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航空業慘淡的上半年,國際航班空姐肖圓圓經曆了3個月的停飛期。長胖、降薪、沉迷於遊戲……隨著國內航班的恢複,她終於被“安排上了”。這是她在90天裏所目睹的模糊而失焦的世界。
在十多個小時的飛行裏,她們的護目鏡裏全是霧氣,霧氣到最後形成了水,水像瀑布一樣擋著她們的視線。剛剛過去的半年裏,瘟疫成倍地增加了國際航線的危險,空姐們眼中的世界也變得模糊而失焦。對於肖圓圓來說,這種模糊和失焦是由一次又一次的等待組成的。她經曆了三個月的待飛之後,才終於拿到一次排班,可以重新飛行。
標準的製服和標準的妝容背後,肖圓圓和一個普通的女孩一樣,喜歡購物和旅遊。她的職業微笑曾讓她覺得尷尬,她曾因為自己的工作與世界脫節而苦惱不堪。但現在,她開始無比懷念那些可以在世界各地自由飛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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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三個月,肖圓圓盯著艙門,突然發懵了。
因為害怕出錯,她在腦海裏反複回想工作流程,手上的動作開始變得緩慢。即使是在平日,當需要手動關閉艙門時,她也會感到緊張。如果遇上調皮的小孩試探性地摸門把手,她會嚇得馬上製止。一旦出錯,對她來說就意味著“職業生涯的終結”。而現在,這套動作她已經三個月沒有操作過了。
重新進入機艙的緊張,從5月26日複飛當日的清晨就開始了。
那一天,肖圓圓提前一個小時起床收拾行李,在50平米的公寓裏走來走去,尋找散落在各個角落的物件。往常這個過程隻需要5分鍾。但現在,所有的東西全亂了套。那個有些許磨損的紫色登機箱,以前會放在門邊固定的位置,她直接拖著就可以走,這一次卻需要重新整理。
唯獨藍白色的空姐製服,還一直掛在衣櫃裏顯眼的位置,很好找。重新穿上,肖圓圓吸了口氣,比三個月前緊多了。
飛行前一天的複飛考核,即使她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裹著嚴嚴實實,居家附贈的10斤肉,還是輕而易舉地被同事發現了。她有點擔心。公司對她們的形象有要求,如果被監督員發現她的身材走形嚴重,她將麵臨一段時間的停飛,直到瘦到標準線以下。
但她已經不能再忍受停飛了。
沒人能提前預知這場瘟疫對航空業造成的破壞。密密麻麻的國際航線,將地球上200多個國家和地區連成一個整體,人們已經習慣了搭飛機旅行的生活。但隨著疫情的發展,各國政府都出台了航空管控措施,地球停擺了。
據國際航協報告顯示,2020年4月,客運需求斷崖式下跌94.3%。這是自1990年開展客運調查報告以來,出現的史上最大降幅。進入6月,歐洲開始討論開放邊境,國際航班也在逐漸增加,但這個過程和空姐們迫在眉睫的生活相比,實在是太緩慢了。
沒有航班,意味著肖圓圓每個月隻能靠2250元的基本工資生活。這幾乎與北京的最低工資標準持平。
她還記得自己的生活是如何一步步陷入低穀的。1月底的一天,在從布魯塞爾飛回北京的航班上,機組成員被口罩、護目鏡和手套全副武裝,一個沒戴口罩的女乘客登機時被這樣的陣勢嚇到了,衝她喊:“你們是在歧視我。”而一個月後,當肖圓圓再次飛這條航線,她看到另一位女士已經身著防護服登機了——她還自帶了透明的類似塑料材質的坐墊,找到座位後,將整個座位都包起來,不讓自己身上任何一個部位接觸飛機,就連腳下踩的那塊地板也沒放過。
人和人的關係也改變了。她驚奇地發現,十多個小時的飛行中,幾乎沒有人摘下口罩吃飛機餐。大家的距離比禮貌所需要的還要多,機艙裏被一種獨特的安靜籠罩著。
這是她停飛前的最後一次飛行。肖圓圓知道,世界真不一樣了。
圖丨東方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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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飛的生活是由一個又一個輪休的日子疊加起來的。每周六的晚上八點半,肖圓圓都會收到公司發來的未來一周航班計劃,她要在上麵尋找自己的名字。最開始,每次收到“繼續休息”的信息時,她隻覺得“爽”。對她來說,爽的意思就是:“躺著,真的是天天躺著。”
客廳較軟的灰色沙發寬敞得可以同時躺下倆個人,除了解決自己的一日三餐,她穿著睡衣在上麵一躺就是一天。工作時的長期站立,讓肖圓圓的腰出現了問題。飛十小時以上的國際航線會帶來巨大的疲憊感,換班的時候,她將經濟艙最後三排的簾子一拉,接近173cm的她,很快就能蜷縮在座位上睡著。
繼續休息還意味著,她不需要再和旅行團打交道了。對於主飛歐洲航線的肖圓圓來說,老年團是空乘人員的“噩夢”。如果是年齡比較大的老人,他們往往聽不清她說話,有時還會有人不停在機艙內走動,或者做大幅度的“廣場舞”。
她也不需要再去照顧大聲哭鬧的熊孩子了。他們會直接將疲憊和不舒服轉化為高音貝的尖叫和哇哇大哭。有一次從比利時飛北京時,一對法國夫妻帶著的兩個小孩,從上飛機開始就尖叫吵鬧,一刻都沒有消停。飛機上,一位四五十歲的北京大哥直呼要去打小孩,她們馬上過去道歉。即使她知道自己也有童年和老年,但那些時刻仍然會心煩意亂。
長久以來,空姐這個職業還讓她有種“這個世界好像與我無關的脫節感”。飛晚班的時候,肖圓圓經常需要4點半趕到公司開會,在路上會看到反方向擁擠的車流。那時候,別人都在往家趕。而回來的時候,晚上一兩點落地,等待她的隻有黑車師傅——出租車半夜費用很高,她一般會在黑車群裏找師傅接機,15元就能送到小區。
終於,她的時間跟這個世界同步了,隻不過這是一個變得陌生的世界。肖圓圓從來沒在出租屋裏呆過這麽長時間。她每天早上七八點就醒了,從睜眼開始,就麵對手機屏幕,在抖音、遊戲、微博和微信這些軟件中來回切換。大多數時間,她都是自己在刷劇或是打遊戲。
和航空公司大部分在北京基地的乘務員一樣,她住在了離公司通勤隻需要15分鍾的順義。因為距離,她很少去三十公裏外的繁華市區。
最初,這種生活意味著一段漫長的休息。在這個陽光無法直達的出租屋裏,她連續一個月沒和人麵對麵說過話。很快她發現,這種生活還是另一種與世界的脫節,她再次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無關了。
一天又一天過去了,日子仿佛永無盡頭。打遊戲是她發泄情緒的方式。最開始接觸遊戲,是肖圓圓離開家去參加空姐培訓的時候。那時,她有大把的時間在酒店裏度過。遊戲世界裏,虛擬地“殺”掉對手會讓她覺得很爽。而被“殺”,她就會在遊戲裏“口吐芬芳”來發泄不滿。
但沒日沒夜地麵對電子屏幕,開始讓她感到崩潰。想看看窗外,卻因為自己二樓的房間臨近商業街,目光所及,隻有商鋪的後門和白牆。平日裏就沒有太多行人經過的街道,更寂靜了。她開始懷念那些沒有瘟疫的正常的夜晚,偶爾從街邊會傳來駐唱歌手的演唱。
被高樓遮擋住的陽光,建築商為了利益壓低的層高,加深了她的壓抑感。她本來想要休息,卻越來越覺得疲憊。三個月過後,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能適應工作的節奏。時間的感覺更迅速地消失,有時候,晚上十點之後收到的消息,她通常早上七點睡醒才能看到。而平日裏,那個時間她可能正在化妝,準備一個國際航班的通宵飛行。
每一次起飛前整理妝容的洗漱台
正常的日子裏,她也要在裝滿了人的狹窄飛機裏忍受長達10多個小時的封閉,但每當抵達一個陌生的國家,她起碼還可以逛街。和所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樣,麵對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和低於國內的價格,她也忍不住剁手。有段時間,她熱衷於購買香水,每次飛國際航線都會去商場或者免稅店。碰上喜歡的味道,就會買一瓶最大毫升的回國。
對她來說,那是一種生活的安慰。兩年來,她收藏了一大堆護膚品、化妝品、香水。遇上不合適的或者不再喜歡的,再去網上二手市場以半價賣掉。花費最多的一次是在羅馬的一家商店,肖圓圓看到了一直想購買的名牌包,覺得價格合適,便咬咬牙,分期半年刷了一萬多的信用卡,直到去年年底才還完。
小康家庭長大的她,不需要每個月給家裏匯錢,工資都用在自己身上。不論領到多少,大大小小的開銷總是剛剛好。但這個特殊的時刻,她發現,假如再不複飛,自己甚至連房租都交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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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朋友和家人的印象中,肖圓圓過去是一種吵鬧的性格。她喜歡和朋友開玩笑,給人起外號,笑起來也毫無遮攔。但自從工作之後,她開始變得安靜。標準化,是這個職業留給她的痕跡。從被公司大巴送到機場,再到進入機艙。她們需要精致的妝容,統一的製服、行李箱,甚至是統一的步伐。這種痕跡從工作中那種標準化的微笑開始,一直滲透到生活的細節裏。
肖圓圓高高瘦瘦的,留著過肩的黑色長發。頭發沒有燙染的痕跡,從頭頂中分到兩邊,露出了她幹淨的額頭和肉肉的臉頰。學生時代厚厚的擋在額頭前的劉海,上班之後就沒再見過了。她喜歡化平眉,眼睛和鼻頭也是圓圓的。按照公司要求,手上需要塗透明甲油加一點白色的邊。
成為一名空姐對她來說非常偶然。2017年大學畢業的時候,她最開始的職業理想是做一名記者,但是在電視台實習了半個月就放棄了。如果有機會,她還想轉行去時尚媒體,但是她對這個領域沒有經驗和了解。因為從小都長得比較高,周圍的叔叔阿姨就開玩笑說,以後去當空姐。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看到航空公司的招聘信息,抱著嚐試的心態投了簡曆,沒想到成功了。
她還能夠回想起來工作第一年帶給她的驚喜。世界以一種嶄新的麵孔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她喜歡旅行,讀書時去過韓國和美國,而這個工作給了她更多機會。她從未想過,自己可以抵達這麽遠的地方,看到這麽多完全不同的生活。每飛到一個新的城市,她就會發一張自己帶著笑容的單人照和定位到微博上。
2018年9月,她在微博上發了一張站在布魯塞爾大廣場建築旁的回眸。這是她成為空姐之後第一次飛國際航線的目的地。清晨,隨機組人員一起到達酒店後,她簡單吃幾口酒店的早餐,便脫下航空製服,穿上舒服的休閑衛衣和牛仔褲,踩著帆布鞋出門了。
她在廣場周圍的商鋪裏買比利時的Godiva巧克力吃,然後去尋找曆史書中撒尿小童的雕像。直到她走到才發現,這個有著典故的紀念雕像就在一個普通的街角,被柵欄圍起來,看上去像一個還沒有自己臉大的玩具。
在莫斯科十月就已經下雪的傍晚,她想找一家有落地窗的烤肉店吃熱騰騰的五花肉;而柏林十一月風雨交加的一天,她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站在柏林牆的一個塗鴉前拍了照。肖圓圓最遠從北京酷熱的八月起飛,經過北極,然後穿著衛衣坐在加拿大的露易絲湖邊,看著遠方的雪山和森林;而在六月的曼徹斯特,她在晴雨天的街口用手來擋住細雨。
在以色列的特拉維夫,肖圓圓見到了自己特別喜歡的海,但她不喜歡的是:在這個城市裏逛著街,會突然遇到一群拿著槍的魁梧士兵。機緣巧合之下,她還去過一次羅馬,一個初夏萬裏無雲的藍天迎接了她,她一邊快樂地跟著偶遇的小鴿子,一邊在磨損了千年的石板路上小跑。
肖圓圓分享最多的是布拉格。她總是喜歡從酒店乘坐二十多分鍾的地鐵,到查理大橋上散步。布拉格所訴諸的,是一種更為微妙而稀有的感情。那上麵有各式各樣的攤販,提供肖像服務的畫家,唱歌的演藝人,還有賣各種紀念品的手藝人。她喜歡河岸有著尖尖的紅色屋頂的東岸布拉格老城,而遠處的城堡正散發著歐洲童話的氣息。2019年9月,她又分享了自己在查理大橋上的照片。一個月後,飛往布拉格的航班停飛了,她再也沒有踩過查理大橋的鵝卵石。
肖圓圓上一次在社交網絡上發布國外的動態還是2019年底
這些都是空姐這個職業帶給她的禮物。世界以一種多樣的、豐富的麵貌呈現給她。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旅途的新鮮終於被工作的疲憊替代了。大多數空姐在飛了一段時間以後,旅途對於她們就重新變成了工作的附屬品。她們被運往不同的目的地,無法決定去哪兒,或是停留多久,唯一不變的就是等待:等待啟程和等待離開。
肖圓圓開始不再對目的地感到好奇。大多數時間,她都選擇在酒店裏度過。她也常常逃離回家。2019年工作強度最大的時候,她在一個月內飛了5次國際航班,往返於北京與布魯塞爾、卡爾加裏和柏林之間。由於疲憊過度,3月和6月,她甚至請了兩次長達一個月的病假。最後一次微博上更新國外定位的照片,是2019年年底在布魯塞爾的那一周。照片裏沒有她,也沒有景點,隻有冬季傍晚的陰天下,一排還沒被點亮的路燈和毫無生機的樹枝。她在朋友圈裏同樣發了定位,配圖是八張在酒店吃的餐食記錄,並寫道:“記:牢裏的日子。”
那時候她以為自己生活在“牢裏”。而隻有當人們失去的時候,才會知道失去的是什麽。現在想想,那個可以自由飛行的世界,簡直就是人類的黃金年代。
待飛了三個月後,她開始懷念逝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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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時期,由於斷航、封城,仍然在堅持運營的國際航班也變成了“救生艇”一樣的存在。為了一張機票,躲避瘟疫的人們情願付出七八萬元的天價。4月,在一架從廈門前往阿姆斯特丹的飛機上,237個位置空蕩蕩的,沒有一位乘客。但是返程的航班上,機艙已經被兩百多名乘客塞滿。他們幾乎全部是中國的留學生。馮萌欣是那趟航班的空姐,她記得當地機場的部分工作人員還沒有佩戴口罩,但大部分留學生都已經和她們一樣,穿上了防護服。
而在3月13日廈門往返馬尼拉的一架飛機上,早上起飛時隻有一位乘客,晚上返回時280個位置都坐滿了。他們幾乎都是遊客。在馬尼拉封城前夕,他們為了搶到一張回家的機票而焦慮。李曉言是那一班的空姐。回國的第七天,她突然接到公司的通知:當天航班上有確診乘客,機組所有成員都需要集中隔離。她一下就慌了,開始回想在飛機上與乘客的距離,她記起來俯身幫助詢問填表的乘客講解細則。慶幸的是,她最終是安全的。
就在這三個月的時間裏,世界航空業正在遭受著重創。當地時間3月5日,英國Flybe正式宣布破產。這家有著40年曆史的英國最大國內航線運營商,成為全球疫情中倒下的第一家航空公司。據媒體不完全統計,自2月份以來,全球已經有近20家航空公司申請破產或倒閉。最新的一家是拉美第四大航空公司墨西哥航空集團,而股神巴菲特也選擇清空了手中美國四大航空公司的股票。
裁員、停薪、破產,以及請求政府救助,成了今年航空業的常態。澳航給2萬員工放假,美國航空業超過10萬名員工自願降薪或提前退休。7月1日,歐洲飛機製造商空中客車宣布全球裁員1.5萬人,占員工總數的10%以上…….
和這些國外的同行比起來,肖圓圓實在是太幸運了。隨著中國的疫情逐步得到控製,肖圓圓所在的航空公司開始增加國內的班次。在接到排班通知後,她第一時間分享給了關係好的同事。收到的回複是:“錢,終於是你賺了。”屏幕那邊的同事待飛時間更久,隻有她們彼此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麽。正常飛行時,她每個月最高拿過一萬五的工資,最少也有九千。而現在,基本工資甚至不夠支付房租。
她被房東通知搬家,不得不開始重新找房。在以前,這不是為難的事。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她看中了一套陽光充足的公寓,臥室有一整麵牆的玻璃。她跟中介和房東打電話磨蹭了好久,對方才鬆口100元,肖圓圓又在中介費上討價還價,最終砍掉了700元。簽完合同,需要交付三個月的租金和押金時,她才發現自己的窘迫。為了這點錢,她足足湊了一下午,晚上才把錢打過去。
花唄和信用卡能預支的額度已經快要用完了。肖圓圓今年最貴的開銷,是一瓶420元的粉底液——家裏的那瓶不小心打碎,為了工作,她不得不重新購入。
複飛的早上,公司要求的標準妝容,她一般需要20分鍾以上完成,現在隻花了10分鍾。抱著不會有人檢查口罩下妝容的心理,她下半張臉從粉底到口紅全部省略了。今年讓許多人詬病、呼吸難受的口罩,還很好地掩飾了她不太習慣的職業微笑。
甜美的微笑對肖圓圓來說並不容易。盡管這是她們最基本的素養。從培訓的第一天開始,她們就會被要求微笑。但麵對生人,她感到局促和尷尬。有一次在提供服務中,她因為沒有微笑,被專程坐飛機巡視的檢查員發現,扣了兩千元的工資。
哭對她來說卻是剛飛行時的家常便飯。工作中遇到稍微尖銳一點的詞匯,都會讓她覺得委屈,她的眼淚會止不住往下流。而飛機上的廁所,是可以短時間內隔絕乘客和同事的避風港,她需要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發泄完自己的所有情緒,再重新站出去麵對乘客。
這份職業會消磨人的精力,表情似乎也成了一種消耗品。她現在能回憶起來最深刻的話,也是因為自己的表情。乘務長說她:“才剛飛就有了飛疲了的那種感覺,沒有一個新乘的樣子。”
但她想不到離開這個職業,還能去做什麽?身邊有同事待飛時靠直播賺錢,她不能接受。沒有經曆過辦公室職場,她對朝九晚五的生活也隻是偶爾想象。她擔心坐班的生活會附帶社交,而這件事她並不擅長。
至少空姐這個職業可以帶給她一點好處:工作和生活嚴格地分開。隻要她離開機場,就不需要再思考任何與工作相關的事情。她開始自己做飯,還準備學習油畫。閑暇時,她會打開自己喜歡的韓國電視劇和綜藝,《Running Man》已經從頭追到現在。
如今,國內航班陸續複飛 圖丨人民視覺
踏入三個月不見的機艙,她開始重新麵對乘客,重新提供標準化的服務。她不需要太多的腦力和社交,而隻需要聚焦於一次飛行,讓乘客有舒適的旅途,安全地抵達目的地。無論是在一個正常的日子,還是在一個特殊的日子,這都是肖圓圓每次工作的任務,也是她目前最理想的狀態。
這讓她感到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