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麗江:從悠閑古城到被開發的“小資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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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江古城已經成為著名的“小資聖地” 圖本刊記者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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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什海邊上的農家人,依然過著田園牧歌的生活 圖本刊記者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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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奏納西古樂的老人,越來越少了 圖本刊記者大食


從曆史上看,近代以來,雲南麗江一直是各路外國人,包括軍人、間諜、淘金者、傳教士出沒的地方,17世紀乃至更早,征服藏傳佛教,就一直是羅馬教廷的至高夢想,一代又一代的基督傳教士正是從香格裏拉地區起步,開始了敲擊西藏大門的無望之旅。18世紀以來,作為英國陸上帝國的跳板,麗江更成為國際化程度非常高的地區。這裏從來就不是與世隔絕之地,相反,這裏在某些歐洲人眼裏的“曆史知名度”甚至要超過任何中國城市。

從文化上看,這裏三江(滄瀾江,金沙江,怒江)並流,三教(佛教,東巴教和基督教)共存,甚至還包括儒、釋、道、巫,麗江街上行走著的除了外國人,還有藏族馬幫、白族工匠、漢族商人,“和而不同”在這裏並非什麽哲學,而就是當地人樸素的生活習慣。這是一個雪山中的王國,居住在這裏的人們不執、不迷、無欲。

1996年的一場大地震後,大部分的中國人才第一次真正把目光投向麗江,從此這裏的旅遊業一發不可收拾。而隨著交通線路的打通,人們自駕車、坐飛機,從四麵八方趕到這裏,為的就是尋找那雪山中若隱若現的古納西王國。

麗江旅遊業井噴式的發展伴隨著過度的商業化,有人說麗江的納西文化已死,可是來麗江的遊客卻越來越多。據麗江市旅遊局提供的統計數字顯示:今年1至7月,全市接待海內外遊客419.35萬人次,比去年同期增長23.73%,甚至已遠超海南三亞,可是麗江古城裏的居民人數已從1996年的3萬多人下降為6千人,多數是留守的老人。

旅遊洪流

盛夏的一天,從昆明飛往麗江的飛機上,前排的兩個男人熱烈地討論著高爾夫球,內容從最近職業巡回賽上選手們的表現到自己最近下場賭球的經曆,後麵是來自廣東的旅遊團,一家大小都對雲南的低溫天氣豔羨不已。300公裏的飛行距離,飛機剛鑽入雲層便開始下降,空中服務員甚至連推出飲料車的必要都沒有,在高速公路未打通前,這需要連續乘坐10天的汽車。

麗江的機場正在第二次擴建中,4個停機位,一個候機廳和櫃台,每天40個航班,80萬的遊客吞吐量已經無法正常接納210萬遊客。入市區的路上下起了雨,開始塞車,一輛接一輛的大巴行駛在原先馬幫走過的路上。麗江的核心區——占地3.8平方公裏的大研古鎮外圍,占地4700畝的祥和麗城和11000畝的玉龍新縣城拔地而起,目的是保護古城、分流城市功能。與此同時,緊鄰古城,一個總建築麵積達8萬平方米的魚米河商業步行街已經開始營業。

白天,在四方街的廣場上,遊人並沒想象中的多,仍然可以見到幾個身著傳統納西服飾的老人在聊天、乘涼。他們如動物園裏的珍稀動物,不斷有人用長槍短炮對著拍,可他們臉上木然的表情告訴我們,這早已是他們新生活的一部分。

晚上,走在小鎮的青石板路上,遊人摩肩接踵。臨街的店鋪裏買賣著大同小異的旅遊紀念品,各色酒吧裏傳出走調的流行歌曲,有幾個酒吧懸掛在外的液晶電視裏甚至播放著黑人的說唱樂,裏麵的人使勁地跳著舞。酒吧前常常能見到兩群人馬在樓上樓下對歌,歌曲不分種類,隻為熱鬧。

千裏走單騎、一米陽光、櫻花屋這3個酒吧巨頭正在不斷擴充著自己的地盤,因其資本雄厚,往往跟店主一簽就是5年的合同,所以一個個無法負擔昂貴房租的小酒吧注定會被他們吞噬,以前最為出名的火塘吧如今就已不複存在。

古城裏原來居住著6000多戶納西族居民,至2006年,主要街道上的1600多個戶主紛紛開起了店鋪和客棧。政府部門統計,這其中有70%以上是外來人口在經營。雖然政府一直在限製外來人口的湧入,可有些外來商人私下與原住居民簽訂協議,假借本地居民的名義領取“準營證”開店經營,遇到相關部門的檢查又以各種理由和借口逃避責任。而政府由於缺乏適用的法規深入管理,開展監管工作的時候也是困難重重。

同時,為了鼓勵麗江的原住居民留住在古城內,保持古城內原住居民的人口組成比例,麗江市政府實施了相應的惠民政策:凡是常年居住在古城中的原住居民,每人每月發放10元補助,每半年統一結算一次。此外,本地年收入低於2萬元的原住居民若想修繕房屋,隻要不用於商業經營,政府都一次性給予5000元到 20000元的補助金。

這些努力在商業力量前麵不堪一擊。湧入古城內的外地人往往以 5-10萬一年的租金租用當地居民的房子,並且合同一簽通常就是10年,這對於備受酒吧街噪音幹擾和古城內已有居住條件限製的原始居民來說,無疑充滿了誘惑,於是他們紛紛搬出了古城,住進了新城區現代化的居民樓裏,天天打麻將,靠收租度日。

在當地最大地產公司裕合地產上班的小王說,這些搬遷戶的第二代因為突然家裏有了生財的渠道,因此都變得無所事事,無聊之餘還拉幫結派,時有暴力行為發生。這樣的狀況跟廣東一帶靠原有土地發家致富的“地主”們一樣,那裏的二世主們每天也過著遊手好閑的生活。

兩大轉型

飯桌上,麗江副市長、原央視主持人王誌正跟市委書記和知興匯報新的招商引資項目,遠在北京的投資商希望在麗江建一座影視城。相比於數年前的投資熱潮,以及相伴隨的種種對政府招商引資政策的非議(包括對開發商準入門檻設置太低,為求降低投資者投資成本實行土地零利潤),和知興稱現在麗江已經進入了招商選資的時代。

的確,在過量遊客湧入的現實環境下,麗江市政府一直在致力於提高遊客的含金量。以前的小資天堂目前正準備充分開發高端市場。而早在數年前,麗江市政府早已停止了對五星級以下酒店的審批。

新加坡悅蓉集團在束河的別墅酒店屬於第一批入駐麗江的高級酒店,標出了每晚500-700美元的高價後,自開業以來天天爆滿。皇冠假日也於今年開業,阿聯酋的阿曼酒店和上海金茂今年剛簽訂了投資合同書,與此同時麗江的第三座高爾夫球場也正在緊鑼密鼓的施工中,這一切都證明麗江市政府提出的從數量效益型到質量效益型的轉型正在進行當中。

麗江的旅遊局相比於新建成的市政府好比是一座破敗的招待所,穿過不長的走廊,旅遊局的副局長楊俊星正坐在沙發上。小個子,有著一雙銳利的眼睛的楊是土生土長的納西族,對於記者的問題,他總能立刻就給出一連串滴水不漏的答案。

據楊介紹,麗江的旅遊市場散客和團隊各占一半,而70%的團隊通過昆明的旅行社規劃行程,這樣就對麗江本地旅遊市場形成了一個製約,在價格和質量上會有一個打壓,現在政府正提倡從團隊觀光旅遊向休閑度假旅遊的過渡。此外,麗江現在已經成為雲南省繼昆明後最大的遊客集散地,這也正是麗江發展的長期目標——做大香格裏拉的門戶和遊客集散地。

談到麗江遊客數量是否超負荷的時候,楊從嘴裏吐出一口煙,說如果遊客分流得當,也就是不全部聚集在玉龍雪山這一帶,現在已經開發的景點隻占旅遊資源儲備量的10%不到,還有更多東西等待遊客去發掘。

對於楊這樣的當地居民,旅遊也給他們帶來了不適應,尤其是生活成本的上漲,現在在麗江吃一頓飯的價格甚至要高於昆明,以前850元/平米的商品房現在已經漲到了3000元,而且還要搶才買得到。

過度商業化是旅遊發展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之一。不過,在麗江發展旅遊之前,當地農民苦於生計,隻好去砍伐森林出售木材,大量的原始森林和植被遭到破壞。當旅遊帶動經濟發展後,政府又開始設立自然保護區,這幾年植被迅速恢複。

記者到拉什海旁邊的一戶納西族人家裏做客,他們的男主人一大早就出去做遊客的牽馬生意,在拉什海附近騎馬是現在麗江最火的一個旅遊項目,380塊的費用,馬夫隻能得到80塊,其他300塊都要做為回扣給拉客的導遊或的士司機。即使如此,收入也比以前好許多。而且他們實行的是公有製,一個人一天不管拉幾趟,到最後錢都是大家平分。這種公社生活為一家人帶來了有兩個大院的房子,閑時還能吃自己種的菜和養的牲畜。午飯時,農戶還專門從後院抓了一隻雞給我們做納西銅火鍋,雞是家養的,肉嫩味鮮。在大樹底下擺上一個桌子,吃著火鍋,遠離了古鎮的喧囂,麗江閑暇的生活又回來了。


都市人的精神再創造

阿丹曾經是台灣數一數二的旅遊紀念品生產設計商,但一場地震卻將所有東西化為烏有。6年多前,阿丹與朋友來麗江養病,回去後不假思索地舉家搬到了麗江。

如今的阿丹留著馬尾辮,腳踏長筒皮靴,每天睡覺前必須要喝上兩瓶紅酒,平時隻喝自己銷售代理的野生普洱茶,早已徹底融入了麗江閑適的生活。

初次踏入他位於四方街拱橋邊的古鈴精怪店,音響裏放著的是台灣的老式民謠,後院裏四周牆上爬滿了常青藤,院子裏都是他用從農民家裏回收的“垃圾”做成的家具:車軲轆改造成的飯桌,豬槽船書架,耕犁做的椅子,牛皮飯鍋蓋做成的燈罩,明朝舊牌匾做成的茶幾。創意無限,變廢為寶隻需心靈手巧。一按按鈕,牆上的銀幕自動降下,夜晚還可以邊喝紅酒邊看電影。

興奮地介紹完自己的作品之後,坐著他的越野車,一路聽著NICK CAVE的《在你身邊》,我們來到了他位於拉什海邊上一個叫瓦崗寨的地方,隨行的還有一個長著大眼睛的女孩,據說之前就來麗江待過兩年,開過酒吧和衣服店,接著回老家待了一段時間又回來了,至於這次能待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

瓦崗寨是阿丹囤積、加工、銷售自己創意改造舊貨的地方,充滿了童話世界的味道。7畝地大,竟然還有一座頗為雄偉的城門。院子裏的香爐中白煙嫋嫋,為寨子增添了一絲神秘。工匠們此時正忙於自己的工作,他們都是阿丹從農村裏挖掘出來的能工巧匠,有木匠、雕匠、銅匠、畫匠、皮匠,而工序則分為打磨、上色、鑲銅、製皮,有時甚至還需要對產品進行額外的雕琢,阿丹忙碌地穿梭其中,認真地檢查著工人們的進度。工廠之外,寨子裏養了各種動物,阿丹開玩笑說,幾乎十二生肖都齊了。

寨子的對麵是阿丹開的一家鄉村酒吧,在裏麵可以喝酥油茶,吃納西烤肉和土雞火鍋,那時正是下午時分,兩層樓的酒吧裏隻有兩個背包族打扮的顧客。酒吧內的吧椅是用馬鞍做成的,吧台上放著兩大缸自釀的葡萄酒,讓人有步入美國西部酒吧的感覺。

嫌這還不夠,阿丹決定帶我們到一個更“神仙“的地方。

神農寨就在拉什海旁一個叫打漁村的地方,安靜至極,以前是民居,阿丹買了下來,用7個月的時間改造成了一棟納西風格的三層樓四合院。站在二樓的陽台上,望著眼前的濕地,幾艘獨木舟停留在岸邊,湖麵上不時飛過一群群的大鳥,據說多時可達上百,而一年至少有上萬隻鳥兒來這裏過冬。陳升曾帶著樂隊在這裏為阿丹的生日足足唱了5個小時的歌,這裏才是阿丹真正的家。一個下午輾轉四處,這時他才放鬆下來,躺在椅子上開始聊天。

“在都市裏過生活的人是最可憐的,那裏除了害蟲之外就是人,都市是一種掠奪資源的癌細胞。”阿丹憤憤地說道。而任何從現代文明中來到麗江的人反觀自己的居住環境,都有過類似的感覺。

1922 年5月9日,美國《國家地理雜誌》的特約撰搞人約瑟夫8226;洛克第一次看見了玉龍雪山,那時他還是一個徒有科學頭腦卻枯燥乏味的家夥,一個測量員和標本收集員,讀他耗費20多年光陰寫就的《中國古納西王國》,裏麵隻有死板的科學數據,可最終,洛克還是被另一個麗江所征服,用詩人於堅的話說:

“那是一個遍布神靈的土地,河流有河流的神,山有山的神、水窪有水窪的神,一棵樹有一棵樹的神……萬物有靈,與人共享大地,人們從未想到要測量考察這大地,把它條分縷析,分成不同的塊、類、目……大地就是大地、一個混沌,隻有神是管轄一切的。”

雖然洛克最後一人獨自死在了夏威夷,可他仍然像詩人那樣夢想,夢想“躺在玉龍雪山的杜鵑花叢中”死去。

在麗江住久之後,阿丹非常崇尚自然隨意的生活。阿丹的老婆是台灣的原住民,兩個女兒已上小學。當看到女兒每天8點多還在上晚自習的時候,他覺得那一點也不快樂,於是就把女兒接回家裏,在網上招聘了一個老師,一個很想來麗江的、懂得畫畫和鋼琴的師範大學畢業生做家教。不上課的時候,阿丹就讓兩個女兒去騎馬和在田野裏抓魚抓蟲,他覺得自己在麗江最大的收獲就是賺到了兩個女兒的童年,而等她們長到18歲,也不用上大學,他就帶他們去環球旅行。

撒點野

後盾以前是公司裏的白領,由於做項目的關係來到了麗江,從此6年沒有離開過。他的牙因為天天抽煙喝酒,已經壞得差不多了,最近正要去拔掉幾顆。

現在他因為工作關係居住在昆明,告別了麗江的夜夜笙歌。睡到自然醒的生活才過幾個月,他開始不習慣,竟然覺得昆明的節奏太快。這些老麗江根本不會去古城裏的酒吧街,那些地方是給準遊客準備的,而在麗江一些不為人知的角落的小酒吧,才是他們經常聚會的地方。

上個月他參加了一個哈雷摩托的聚會,笨重的美國哈雷摩托需要有兩年摩托車駕駛經驗才能上路,而且事先還得經過練習,一旦摔倒,一個人根本扶不起來。他們一群人騎著摩托在麗江周圍一頓飆車,途中還有幾人實在開得太累了,後來隻能委托別人把摩托車開回去。

到了晚上,一幫爺們上衣一脫,露出各種各樣的紋身,圍著篝火又唱又跳,照他的話是:真他媽爽!而麗江這地人氣足,幾乎每天都有全國各地來的朋友找他喝酒,許多人都是剛過中年,錢也賺夠了,開始玩票。他說在麗江,玩什麽的人都有,他認識幾個哥們甚至自己買了熱氣球玩,每年還相約去參加三亞的熱氣球節。

納西古樂

宣科坐在自己莊園的會客廳裏,嘴裏含著過濾嘴偏長的上等雲煙,白色的煙霧不斷地從嘴和鼻子裏流出,一開始說話總也離不開自己的本行。

“我現在搞的這個納西古樂原來是喪葬音樂……”接著又說道,“權威嗎,聽他們的話一樣都不是,我就不聽!”

說話間,宣科的手機響起,電話那邊自稱是某家報紙,說要搞一個建國60周年的大型刊物,希望跟他商量些事情,不過很快就被宣科推掉了。

“我是非常聰明的,一聽就知道是要錢的。”

一個半小時的采訪裏,宣科沒有過多地談及自己的納西古樂,反而是幾乎有一個小時都在放他指導的富民縣小水井合唱團的演出錄像。這個3.2平方公裏的丘陵村莊,因為82年前一個德國萊比錫音樂學院的院長與他們同住了9年,撒下了基督教的種子,於是那裏的村民一開口唱就是非常純正的德國美聲,經過宣科的訓練,這些平均文化程度為小學的農村孩子表演的亨德爾的《彌賽亞》還進行了全國巡演。

剛由政府組織過完80歲大壽的宣科說話發散性極強,拉都拉不回來。這個中國脫口秀的第一人曾在數年前宣告“麗江已死”,可同時他卻是麗江旅遊發展的最大受益者。

有人笑稱宣科是“出口轉內銷”的典型。他21年牢獄的傳奇經曆和基督教的背景深受外國人喜歡,外加一口標準的英語和中國人少有的外國幽默,在1995年國內的納西古樂會舉步維艱之時,首先帶領樂團衝出了國門。第一次在英國的表演引起了極大的震動,《人民日報》還撰文稱正因納西古樂為麗江“出土”的道教和唐宋音樂,中國古代史就不再是“無聲的曆史”。

自此,古樂隊慢慢地名聲大振,表演門票也從當初的16塊錢漲到了20塊。2001年從歐洲16個國家巡演歸來後,票價直接跳到100塊,而現在則是160塊,並成為了遊客到麗江的必看項目。

談到古樂的傳承問題,宣科說:“它已經變成了一個品牌,麗江不會那麽容易就把它丟掉,會緊緊抓住。”可外人都知道到時候品牌雖在,一段傳奇卻會永久地消失了。

關於幾年前與中央電視台麵對麵主持人的那些恩怨,宣科說王誌調到麗江兩個鍾頭以後,吃了午飯,被窩都沒鋪好,就立刻來到了莊園,提了4條中華香煙,並說,“我來當你的學生了,以前受了一些人的影響才做出那樣的事,你也知道媒體就那樣。”

走出房間,宣科現在總占地86畝的莊園裏養了兩條藏獒,被關在大籠子裏,見到生人後拚了命地咆哮著。院子的四周遍布著攝像頭,後麵還包括一片25畝的湖,可是卻被大鐵門擋在了外麵,據說莊園旁邊還駐紮著一個營的武警兵力。

入夜,宣科的納西古樂照常在古城上演,由於身體原因,現在主要的主持工作交給了兩位女接班人,宣科隻主持半個小時。她們分別畢業於雲南大學英語係和中山大學生命科學係。雖然她們都能用流利的英語和中文極其認真地報幕,可跟宣科的脫口秀還是相差甚遠。

由於路上塞車,宣科遲到了好一陣,台上的他沒有穿長袍馬褂,還是下午的牛仔褲和毛衣,可是他的出現明顯帶動了場下的氣氛,人們正襟危坐,許多人紛紛拿出了照相機。

“1978 年他們放我歸山,我頭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鄉,教中學,一直到退休。我現在搞這種音樂十分困難,因為現在保存這種音樂的難度太大太大,流行音樂的力量太大太大,特別是周傑倫,周傑倫太厲害了。你看周傑倫一臉的凶相,一抬頭一個那樣的姿勢,我覺得是不懷好意啊!要知道,我們這個音樂的價值就在於沒有改變,其它中國音樂的價值都改變了。因為我一直在這裏掌控著。This is the only Chinese classical music in China, not in Beijing, not in Xian, impossible, they change too fast.(這是你唯一能聽見中國古典音樂的地方,不是在北京,不是在西安,不可能,那裏變化太快了)。”

台上的宣科說起話來像個任性的頑童,針砭時弊,意氣風發,無所畏懼,台下的人笑成一片,掌聲如雷,原先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

接著是一首《山坡羊》,據說源自唐朝,於是隔著門口的兩層簾子裏奏響起古老的音樂,台上的老人們不動如山,肅穆的表情不容侵犯,這裏仿佛是古城中的一座孤島,任由外麵街上行人的嘈雜聲和酒吧的低音震動如潮水般慢慢地湧入。

隨著一聲“老人”的叫喊,最後一支同名的曲子奏響,樂隊頭頂死去成員的黑白鑲框照片安靜地懸掛在梁上,幾乎已經一字排滿,再無處安放多餘之物。

從無改變

8 月份的《國家地理雜誌》封麵文章為《消逝的威尼斯》,這座水城如今不但麵臨被淹沒的危險,更為可怕的是旅遊的洪流。文章中描述的威尼斯正經受著過度商業化的衝擊,當地曆史悠久的店鋪關門大吉,汙染變得無法治理,狂歡節變成了瘋狂的商業行動,這裏已經變成了富人們的主題樂園,2007年城中居民數為6萬,遊客數則達到了2100萬,而且城中的居民逐年減少,同樣的狀況也正發生在麗江。

這些問題,世界上任何一個古城都會遇到。

威尼斯也有過拯救計劃,可每年20億美元的旅遊收入幾乎是威尼斯經濟的全部,於是那些限製遊客或者對遊客收稅的政策幾乎永遠也沒有出台的可能,就像麗江永遠也不會那樣做一樣,因為旅遊業的收入早已超過了財政總收入的一半,於是讓古城恢複原貌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1949 年前,在麗江待了9年時間的俄國人顧彼得曾這樣描述納西人的生活:“看哪,順著山坡健步而下的是那些鶴發童顏的美髯公。他們手持釣竿,腰挎魚簍,從他們的歡聲笑語判斷,他們對當天的享受和收獲是心滿意足的。一群聚精會神的生意人正對著一束束月季花稱奇。那些再過片刻就將從城裏買回農具、日用品和小孩子糖果的農夫們,他們坐在城裏的小石橋邊自得其樂地指點著溪中遊魚。而那些匆忙趕路的白族木匠,斜挎著鋸子、斧頭,卻為高空飛過的白鶴的鳴叫而寧願停下來進行評論和注釋。凝視著玉龍雪山變幻莫測的雲,舒適地躺在田埂上的人們,顯然是田間歇氣的農夫。”

事實上,我們永遠也回不到昨天的那副場景,那隻是一種膚淺的想象,當我們懷念當初麗江的古樸時,那往往也意味著閉塞和貧窮。曆史上的麗江充滿了強大的包容性,不同民族和宗教在這裏交匯,最後碰撞和創造出新的文化。對於現代人,麗江就像是一位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或是一份無法釋然的情懷,時間在這裏最為廉價,陽光和朋友免費,而隻要在麗江居住過,它特有的感覺將伴隨你一輩子,從這點上看,麗江自從洛克和顧彼得先後向外人展示過它的容貌後,就從沒改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