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照：中國新任駐美大使謝鋒抵達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時對記者講話。(2023年5月23日)

中國新任駐美國大使謝鋒5月23日抵達美國履新。抵美後不久，謝鋒大使發出兩封問候信，分別為“謝鋒大使致在美中國留學生的問候信“和“駐美國大使謝鋒致全美僑胞的問候信”。

形式主義的問候

在致中國留學生的信中，謝鋒大使引用了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對於青年一代的期望，這和習近平去年在慶祝中國共青團成立1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一致。信中要求留學生要“弘揚愛國主義精神和留學報國傳統”。

但謝鋒的就任和這封信在中國留學生群體中卻沒有引起多少的回應。德克薩斯大學奧斯汀分校的留學生Joey告訴記者：“這公開信本身沒多少人當回事。在留學生群體中，非常愛國的人其實是很少的，堅持追蹤中國政府的官方敘事的人也是很少的。”

他告訴記者，自己身邊的留學生其實都不會特別關注政治議題，留學生的日常生活裏並不很容易直接體會到中國和美國的對抗。即使有人會說聽起來很“粉紅”的言論，也是因為他們的思維被在中國的經曆和所接觸到的中國的媒體報道所塑造，因此更認同集權國家的政治敘事，也在和美中對抗有關的議題上認為是美國在侵犯中國的利益。他認為這樣的人“也不是特別民族主義，雖然他們也不是很相信民主”。

根據他自己的經曆，即使CSSA（中國學生學者聯合會）這樣被認為和中國大使館有關係的組織，在留學生群體中，也隻是一個組織活動、幫助新生適應環境的組織，政治功能性不強，也鮮少進行意識形態的宣傳。

“我算反賊中比較極端的，所以很反對CSSA。但是CSSA平時做的，也就是組織中國人之間的遊戲、活動和比賽。類似籃球比賽，飛盤比賽這些，還有迎新活動，新生也會看CSSA的攻略。”Joey說。

組織過社會運動的前留學生周宇（化名）則認為謝鋒的公開信隻是作為新人官員走個形式，沒什麽實質上的意義。他說：“新領導上台，總要講話表示一下。”他還揣測謝鋒希望代表中國駐美大使館給留學生群體口頭上表態增強他們的信心。因為在疫情期間，中國嚴格的防疫政策和中美之間航班的減少，有不少留學生在簽證過期之後仍然滯留在美國，而大使館也並未在留學生回國這件事上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也認為留學生群體對政治關心的比較少，即使有所關心的也是和自身利益相關的工作簽證等議題。美中貿易戰開始時，他已經畢業，但還是和一些留學生合租了一段時間，但留學生們並未表達過對該議題的關心。

講好中國故事




資料照：中國新任駐美大使謝鋒抵達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時對記者講話。(2023年5月23日)

謝鋒大使的公開信中特別提到了希望留學生“講好中國故事，向身邊的美國朋友介紹一個真實的中國”。過去的幾年裏，隨著中國和美國與其他西方國家的關係遭遇困難，許多留學生也夾在兩種不同價值觀裏兩麵為難。

有一些留學生主動站出來維護中國政府的官方敘事，有人在DIOR專賣店門口穿著中國傳統服飾抗議DIOR抄襲馬麵裙，也有人在大學的留言板上把張貼的“四通橋宣言”撕下來。

但美國之音采訪的幾位留學生都認為，絕大多數留學生並不會花很多時間在“講好中國故事”上麵。

Joey很直接地表示：“講好中國故事就是不能講出真實的中國。”他認為，許多留學生對中國的了解也局限在中國官方媒體的表述，所以 對於一些敏感事件例如新疆集中營其實並無了解。而即使講述自己遇到的民生問題，因為能夠留學的那部分中國人的受教育程度和家庭收入都位居社會前列，所以“即使講個人的經曆也不會是客觀的”。

語言障礙也是留學生能否向本地美國同學輸出價值觀的關鍵。Joey說自己周圍的中國留學生大多數還是在留學生圈子裏活動，而經常關心國際政治，能和外國人很好交流的中國學生大多數都不是極端粉紅。

在加州生活的陳同學認為自己是“愛國”的。她在疫情期間入讀美國大學，先是在國內上了一段時間的網課，一年多前才來到美國。雖然在美國居住，但她看的新聞，使用的社交軟件和在國內時別無二致，也像以前一樣追中國的電視劇和綜藝節目，《流浪星球2》在美國上映時，她約了好幾名留學生一起去觀看。

但她認為自己是崇尚“love and peace”，很不喜歡與人爭論的性格，所以會盡量避免和人談論政治議題。

“有一次我和來自不同國家的朋友們聚會，偶爾談到了國際形勢，我就順口說了一句美國是世界警察，幹涉別國內政，大家就都安靜下來了，也沒人接話，我覺得很尷尬，”她告訴記者道。

她的朋友中有對中國了解並不深入的美國人，也有並不喜歡共產黨統治的中國人，偶爾聊到批判中國政府的內容，她都盡量少插話，避免引起爭論。但她說，如果對方講的很有道理和根據的話，她也會抱持著開放的心去傾聽。“如果他們要問我的觀點，我就說我希望世界和平。我也確實是希望世界能和平的，國家之間應該盡量避免衝突。”

周宇則認為這些期盼隻是外交辭令。他表示：“我不覺得中國政府真的指望留學生在這方麵能派上多大用場。”

華人群體中求同存異

熱心參與當地政治，並積極為與華人有關的議題發聲的德克薩斯州居民Zane最近在關注美國一些州限製中國人購買土地的法案。他認為目前的中美關係非常緊張，而不少州政府將中國公民視作威脅，並試圖通過歧視中國人的法案。

提到謝鋒的赴任時， Zane說：“謝大使來肯定也是為中美和平而來，作為同胞，他當然也不希望華人在異國他鄉受欺負和不公平對待。就像父母對出嫁女兒的關心與支持吧。”

最近不少中國媒體也對美國的此類法案做出了報道，他認為“中國的一般正式媒體基本都保持公正報導”，反而是西方媒體的傾向性報道非常普遍。可惜在中國媒體的報道下，不少中國人的留言都是支持這些歧視法案的，有留言認為這些法案能幫助中國人反腐倡廉，也有留言認為，為能打擊那些已經“潤”的中國人而叫好讓他非常無奈。

他表示在反對歧視中國人的法案時，並不會借助於中國媒體或者中國大使館的幫助，因為“沒有渠道也沒有影響力”。

雖然好不容易有一群華人願意聚集到一起來反對歧視，但這些人也隻是在反歧視這一點上一致，政治光譜千差萬別，別的方麵也沒有共識。他所加入的當地華人社群中，對於是否支持中國政府頗有分歧，大家盡量避免討論這些爭議性話題，爭取能夠求同存異。他說：“我們在美華人得維護在美華人的利益。來美可能是各種途徑，在美生活，我相信沒人願作二等公民。”

潛在安全隱患

Joey在加拿大留學時，曾經因為參與政治活動而被人威脅過，因此在讀到大使的公開信時，他認為有必要引起警惕，擔心在美國公開表達反對中國政府的留學生會受到威脅，

Joey說，當時威脅自己的人應該是僑領，他回憶對方為“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不太會說英語，大家都在活動現場，他突然就過來拍我的照片”。他也在網上看到有僑領威脅在美國抗議的中國人的視頻，認為這種行為的性質非常惡劣。

周宇認為，中國政府在留學生裏進行意識形態的宣傳肯定存在，但他本人沒有感受也沒有接觸過。他告訴記者：“我聽說過某些留學生在反共或者64親曆者在學校演講、辦藝術展時搗亂的；也有在告示欄或者公告板上寫反獨立標語的。但具體是某些人自發組織還是某些有政府背景的組織發起就不知道了。”

但他依然認為這封致留學生的公開信隻是個正常普通的問候，沒什麽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