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碩士在家做“全職兒女”:我沒有啃老

985碩士在家做“全職兒女”:我沒有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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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親戚朋友都知道,李子豪正在“啃老”——去年失業後,這個28歲的男人就整天窩在家裏“蹭吃蹭喝”。不僅如此,父母每月還得給他發4000元工資。

李子豪本人當然不認可這種叫法。在他看來,“自己勞動、父母發錢”的模式,完全是等價交換。他的一天是從早上6點開始的——先是為全家人準備早餐;父母吃完飯去上班,他負責刷碗、收拾廚房,再用兩個小時把160平米的房間徹底打掃一遍。做完這些,他還得熨燙晾曬好的衣服,給父母擦皮鞋,伺候寵物。上午11點多,李子豪需要用輪椅推著爺爺外出遛彎,並順便買些食材,然後回家做午飯。接下來又是繼續打掃廚房、餐廳、買菜做晚飯。



〓 很多人在爭論:全職兒女,到底是孝順,還是新型啃老?攝影:林樾

這些家務原本是由保姆負責的。在家待業後,李子豪逐漸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取代保姆。於是他讓父母辭掉了月薪6000元的保姆,在家當起“全職兒子”。

“全職兒女”,幾乎成了當下最為流行的“職業”之一。網絡上對它的解釋是,一種新型脫產生活方式。年輕人脫產寄居父母生活。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會付出一定的勞動換取經濟支持,同時保持學習,嚐試找到職業目標,考公考研上岸,“啃老了,但也沒有完全啃”。

李子豪對“啃老”兩個字還是有些抗拒,“啃老是啥也不幹,直接伸手向父母要錢,我可承包了所有家務呢。”在他的理解中,既然能有全職媽媽、全職爸爸,也就能有全職兒女。他甚至想為這個群體發聲,“不是因為年輕人懶,是找工作太難了,這本身是個社會問題。”

但他也承認,就個體而言,“更多是無奈和逃避吧。”



“工作”

今年是李子豪碩士畢業的第三年。不算在家“工作”的這段時間,他走出校門後,隻做過一份工作——北京某互聯網公司的行政專員。

他的學曆看似光鮮。本科就讀於四川一所985院校,學的是“信息資源管理”;碩士在湖北某985院校,專業仍是“信息資源管理”,研究方向為“信息政策與數據治理”。李子豪一直認為這個專業很實用,直到找工作時才發現太虛了。

但有名校身份的加持,他還是在互聯網大廠找到了工作,月薪2萬多元。他所在部門主要負責集團資產、辦公用品的管理等,目的是“避免公司資產流失和浪費”。

但就在2022年3月,李子豪突然被裁員了。他解釋說,那段時間集團經營壓力很大,一直降低成本,自己的崗位可有可無,難逃被裁。

在北京待了段時間,投了十幾份簡曆無果後,去年4月,李子豪回到河北老家。



〓 很多失業的年輕人,正在流行當全職兒女。攝影:林樾

老家的工作也不好找。彼時受疫情影響,很多公司並沒有招人計劃。李子豪有些慌了,他開始自我懷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再後來,索性窩在家中,盡可能與社會隔絕。父母對此倒也沒什麽怨言——殷實的家境讓他們沒有太多後顧之憂,也不指望兒子掙錢養老。

就這樣,李子豪安心在家住了下來。

早期的居家生活十分舒適——每天睡到自然醒,有保姆把飯菜端上桌;他不用洗衣,也無需做其他家務。這種生活持續一段時間後,李子豪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是在啃老。“啥也不幹,天天吃父母喝父母的,不就是啃老嗎?”李子豪骨子裏是看不起“啃老”的。於是,他就想試著改變一下。

但作為一個找不到工作的人,彼時他能“搶”的隻有保姆的飯碗。

父親得知該想法後的第一反應是:“沒必要吧,我們就你一個兒子,養得起呀。”這句”話對李子豪來說更紮心了,他覺得自己簡直像是父母養的“寵物”。那之後,他又和父母建議過幾次。後者實在拗不過,辭去用了4年的保姆。保姆臨走時對李子豪說,“你好好在家歇著就可以了,非和我搶飯碗幹嗎?”

2022年6月,李子豪“上崗”了。家人每月給他開4000元工資——父母各付1500元,爺爺付1000元,還有些額外的“獎金”,比如替父母回農村老家參加紅白喜事的話,一趟外加200元,每月1號發工資。

薪水看上去不高,但這可是淨賺。畢竟他不需承擔房租、水電費等一切開支。

說幹就幹。上崗後,李子豪一改睡到八九點的作息,早上6點就起來為全家人準備早餐。接下來,打掃房間、洗曬衣物,給花草澆水,喂貓、喂魚、遛狗,侍弄完這些,還得去照顧爺爺。爺爺今年70多歲,除了腿腳不利索外,其他方麵都很健康。因此,他隻需要用輪椅推著爺爺在小區溜達、曬太陽就可以。

父母不回家吃午飯,李子豪隻需要準備自己和爺爺的午飯。午飯後,他會利用閑暇時間看看書、刷刷劇,很快就到了下午五點多,需要準備晚餐的時間。等到收拾完廚房,伺候父母、爺爺泡完腳,一天的工作才基本結束。

父母最初還有些不適應,但看著兒子每天鞍前馬後地孝順自己,時間久了覺得也不錯。李子豪每次做家務,媽媽總要拍些圖片或視頻發朋友圈,炫耀兒子懂事。一段時間下來,親戚們開始質疑。大舅說,“好好的一個研究生,天天在家幹嗎?”小姨也旁敲側擊,“咱娃娃總啃老可不行呀?”二叔說得更直接,“一個大小夥子,怎麽天天圍著鍋台轉?”



〓 全職兒女,也可以叫“回家再就業”。攝影:林樾

李子豪聽了不舒服。但既然“資方”——他的父母不介意,這份工他就可以繼續打下去。

到了2022年下半年,“全職兒子”的價值突顯出來。

彼時因為疫情封控,很多家庭出現了物資短缺狀況。為了讓家人吃上飯,李子豪沒日沒夜在群裏搶蔬菜、搶米麵、搶水果和雞蛋,保證讓家人不斷糧。母親感歎,“孩子不在家的話,我們連菜都買不到”,曾經批評李子豪的長輩也開始向他請教如何才能搶到菜。

漸漸的,家人習慣了這個“全職兒子”,有時還會給他一些小費。

故事講到這裏,李子豪“全職兒子”的生活似乎非常完美。但他不想再做下去了。春節過後,他開始利用下午的時間學習,準備趁著年齡還適合,考公上岸。



“就是啃老嘛,還說得那麽清新脫俗”

“你一旦嚐試(全職兒女),會發現社交圈越來越小,而且越來越不想走出家門。”在李子豪看來,全職兒女的另一麵,其實是消極的避世心態。

但在周磊的故事中,成為“全職兒子”更像是被父母強迫的。

2021年,周磊從東北一所211院校本科畢業。畢業後,他既沒就業也沒考研,而是鐵了心要考公務員。這意味著,他隻能在老家備戰。

周磊說自己剛回老家時,父母什麽活也不讓他幹,隻讓他專心讀書。第一次考公失敗後,他們沒有逼兒子再去考公,而是勸他,“找公司上班、做生意都可以。”但周磊鐵了心要再考。他的邏輯是,很多同學都知道自己在家“啃老考公”,考不上,豈不是讓人看了笑話?



〓 全職兒女,這種新的身份正在社交媒體上流行。攝影:林樾

看到兒子堅持,父親開出了條件——必須承包家裏大多數家務,包括做飯、打掃衛生等。這些活不白幹,父母不僅每月給他2000元工資,還以靈活就業人員身份,給他交社保。

周磊幾乎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不答應的話,我爸讓我出去住,不能再靠家裏。”

為了能住在家裏,他隻好答應。

父親也很公平,先讓他不帶薪實習一個月,達標後再上崗。所謂實習,就是跟著父母學做飯、整理、收納和打掃等。周磊從小沒做過家務活,連煤氣灶開關都不知道怎麽打著。最後,母親隻好用便簽紙,挨個標注了各個廚具的功能。

做飯是從APP上學的。先是煮麵條、蒸米飯,慢慢學會了西紅柿炒雞蛋、酸辣土豆絲,後來還學會了紅燒魚、宮保雞丁等難度係數高一些的菜品。實習期快結束時,周磊意識到,那些平時看不見的家務,做起來甚至比讀書還累。

他一度想放棄。但再一想到得自己出去租房,付房租,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一個月實習期過後,周磊正式上崗——他每天早上7點起床,為父母準備早餐。父母離開家後,他開始刷碗、打掃衛生等。以前,這些活兒都是母親晚上下班回來做的。中午父母不在家吃飯,他就給自己簡單做點飯,拍了照片發給他們,以證明自己沒吃外賣。下午短暫的學習過後,他得在父母下班前做好晚飯。如果父親晚上應酬喝多了酒,他就負責開車接父親回來。除此之外,他還有個重要任務,就是晚上陪媽媽去跳廣場舞,站在隊伍後麵,跟著扭來扭去。

發薪日是每月5號。領工資前,他需要將家裏每個月的花費詳細手寫在筆記本上。每到這個時候,周磊都會感慨,“怎麽花了這麽多錢”。

事後周磊的爸爸說,自己是故意這樣做的,“現在很多孩子太嬌慣了,沒有生活常識。他以後混得怎樣我不管,但至少得讓他知道,什麽是生活。”為了讓兒子體驗生活,他讓周磊每月至少回農村老家兩次,每次不能低於兩天。回老家後,周磊的任務就是給爺爺奶奶掃院子、做農活。總之,不能閑著。

但和李子豪一樣,做慣了“乖寶寶”的周磊社交越來越少了。

他原本在老家有一些朋友,之前偶爾會一起聚會喝酒。當了“全職兒子”後,他幾乎沒精力出去喝酒、熬大夜了。對於周磊的轉變,朋友們至今不理解。他們經常拿他開玩笑,說他是“媽寶男”“小保姆”。

去年,有人給周磊介紹相親對象。女孩問他做什麽工作,他開玩笑地說“全職兒子”,對方邊笑邊說,“就是啃老嘛,還說得那麽清新脫俗。”周磊被刺痛了,他開始反省自己這到底算不算是啃老。父親得知後提出,“你做‘全職兒子’這件事,我隻給你1年時間。”

言外之意就是,考公再失敗的話,周磊必須出去租房找工作。



〓 全職子女正在成為一種新的脫產生活方式。攝影:林樾



“全職女兒的盡頭就是啃老”

“不能長期做‘全職女兒’,否則真成啃老了”。雲南人陳都嘟想得特別明白。她自認為是“全職女兒”,不拿工資那種。在她看來,“全職兒女”的定義本就寬泛,跟工資沒太大關係。

陳都嘟27歲,老家在臨滄雲縣,這是一個山清水秀、適宜居住的小城。

從四川一所大學本科畢業後,她在成都從事與房地產相關的工作。頭幾年,陳都嘟和其他打工人一樣,每天惦記KPI,時不時陷入焦慮中。那些年,房地產形勢比較好,陳都嘟每月都能掙到五六千元,最高時拿到萬元以上月薪。

但在疫情和房地產下滑的雙重影響下,她的壓力越來大。去年生意最慘淡時,有一個月才拿到了2000多元薪水,而她在成都的房租都要1600元。

收入銳減讓陳都嘟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有堅持下去的必要。她躺在床上思考“打工的意義”, “沒攢下錢不說,連休息時間都沒有,幾乎到了精神與物質雙貧困的地步。”

2023年1月,陳都嘟的外公去世。加上工作上的壓力,她索性辭職回了雲南老家,“我隻是累了,需要用家來激活自己。”

父母很滿意女兒的決定——往年,他們隻能在春節和女兒待上幾天,日常的親情連接都靠手機完成。女兒願意回家簡直再好不過了,他們甚至不需要她做全部家務,隻要每天陪在他們身邊就挺好。

但一點兒家務不做也不太現實。陳都嘟通常會做一頓晚餐,白天打掃下房間和院子的衛生。幹完這些之後,就泡上一杯茶,坐在院子裏刷刷手機,學學外語,儼然一個退休老幹部。

她享受這種狀態。自從做了全職女兒後,陳都嘟覺得自己的精神生活富有了很多,“不用朝九晚五,不用加班,沒有領導PUA,父母還包吃包住,簡直不要太美好。”在成都時,她每天上午9:30上班,現在可以一覺睡到10點左右。以前,她上班要乘地鐵或公交,現在能開著家裏的車子去到小城的任何地方。



〓 隨著時代發展,全職兒女已不再是啃老的刻板形象。攝影:林樾

生活壓力也小了。在成都,每個月的工資她至少得花掉一半。現在每月最多花500元左右,這500元有些是拿來孝敬父母的,“為媽媽買件睡衣,為爸爸買條煙”。

陳都嘟覺得,要努力盡到一個全職兒女的本分。家裏大小事情她大都跟著參與,不管是紅白喜事,還是其他人情世故,樣樣不能落下。

盡管父母沒給她開工資,但她覺得無所謂,“管吃管住的,我還要求什麽?”

在陳都嘟的理解中,隻要是暫時沒工作、靠父母生活的話,都算得上是“全職兒女”。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必須要付出一定勞動、聽取父母的要求,而不是一味擺爛。

“網上不是說嘛,全職兒女好像在啃老,但也沒完全啃。”陳都嘟笑稱。

但這種狀態也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同齡人都在工作,我還是有失落感與孤獨感的。”陳都嘟期待自己能忙起來。目前,她除了做好全職女兒外,還會拍攝一些短視頻發到自媒體平台,想以此獲得流量,並順便宣傳下家鄉。

最近父母也提出,希望她能多學點東西,在老家考個編(製),為日後的安穩生活做打算。但陳都嘟對考編沒興趣,她最理想的狀態是,“自己做點小生意,能糊口就行”。



〓 有人說,全職兒女的“躺平”隻是假象,“焦慮”才是常態。攝影:林樾

幾乎每個“全職兒女”都清楚,自己早晚有一天會“下崗”。隻不過作為“老板”的父母,不會那麽不近人情,說裁就裁——2023年,周磊再次考公失敗。但直到4月,父親還沒讓他從家裏搬走。這幾天,父親告訴他,“可以繼續考公,但必須先找個工作,做什麽都可以。”

在這位父親的原則中,人必須去社交,“我願意讓他陪在身邊,但希望他能走得更遠。”

(文中李子豪、周磊為化名)

無極1 發表評論於
挺自尊的,自食其力啊。父母的好孩子。
加加妹 發表評論於
父母用兒子和用保姆的力度能一樣嗎
luck86 發表評論於
第一個挺好的。
非同凡響001 發表評論於
失業都有新詞,大牛,就是不說那倆字,發明創造一天一個樣,當然不是科技領域哈
彎刀月 發表評論於
問責中南海
bluetag 發表評論於
笑死,啃老就啃老唄,有得啃就啃也沒什麽問題,還非要找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
smart321 發表評論於
這就是啃老
大阪書生 發表評論於
不增值!左手到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