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4法官警察接連死於離奇命案 17年後仍未偵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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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上海陰雲密布,位於徐匯區上海南站附近的麥克花園別墅大門外行人寥寥。2006年12月,上海華星拍賣公司總經理王鑫明和其妻子、上海市公安局虹口區分局警察張慧芝在該別墅家中被殺害。王鑫明亦曾是警察。

而在此之前的11月,虹口區人民法院執行法官範培俊與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執行法官潘玉鳴都在被最高檢反貪局約談不久,接受神秘人員晚宴後,於次日淩晨雙雙暴斃家中。

兩名法官和兩名警察、前警察先後意外死亡,坊間雖有傳聞,但知情者並不太多。直至2017年上海政法大佬陳旭案發,才有官方媒體簡略披露,一時震驚了上海灘。如今,連環命案已過去整整17年,仍未看到有偵破的跡象。

這幾條人命的共同點是:均與浦東一棟被“圍獵”的港商大廈有關。

虹口法院拒移交案件給經偵總隊,9層樓宇遭吞食

初冬時節,筆者在浦東新區浦東南路看到,這棟大廈現名為“中錦濱江大廈”。該大廈位於陸家嘴金融貿易區,地理位置十分優越,業內人士稱,目前市價超過30億元。

這棟大廈的建造者和曾經的擁有者叫任駿良,是一名港商,出生於1942年。年近八旬的他盡管身患糖尿病,眼睛也不好,但多年來一直堅持不懈地維權。“公司損失慘重,本人身心也遭受了極大的傷害。”任駿良說。

2021年9月17日,任駿良在給中央第六督導組的陳情書中稱,1992年,他通過招商引資來到上海,組建了上海裕通房地產有限公司(後文稱“裕通公司”)。裕通公司在浦東新區批租了塘橋263-1地塊,並在該地塊上投資建造智能商業大廈“萬邦中心”(地上29層、地下2層,總建築麵積46300平方米)。



麥克花園。2006年12月,上海華星拍賣公司總經理王鑫明夫婦在家中死於非命。劉虎 攝



位於陸家嘴浦東南路上的昔日“萬邦中心大廈”。劉虎 攝

“這棟大樓本來打算建在深圳,但朱鎔基市長一聲召喚,我就來了上海。”萬邦中心大廈由任駿良親自設計,設計理念在當時非常超前,是任駿良的得意之作,曾入選《東上海名樓譜》。

《東上海名樓譜》介紹稱,萬邦中心是國內第一幢采用紅玫瑰紅夾膠玻璃幕牆的大廈。大廈采用進口全彩色電視監控係統,通信配置AT&T光纖綜合布線係統、智能化係統,並首創自動尋車位係統。大廈各辦公室內電器均可由電話遙控,為上海首創。

萬邦中心大廈結構封頂後,於1996年4月獲得了預售許可證。“但自1997年10月起,虹口法院執行法官範培俊、上海一中院執行法官潘玉鳴等人勾結上海華星拍賣公司總經理王鑫明和社會上的不法分子及其關聯公司,通過法律手段,披著‘合法’的外衣,陸續侵吞了我司的全部財產。”任駿良說。

任駿良的陳情書稱,1997年1月,裕通公司外勤人員沈承勤與不法分子相互勾結,偽造公司公章和法定代表人印章,擅自盜用萬邦中心大廈4層樓宇,為上海萬翔實業公司向中信上海信托公司借款1000萬元作抵押擔保。

“當虹口法院來追債時,裕通公司才知曉,隨即向上海市公安局經偵總隊報案。”同年9月24日,虹口法院在執行此案時,直接把擔保人裕通公司作為第一被執行人來追債,反而將借款人萬翔公司作為第二被執行人不去追討,也從未對借款人履行過任何法律規定的還款程序。之後虹口法院借稱貸款未還為由,未經開庭,強行用超低價拍賣了萬邦中心大廈9個樓層的房產,其中包括裕通公司正常且早已還清貸款本息的5個樓層的房產。

“1998年9月,虹口法院委托華星拍賣行發布《拍賣公告》,企圖拍賣裕通公司的9層樓宇。”任駿良說。

該《拍賣公告》用詞含糊不清,甚至連拍賣的時間和地點都沒有注明,也沒有留下報名聯係方式。任駿良直指:這“任何人一看就是不正常的拍賣,實際上就是有預謀的暗箱操作。”

1998年12月6日,虹口法院將總麵積15141平方米的萬邦中心大廈的9層樓宇以3150萬元的超低價暗箱操作給了唯一的競拍人“上海國安通信設備有限公司”。該售出價格每平米僅2080元,僅為市場價的七分之一。

更令任駿良感到震驚的是,該競拍人公司是拍賣前一個月才通過虛假驗資成立的新公司。且這家公司的總經理竟然就是私刻公章、詐保騙貸的沈承勤。

1999年8月19日,上海市公安局經偵總隊致函虹口法院稱:“沈承勤私刻公司公章,向中信信托投資公司貸款1500萬元,為萬翔房產公司在中信信托投資公司1000萬元貸款做擔保……沈承勤有重大詐騙嫌疑,請貴院中止執行(1997)虹執字第2084、2356號民事裁定書,將案卷材料移送我隊。”同年9月22日,經上海市檢察院批準,上海市公安局決定對沈承勤執行逮捕。



1999年,上海市公安局經偵總隊曾發函給虹口區法院,請該院中止執行,將案卷材料移送該隊。

但出乎意料的是,虹口法院卻拒絕中止執行、將該案移交。同年10月13日,虹口法院複函上海市公安局經偵總隊,稱已經對裕通公司的9層樓進行了拍賣,“且拍賣款已到帳,本院正在辦理權屬轉移手續中。”1999年10月19日,虹口法院又強行扣押了裕通公司的《建設工程規劃許可證》和《國有土地使用證》,目的是將9層樓宇先過戶到虛假驗資的國安公司名下,再幫助其向銀行抵押貸款4000萬元。

“虹口法院說拍賣款已到帳,是公然撒謊。”任駿良稱,直到2000年1月4日,即拍賣後的1年零1個月後,虹口法院才收到這筆所謂拍賣款。

繼續實施戕害,整棟大廈被通過定向低價拍賣侵吞

然而,事情還沒有完。任駿良稱,上海一中院以執行1300萬元的電梯款為由,先後查封、扣押並用超低價定向拍賣了萬邦中心大廈 19 個樓層的20394平方米房產,這導致裕通公司的巨額財產被蓄意暗箱操作後蕩然無存。

1996年4月,裕通公司與某電梯公司簽訂了進口11台電梯的合同。任駿良稱,電梯到貨後,裕通公司發現其中兩台的機頭已經損壞,另有若幹箱零件丟失,且沒有“六證一單”(未經海關商檢沒有合格證),已經構成根本違約,遂拒絕收貨,雙方產生糾紛。該電梯公司繞過合同中約定的仲裁環節,到上海一中院起訴裕通公司,要求其承擔付款義務。“一中院無視雙方有效的仲裁事實,違法受理該案。雖然我司多次提出異議,但一中院仍置若罔聞。”

“由於投資環境如此惡化,我司計劃離開上海另謀發展。”任駿良稱。但隨後發生的事實,卻讓他再也無法動彈。

1998年4月18日,裕通公司以9200萬美元的價格(當時折合人民幣7.6億元)與南京某公司簽訂了整幢大樓的買賣合同。4月27日,上海一中院一名法官與裕通公司人員一起去到南京,在該公司總裁辦拿到了1000萬元購樓定金。然而喪心病狂的是,第二天即4月28日,上海一中院又毫無理由地查封了萬邦中心大廈19個樓層 20374平方米的房產,並發文給相關部門,“查封期間不得辦理銷售、抵押、贈與等一切手續。”

任駿良稱,之後,在上海一中院某些法官的操縱下,通過定向超低價拍賣,利用2002年7月24日成立的空殼公司“上海華屋經濟發展有限公司”,分別於2002年12月、2003年11月和2005年2月分三次獲取了萬邦中心大廈30742平方米的房產。“華屋公司隨後又與虹口法院某些法官合謀,將原萬邦中心大廈9層樓 15141平方米房產也轉給了華屋公司。”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辦公大樓。該院參與了港資企業裕通公司案的辦理。劉虎

至此,華屋公司以合計24850萬元的超低價取得了萬邦中心大廈整棟大樓45883平方米的權益。而作為開發商的裕通公司則莫名其妙血本無歸,損失慘重。

“1998年整幢樓出售時交易價就已經達到7.6億元人民幣,1998年後土地和樓價天天都在漲。而在上海一中院的謀劃下,7年後將整幢樓最後僅以當年交易價三分之一還不到的價格拍賣成交。”任駿良稱,拖延7年之久的主要原因是華屋公司根本沒錢支付拍賣款,是兩院的“不良法官”7年內在極力幫助該公司想辦法解決資金問題。他們與某證券公司營業部總經理徐某聯手,合謀盜用股民資金注入他們自已控製的華屋公司,用這筆錢來支付拍賣款。後東窗事發,徐某被判刑15年。

“不良法官勾結社會上的不法分子,將我司整幢大廈強行查封後分批蠶食,通過暗箱操作以超低價定向拍賣,還指使工程單位強行逼債。到最後,我司投入的所有資產不但一分未剩,反被倒算去近4000萬元。”任駿良稱,整幢大樓被虹口法院和上海一中院強行查封拍賣後,兩院代收的拍賣款和代為清償的債務從未與裕通公司進行過結算。裕通公司每次要求對賬,兩院均采取回避的態度,搪塞說債務已經還清。

“十多年過去了,我司從未收到一張單據,現在連關門大吉都無法做到。工商局和稅務局要求我司提交清單才可以關閉公司,但我們又去哪裏找到這些司法拍賣的賬單呢?”

最高檢反貪局責成調查,四名當事人離奇死亡

2005年,萬邦中心大廈被全部定向低價拍賣後,任駿良被逼走上了維權之路。他不斷向各級信訪、政法、紀檢監察部門申訴,並通過香港特區駐北京、上海相關機構和港區全國人大代表等渠道反映。



香港立法會議員、全國人大代表等給有關部門的函。受訪者提供

2006年,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責成上海市人民檢察院調查裕通公司司法拍賣舞弊案。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據《中國新聞周刊》2017年3月22日報道,2006年秋天,虹口法院執行法官範培俊與上海一中院執行庭法官潘玉鳴(當時已調任刑事審判庭)都在被約談不久,接受神秘人員晚宴後,次日淩晨雙雙暴斃家中。

“神秘請客人”身份至今未見官方披露,兩法官遺體也很快被處理,但未因此消除上海政法圈內的種種質疑和猜測。一位上海市前法醫告訴《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這兩位法官應係非正常死亡,且基本確定為毒殺身亡。

兩法官死亡後僅20多天,接受最高檢反貪總局調查詢問的上海華星拍賣公司總經理王鑫明,與其妻張慧芝,在徐匯區麥克花園別墅家中雙雙被殺害。一位知情者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王鑫明夫妻原來曾經是上海市公安局虹口分局的警察。但另有知情者告訴筆者,張慧芝遇害時身份仍為警察。

資料顯示,王鑫明經營的上海華星拍賣有限公司名列上海市拍賣公司五強,是獲上海市政府、高級人民法院、海關公安局分別指定的罰沒物資與查禁走私物品拍賣單位,具備文物拍賣資格。

任駿良稱,公安部門相關負責人曾親口對他說,王鑫明夫婦被害,家中巨額財物分毫不少,僅手機和通訊錄不見,明顯不是為劫財而殺人。另外,與他們同住的幼小的外孫女也安然無恙。另有消息源稱,王鑫明夫婦遇害後,其家中壁櫥裏巨額存折和現金計7000餘萬元,加古董、字畫等分文未動。王鑫明被殺之前,曾三次去過高院信訪,說有人要殺他,但均不予理睬,結果還是被殺。

四人死亡後,調查裕通公司司法拍賣舞弊案的人員不得不中止了調查。

受連環命案牽連,“上海政法首虎”落馬

2017年3月1日,中央紀委監察部網站發布的一則消息在上海灘政法圈炸了鍋:“上海市人民檢察院原檢察長陳旭涉嫌嚴重違紀,目前正接受組織審查。”

2018年10月25日,廣西南寧中院公開宣判陳旭受賄案。陳旭因受賄7423萬元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陳旭是中共十八大後第一位被調查的省級檢察長,是繼上海市委原常委、副市長艾寶俊之後上海落馬的第二位省部級官員,也是上海政法係統“首虎”。因陳旭長期在上海政法係統擔任要職,人脈廣泛,能量巨大,所以當地有人稱其為上海灘“頭號法梟”。



雖然從上世紀90年代起就有不少人舉報陳旭,但這位上海政法界“不倒翁”卻一路官至省部級。而導致陳旭落馬的最大推力,就源於任駿良公開實名舉報陳旭涉“四證人離奇死亡案件”。

2016年4月23日,任駿良舉報陳旭的網帖開始流傳。該帖指陳旭是一個“利用上海司法權力為惡勢力巧取豪奪充當保護傘的政法界高官”,涉嫌四名法官、警察等離奇死亡案,這四人均為裕通公司拍賣舞弊案的證人。

中紀委非常重視我的實名舉報,有關人員兩次專門向我了解了案件詳情。”任駿良說。2017年3月1日,已經卸任上海市檢察院檢察長、時任上海市法學會會長的陳旭,上午還在參加上海市法學會慈善法治研究會成立大會,下午就被中紀委帶走。

任駿良稱,萬邦中心大廈被強製進入拍賣程序時,陳旭時任上海市高院副院長,不久轉任上海一中院院長。2000年,上海市檢察院第一分院認定沈承勤犯有偽造、變造金融票證罪,情節特別嚴重,向一中院提起公訴。院長陳旭親自任審判長,對檢察建議判處無期徒刑的沈承勤,隻判了兩年有期徒刑。

再次讓任駿良震驚的是,華星拍賣公司原總經理王鑫明遇害後,作為刑滿釋放人員的沈承勤居然再次走上前台,接替王鑫明當上了華星拍賣公司總經理。有消息源告訴筆者,目前沈承勤已經不在中國大陸境內。

《中國新聞周刊》2017年3月22日的報道稱,“前述命案發生後,上海政法委一位領導曾欲力推此案,但遇到阻力,未能成功。隨著陳旭的落馬,四條命案背後的真相或將浮出水麵。”

但在後來的判決中,陳旭僅以受賄罪被判處無期徒刑,並未涉及這四條命案,範培俊、潘玉鳴和王鑫明、張慧芝夫婦之死至今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謎。知情人士表示,雖然陳旭已經倒台了,但該案仍然存在著一股神秘的阻力,諱莫如深。

糾錯的死結

“你的案件確實存在一定問題,但相關辦案人員大多已經死亡或離職,我們不了解情況。”任駿良說,辦案機關屢屢以此理由推脫,使他本來就艱難的維權之路更加困難重重。

2009年12月2日,上海高院《關於上海裕通房地產有限公司反映有關執行案件問題複函》中,虹口法院和上海一中院對裕通公司的執行情況進行了說明。

這份複函承認,在核查過程中,上海高院發現虹口法院和一中院存在“執行不規範”的問題,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麵:

一是虹口法院未把握好相關費用的標準,評估費、拍賣傭金、公告費、尤其是撤拍補償款金額偏高,對於拍賣得款也未及時加以控製,有損被執行人的利益。

二是虹口法院第一次決定拍賣時沒有對抵押房產作必要的分割,相關房產總價值明顯超過執行標的,雖因停拍而未產生嚴重後果,但已產生不良影響。

三是虹口法院對執行款總額的計算雖基本正確,但多頭支付,渠道不順,收付環節均有漏洞。此外,虹口法院替申請執行人中信公司轉付所謂退款,不符合有關規定,極易產生問題。

四是一中院以一個案號出裁定查封萬邦中心大廈19個樓層的房產,不夠嚴謹細致,容易引發爭議。五是虹口法院和一中院都存在釋明、告知工作不夠積極主動的問題,沒有做到執行信息的及時公開。



上海高院關於裕通公司反映執行問題的複函(局部)

這份複函還強調,“需要說明的是,有關事件至今已有十年之久,了解事件詳情的人員如案件承辦人、拍賣行負責人、債權人單位負責人中已有四人死亡,多人離職,對個別情況作深入調查有一定的困難。”

這份複函同時表示,“經二個法院陳述核查結果,本院認為裕通房地產有限公司提出要執行回轉,根據上述核查表明,不予支持。”

任駿良稱,多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堅持通過各種渠道向有關部門申訴,但均石沉大海,“涉案單位也以相關人員已經死亡或離職為由相推脫。”

有上海法律界人士認為,任駿良數億資產被席卷一空的悲慘遭遇,屬於被司法官員“圍獵”的典型事件。“那時候的上海灘司法很亂,現在好多了,希望能夠得到糾正。”

“我懷著一顆報國之心到上海投資。連那時塘橋街道的成立,都是我捐贈20萬元買的辦公用品。現在我隻想要一個說法,好回到香港安度餘生。”任駿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