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總統馬克龍周三抵達北京,決意為歐洲開辟一條與中國打交道的不同途徑,避開美國與堅定自信的中國的對抗,並且確信中國在結束烏克蘭戰爭方麵可以發揮作用。
由於做出了提高法國退休年齡的決定,馬克龍在國內遭到接連不斷的抗議。他曾多次試圖說服俄羅斯總統普京不要在烏克蘭窮追不舍地打下去,但遭到了拒絕。現在,馬克龍轉向中國,用一名外交官員的話說,它是“世界上能改變莫斯科(在烏克蘭問題上)算計的唯一國家”。
“隻有中國能起到改變戰局的作用,”上述官員說,按照法國的外交慣例,這名官員要求不具名。“我們知道中國不會譴責俄羅斯,但在搞清楚我們能與中國一起,為烏克蘭人的利益發揮什麽有益作用方麵,(馬克龍)總統已做出巨大努力。”
尚不清楚馬克龍心中有什麽具體想法。中國從未譴責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也一直避免用“戰爭”一詞來描述它的侵犯行為。它欣然接受與莫斯科的反西方夥伴關係,兩國之間的“無止境”友誼在國家主席習近平上個月訪問俄羅斯時得到了加強,雙方還發表聯合聲明,宣布兩國關係是不受美國主宰的“新時代國際關係”。
但這位法國領導人喜歡另辟蹊徑走出困境。他似乎察覺到中國對普京的戰爭已足夠地憂慮,讓他能在外交上有所獨創。
正如普京去年9月承認的那樣,中國已對俄烏戰爭表示了“疑問和擔憂”。與普京不同,中國對核威脅沒有興趣;而且它也沒有拒絕來自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建議,後者上個月曾提出,中國也許能在尋求解決方案上“成為合作夥伴”。
美國一直對中國在和平解決烏克蘭戰爭上的作用不屑一提,對它在2月份提出的12條含糊立場置之不理。但馬克龍在啟程前往北京的前夕與拜登總統通了電話,據法國總統府的聲明,兩位領導人指出“他們希望中國參與到加速結束烏克蘭戰爭的共同願望”。
盡管如此,他們與中國接觸的方式仍存在明顯分歧。對馬克龍來說,采取自己的獨立立場具有強烈的政治吸引力,把歐洲發展為一個影響全球事務的力量是一個反複出現的主題。
馬克龍對拜登政府的對華強硬政策一直持批評態度,認為任何脫鉤或“脫離聯係”對歐洲都沒有好處,因為這關係到巨大的經濟利益。德國的汽車業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中國市場;目前中國正在就購買數十架空客飛機進行談判。
對中國來說也是如此。中美關係正處在幾十年來的最低點,在歐洲培養合作夥伴——尤其是與法國和德國——在中國疫情過後重新開放之際有相當大的經濟和戰略利益。
中國駐歐盟大使傅聰在馬克龍訪華前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敦促歐洲采取更加獨立於美國的做法,他還暗示,西方誇大了中俄親密關係,提到兩國之間“無止境”的友誼時,他說:“‘無止境’隻是個說法而已。”
在為期三天的訪問中,習近平與馬克龍進行會談的時間將超過六小時,這種特殊待遇相當於一個嚴肅的外交意圖聲明。馬克龍的行程還包括訪問南方城市廣州,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在廣州有很強的家庭關係。
上個月,習近平指責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中國實施“全方位的遏製、圍堵、打壓”。隨著拜登政府實行嚴格的出口管製,以切斷中國獲得關鍵技術的途徑,他顯然把法國視為一個重要的對話者。
通過提供一些美國不願意提供的歐洲經濟接觸,馬克龍在說服中國對烏克蘭問題發揮更具建設性的外交作用方麵,也許擁有某種砝碼。最近,中國在沙特阿拉伯和伊朗之間促成了一項看起來難以達成的和解,雙方恢複了外交關係,這項成就清楚地表明了中國的新影響力和雄心。
“我們的目標不是斷絕與中國的聯係,”前述法國官員說。 “我們的目標反而是在更好的基礎上加強這些聯係。”
對中共來說,強勁的經濟增長是其統治不可或缺的保證。但中國去年的經濟增長率已降到了3%,是多年來最低增速。不管中國如何大談特談與俄羅斯“無止境”的友誼,與俄羅斯相比,歐洲能為中國經濟複蘇做出更大貢獻。
與馬克龍一起前往中國展示歐洲重要性的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上周在一個講話中說,“與中國脫鉤既不可行,也不符合歐洲利益。我們的關係不是非黑即白,我們的響應也不能是非黑即白。這就是為什麽我們需要將重點放在去風險上——而不是脫鉤。”
盡管如此,她用了比馬克龍更直接、更令人不安的措辭描述中國的崛起,她說,“中國現在已經翻過了‘改革開放’時代的那頁,正在進入一個以國家安全和控製為主的新時代。”
考慮到中國“想在本世紀中葉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正在致力於“係統性地改變國際秩序,使其變成以中國為中心”,歐洲必須采取更多元化的做法,擺脫在戰略物資上依賴中國,馮德萊恩說道。歐盟委員會主席是歐盟27個成員國的代表。
她說,“我們依靠單一供應商——中國——來提供我們98%的稀土、93%的鎂和97%的鋰。”她還表示:“據預測,為我們的電動汽車提供動力的電池,將讓2050年的鋰需求量增加到目前的17倍。”
前述法國官員說,對於中國在習近平的領導下表現出的強硬立場,雖然馮德萊恩在公開場合比馬克龍的態度更為嚴厲,但這個差別反映的並非看法的不同,而是馬克龍向前看的決心,是為了“在我們知道存在問題的時候,找到建設性的辦法”。
在普京和習近平眼裏,法國領導人馬克龍傾向於一方麵承認中俄兩國對西方價值觀和民主製構成威脅,另一方麵堅持認為隻有對話才能帶來有利的變化。
在俄烏戰爭的最初幾個月裏,馬克龍曾與普京進行嚴肅緊張的對話,但對話已在最近幾個月失敗,沒有帶來明顯的結果。
“我們是美國的盟友。我們在中美之間並非等距,”前述法國官員表示。“但我們在中國問題上與美國有不同的立場,因為我們有不相同的利益。”
在法國人看來,中國造成巨大傷害的可能性——無論是向俄羅斯提供武器還是入侵台灣——再真實不過了,以至於除了“在坦誠對話的基礎上重新接觸”之外,沒有任何其他方法。
這不是拜登政府對中國使用的語言。但如果說馬克龍和歐洲總體來說,歡迎美國在烏克蘭戰爭中提供的關鍵支持,他們並不希望複活跨大西洋主義的代價是歐洲失去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