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潮汕女孩在廣州畫“現代春宮”:男性是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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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年的藝術節、書展上,

年輕畫家陳韋伶的“性主題”係列插畫,

總能引起駐足和觀摩。

在業內好評不斷的同時,

也給她帶來了一些不愉快的經曆。



▲陳韋伶在藝術節擺攤,展示自己的“性”主題插畫

畫麵中,男性一般是配角。

大膽畫風的背後,

她來自一個保守的潮汕家庭,

青春期漫長而又缺乏性教育。

在廣州美術學院讀書時,

她曾經是隻專注於繪畫技法的乖學生。

卻在畢業之後,

創作出了這麽多“離經叛道”的作品。

攝製組去到了廣州,

和這位“現代春宮”的創作者聊了聊。

關於她這些大尺度作品的緣起,

和她這些年關於情欲、性別、女性處境的思考。





▲陳韋伶作畫中

我們在小區樓下第一次見到了陳韋伶。她瘦小、白皙、大眼睛,穿毛茸茸的外套,說話不緊不慢,有軟糯的南方口音;她在國企做美編工作,需要每天按部就班地早起去趕地鐵;她的小房子裝修得溫馨簡單,窗台上陳列著幾盆綠植,電視前放著switch遊戲卡帶。



▲房間散落著她的畫作

她看起來和大多數年輕的白領女孩並無區別。除了畫架上未完成的畫作,是直白的一個男性生殖器官;同樣的一個器官模型,就隨意地放在桌上。仔細辨認房間角落散落的作品,會發現畫風一幅比一幅更大尺度。她的微信簽名,是“生理衛生界先鋒創作者”。



▲《白雪與魔鏡》檢視自己身體與欲望的白雪公主

這些大尺度畫作的作者說,她從小到大,早已懵懂地意識到“性”在生活裏無處不在,但從來都沒有過正兒八經的性教育。

初中時期,學校門口有大叔大媽經營“走鬼檔”,賣走私的日本漫畫,涉及情色的情節尺度極大,年輕的學生偷偷買來看得津津有味,那是她性意識的啟蒙。她讀文學名著如莫泊桑的《漂亮朋友》,也有大段大段的性描寫。

多年後回想起來,她說,“每個人從小就會對性有意識,有時候甚至自己都還不知道這一點。”



▲《柔情似水》女性一個人的性

相比起無孔不入的性的信息,性的教育卻少到可以忽略不計,以至於她一直對人的身體認知得很模糊。

“我覺得人如果成年了還不知道衛生棉條要往哪裏塞的話,真的有點不可思議了。”她不好意思地承認,“但我自己確實就是這樣的。”

雖然沒有性教育,關於“性”的規訓卻從未缺席。懵懂的青春期很快過去,大學畢業,她談了男朋友,家人開始給她灌輸“一定要堅守底線,不能發生婚前性行為”的思想。

“他們講得非常直白,如果有了婚前性行為,未來的丈夫就會看低你,就不會珍惜你了……以前從來沒有過性教育,我成年以後卻一下子來到這一步”。



▲《在你的江河裏流淌》對父權社會的思考

她心裏很掙紮,“仿佛有小人在打架”。一方麵,是年輕人觀念逐漸開放,已經覺得貞操觀念是過時的枷鎖;另一方麵,是家人的三令五申終歸會對她造成影響,讓她心裏也產生猶豫:萬一他們說的是對的呢?

這些掙紮她沒有對其他人說起,包括當時的男友。兩個人很少在生活裏產生有關“性”的討論,盡管她內心充滿了困惑和迷思。她開始試著想象:欲望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衝上雲霄》



▲《欲之七》

這種想象之中,她創作出了“性主題”的第一個係列《欲》。她把欲望畫成噴發的火山、向山穀衝撞的飛機、鬆林間奔流的泉水。作為女性,她更愛想象陌生的男性欲望,“我在想,如果我是男生,這(性)是不是真的那麽好?”

那段年輕的戀情維持了不到一年,後來因為性格不合而分手。但創作的動力被保留了下來,“性”成為她業餘創作的主要主題。



▲大學時的插畫作品

她從小喜歡畫畫,長大以後考上了廣州美術學院的版畫係,念書時是專注於技法的好學生。她愛畫針管筆畫,筆觸畫到極細,會帶來一種技術性的成就感。

除了某一次專業課作業,她把小紅帽二創成了性感女郎的形象,很快被老師叫停。她解釋:小紅帽至今都是很多創作者探索的主題,紅色意味著性感和危險……隻是在主體教育裏,這顯然是不太被接受的。



▲《在蘋果樹上》

“大學時候我是乖乖女,現在我終於敢畫了,對不對?”

她很小的時候,總是重複地畫一棵蘋果樹,樹下站著一個小女孩;最近,她又畫了一棵蘋果樹,蘋果樹上有歡愛的男女,蘋果樹下有對禁果感到好奇的女性。好像小時候的蘋果樹和女孩都長大了。

她把自己的創作發到朋友圈,當年的老師沒有評論,但是默默地留下了“讚”。



陳韋伶是揭陽普寧人,潮汕地區風氣保守,“身邊的家庭,很多會一直生到有兒子為止”。講到這裏,她輕描淡寫般想起:“我的親生父親,在我出生時候看到我是女孩,覺得我媽沒用,所以我剛滿四十天,他們就離婚了”。



▲童年陳韋伶和媽媽

她與親生父親從未謀麵,也沒什麽情感包袱:“在我生活裏,這樣的一個父親可能沒有更好。我跟媽媽姓,我的家庭就是奶奶(媽媽的母親)、舅舅、媽媽,他們是我最親近的人”。

小學三年級,她離開家鄉,隨著舅舅和奶奶到佛山念書、生活。媽媽留在家鄉,扮演著一個後方支援的角色。



▲和奶奶(媽媽的母親)在一起

她和奶奶很親,奶奶是桂林人,觀念和潮汕傳統似有一些不同。“家鄉普遍覺得女性就應該早早結婚相夫教子、女孩要有女孩樣;我奶奶會教我,欺負你的人,你要打回去。”

奶奶更擔心安全問題,從小就已經在教她,即使再親近的熟人異性,都要懷有一些警惕,想到人家有最壞的一麵,不可以單獨相處。“她還說,如果真的發生‘那種事’,必須第一時間講出來,告訴家人和老師。”

這些教育雖然避諱了和“性”有關的表達,但是指向什麽不言而喻。

她長大之後,才發現兒童被性侵的社會新聞竟然如此頻繁地發生。她為此創作了《當媽媽去買菜的時候》:



▲《當媽媽去買菜的時候》

“每年被性侵的兒童基數那麽多,這種類型的性教育卻又那麽匱乏,許多留守兒童被熟人性侵以後,甚至最親近的家人都發現不了……如果社會再沒有一些警醒的話,可能沒有一個孩子可以快樂地走出童年了。”

她創作這一係列漫畫到現在,已經有五六年的時間。一開始,她和任何人都沒聲張,隻是默默地把作品發到朋友圈,倒也沒有屏蔽家人。“他們可能也想不到,這些其實是我畫的。”



▲《月下》

家人的態度很微妙,那個反複重申“不能婚前性行為”的保守的媽媽,某次在家裏看到她畫畫,畫麵還頗為露骨,媽媽沉默半天,問:這是你畫的?

“當時我很平靜地說是啊。心裏其實有點緊張,怕她不能接受。”陳韋伶笑起來,“結果她說,‘畫得不錯,發我吧’。我當時就心想,哈,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媽媽。”



▲《欲之五》

之後,但凡有她的新作品上線,或是有相關的報道,媽媽都會第一時間轉發、幫她宣傳。但是她們之間從來沒有真正探討過她的作品,也從來沒有聊過“性”,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奶奶可能更加看不懂她的作品,“但她總是覺得,隻要是我畫的作品,就一定是最棒的。”

家人的默許是一種可貴的真空,她雖然知道,即使家人反對,也不會動搖她創作的決心;但她現在更知道,家人是支持她的。





▲參加奇點藝術節的陳韋伶

2018年,她參加奇點藝術節的展會,作品開始進入公眾的視野。第一次練攤,業內頗有名氣的漫畫家tango很快就來買走了一幅她的作品。那一次,她收獲了不少好評,出現頻率最高的是兩個詞,一個是大膽,一個是有趣。

但大多數人起初都不相信這些作品出自她的手筆。在他們看來,這樣的主題和畫風,一定是男性作者的作品,而外形甜美乖巧的陳韋伶,則總被當成幫忙賣畫的“小妹”。



▲葛飾應為的作品《三曲合奏圖》

她提到自己喜歡的浮世繪作者葛飾應為,也是葛飾北齋的三女兒。她因為瞧不起丈夫的畫技而離婚,回到父親身邊成為他的得力助手。盡管葛飾應為的藝術造詣也很高,且是一個作派大膽、不受世俗約束的奇女子,但是在藝術史上,她的名字卻一直隱身在父親的光芒之後。

“我們的曆史上,大多數能留下名字的傑出人物都是男性,女性卻總被隱姓埋名了。”



▲《男票》(左) / 《男支》(右)

“嫖”“妓”都是女字旁,很多貶義詞也都是女字旁,這樣一定合理嗎?

畫展上也有有趣的事情發生。在一屆“不熟藝術書展”上,有個年輕的媽媽帶著自己還沒上小學的女兒路過攤位。陳韋伶習慣了家長把小孩的眼睛捂上,匆匆帶走的場麵,沒想到那對母女在展位前停留下來。

女兒對畫麵產生提問,媽媽也很坦蕩地作答“這是男人的身體、這是女人的身體……”。女兒也不會再追問,想象中的尷尬場景很輕鬆就被化解了。

這一幕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深。“終於看到家長也可以帶小朋友看這些作品,而不是把這些畫當成‘汙染物’一樣的存在”。



▲《秋千長廊》

盡管大多數評價和交流都是友好的,但她也遇到過不禮貌的評判。有些男性觀眾會直接問她,“你畫得這麽詳細,是不是日常生活裏就玩得很大?”

這種冒犯的潛台詞讓她很生氣。

她把自己迄今為止的六十多張作品簡單地分成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純粹對欲望的好奇和想象;第二個階段,開始有更多的社會關注和女性思考。

“很多關於問題和困惑似乎隻困擾著女性。對於男性來說,他們並不在意什麽時候發生性。但在性的各個階段,女性都會麵對很大的風險和壓力”。



▲《喚醒老白》

她的作品《喚醒老白》的靈感來源於社會新聞中,男性組隊去酒吧“撿屍”,她感到憤怒,又想,“如果白雪公主在現在這個時代,她躺在那裏,真的還會遇到一個王子,隻是吻她一下這麽簡單嗎?”



▲《瞧一瞧》

又比如《瞧一瞧》,靈感是“住酒店的時候,女生往往會非常恐懼攝像頭而反複檢查,擔心自己的身體和性會暴露在偷窺的眼神中,相比之下,男性就很少有這樣的顧慮。”



▲《北庭皮影湯》(左)《東庭春宵屋》(右)



▲《西庭候茶樓》(左)《南庭常樂機》(右)

《女性後花園》是一個還在進行中的係列,她構建了一個完全屬於女性的世界,女性在這個世界裏是性的主體,自由地享受性,男性則變成了一個麵目模糊的客體,是女性取樂、凝視的對象,“隻是一個雄性,甚至無法稱之為人”。

這是個和現實社會恰好顛倒的世界,但陳韋伶似乎並不樂觀:“這是一個純粹想象的世界,畫麵中是現代的遊樂設施、女性卻是傳統的造型。我覺得現實生活中,可能不管什麽時候,女性地位相對低的現狀,都不可能徹底改變”。



▲《穀風過山車》(左)《旋轉木馬人》(右)

在“女性後花園”的世界裏,男性隻是麵目模糊的配角

隨著她繪畫風格的改變,對她產生興趣的客戶群體也在發生變化。前期她畫麵直給,購買她畫作的男性客戶更多;後來則逐漸變成了女性客戶更多。

“有一次,一個女孩在我的展位看了好久,離開以後又折回來對我說,感覺我的畫在溫柔地表達一種力量。”





▲在廣州求學工作多年,她買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小居所

她現在住的房子,在廣州一棟四十多年的老樓,36平米小小的一室一廳,她很喜歡樓前的兩棵大芒果樹,以及推窗就能看到市井氣息的街道。這裏距離廣美僅十分鍾腳程,她還可以駕輕就熟去吃念書時就愛吃的小館子。這裏離佛山也近,方便她隨時去看望奶奶。



▲回到廣美校園漫步

房子雖小雖舊,卻是她能承擔的全部,也是她好幾年的夙願。2016年她大學畢業,暗暗下決心要在廣州有一個自己的地盤。

年輕女性漂在大城市,她搬過幾次家,為了安全,要在門口放男性拖鞋;室友被追求者尾隨,兩個女孩嚇得驚慌失措;房東因為家產爭端召集了男性親戚拍房門,她們不敢出聲。這種不安全感,讓她更確定要買自己的房子。



▲為了買房,陳韋伶非常努力工作。圖為她設計的書刊封麵

畢業後這些年,她一直努力工作掙錢。這間房130萬,五成的首付,是她自己攢出來的全部存款。

申請貸款的過程還頗有些波折,銀行檢查她的收入來源,查到她售賣自己作品的網店,直接以“淫穢色情”為由舉報。她氣得不行,咬牙切齒了幾天,“再也不用那家銀行的卡”。

買房的時候,媽媽也不同意。媽媽勸她早日結婚嫁人才是正經事,房子由老公來買就好。

陳韋伶不理會這一套:“要是真這樣,哪天我和老公發生矛盾,連個自己哭的地方都沒有。”





▲在自己的家,她喜歡種花、做烘焙

母女關係因為這件事上的分歧僵持了一陣。房子買好,媽媽不再反對,時不時就問陳韋伶,裝修得如何?錢還夠不夠用?有時也直接在經濟上補貼一些。

半年前裝修完成,媽媽高高興興來到廣州,和女兒一起做了個入夥儀式,在她的牆上貼了潮汕傳統的鎮宅符。

“我媽啊……她真的很矛盾,你說她傳統吧,她真的傳統。但是買房啊、畫畫啊,你真的做出來了,其實她又都支持。”



▲晚上會去喂流浪貓

住進了自己的房子,陳韋伶感覺心態鬆弛了很多。平日裏,她規律地7:00起床,7:30出門,擠40分鍾地鐵,到公司打卡上班。5:30下班,回到家裏,做做烘焙、侍弄花草、帶上貓糧去小區喂野貓。她不愛出門社交,愛好都是宅女的愛好。

客廳的茶幾是可升降的,她掀開上麵的蓋板,裏麵像是一個隱秘的寶庫。厚厚的幾大冊春宮、浮世繪,她一本本抬出來,幾乎有點吃力。





▲自從開始“性”主題的創作,她收藏了許多春宮、浮世繪

有一些,是在廣美附近的舊書店發現,當時她剛開始創作“性主題”的插畫,看到這些資料,覺得又驚喜又幸運,看到一本就收一本;有些來自因為畫畫結緣的朋友——開始創作後,她認識了一些奇人異士,有春宮的藏家、愛好者,給她寄來這些稀奇的禮物。

畫冊的內頁是讓現代人看了也要臉紅心跳的程度。人物的關係、場景、動作都纖毫畢現。“不看真的不知道,原來古人可以玩得這麽花。而且那個時代,可以這樣把性畫下來,已經是一種藝術。”

有時候很難說,現代人和古代人,誰更開放、誰更保守一些。



▲下班後,去小店買一盆花回家

周末,她愛在客廳的茶幾上架一個小小的畫架,從早上開始畫到下午。廣州的陽光總是很好,透過白色的紗簾照進朝東的窗戶,掠過窗台上的綠植、她的沙發、她的畫架。

她慢慢地畫,差不多一個月畫一張的頻率,目前的小目標,是想把《女性後花園》的世界再搭建得更加夢幻、美好一些。

她說,目前的作品之所以隻被簡單地分為兩個階段,是因為她希望有更多更深刻、更多層次的階段,“一年如果是有那麽幾張作品,能讓大家每個人看到都有不同的感受,知道有一個人在畫這麽一些畫,其實也就夠了。”

Sam大樹 發表評論於
饑渴,是創作的強大動力
super-talent 發表評論於
她的畫作色彩筆法是日本浮世繪的風格。越是沒見過的想象力越豐盛。渴望要得到而得不到的幾近瘋狂般地躍然紙上。由此可見安徒生童話的緣由是有道理的。
searover 發表評論於
反正我看著不僅美,還引人深思
老頭衫 發表評論於
潮汕女人最好的 做老婆的首選。 這位居然這麽有才
jinzhengping 發表評論於
八國聯軍後西方才開了中國的眼界 有私人收藏肚兜初夜帕小腳繡花鞋 成千上萬的 催人汗流
牆頭的一朵梨花 發表評論於
畫的挺好的,沒毛病!
土撥鼠撥土 發表評論於
seewhatisee 發表評論於 2023-05-31 13:53:27畸形的社會畸型的創作。其實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是在那個中國變得很離經叛道。

這有什麽離經叛道的,不要活在幾十年前了。
土撥鼠撥土 發表評論於
想畫就畫,總要給自己的行為找解釋也太不自信了。難道西方性解放,從小傳播性知識就沒有“春宮”畫了?
山龍 發表評論於
不經過解釋還真看不明白,太隱晦,太含蓄了
芬妖精 發表評論於
很有創意,一點不畸形
一條小路 發表評論於
小學生都能當主席,她為什麼不能。
AreyouOK? 發表評論於
張高麗表示震驚:這也太黃了!
ali88 發表評論於
畫的很漂亮很藝術,不是什麽“春宮”。
seewhatisee 發表評論於
畸形的社會畸型的創作。其實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問題是在那個中國變得很離經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