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到初五，就來了六百多萬人。為讓南方小土豆們過個好年，爾濱家誰也沒閑著。
被“困”在哈爾濱了。
春節來哈爾濱遊玩的王先生無奈地在“攜程訂票群”裏刷實時訂票信息，“本來想著一家人來，可以多玩幾天，就沒急著訂返程票，現在完全買不到了。”
一邊抱怨，王先生一邊在群裏發消息，想嚐試找五六個人一起拚順風車南下。
像王先生一樣的人還有不少，很多沒有提前訂好票的遊客都麵臨無法及時返程的尷尬境地，小紅書上，不少人表示從哈爾濱出發南下的車票完全搶不到了，“開售就候補，候補快10天了也沒補到一張票。”
部分春節期間在哈爾濱遊玩的南方遊客也抱怨，來的時候高鐵票還相對好買，所以就沒定下返程日期，現在發現高鐵票買不到，飛機票更是漲得離譜。
春節放假前3天，《中國企業家》發現春節假期最後兩天，哈爾濱返回北京的經濟艙機票已全部售空，在售的僅剩動輒四五千元起的公務艙。而節後再看，從哈爾濱飛北京的直飛機票更是漲到六七千元一張，而平時這條航線的經濟艙，全價也就一千七八左右，如果打折一般在千元左右。
來源：去哪兒網APP截圖
來長春和哈爾濱旅遊的宋芳，暗暗慶幸自己早就買好了從長春返回杭州的機票，“我同事是長春本地人，一開始沒下定決心買機票，最近也遲遲買不到車票，機票溢價又嚴重，她為了及時回去上班，做了一個長春—大連—武漢—杭州的換乘規劃，才幸運搶到票。”
同樣搶不到假期返程票的小李則很淡定，“走不了就多玩幾天”，他這次帶著母親出來度假，已經在哈爾濱玩了3天的他，想在接下來的幾天去伊春轉轉，並稱自己訂到了20日的機票，“錯峰返程”。
不隻是遊客，部分哈爾濱本地人也發現，即將南下“返崗打工”的自己，現在還沒搶到車票。有網友在小紅書上發帖稱：“要不我從黑龍江蹬自行車回北京吧。”評論區一片響應，全都是買不到票或者準備站票返崗的。
近期三亞的北上機票價格上萬，而從哈爾濱南下的機票同樣也讓普通人“消費不起”。這些背後，都離不開三個字——人太多。
2月15日，哈爾濱市政府新聞辦介紹，2月10日至14日，全市累計接待遊客629.8萬人次，同比增長82.9%。而哈爾濱市本地的常住人口數量，還不到一千萬。
2月15日，《中國企業家》抵達哈爾濱後發現，現實的“人人人人我人人人人”情況在熱門景區普遍存在。盡管如此，遊客仍然在源源不斷地抵達。劉師傅等數位網約車司機告訴《中國企業家》，到了2月16日，每人還能接到好多剛抵達哈爾濱的遊客訂單。
而哈藥六廠、731、哈工大等網紅打卡點，依然有大量的遊客前來。“現在冰雪大世界閉園了，其他冰雪項目也大部分不能玩了，剩下的遊客都集中到這些景點了。”陳師傅告訴《中國企業家》，哈爾濱火起來之後，出租車司機的一天的收入都至少要翻5~6倍。網約車雖然收入差一點，但是也能翻倍了，“比如我們之前一天可能收入300元或者500元，現在一天收入至少能達到600~1000元。”
而市中心比較熱門的地方，幾乎每條街都至少有兩三個冰糖葫蘆攤子，大街上也隨處能看到舉著糖葫蘆拍照的遊客。
“別看這些冰糖葫蘆攤子不起眼，生意都非常好，有的一天淨利潤就有2000多元，我之前聽說後，都想去賣糖葫蘆了。”劉師傅開玩笑道。
對於哈爾濱而言，今年的春節假期，幸運地承接住了爆紅帶來的流量。不過，想要維持未來的長紅，則是更大的挑戰。
酒店價格翻了三倍，門店到處在招工
巨大的客流量極大地拉動了哈爾濱的消費，熱門的餐飲、洗浴、酒店等都是爆滿的狀態。
中央大街、火車站等地的中高端酒店都漲到了七八百到一千多元一晚，即使這樣，很多酒店也都是早早就售空的狀態。出租車司機告訴《中國企業家》，淡季的時候中央大街的中高端酒店，也就300元~400元一晚，爆火之後，漲到了1500元上下，直接翻了三倍，“最高的時候漲到了3000元一晚，政府不得不出麵管控了一下。”
宋芳表示，自己訂酒店的時間比較晚了，太高的溢價又覺得不值，最後不得不預定了一家離市中心七八公裏遠的酒店，“條件很差，感覺落差有點大。”原本預計換一家酒店的宋芳，後來怕麻煩還是放棄了。
不過，到了哈爾濱本地的遊客，大部分都對飲食非常滿意，“分量又大又實惠，味道也不錯。”曹文倩評價，她們一家四口慕名去吃鐵鍋燉，加上酒水最後隻花了不到200元。
道裏菜市場。攝影：孔月昕
紅專街早市雖然沒早起趕上，但曹文倩一家去了道裏菜市場，“吃的都很不錯，我們還買了很多特產帶走，比如紅腸，就是人太多了。”曹文倩再次感慨。
Noe也表示，這次來哈爾濱最滿意的就是吃飯，她和朋友選擇的都是較貴的店，但人均最高一餐也不過100元左右，“物價跟我們那邊四五線小城市差不多。”
同時，很多門店為了迎接遊客，春節期間完全沒有休息，部分歇業的門店也都相對較早就開始營業了，幾乎所有店員都反饋，今年春節假期的顧客比2019年多多了，他們的休息時間大大減少。有的幹脆就不休了，表示假期過後再休息。
在哈爾濱人薑淶看來，過去春節期間中央大街的人也很多，但遠達不到今年的客流量，外地來的遊客尤其多。
遊客流量的暴增，也為哈爾濱帶來不少就業崗位。據《中國企業家》觀察，中央大街上，許多店門前都張貼著招工的告示。
中央大街附近的特色“雪狐拍照”，數量也增加了，僅一條街上，《中國企業家》就遇到了四五個小推車載著的小狐狸，吸引不少遊客前去摸摸拍照。
本地人薑淶在大學城附近經營了一家小吃店，大學生們都放寒假了，她也跟著歇業休息，恰逢前段時間哈爾濱文旅火了，她就跑到中央大街找了一份兼職，在一家商場一樓的美食街角落裏，給前來休息的遊客提供免費熱水。一天的工資大概在100元左右，春節期間中央大街的店鋪幾乎都沒有歇業，她也跟著加班，“初一到初三老板給漲到了一天200多元。”
像薑淶這樣做兼職的本地人也有不少。眼下這個免費提供熱水的攤位，就是她跟另一個同事每人一天輪流駐守的，“每天要守在攤位前12個小時，還要不停地燒熱水。”美食街人流量還沒增多的時候，其他小吃攤位的店員也會來接熱水。
跑網約車的司機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忙。在哈爾濱當地，《中國企業家》遇到了好幾位私家車車主，在春節假期出來兼職跑網約車，“出來兼職的很多，反正假期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出來掙點外快。”司機薑師傅說。
“以前出租車很多都沒生意，停在路邊攬客，現在走在路上不僅攔不到出租車，甚至有的出租車還會‘挑客’，像紅專街、中央大街這種特別堵車的地方，他們不想去載客。”陳師傅說。他現在每天出車至少12~13個小時，“我一般早上10點出門接單，晚上12點左右收工回家。”
大街上90%都是遊客，熱門項目都排隊
作為醫護人員，曹文倩今年終於有了一個較長的假期，加上好久沒有旅遊，這讓她決定在這個春節期間，帶著家人好好出門玩一趟。
考慮到自己2月1日就可以出來旅遊，一定程度可以滿足錯峰出行，曹文倩和家人就選擇了兩個熱門城市——景點旅遊城市的三亞和新晉網紅城市哈爾濱，“尤其是東北，我們基本上每個比較火的城市都走了一遍。”
2月11日晚，曹文倩一家四口抵達哈爾濱後，就先跑去了中央大街，“當時已經是晚上10點了，整條街上非常熱鬧，我們一直逛到了12點，人還是非常多。”
中央大街晚上。攝影：孔月昕
同樣是在中央大街逛到淩晨的Noe也深有同感，2月13日她和朋友抵達哈爾濱後，當晚在中央大街溜達到了淩晨，“其實大部分店鋪在晚上10點就已經打烊了，隻剩幾個商場還沒有關門，但是大家還是樂此不疲地在街上走來走去。我們淩晨準備回酒店時差點打不到車，還是本地人讓了一輛出租車給我們。”Noe慶幸道。
大部分來哈爾濱的遊客一般會規劃3天的行程，由於不少熱門景點都因為人多需要排隊，很多遊客都戲稱自己來特種兵旅遊。曹文倩也表示，自己帶著家人把冰雪大世界、伏爾加莊園、音樂長廊、防洪紀念塔、索菲亞教堂等著名景點都走遍了，每天暴走幾萬步，雖然很累，但“感覺都很好玩”。
作為較早一批來哈爾濱過春節假期的遊客，曹文倩表示，2月12日後感覺遊客數量變得特別多。曹文倩原本想在哈爾濱多呆幾天，但遊客的激增，導致她第三晚續訂酒店的時候房價從原本的700多元飆升到1000多元，“後麵更是爆滿沒有空房了，返程的票也不好改。”無奈之下曹文倩隻好按原定計劃離開。
Noe也完全沒有預料到，春節期間的哈爾濱還會有這麽多遊客，第二天她們想去731博物館，上午到達之後，發現門外的隊伍已經非常長了，到了中午，她和朋友隻能輪著去吃飯，剩下一個人繼續排隊，“進去之後再出來，估計已經晚上了，怪不得攻略都說想要去731，要專門留出一天時間。”
2月15日抵達哈爾濱的宋芳，已經做好了去哪都人多的準備。為避免“遭遇”大部隊，單芳第二天特意早起去了哈藥六廠，“司機建議我早點來，排隊時間少。”她的確很順利地快速進入參觀了一圈，還來得及轉道去索菲亞教堂，進去聽了一場鋼琴和小提琴演奏。
但令宋芳沒有料到的是，她下午再去較“冷門”的哈工大時發現，航天館外排隊的遊客已經拉起了“長龍”，堪比731，等了一會後，她從誌願者那得知，距離閉館時間僅剩一個多小時了，而且進入室內還要再排一個小時，宋芳主打一個“聽勸”，果斷離開。在去吃飯的路上，司機告訴她，最近兩天來哈工大、哈工程等四所大學的遊客非常多，很多是家長帶著孩子來“長見識”。
“怪不得我今天去哈工大，裏麵有好多孩子，家長還在進行學習教育。”宋芳無奈道。
同一天抵達哈爾濱的劉欣，剛到就感受到了這座城市的熱鬧，去巴洛克風情街上用餐時，她去了網上攻略上推薦的老街砂鍋居，下午15:00進店還需要等位。服務員告訴她，因為一直都有大小網紅來店裏拍視頻、直播，所以這家老店在外地遊客中很火。春節期間店裏所有工作人員都沒休息，但人手依舊不太夠。
第二天劉欣去吃心心念念的鐵鍋燉時，雖然吸取前一天的經驗，避開了中央大街等熱門景區附近的門店，去了遊客較少去的香坊區商圈的一家店，“但估計跟我同樣想法的不在少數，下午17:00到店時，已經有好幾個人在排隊等位了。”收銀台的兩位工作人員，除了給顧客發號外，電話一直沒有離手，不斷有人打電話來詢問訂位置用餐。
“感覺走在大街上，90%都是遊客，熱門項目都得排隊。”曹文倩說，“但如果酒店溢價沒有那麽高，而且遊客不這麽多的話，我們願意以後再來哈爾濱玩。”
冰雪大世界閉園前，大家都想不留遺憾
來到哈爾濱，冰雪大世界是必打卡項目。
對於這次的哈爾濱之旅，曹文倩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她們一家在2月12日去了冰雪大世界遊玩，“2月13日因為升溫所以部分冰雕被拆掉了，我們算是看到了完整的冰雕雪雕景觀。”
但比較遺憾的是，曹文倩表示他們下午過去時，大滑梯和摩天輪兩個項目因為風大和氣溫升高的影響，暫停運營，最終曹文倩沒有玩上這兩個最火的項目。
小李一行人則是2月14日去的冰雪大世界，本來想買VIP速通票避免排隊，但根本搶不到，最後也無奈放棄了大滑梯和摩天輪，“排隊要三四個小時。”
到了2月15日，冰雪大世界營業的最後一天，出租車司機稱，當天冰雪大世界的營業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
冰雪大世界。攝影：孔月昕
因此，早上9點左右就有人抵達冰雪大世界遊玩，還有不少人興奮地發小紅書，“早上人少，所有項目排隊都不到半個小時，大滑梯超級好玩。”這也吸引了不少原本放棄冰雪大世界行程的遊客來打卡。
劉師傅告訴《中國企業家》，最後一天下午去冰雪大世界的人非常多，“（網約車）係統裏的派單，至少一半都是去冰雪大世界的。”這導致很多司機放棄了去冰雪大世界的大單，“門口太堵了，到了之後，我們至少要花半個小時才能從門口出來。”劉師傅解釋道。
當晚20:00即將歸家的遊客小吳，盡管時間來不及進園區遊覽了，但她還是在下午16：00打車到了冰雪大世界門口，她告訴《中國企業家》，自己準備在園區外麵逛一個小時，“前兩天沒過來，但走之前還是想來看一眼，感受一下，不然太遺憾了。”
不留遺憾的心理籠罩著每一位遊客，冰雪大世界內部，擠滿了遊客。其中還有很多帶著孩子、拖著雪圈的家長，整個園區裏人聲嘈雜，充斥著遊客們的尖叫聲和歡笑聲，時不時還會傳來幾句廣播的聲音。
著名打卡點大滑梯前，依舊排著長長的隊，隊伍旁邊擺著一塊牌子，上麵提示遊客“預計排隊要5.5小時以上”，牌子後麵還站著一小撮人。“至少要排6個小時。”附近的工作人員指著隊尾說道。
冰雪大世界排隊提示。攝影：孔月昕
熱門項目的長隊外，園區內閑逛的遊客也非常多，雖然因為氣溫升高雪牆融化，導致不同造型的人形凹槽有些變形，但還有遊客笑嘻嘻地把自己“塞”到凹槽內拍照。
園區內的數個商店也都擠滿了取暖休息的遊客，“去買烤腸也要排隊。”一位遊客等了一會後，哭笑不得地從已經排到門外一段距離的隊伍裏退出來。
16:40左右，因大風天氣暫停的雪花摩天輪又開始運營了，“快去排（摩天輪）吧。”園區內的安保人員告訴旁邊不預排大滑梯的人。
附近閑逛的遊客都激動地向摩天輪入口湧去，走了十多分鍾抵達入口後，隊伍越來越長，跟在後麵的人漸漸散開，“人太多，不排了。”但還有人“不死心”，朝著隊伍末尾的方向跑去，“大滑梯和摩天輪，至少要玩到一個”。
傍晚17:00左右，準備就緒的左右哥又一次登上了冰雪大世界的大舞台，開始了今年春天閉園前的最後一次表演，舞台前依舊有大量的遊客跟著一起露天蹦迪。一些離舞台較遠的遊客，也紛紛舉起手機拍攝這一畫麵，或者伴著音樂原地蹦了起來。
本地人將早市也讓出去了，但商場依舊落寞
但並非所有哈爾濱人都陷入這場狂歡盛宴，流量之外，也有不少失意人。
哈爾濱最熱鬧的地區，基本集中在中央大街、中華巴洛克等熱門景點，市區其他地方的客流量和過去沒什麽區別，已經落寞的會展中心一帶依舊蕭條，在香坊區商圈逛街的大部分還是本地人。
尚誌大街附近的道裏菜市場，是一個已經火起來的網紅打卡點，從早上8:30開始營業，就有大批遊客湧入。但距此幾百米的新一百商場卻客流寥寥，除了一樓的網紅麵包店和馬迭爾冷飲廳有遊客消費外，其他區域的的鞋服、飾品區在上午並沒有什麽顧客。
一家服裝店的店員告訴《中國企業家》，雖然商場在春節期間也沒有歇業，但營業情況跟往年春節差不多，來的顧客也是本地人居多。“哈爾濱爆火之後，受益最多的還是餐飲、酒店。”商場二三樓的門店裏，陳列的大多數還是適合當地人的冬季鞋服。
最火的中央大街同樣如此，餐飲、小吃、紀念品或特產店都有遊客駐足，街上的幾家商場則都訪客寥寥，進去的遊客大部分是為了取暖休息。
攝影：孔月昕
紅專街早市，附近的居民也基本上都不去那買早點了，本地人退而求其次的靜安街早市等也逐漸被遊客“占領”。“冬天本來賣菜的就少，我們也不想為了買早餐跟遊客擠排隊，不如直接去商超買菜。”薑淶笑道。
當《中國企業家》問，擔心明年哈爾濱的熱度消失嗎？薑淶很坦然：“熱度下降是遲早的事情，但就算下降了，隻要有一半的遊客還願意來，就已經非常好了。而且人少一些，遊客的體驗也會更好。”說到這，薑淶眨了下眼，“當然，我們本地人的生活也不會受到太多影響。”
網約車薑師傅更是十分樂觀，“明年哈爾濱還有亞冬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