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馬裏海盜直麵中國記者: 相信我 我沒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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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年30歲,昵稱叫做納吉彼(Najib),他看上去很滄桑,比較緊張,不肯告訴我們他的全名。

  他是一名海盜,如今他住在博薩索一幢價值十萬美金的大房子裏,每個月出動三天。

  曆經一個星期的努力,晨報記者終於在離開索馬裏前幾個小時收獲巨大驚喜——和海盜麵對麵。

  此前,晨報記者曾和海盜有過多次的疑似接觸,但都無法得到確認。
從加羅韋回到博薩索之後,晨報記者在當地買通了一位和海盜聯係緊密的線人。這位線人表示願意向晨報記者介紹一個海盜,“他叫納吉彼,他人很好,我和他是朋友,所以他願意接受你們的采訪。”

  根據納吉彼的要求,索馬裏當地時間21日早晨,晨報記者在衛兵的守護下,驅車前往納吉彼的家進行采訪。

  那是當地新建的一片富人區,和福伊德家情況類似,房子很漂亮,但周圍環境很差。晨報記者的車停在了院子門口。透過院門,晨報記者看到,屋內站了好幾個持槍的護衛。

  但這時候,保護晨報記者的衛兵卻堅決拒絕了記者進入納吉彼家的要求:“他們人比我們多幾倍,我們無法確保你的安全。如果你想采訪他,那隻有一個辦法:讓他們跟我們回酒店。”

  交涉的過程很困難,最終,經過線人向雙方作出擔保,納吉彼終於上了晨報記者的車,但采訪費提高了一倍。看得出,納吉彼十分緊張。線人告訴晨報記者,他現在沒帶保鏢、沒帶槍,一旦警察衝進晨報記者所在的酒店,納吉彼隻能束手就擒。

  與此同時,納吉彼也拒絕了記者拍照的請求:“你知道,這點錢對我來說太少了,我是看在我朋友的麵子上才答應你們的。拍照對我來說要求太多。”再次經過討價還價,晨報記者得償所願。

  在一連串的問候以及閑聊之後,晨報記者終於用一根中國香煙讓納吉彼放鬆了下來。納吉彼也開始講述起自己從漁民到海盜的整個過程。

  在離開酒店之前,納吉彼突然回頭,認真地望著記者說:“相信我,這不是我們的錯,我並不想成為一個海盜,我沒有殺過一個人,我的生活並沒有以前的好。”

  從漁民到海盜

  賣掉房子買來AK47、火箭筒、重機槍

  在成為海盜前,納吉彼是埃勒的一個漁民,雖然國內政局不穩,但漁民在當地是一群富有的人:在索馬裏沿海,漁民們經常能夠捕捉到鯊魚,而每公斤鯊魚魚翅在當地能賣到150美元。

  作為漁民的日子,納吉彼每個月平均能有1萬美元的收入——這足夠他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過上幸福地生活。

  但當大量外國漁船湧入索馬裏海域開始捕撈之後,納吉彼能捕到的魚越來越少。“他們的機械化捕撈船布滿了海域,各自占據一塊地盤,那都是魚最多的地方。”

  一開始,納吉彼還忍受著。納吉彼希望這些外國漁船隻是暫時在這裏捕撈,“等他們離開了,我的魚又會多起來。”

  但納吉彼的願望沒有實現——來索馬裏海域進行捕撈的外國漁船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納吉彼的收入也在一天天減少著,直到他發現,自己幾乎撈不到魚,生活也無法堅持下去。

  一年多以前,納吉彼開始知道埃勒有了海盜的消息,而且海盜多半以前都是自己的朋友、同行,而現在他們都有著巨額的收入。

  知道海盜的消息後,納吉彼隨後賣掉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並準備用這筆錢購買武器。

  索馬裏當地有大量的武器可以自由出售,摩加迪沙最多,邦特蘭也不少。在邦特蘭,一支AK47現在的價格大約700美元,一顆子彈則為1美元左右。之前更便宜:一支AK47隻要250美元,子彈50美分。

  買武器的錢對納吉彼來說並不是一個問題,因為賣掉房子和土地的錢足夠他買上百餘支槍。當然納吉彼也沒有拿所有的錢買槍——因為他想買火箭筒、重機槍等重型武器。

  買到武器之後,納吉彼很快拉上了20多個和自己情況類似的朋友,並武裝了起來。納吉彼和朋友們計劃著準備幹上幾票,然後帶著足夠的錢,去別的國家。

  對納吉彼來說,選擇埃勒作為搶劫海域是當然之選。納吉彼說,埃勒是一個地勢險峻的地方,易守難攻,而且背靠印度洋,打不過,還可以乘快艇從海上逃走,這也是海盜們選擇埃勒作為據點的重要原因。

  納吉彼是一個有頭腦的人,當建立起自己的武裝後,他並沒有馬上開始“工作”,而是先了解了一些情況:除了硬件裝備,自己還需要哪些“軟件”?

  納吉彼需要的“軟件”首先是得找一個中間人。納吉彼說,索馬裏海盜找到的中間人,多半是一些翻譯,他們往往會說兩種乃至更多的語言,可以和多個國家進行溝通。“他們中的大多數並不參與海盜的分贓,但他們收取高額的傭金。”

 第一次劫持

  150萬美元,捉到的“大魚”比鯊魚肥多了

  好,現在一個海盜犯罪團夥已經初步成形了,納吉彼也準備開始“幹活”了。

  根據過來人的指引,納吉彼選擇了2007年11月的一天晚上出行。納吉彼介紹說,那天晚上,自己和11個夥伴帶著GPS和衛星電話,開著兩艘小艇,一邊抽煙、一邊喝酒、一邊還吃著卡特草,往北進發。

  拿槍狂掃後沒有人敢動了

  在向北進發過程中,納吉彼和11個同夥不斷在近海找尋著落單的漁船,但幾個小時過去了,他們沒有收獲,於是他們把船停靠到了貝拉港。稍事休息,他們又繼續一路向北。

  納吉彼說,最早的海盜一般都會選擇這樣的前進方式:從埃勒出發,在近海搜尋目標,找不到就停靠岸邊,再繼續前進——一直到亞丁灣,“一般要停靠四到五次。但現在不行了,一方麵政府開始打擊海盜,另一方麵,漁船開始躲避海盜,而經過索馬裏沿岸的其他船隻也會離岸邊遠遠地航行。”

  納吉彼的第二段航程有了好“運氣”:在哈豐角附近海域,他們找到了一個目標。於是他們開著船靠了上去。納吉彼的目標是一艘並不算太大的船,因此靠上去後,納吉彼扔上去繩梯,開始攀爬。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被船員發現了,船上的人想把繩梯弄下來,但在納吉彼拿著槍對天一陣狂掃之後,再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了。最終,納吉彼帶著三個人上了船,“你們被我劫持了!快叫你們船長過來。”

  這一次出海,納吉彼捉到的這條“大魚”比鯊魚多了很多油水。

  中間人負責談判

  進展到這個時候,納吉彼的“軟件”——中間人開始發揮作用了。

  納吉彼說,海盜的中間人都擁有索馬裏身份,但他們往往都不在索馬裏國內居住。因為有高額的傭金,海盜們的中間人大多住在類似於迪拜等往來索馬裏方便、但生活條件好得多的地方。

  在經過一係列的討價還價後,納吉彼的中間人終於與漁船所在的漁業公司就贖金數額、贖金交割地點等達成了一致,雙方為此耗費了幾天的時間。因為是第一次搶劫,納吉彼需要給自己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所以他一個子都不肯讓:看到150萬美金我就放船,否則……

  無奈的漁業公司隻有交贖金一條路可以走了。

  “海盜也講究信譽”

  納吉彼的第一次行動可以說是相當順利,但不是每一次都能這麽順利。納吉彼說,遇見比較難纏的“客戶”,他們會堅持要找人從中進行擔保。

  納吉彼說,難纏的“客戶”往往會找到一些社會上有一定地位的人作為第二個中間人,以他們的社會地位作為擔保。而這個大人物會派出手下和中間人一起去取贖金,然後交到海盜手裏。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有該國駐索馬裏大使陪同一起來到海盜窩,看著海盜釋放輪船。

  在這裏,又派生出一個問題:憑什麽這些大人物就能擔保?如果大使跟著去了海盜窩,但還是要不回船怎麽辦?海盜如果把大使抓了,索要更多贖金怎麽辦?這還是要歸結為兩個字:信譽。

  納吉彼們非常明白這樣一個道理:他們要做的不是一錘子買賣,這就好比做生意的時候,賣的一方突然提高價格,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人來他們這裏買東西了。

  分贓後立即買了房子

  拿到贖金後,納吉彼和夥伴們拿走贖金中的大部分——100萬美元。因為是首領,納吉彼拿得最多——50萬美元。

  納吉彼拿到錢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馬上在埃勒買了一所房子。有意思的是,這所房子以前的主人也是個海盜,沒錢花了所以把家給賣了。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狂歡。和很多團夥不同的是,納吉彼沒有選擇在加羅韋開派對,因為他覺得不安全。他們隻是去那裏買回了大量的酒、食品,還有一些根本就用不著的東西。

  隨後,在納吉彼的家裏,他們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

半年後思考如何提高效率

成為海盜後,有時候會有一些年輕人要求加入,但納吉彼從來不答應這樣的請求。因為在他看來,一切不明底細的人都是不安全的。

成為海盜約半年之後,納吉彼發現要綁架輪船變得越來越難,所以納吉彼也開始思考,如何提高工作效率。

因為派出去的快艇,已經有三次沒有任何收獲了。這時候,納吉彼得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一些生活在也門港口城市的人,可以加以收買——這是一個信息社會,而那些待在也門的信息掮客,可以告訴納吉彼關於輪船在也門停靠、進出港的信息。於是納吉彼幾經周折,找到自己需要的人。

好了,現在的納吉彼終於成為了一個成熟的海盜,從那個時候起,納吉彼也不再盲目出擊,他總是等待著從也門來的消息,然後直接把快艇開到亞丁灣。

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有了同夥的指引,納吉彼免去了很多無用功。一般來說,每個月他需要工作三天,其他大多數的時間裏他都在享受生活。他在博薩索又買了一所大房子,很多時間他都住在那裏。

2008年6月的一天,納吉彼收到也門朋友的消息,一艘漁船會在一天以後離港,並經過東經47度、北緯11度附近的海域。於是,納吉彼再次帶著8個兄弟,駕駛著兩艘快艇出發了。這一次,他們不再靠岸,而是直接把船開離岸120海裏,然後馬不停蹄地去到亞丁灣——現在的海盜都這麽幹,包括那些打遊擊的。

沒有十足把握不出擊

一年多時間過去,即便是作為海盜,納吉彼的作風也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一開始,他們的主要搶劫目標集中在漁船上,因為他們恨那些外國漁船,是這些船奪走了他們原來的生活。而現在,他們的目標範圍擴大了,漸漸開始試圖搶劫一些貨輪、甚至油輪。

納吉彼也逐漸地嚐試著提高贖金要求,讓自己變得更加富有。一般來說,每次他會要求200萬-300萬美元。當記者問及他究竟進行了多少次搶劫時,納吉彼說他已經記不清了:“反正是很多次。”

納吉彼說,現在他已經有足夠多的錢了,所以一般情況下,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再出擊。納吉彼是一個聰明人:他拿著贖金在索馬裏當地投資了幾家公司,成為了大股東。

可以這樣說,除了“工作”的時候,納吉彼的生活比以前更加安逸、休閑。但這也帶來了一些不便,隻要不在自己的據點,納吉彼就必須隨時警惕著自己的周圍。“其實現在我的生活質量不見得比當漁民的時候好,我指的是在那些外國漁船到來之前。但是我還能怎麽樣呢?我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納吉彼這樣形容自己現在的生活。

對於這份職業帶來的危險,納吉彼說:“我家裏和埃勒的武器,足夠武裝一支小的軍隊,而且我手下有不少人人以前都是出色的戰士。在海上,我們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不管是外國的軍艦還是我們政府的,他們都沒有我們快。”

之前接受過外媒采訪 他們的報道不真實

在索馬裏的倒數第二天,我們原計劃是準備走訪博薩索監獄——那裏關著很多的海盜。

對走訪博薩索監獄,我們信心十足,因為不僅邦特蘭地方自治政權前國防部長阿裏答應從中幫忙,而且我們還得到了邦特蘭地方自治政權主席的口頭許可。另外保護我們的衛兵的頭——邦特蘭地方自治政權現任國防部長薩滿特,也對我們的衛兵說,帶他們去一切他們想去的地方。

但最終迎接我們的是失望。

索馬裏政局相當複雜。雖然邦特蘭地方自治政權有自己的主席,但由於下屬的幾個州每個州都有自己的主席,而每個主席都擁有相當大的自主權,因此邦特蘭地方自治政權主席說的話有時候不一定算數——在下屬州,州主席的話才最大。

在前往博薩索監獄前,我們首先拜訪了博薩索監獄所在州的主席,但對方卻告訴我們:你們可以去任何地方,除了監獄。

當我們表示,我們已經得到了邦特蘭地方自治政權主席的許可後,對方毫不買賬,“你們可以叫任何人給我打電話,拉曼主席也好、薩滿特也好、阿裏先生也好。不管是誰,我都隻會告訴他們我為什麽拒絕你們的請求,而不是給你們許可。 ”

我們側麵了解到,此前曾有西方媒體前往博薩索監獄進行過采訪,但最終的報道卻與事實不符,因此從那個時候起,博薩索監獄開始拒絕一切記者進入采訪。

無奈之下,我們隻好一邊走訪漁港碼頭,一邊四處緊急找尋線人,尋找海盜。

在漁港和漁市,我們依然有收獲:我們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真切地了解到當地漁民的生活,也知道為什麽當他們失去了自己的海洋後,會成為一個海盜,而為什麽又會有人說,如果那些外國漁船離開他們的海域、他們能捕到和以前一樣多的魚,他們就會重新變回普通人。

在海邊,我們遇見了一個極有鏡頭感、且出鏡欲望非常強烈的小夥子。那一天,這個小夥子和他的朋友們正好捕獲到一條鯊魚。

小夥子非常得意地掰開鯊魚的嘴給我們看鯊魚的牙齒,他告訴我們,光是一條鯊魚的魚翅就能賣到上千美元,“以前運氣好的時候,一天能捕撈到20條,那樣的話,一年都不用工作了。我喜歡捕魚。 ”

計劃總沒有變化快,我們沒有想到,在即將離開博薩索前的幾個小時,我們獲得了此行最大的驚喜——采訪一名真正的海盜。

完成采訪後,我們在客廳裏激動地抱在了一起,我們知道,我們成為了世界上第二撥在自由的環境下,親密接觸到海盜的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