末,將專業學位碩士研究生招生規模擴大到碩士研究生招生總規模的三分之二左右。同時,大幅增加博士專業學位研究生招生數量。


社會資本入局高校宿舍

2024年1月18日,國家發改委等七部門聯合印發《關於加強高校學生宿舍建設的指導意見》,提到要運用新建宿舍、改造存量宿舍等方式多渠道擴大學生宿舍資源。其中“鼓勵高校通過購買、租賃學校周邊的人才公寓、商住樓等社會用房,補充宿舍資源”一經提出,便引發了公寓產業領域的關注。

上海某高校的一位研究生處處長表示,此前,對於高校租賃校外社會房屋用做學生宿舍,雖然許多高校都這麽操作,但一直沒有相關政策明確。

林凡對政策的出台有些欣喜,在租賃方麵,高校的出價能力是“完全沒有問題的”,甚至比同時接觸的企業報價還略高。在他已經合作和洽談的項目中,根據不同地理位置,學校能給出的租金價格在700—1000元/間不等,高於他的預期目標。

同時,文件提到“鼓勵高校購買”也意味著項目又多了一條退出路徑,但林凡仍然充滿困惑,政策太新了,相關情況尚不明確。“比如在購買方麵,學校願不願意買,學校作為財政補貼的單位,有沒有錢買,以什麽樣的商務條件購買,都是未知數”。


在歐洲一些國家,學生公寓的投資和運營是長租公寓企業的一個重要賽道,但在中國,這樣的商業模式仍然未引起資本的足夠關注。

一位知名長租公寓投資機構負責人表示,長租公寓投資關鍵要看退出的通道和方式,目前中國學生宿舍在這方麵尚不清晰。

如果以大宗交易的方式賣給學校,在當前政策和市場環境下,退出通道的確定性不夠,這也會導致資本募資的難度增加。

“蛋糕”的大小也是資本方和長租公寓企業方對投資和運營學生宿舍的顧慮。

林凡表示,雖然從數量來說,學校對公寓房間的需求量並不算小,但這樣的需求和矛盾仍然集中於一些一二線城市的高校,“我們拿項目調研的時候,將高校需求作為一個考慮因素,但隻是一個很小的因素。”他以自己在一個大學城附近的項目舉例,“假如隻有大學城的需求,我們絕對不會做這個項目,我們70%的目光還是聚焦在周邊的企業和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