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親“交鋒”後,我們越來越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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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母親的關係,對劉雨(化名)而言是一場隱秘的 " 戰爭 "。

戰爭有輸有贏。但二十多年過去了,劉雨卻發現自己和母親變得越來越相似。

張曉曉(化名)比劉雨年紀稍大些,已經有了一個快 1 歲的女兒。從女兒轉變成既是女兒、又是母親,她似乎慢慢能夠與母親達成某種 " 共識 "。撫養女兒的過程中,張曉曉突然意識到:我現在的想法,或許與我母親當時的一樣。

母子關係與母女關係不盡相同。29 歲的吳恒(化名)正在經曆與劉雨、張曉曉的經驗都不一致的探索。當然,母親與孩子的關係從來不是隻有一解。參差多態是世界的原本樣貌。尋找合適的距離,在親密與不打擾之間尋求平衡,也是大多數成年人和母親之間永恒的命題。

在數次 " 交鋒 " 後,

她感覺自己和母親越來越像

就在前不久,劉雨下班後回家。她弟弟放學的時間差不多了,母親還在廚房裏忙活。她主動提出:今天我去接弟弟放學吧。

戴上頭盔,騎上母親的電動車,劉雨出發了。到學校後,弟弟推著單車從校門口出來,劉雨一把接過他的書包,放在電動車的踏板上。

" 紅燈,先不要急。待會兒順著馬路邊走,不要靠近馬路中間。" 後麵有汽車上來,你要注意他們的車燈,往邊上靠。" 等待紅燈的時候,劉雨不停地念叨。

沿著姐弟倆都十分熟悉的曙光路,頭頂是年邁的梧桐樹,他們一前一後地騎行著。劉雨的腦海裏還有畫麵:弟弟一身校服,白色 T 恤、天藍色長褲,衣褲在閃動的春風裏劇烈地飄動。

這條路沒有規劃自行車道。劉雨不得不在馬路上大聲提醒弟弟靠邊、不要超車、借道時按響鈴鐺。她旁若無人地大聲喊弟弟的名字,讓他放慢騎車的速度。

到家後,劉雨又向弟弟長篇大論地解釋為什麽不能超車、為什麽要給汽車讓道……弟弟打斷她:" 媽媽告訴我可以借道,媽媽也不要讓我走得太靠邊,因為要給自己留餘地。"



△長沙的曙光路。

劉雨突然想到:在公共場合大聲喊叫是自己從前絕對做不出來的事情。約 15 年前,母親帶她坐公交去上鋼琴課。到站後如果公交車剛準備發車離開,母親一定會大幅度地揮手:" 師傅!踩一腳!" 劉雨那時會不動聲色地扯母親的衣袖:" 別這樣,我們可以等下一班。" 她覺得有些丟臉。

和母親的關係,像是一場隱秘的 " 戰爭 "。隻是數次 " 交鋒 " 過後,自己怎麽和母親越來越像了呢?

劉雨和母親不是沒有親密無間的時刻。她們會窩在一起追劇、聊天,但也會一言不合就爆發衝突、誰也不搭理誰。學生時代,劉雨認為母親對自己期望過高、不認可自己付出的努力;工作後,她又覺得母親不理解自己的理想、也不理解自己的愛情觀。

母親似乎更多地保留了上一輩人的習慣和思維。" 戰爭 " 就像時間一樣是流動的,她們從來沒有就這些問題達成過一致。有時 " 和解協議 " 是一份禮物:劉雨給母親送件新衣服、帶她出去玩一趟;有時是一次和談,母親會向劉雨訴說自己童年的故事;有時甚至就是母親的一句 " 出來吃飯了。"

5 月 14 日是母親節。劉雨給母親買了一雙新鞋,準備當天送給她。

" 我爸十年前去過一次香港,給我媽買了雙新鞋。不知道我媽是舍不得穿還是想先把舊鞋穿壞,真是十年後才拿出來穿。這回得讓她第一時間穿上新鞋。" 劉雨說。

從女兒到母親,

" 我擔心我的女兒以後會不會受傷 "

約 1 年前,張曉曉有了女兒。

自那之後,父母從老家來到長沙幫張曉曉夫妻倆帶孫女。張曉曉漸漸發現,自己和母親的關係似乎從未像現在這樣親近過。

念叨、強勢、控製……這是生孩子前張曉曉和母親相處的關鍵詞。大學畢業後張曉曉選擇在北京工作,其實也是在逃脫母親的 " 幹預 "。

" 我一個人生活得多好,每天開開心心、想幹嘛幹嘛。" 張曉曉說。

沒想到一個偶然的機會,父親給張曉曉發去了一則長沙的招聘啟事。雖然父親沒張口說,但她明白父母的意思:讓她回家。

有一年春節,張曉曉在家沒待幾天就準備回北京工作,父母去車站送她。後來母親轉告張曉曉,那天在車站,父親哭了很久。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張曉曉這次順從地回了長沙工作。結婚、生子,一切都在進行中。

下班回家,開門後張曉曉第一時間看到的總是女兒的小腦袋:女兒從一堆玩具裏探出頭,用奶聲奶氣的歡呼迎接她。這讓她感到幸福,也開始想很多:" 女兒以後長大了、上學了,我隻要她健康就好。她以後會談戀愛、會結婚,如果她被傷害了怎麽辦?如果過得不開心怎麽辦?她的夢想會是什麽?"

想來想去,張曉曉得出一個結論:以後女兒長大了、出去見過世麵之後回到長沙,自己住在女兒附近,女兒有了自己的事業、自己的朋友,平時母女倆可以一起吃飯一起逛街—— " 這就是我期待的最理想的生活。"

也許母親當時也是這樣想的呢?張曉曉已經無從考證,但女兒的降臨拉近了自己和母親的距離:上一輩不會表達愛,但現在母親經常和孫女互相 " 比心 ",大聲說 " 你好可愛 "、" 我好愛你 "。

每逢母親的生日、各種節日,張曉曉都給母親準備些禮物:漂亮的花、首飾、包包、護膚品。" 都是漂亮的玩意," 張曉曉說。" 她們不舍得打扮自己,但其實她們也是愛美的。" 母親經常一邊說 " 你看你又浪費錢!" 一邊伸出手腕向親朋炫耀:" 這我女兒買的。"

今年的母親節,張曉曉早就做好了計劃。她打算領著一家人參加茶園的親子活動。成為母親之後,張曉曉總想趁假期帶母親和女兒一起出去玩。那種 " 我自己過得多開心 " 的想法,也逐漸被 " 帶上爸媽吧 " 和 " 回家看看女兒吧 " 的想法取代了。



△張曉曉帶母親和女兒在武漢的湖邊遊玩。

錢包裏一直放著幼年時期和母親的合照

畢業後,吳恒一直在外地工作。他和母親之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這種平衡在吳恒年幼時並不存在。那時他鮮少與父母一起生活,為數不多共處的時間裏,他見過不少父母爭執的場麵。母親有些急躁、易怒,吳恒直到現在都有些害怕這樣的性格和場麵。早上上學,吳恒喜歡給父母親留字條,比如:" 今天晚點回家 "。放學後,他也能看到字條留在原位,上麵有父親或者母親的字樣:" 好 "。

約五歲那年的生日,母親帶吳恒去麥當勞慶祝,點了一份生日餐。工作人員用拍立得為母子倆拍下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一直被吳恒夾在錢包裏——漫長的青春期期間,和母親合照的背麵,放著他喜歡的女孩的照片。

" 我媽可能就是確認我是不是安全,是不是還活著。" 吳恒開玩笑。

吳恒是文字工作者,寫作了不少文章。他不知道母親都從哪裏搜羅到這些文章,無論自己有沒有轉發,母親總能找到。母親的朋友圈,幾乎全是吳恒的作品。

數年前,母親主動提過讓吳恒回到老家工作,安定下來。但吳恒堅持不肯,父母也就作罷。每逢節假日,吳恒回家,母親都給兒子做很多好吃的,甚至給他準備上全新的床單被套。發現吳恒的行李箱破損了,母親也會為他準備一個新的——哪怕他不是那麽喜歡。母親也收到過不少吳恒送的禮物:大部分是昂貴的包包。沒有過多的情感流露,但吳恒還是能看出她很開心。

為了維持這種 " 平衡 ",吳恒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對母親的全方位照料照單全收。但最近,他有了一些改變:比如他並不喜歡母親給他買的新行李箱,他也能委婉地說出口。這或許是讓母子倆變得親密的一種方式——更坦誠地表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