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學曆夫婦編織海外上市“套娃”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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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陽金生遊樂園服務中心,無人值守。南方周末記者封聰穎/圖

以揭露企業騙局而聞名的做空機構興登堡(Hindenburg Research)成功狙擊了金生遊樂(NASDAQ:GDHG),這是一家成立於福建省南平市的公司。

2023年11月14日,興登堡發布報告稱,金生遊樂業績所依賴的6家遊樂園存在設施老舊、遊客稀少的問題,其中一個樂園的水上項目,是一個蓋滿垃圾的大池塘。金生遊樂盤中大跌42%後觸發熔斷。

4月上市時,金生遊樂估值超過2億美元,發行價4美元,共發行175萬股,募集資金約700萬美元(約合5020萬人民幣)。被做空前,金生遊樂的股價已漲至23美元左右,7個月內股價飆升約475%。

做空報告還提及,招股書未披露金生遊樂實控人金瓊被限製高消費及股權凍結等情況。

金瓊和她的丈夫蔡正望正被大量投資者及金融機構訴至法庭。自2010年起,這對夫婦以南平市為大本營,先後拋出3個海外上市項目,在福建省、湖北省、江西省等地借貸及出售原始股權,僅一個縣募資上千萬元。

有的投資者還被不斷遊說,將越滾越大的持股資金挪去下一個上市項目,但連本金都拿不回來。

“反正1000個頭磕了999個了,再不差這一個了。”為這對夫婦駐守公司的一位門衛說。然而,金生遊樂這最後一夢也碎了。

12月7日,金生遊樂股價突然從20.88美元暴跌至2.32美元,跌幅達89%。截至發稿,金生遊樂股價已跌至0.5美元左右。

金瓊與蔡正望編織的海外上市“套娃”神話已搖搖欲墜,這個故事是如何開始的?

難以滿客的大擺錘

“他說自己是做大事的人,是從火星上看地球的,不是在地球上看地球的,到時候你們(債權人)會有錢的。”南平人趙金成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起蔡正望不還錢的理由,仍哭笑不得。

退休後,趙金成手裏有點閑錢。2018年10月,他把100萬元借給金瓊控製的南平金生遊樂管理有限公司(下稱金生公司,其資產後被金生遊樂收購),蔡正望控製的福建海川藥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海川藥業)作擔保。

趙金成沒想到,這筆半年期的借款竟被拖欠5年之久。他多次向金生遊樂和海川藥業討債,始終吃閉門羹。其間,金生遊樂搖身一變赴美上市。

據金生遊樂招股書,6座樂園業績亮眼。2020財年(9月30日止)、2021財年及2022年上半財年,公司營收分別為2782.4萬美元、3851.8萬美元、2075.7萬美元,淨利潤分別為756.6萬美元、1358萬美元、726.7萬美元。同期,公園的遊客總數分別為207萬人次、240萬人次和110萬人次。

6座樂園分布於湖南省、雲南省和安徽省的三四線城市。在滿負荷運營時,嶽陽、常德、芒市、銅陵、玉溪、曲靖的遊樂園可容納的遊客人次分別約為1100人、850人、740人、700人、530人、480人。

2024年1月初的一個周末,南方周末記者走訪了嶽陽和常德兩家客容量最高的樂園,分別在兩個園內觀察近三小時,看到了有別於招股書描述的情況。

招股書顯示,2021財年和2022財年最受歡迎的遊樂設施是位於嶽陽遊樂園的大擺錘,分別創造了110萬美元和141萬美元的收入。

據價目表,大擺錘的收費是30元/人。按110萬美元的年營收估算,大擺錘項目日均接待的遊客至少要有600人。

但在周六下午2點半至5點半,大擺錘項目未有滿客輪次,很難達到日均600人次的水平,整個樂園也沒什麽人。一些遊樂項目停止服務顯然已有較長時間,損壞並蒙上了灰塵。

據招股書,遊樂園的收入來源主要包括門票費用、場地出租費用以及園內商戶支付的租金。截至招股書發布之日(2022年11月),已累計向遊客售出了超過60萬張預付卡,並計劃每年增加15%的客流量。

然而,嶽陽和常德遊樂園分別有2個充值中心,均隻剩一個開放,且僅有一位售票員值守。南方周末記者到訪期間,前往辦卡充值的遊客寥寥無幾。

在嶽陽遊樂園,當有遊客想玩項目時,需四處尋找工作人員驗票。一位工作人員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好幾樣項目才有兩個服務員(管)”。然而,2022上半財年,嶽陽遊樂園宣稱的員工有139名。

2020年至2022年上半財年,嶽陽遊樂園的租金收入分別約為495萬元人民幣、589萬元人民幣、314萬元人民幣。

但現場如今隻有一間小賣部營業,餐廳、售貨亭、食府、小吃攤等都已荒棄。占地麵積最大的餐飲商鋪“樂園餐廳”被當作雜物間,堆放著塑料凳、人字梯等物品。

興登堡的報告顯示,金生遊樂的承銷商RF Lafferty 曾在2013年因未能正確檢測可疑交易而受到譴責和罰款。金生遊樂審計機構Assentsure中有兩名合夥人曾是另一家審計機構RT LLP的合夥人,RT LLP於2023年被美國證監會(SEC)處以罰款並吊銷注冊。

2023年11月16日,金生遊樂在官網發布聲明稱,報告包含大量事實性錯誤、誤導性猜測以及對公司運營情況的惡意解釋,並表示公司將在適當的時候發布有關這些指控的更多詳細信息。截至發稿,金生遊樂官網未發布新的回應。



嶽陽金生遊樂園餐廳已用於堆放雜物。南方周末記者封聰穎/圖

小縣城吸資超千萬

金生遊樂總部所在的南平市延平區是中國遊樂園之鄉。南平是福建省麵積最大的城市,地處北部山嶺一帶,經濟發展主要依賴農業,GDP排名靠後。

正因如此,當地農民外出發展,大多從事遊樂園產業。據《閩北日報》2016年報道,延平區農民在全國約有3000家遊樂園(場),縣城覆蓋率達99%以上,遊樂園(場)布點率占全國同行業70%,年總營業額500億元。

金生遊樂位於延平區西芹鎮海川路8號,要跟著本地人進入一條小路,彎彎繞繞方能找到。

海川路8號上建有兩棟綜合樓和一棟廠房。主樓的樓頂立著“海川藥業”四個紅色大字,但走近看,門口已換上金生遊樂的招牌,大廳內掛著“金生遊樂,遊樂今生”的金色標語。

據金生遊樂招股書,由於金瓊和業主蔡正望之間有親屬關係,公司在10年內無需支付租金。

除了金生遊樂和海川藥業,注冊地在海川路8號的公司還有福建南平同春藥業有限公司(下稱同春藥業)、福建兆農實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兆農實業)等,均是蔡正望和金瓊的關聯企業。

從這些公司成立的日期看,蔡正望和金瓊是2000年前後在南平發家的,早期主要通過同春藥業做中藥材批發及零售生意。

夫婦倆都是“70後”,湖北人。投資人很少見到金瓊。金生遊樂招股書顯示,金瓊擁有華中師範大學法學學士學位。在金生遊樂的官網上,金瓊穿著紅色西裝,頭發燙染過,看起來年輕時髦。

蔡正望相反,行事高調。他的微信頭像是他本人,打著紅色領帶,麵前擺著酒杯,雙手豎起大拇指,開懷大笑。據上市公告,蔡正望曾於2002年-2004年就讀於中國人民大學,並獲得國際金融學博士。

陳文早年間曾為蔡正望工作,他告訴南方周末記者,蔡正望有一次在飯局上提起成立海川藥業的事,並讓大家認購股權。他當時口頭認購了一個數字,但沒有實際出資。

2009年4月,海川藥業成立,初期也是經營中醫藥相關業務。2011年6月,公司經營範圍擴大至化妝品、藥品研究開發和技術轉讓等。

工商信息顯示,海川藥業由金瓊(出資1000萬元)、詹桂蘭(出資50萬元)、鄭少敏(出資50萬元)設立。2010年8月,股東增加了蔡正望等4人。2014年2月,股東變更為蔡正望和金瓊,其他人退出。

南方周末記者通過梳理判決書發現,海川藥業成立後,先是通過公司借貸和認購股份的方式吸收資金,月利率在1.5%-3%之間。

進入2014年,海川藥業開始以上市為由出售原始股權,募資範圍也從福州、南平擴大至三明,甚至江西省。

53歲的黃石祥是三明市將樂縣人,他在2015年4月、2016年2月合計投資了海川藥業120萬元,持股100萬份。

他向南方周末記者回憶,當時將樂縣有位姓餘的老板在海川藥業做高管,把親戚朋友都拉去投資。因許諾的回報豐厚,隨著口口相傳,越來越多的將樂縣人購買了海川藥業的原始股。

黃石祥提供的《股權代持協議》顯示,其投資海川藥業的股權由林國強代持。林國強是海川藥業投資部經理,公司指定代持人。

根據協議,如約定期內公司在海外成功上市,黃石祥能通過代持人林國強以股東身份收取股息或紅利等。上市後股權變更時,公司收取實際出資額增值部分10%的費用。

即使上市失敗,黃石祥也能拿回本金,並獲得投資額年化18%的收益。看起來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黃石祥還拿到了一份《海川藥業(擬上市公司)持股憑證》。這份憑證上蓋有海川藥業投資部和財務部的專用章,以及金瓊的私人印章。

僅小小的將樂縣,就至少有45人與海川藥業簽約。南方周末記者獲取的統計表顯示,這45人的投資款合計約1500萬元。

另一位將樂縣人黃建華向海川藥業追要投資款時,他的名字在一份投資者名冊上排第149位。



金生遊樂與海川藥業,均坐落於南平市延平區西芹鎮海川路8號。南方周末記者封聰穎/圖

韓國上市造富誰?

令投資人興奮的是,2016年11月4日,蔡正望控股的有機茶(900300.KQ)在韓國交易所的創業板市場科斯達克上市。

有機茶於2012年在香港成立。2014年,蔡正望收購有機茶控製權。同年3月,有機茶設立全資子公司福建通浩貿易有限公司(下稱通浩貿易),5月,通浩貿易又以3.15億元收購海川藥業。

換言之,海川藥業通過搭建紅籌架構實現上市。黃石祥持有海川藥業的100萬股隨之轉換成有機茶的7萬股。

有機茶的主營產品是嬰兒化妝品,包括BB油、保濕霜、洗發水和沐浴露等,銷售渠道主要分布在二三線城市的藥店和母嬰專賣店。

海川藥業及其全資子公司兆農實業是有機茶在境內的經營實體,創立嬰兒化妝品品牌“茶娃”。黃石祥和海川藥業就是在縣裏唯一一家“茶娃”專賣店簽約的。

同金生遊樂一樣,招股書上的有機茶業績靚眼。2012年-2014年,公司在中國嬰兒化妝品市場的占有率分別為4.3%、4.8%、5.3%。2013年-2015年及2016年上半年,公司銷售額分別為4.78億元、6.16億元、7.54億元、4.22億元,淨利潤分別為9144萬元、1.10億元、1.92億元、1.02億元。

有機茶上市後,海川藥業成為南平市明星企業。

據《福建日報》2016年12月報道,海川藥業是南平第一家在韓國上市的公司,也是福建2016年第二家在韓國上市的公司。

另據延平區委宣傳部官方微信公眾號“美麗延平”,海川藥業是延平區2017年度工業企業納稅大戶之一(納稅100萬-500萬元)。因海川藥業2017年企業年產值首次達5億元以上,蔡正望被授予“突出貢獻榮譽稱號”。

“美麗延平”還顯示,2017年12月,延平區委、區政府舉辦的論壇上,海川藥業與延平國運、深圳摩根富通組成一支規模30億元基金投資項目公司,對“遊樂金融+”綜合項目進行投資。

延平國運即福建省延平國運物資供應鏈有限公司,實控人是南平市延平區國資委。

投資者們密切關注著股價變化。有機茶上市首日開盤價6510韓元(約40元人民幣),但走勢出乎他們的意料。三年禁售期解除後,有機茶的股價已跌至2000韓元(約11元人民幣)以下。

此時黃石祥想拿回自己被代持的有機茶股份,卻發現其代持人林國強未在海川藥業或有機茶持股。

曾有投資者以“海川藥業未在海外成功上市,且林國強未實際代持”起訴後者卻敗訴。南方周末記者獲取的判決書顯示,林國強和蔡正望簽訂了備忘錄,約定林國強負責募資工作,投資人的股權由蔡正望代持。

然而,投資者此前和海川藥業、林國強簽訂的協議中約定,未經投資者事先書麵同意,林國強不得轉讓或委托第三方持有代持股份及其股東權益。

海川藥業辯稱,該投資者投資上市公司原始股的合同目的已實現,蔡正望也承認該投資者的股權。有關方未通知該投資者其股權代持人的變化,但未損害其利益。

海川藥業還表示,有機茶股票三年禁售期滿(2019年11月4日),新冠疫情暴發,蔡正望無法及時代為處分股份,也無法辦理將所代持股票返還給投資者的手續,且有機茶股價受疫情影響下跌嚴重,建議投資者待股價回升後,再處分其股票。

實際上,禁售期一滿,蔡正望便開始減持股票。據南方周末記者統計,截至2020年12月,蔡正望通過7次減持,共套現約260億韓元(按2020年12月31日的匯率計算,約合1.6億元人民幣)。

此外,有機茶上市發行價為4000韓元,共發行1430萬股,募集金額為572億韓元(約合3.4億元人民幣)。2016年底至2019年底,有機茶四次現金分紅,合計約7600萬元人民幣。其間,蔡正望為控股股東,持股約44%,能夠獲得相應分紅。

林國強向南方周末記者表示,蔡正望減持的是自己的股票,不是代持部分。解禁期到後,有機茶股價下跌,投資者覺得沒達到自己的期望,所以不願賣掉股票,他們的股票還在有機茶,隨時可以減持。

黃石祥否認可以隨時減持。表示正是因為海川藥業不配合減持,有機茶股價才越來越低,決定起訴海川藥業。

經過協商,海川藥業、林國強和黃石祥在2021年5月簽訂了《股權回購協議》。根據協議,海川藥業要在約定日期前歸還黃石祥本金,並按年化率18%結算利息收益。相當於把股權轉為債權。

到期後,黃石祥依然沒能拿回一分錢。2022年10月,海川藥業向黃石祥等45名來自將樂縣的投資者提供了一份《補充協議》,承諾分12期支付投資本金。

黃石祥說,同意簽約的投資者拿回部分本金後,海川藥業再次毀約。“上市又怎麽樣?他不給你錢,上市也沒有用啊。”



金生遊樂與海川藥業總部已被法拍。南方周末記者封聰穎/圖

澳洲上市一場空

李小英是南平一位退休教師,曾代她的小姑及其朋友斥資72萬元購買了120萬有機茶原始股,小姑夫是公務員,從同為公務員的親戚處得知了這個項目。

有機茶上市後,李小英的小姑也沒有拿回投資,反而把本金和承諾的收益投到了蔡正望和金瓊的下一個上市項目。

2017年3月,李小英再次代其小姑等人與王金華、應城中研茶妝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應城中研茶妝)、武漢卡伊娜化妝品有限公司(下稱卡伊娜)和海川藥業簽訂一份《股權投資協議》,投資應城中研茶妝等未來共同設立的境外上市公司。

該協議約定,李小英的小姑及其朋友三年前投資海川藥業的72萬元折算成282萬元。若成借款,相當於年化率高達97%,自然好過竹籃打水一場空。

“(小姑)趕到我家和其他人家去遊說,我們是親朋好友,就信任她。”看到有機茶上市,李小英也投資了32萬元。

再加上其他親戚朋友的錢,她們合計投入了762萬元,投資款全部匯入應城中研茶妝的賬戶。

據投資協議,該境外上市主體擬定於2018年5月31日前在澳大利亞上市,已聘請中介機構進場服務。

應城中研茶妝成立於2015年11月,同一時間,全國多地都有名為“中研茶妝”的公司成立。

其中,三明中研茶妝於2015年5月在將樂縣成立。從股權上看,應城中研茶妝和三明中研茶妝並無聯係。實際上,它們都是蔡正望和金瓊編織的第二個上市故事。

據南方周末記者獲取的會議紀要和批複文件,2015年5月,將樂縣通過招商引入三明中研茶妝。三明中研茶妝要在將樂縣投資建設“年產1800噸‘茶露水及茶娃’係列護膚品生產項目”。

蔡正望和金瓊均未出現在三明中研茶妝的股東和高管名單中,但“茶娃”是海川藥業擁有的品牌。另外,據南方周末記者獲取的三明中研茶妝“關於無法提供固定投資發票的情況說明”,其銀行流水憑據等,需要海川藥業統一提供。

正是購買了海川藥業原始股的黃石祥承建了三明中研茶妝的宿舍樓、辦公樓、1-3號生產車間及其附屬工程。他表示,將樂縣掛牌出讓給三明中研茶妝的地塊靠近將樂縣的高鐵站,位置很好。

三明中研茶妝一位原管理層向南方周末記者提供的統計表顯示,2016年12月-2017年4月,將樂縣共有25人購買了三明中研茶妝的原始股,合計236萬元。

但隨著“中研茶妝”與投資人約定的上市截止日期陸續到來,上市計劃宣告失敗。

各地“中研茶妝”在完成吸收資金的任務後,留下一地雞毛。

有判決書顯示,一些起訴湖北中研茶妝的投資者未能拿回約定本息。這是金瓊於2015年9月在武漢成立的公司。

2015年至2016年,湖北中研茶妝先後在鄭州市、南昌市、長沙市、深圳市以及昆明市投資成立子公司。

三明中研茶妝在將樂縣的項目,最終以拖欠工程款宣告失敗。根據結算單,截至2021年2月8日,三明中研仍欠黃石祥工程款約422萬元。黃石祥向海川藥業支付的200萬元工程保證金,也被遊說轉為有機茶的股權。

2023年12月上旬,南方周末記者探訪三明中研茶妝的項目時,宿舍樓、辦公樓和生產車間的周圍都長出了野草。

據阿裏法拍,三明中研茶妝的這處土地和建築物已在2023年被拍賣,成交價為1054萬元。這筆錢還要償還當地政府。

據南方周末記者獲取的《催收貸款通知書》,將樂縣金森林業發展小額貸款有限責任公司(下稱金森林業小額貸款公司)曾在2017年5月貸款1000萬元給三明中研茶妝,截至2018年4月,已超過借款期限。

金森林業小額貸款公司是國有控股企業,實控人包括將樂縣財政局、將樂縣城關林業站。

根據法院判決,施工方對這筆拍賣款在327萬元範圍內享有優先受償權。這意味著,當地政府可能無法完全追回1000萬元借款。



2023年12月底,海川藥業生產基地僅剩下2名保衛人員。南方周末記者封聰穎/圖

“一環套一環”

澳大利亞上市失敗後,李小英等人等來的仍不是約定好的本息,而是蔡正望和金瓊帶來的第三個上市項目——金生遊樂。

與蔡正望收購有機茶一樣,金生遊樂的6座樂園也是金瓊收購而來。樂園原持有者主要是陳學政,他是南平市遊樂行業協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持有金生遊樂20%的股份。

這次李小英不願再投資,但2021年8月,她的小姑再次投入金生遊樂,股權投資款已滾動至500萬元。

為了能吸收更多資金,金生遊樂加大投資“激勵”。

“一環套一環。”追回部分借款後,又投資了150萬元的將樂縣人陳水生悔恨地說,對方向他承諾,每投資1000萬元,能額外拿到0.5%的上市公司股權。“反正就是給你畫餅,一直給你畫餅,越畫越大。”

除了出售原始股,蔡正望和金瓊仍在四處借款,甚至將手伸向親戚。

裁判文書顯示,2018年-2019年,以金生公司“生產經營需要資金”為由,蔡正望通過自己的侄子向親戚借入多筆資金,累計166萬元。因未按時還款,金生公司已被起訴。

文章開頭提及的趙金成便是在這段時間向金生公司出借100萬元的,月息2%。他和蔡正望手下的一名高管是遠房親戚,“他說公司現在要借錢上市,錢還不夠”。

2023年10月,南平市中級人民法院受理趙金成對金生公司的破產清算申請。

破產清算案第一次債權人會議已於2023年12月20日舉行。除了趙金成,還有一位債權人申報了債權,債權金額約為1500萬元,本金約1000萬元。

趙金成的代理律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債權管理人多次嚐試聯係金瓊及金生遊樂的股東,但始終沒能成功。

另外,管理人查詢到金生公司名下僅有一個銀行賬戶有存款,餘額約為400元。

幾乎同一時間,2023年9月27日,金生遊樂的股東Hengrui Investment Holding Ltd.(下稱恒瑞投資)斥資1.36億元向有機茶購買通浩貿易(包括海川藥業以及兆農實業)。

據南方周末記者獲取的一份投資協議,投資者通過恒瑞投資投資金生遊樂,投資收益由金瓊控股的公司代付。

金生遊樂的股東還打算拋售股票。據SEC公告,在金生遊樂股價崩盤前,ZHUOHUA INVESTMENT HOLDINGS PTE. LTD.提交申請稱,擬於2023年11月20日出售持有的51萬份原始股,市場價值為867萬美元。

ZHUOHUA INVESTMENT HOLDINGS PTE. LTD.的實控人為王金華,是金生遊樂的董事,持股比例為1.453%。王金華還曾是應城中研茶妝的實控人,在“中研茶妝”係列融資中舉足輕重。

林國強表示,這筆減持沒有完成,目前金生遊樂的大股東都沒有減持股票。蔡正望也還持有有機茶股權。等兩家公司的股價回升,大股東會減持一部分,把此前的債務還清。

起訴蔡正望和金瓊的債權人和投資者正麵臨相同困境,打贏官司,也無法獲得執行。

據中國執行信息公開網,因違反財產報告製度,目前金瓊、蔡正望均為失信被執行人。不過,早在海川藥業上市之際,蔡正望已變更為湯加王國國籍。

目前,海川藥業名下銀行存款已被輪候凍結,暫時無法處置;名下房產被輪候查封,申請執行人需等待分配。

海川藥業的房產慘遭流拍。據阿裏法拍,2023年5月、6月及9月,海川路8號的土地使用權及地上建(構)築物三次被拍賣,起拍價從1392.069萬元降至1113.6552萬元,仍然無人問津。

這處標的被抵押在工商銀行南平延平支行。2022年10月,因無法按期歸還借款本息約2028萬元,海川藥業已被工商銀行南平延平支行起訴。

南方周末記者探訪海川路8號時,海川藥業與金生遊樂共享的主樓一樓僅有五六位員工在辦公。門衛表示,公司已拖欠他幾個月的工資,這處海川藥業工廠已停產,讓南方周末記者到另一處工廠看看。

海川藥業及其子公司兆農實業的生產基地均位於南平市延平區大橫鎮龍山路28號。此處一棟大樓樓頂掛著“中國茶娃”的招牌,兩名門衛禁止南方周末記者進廠查看。

其中一名門衛表示,這處工廠從2020年開始就停產了。工廠曾有一百多名員工,但到2023年,最後一批員工也被遣散了。

南方周末記者多次通過電話、短信聯係蔡正望和金瓊,並向海川藥業、有機茶和金生遊樂的官方郵箱發送采訪函,截至發稿,未獲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