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主義,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文字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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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某奶粉品牌的廣告語“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曾引起眾多消費者的討論:“中國寶寶體質”究竟是什麽體質?

在一些人看來,這是通過大量的樣本數據和科學實驗總結出來的研究成果;在另一些人眼中,這不過是廠家營銷出來的偽概念,其目的在於收繳“智商稅”。



這一爭議尚未有定論,幾年後的今天,網友們卻給出了另一種答案。

“熱水,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止疼藥。”

“算命,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心理醫生。”

“早八,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有氧運動。”

諸如此類的文字遊戲關涉到“中國寶寶”長大以後身心生活的各個方麵,巧妙得令人啞然失笑。這種默契,或許也隻有真正生長於此的“中國寶寶”才能心領神會。

循著對“中國寶寶體質”的新型詮釋,我們試圖再次出發,找到那個被懸置的答案,即“中國寶寶體質”究竟是什麽體質?

 

懷疑與自戕:中國寶寶體質,百煉不壞

所謂“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這一說法本身暗示著:有適合“外國寶寶體質”者,不夠適合“中國寶寶體質”。這也是這句話被梗化傳播時最初的意涵。

大學生將“考公考研”稱為“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gap year”。一麵是在“內卷”的大環境下身不由己的無奈,一麵是對西方鬆弛生活的美好想象,知足而堅強的“中國寶寶體質”填補了其中巨大的落差。



網友們將“生活西化”稱為“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性取向”。一麵是較為審慎、保守的性別觀念,一麵是對西方性少數群體勇敢爭取權利的浪漫敘事,溫和而克製的“中國寶寶體質”調和了其中尖銳的衝突。

於是,鬆弛的生活態度、健康的勞工製度、良好的教育體係、先進的醫療觀念等等都成為“外國寶寶”的特權,而考公考研、生活西化、調休、996、填鴨式教育、迷信則成為“更適合中國寶寶”的時代產物。



通過與“外國寶寶體質”進行對比,“中國寶寶體質”的“適合”被塑造為一種言不由衷的“被適合”。

在西方世界完美形象的陰影下,人們將自己對生活現狀的不滿投射於對“中國寶寶體質”的諷刺之中,由此獲得宣泄的快感。

這種不滿不同於昔日“國外月亮圓”式的盲目崇拜,而是人們以媒介塑造和親身經驗為基礎進行反思的結果。在這些不乏陰陽怪氣的語句裏,“媚外”並非重點,“省內”才是核心。人們渴望借此引起注意的是,到底是什麽滋潤了“外國寶寶”,又是什麽“摧殘”著“中國寶寶”。



這一問題與前段時間衝上熱搜的對“東亞家庭”的討論殊途同歸,在那個討論裏,人們試圖搞清楚的是,與西方人相比,東亞人為什麽活得不自信、不從容、不幸福。

許多人將這一問題的答案總結為“東亞性”:臣服於農耕文明的曆史脈絡,以及以忠孝仁義為教條的儒家文化基因。

他們認為,正是“東亞性”的曆史延續讓現代東亞人陷入困境,也是“東亞性”的根深蒂固讓現代東亞人無法掙脫泥潭。



有趣的是,深陷於泥潭之中的“中國寶寶”用“更適合”三個字爭取到了無法被兌換的選擇權,借助某種荒誕來麵對已經被深刻塑造的社會現實,這大大消解了“東亞性”中嚴肅的痛苦與怨天尤人的麻木。他們甚至會歡呼著沉入這片“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泥潭”,在否定和懷疑之中完成一場表演性的自戕。

從這一立場來看,在東亞文化的捶打下百煉不壞的體質,似乎就是“中國寶寶體質”。

然而,還有許多人對此持有不同的觀點。

 

清醒與反抗:中國寶寶體質,樂觀向上

“東亞性”,就像該奶粉品牌的廣告詞“中國寶寶體質”一樣,在一些人眼中是具有研究意義的學術概念,在另一些人眼中則是一個偽命題。

這種觀點認為,“東亞性”是東亞人在想象西方而不是理解、體驗西方的過程中歸納出來的,且東亞人在東亞本土的生活經驗也深受西方人對東亞社會評價的影響,而這種評價同樣是基於想象的、充滿偏見的。“東亞性”是一個想象中的靶子,它被樹立起來的目的,在於挑起東亞人向內的懷疑與矛盾。



從這一立場來看,“中國寶寶體質”早期的嵌套句型便失去了諷刺的意義,不夠鬆弛的生活節奏和不夠完善的社會製度隻能循著中國自身的發展軌跡尋求解決之道,而無法在豔羨西方的目光中找到捷徑。

事實上,在“中國寶寶體質”這一句型梗化傳播的後期,早期的陰陽怪氣已經越來越少,文化交流甚至文化自信的成分越來越高。

肉夾饃成為“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漢堡”,中藥成為“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熱美式”,六神花露水成為“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香水”……人們不再對比製度性的抽象概念,而把目光轉移至飲食、生活器用、地標建築等實體存在之上,憑借外形、味道、功能等特征將不同文化圈的產物聯係在一起,在簡單且易於複製的造句遊戲與傳播過程中,獲得最直白的快樂。



這些具體的文化“特產”真正滋養了“中國寶寶”:當香檳已經作為高雅的符號被用來製造某種歧視,“中國寶寶”們可以舉起一瓶雪花啤酒代入句式解構它;當燕窩已經成為某種生活的象征被資本家用來逐利,“中國寶寶”們可以端起一碗冰粉代入句式反抗它。

通過尋找“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替代品,人們在無意識中完成了某種程度上的反抗:用本土的對抗外來的,用實體的對抗符號的,用形而下的對抗形而上的。

此時,“中國寶寶體質”褪下了飽受摧殘的悲劇色彩,換上了紮根於日常生活的樂觀主義新裝。

遺憾的是,這種樂觀可能止步在了日常生活的淺土層,難以觸及中華文化深厚的土壤。

 

自信與自卑:中國寶寶體質,脈象萬千

薩義德在《東方主義》一書中提出,在西方的控製和表述下,“東方被描述為一種供人評判的東西(如同在法庭中一樣),一種供人研究和描寫的東西(如同在教學大綱中一樣),一種起懲戒作用的東西(如同在學校或監獄中一樣),一種起圖示作用的東西(如同在動物學教科書中一樣)”。



盡管薩義德口中的“東方”並未遠及東亞地區,我們依然可以借此觀照自己的處境。無論是將西方作為健康社會的標準考察出“東亞性”的弊端,還是以西方文化存在之物為對照尋找本土相似品,都帶有一種不自覺的東方主義視角,是對以西方為中心的敘事方式的臣服。

這種東方主義的傾向讓我們總是將自己置於客體地位,彰於其表的是被牽動的自信或自卑,而被掩蓋的則是鮮活且寶貴的主體性。

長此以往,我們將失去總結與表達自己的權利,也將失去總結與表達自己的能力。



隨著文明的自覺,從東方主義的魔咒中獲得解放逐漸成為東方人的內在訴求。

拿下今年奧斯卡大獎的影片《瞬息全宇宙》正是因此飽受爭議,它所描繪的亞裔形象仍未脫離西方對東亞社會的刻板印象,這種由誤解和偏見堆砌而成的“政治正確”,讓東亞人的麵孔在自己的眼中也變得模糊。

此時,對東亞人來說比承認或否認“東亞性”更重要的,是從何種視角理解本土文化。



摘下東方主義的眼鏡,再次進入“中國寶寶體質”的語境。有人久久地凝視中國文明的農耕基因,慨歎曆史的造化弄人;有人捧起一抔泥土,嗅到本民族文化沉澱於此的清香。有人遺憾儒家文化糟粕對自己人生的把控、對民族精神的戕害;有人在不斷向上的聖賢誌趣中找尋到日常生活簡單的快樂。

對“中國寶寶體質”的探尋為不同立場的人們提供了對話的可能性,也讓我們認識到,萬千脈象之中,或許中庸比偏激更重要,理解比共識更重要。而意識到是我們自己的脈搏在跳動,且這種跳動不需要依賴他人的身體去體知,最重要。

OldPortland 發表評論於
A sucks, sucks ad law breeds the most outrageous ads
jiuzhoubeige 發表評論於
靈感來自中國式社會主義、中國式現代化、中國式民主選舉、中國式言論自由、中國式人權、中國式平等、中國式大同等等大言不慚厚顏無恥的黨文化表述方式。
556517 發表評論於
中國寶寶練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真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