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葉子
其實，真正讓我們產生做“流浪的小城出軌故事”係列的還是因為葉子前段時間打來的幾次電話。說實話，在這一大群為了理想又或許迫於婚姻無奈而離開小城的女人當中，像我們這次係列故事的前兩位主人公那樣，通過考上研究生來改變自己命運的幸運者還是微乎其微的，更多的女人陷入這樣一個尷尬狀態———考研，希望渺茫；回家，心有不甘，在舉棋不定中慢慢消耗著寶貴的青春。葉子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為了像姐妹們一樣到省城尋夢，放棄還算穩定的教師工作，狠心離開結婚7年的丈夫峰和5歲的女兒，報考了湖南師範大學的函授班，可是來了不到半年，30歲的她卻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丈夫感恩地對我說：一輩子都要對你好
說實話，若不是被逼到要作出一些決定，一般的人都是不願意輕易改變一種生活狀態的。沒來長沙之前，我們的生活說來還算是過得比較平靜。丈夫是縣某國有企業的副廠長，年紀輕輕也算是事業有成，而我雖然隻是一名普通的鎮中學教師，但因為自己的努力，工作也幹得比較出色。我們的女兒，漂亮又聰明，是全家的寶貝。按說，在一個小縣城有這樣條件的家庭並不多，我們都應該好好珍惜，但生活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它不會總是將幸福圈在原地。當然，直到今天我都不否認我們現在的這種生活未必就不是一種幸福，但至少曾經穩定到幾乎一成不變的日子已經永遠地離我們而去了。
8年前的峰，還隻是一個目光怯怯的農家孩子。因為父母年老多病，家裏姊妹又多，峰的家境之貧寒，在我們當地也是排得上號的。而那時我家的條件相對不錯，家裏就我和弟弟兩個孩子，父母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到縣城做點小生意，後來慢慢做大了，就在街上建了房子，舉家遷到了縣城。認識峰的時候，我從師範學校畢業不久。二十出頭的年紀，心高氣傲得很。不是說大話，那個時候初中畢業考中專，還真得是年級數一數二的成績才有資格，加上我各方麵條件還不錯，所以最初別人介紹峰給我認識時，我根本沒把他與我心中的白馬王子聯係在一起。隻是覺得這個男孩高高大大的，還算得上帥氣。峰高中畢業後沒能考上大學，後來招工到了縣城的一家國有企業。聽介紹人說，峰工作很努力，在單位不到一年，就當上了電力班的班長。由於我和我父母都對峰的條件不是很滿意，第一次見麵我表現得十分冷漠，但峰對這份愛顯得異常執著，他想盡一切辦法與我接近。也許是感動於他的誠懇與不願放棄，或者是看中了峰的勤奮努力，漸漸地我的心向峰一步步靠攏……
兩年戀愛後，我們結婚了。對於這場婚姻，我父母既沒再反對也沒有表現出足夠的熱情，從小到大，他們一直都很尊重我的選擇。但有一點他們做得很好，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動用了所有關係為峰開辟了一個很好的前途。他們的骨子裏仍藏著簡單而傳統的想法———女婿發達了，女兒自然就會有幸福，就可以安然地享樂一輩子。所以在我們結婚不到5年的時間，考取了自考本科文憑的峰不但跳出了原來的工作圈子，還一步步從普通職工成長為管理人員，並於去年的競聘中，當選副廠長。記得峰競聘成功回來的那天晚上，喝了點酒的他顯得十分興奮，開始回憶我們的過去，說到動情之處，峰將我摟在懷中，似乎是感恩地對我說：我要一輩子都對你好！
所有的改變，源自那個夜晚的決定
我和峰都不會料到，僅僅隻是兩年的時間，我們的生活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未來的走向都難以預測，誰還有勇氣再說起“一輩子”這3個字？！變化其實並不是突如其來的，很多時候它隱藏在日常生活中，慢慢地侵蝕和改變著一個人的思想。和峰結婚後，女兒的到來、繁瑣的家事不知不覺中將我的銳氣和不服輸的性格打磨得零零碎碎，有一段時間我甚至很醉心和滿足於這種三口之家的平淡生活。我知道這其實有悖我最初的夢想———從小，我就希望自己出人頭地，盡管我隻是個普通女孩。直到後來，發生在我同事娟身上的一件事觸動了我一直小心翼翼保存在內心深處的夢想。娟是個苦命的女孩，因為一次衝動的選擇，她未婚先孕不得不走進了婚姻，就在生下孩子後不久，由於與婆家的矛盾重重，婆婆一家竟搶走了還在月子裏的孩子。後來僅僅在法庭宣判離婚時見過一次外，娟再也沒有機會抱過自己的兒子。娟離婚後不久，她的母親也因患病去世，麵對人生這麽多的坎坷磨難，娟沒有選擇逃避，而是破釜沉舟，終於在苦讀兩年後以優異的成績被中南大學錄取為研究生。畢業後的娟留在了長沙工作，開始了一段嶄新的人生。娟的故事感動了我，更激發了我那顆不甘平庸的心。相比之下，我的條件比娟不知優越多少倍，我更有理由和能力改變當時的生活狀態。於是那個夜晚，在哄女兒睡了後，我向峰提出要到長沙來讀書。這是峰沒想到的，他以為6年的婚姻生活早已磨滅了我所有的夢想，在他看來，我應該珍惜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認為已為我們母女創造的足夠好的生活環境。不過他沒有做太多的阻攔，隻是嘟噥了一句：快30歲的女人了，還瞎折騰什麽！
他的生活中有了可以替代我的她？
我沒理他。說到做到，正好趕上大學新學期即將開學，一個星期內，我火速交接好工作、聯係好學校、收拾好行李，甚至在啟程赴長沙的那一刻，我也隻是摟了摟心愛的女兒，囑咐她要好好聽話，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很有點要迎來全新生活的意氣風發。可是未來的路真的有我想的那麽簡單嗎？
夾在一大堆年輕的麵孔裏，我的成熟顯得有些不協調。聽她們“葉姐葉姐”地叫，我常產生莫名的失落感。尤其是夜晚，想念女兒的心總是糾纏不休。剛開始的一個月，離開了我的峰也顯得很不適應。因為我們所在縣城離長沙不過3個多小時的車程，所以那時候一到周末，峰總是會帶著女兒來長沙看我。因為我對學校是請病假出來的，所以工資被扣除後所剩無幾，來長沙的學習和生活費用基本還是要靠峰給我。不過當時我也留了個小小的心眼，把家裏為數不多的一點積蓄帶到長沙來，潛意識裏我還是害怕生活會充滿變數，而選擇給自己留了條退路。
變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已經有些記憶模糊了。隻記得有一天晚上在看完書回寢室的路上，我突然想起峰和女兒已經有兩個星期沒來看我了，而且最近的電話好像也很少。因為那段時間課程比較緊張我才忽略了這一些。想到可愛的女兒，我馬上給家裏打了個電話。電話是女兒接的，這麽晚了，她卻一個人在家！女兒告訴我爸爸吃了晚飯後就出去了。這個時候峰出去幹什麽了？我忙撥峰的電話，結果竟然是關機。我一直不停地撥，直到快12點了才撥通，電話那頭的峰聲音顯得很疲倦，我問他幹什麽去了，把女兒一個人丟在家？他含含糊糊地說去陪省裏來的領導應酬了，可是，應酬就應酬，為什麽要關機呢？！我雖然沒有再做糾纏，但一向心思很重的我卻背了個沉重的思想包袱。更令我迷惑的是，有一個周末回家，我竟然發現走之前偷偷數好了的避孕套少了一個，難道峰的生活中出現了一個可以替代我的她麽？
對此，峰矢口否認，對於“避孕套”事件，峰更是堅持說自己根本沒動過這些東西，況且即便是想用，也不至於蠢到這種地步拿家裏的，這不等於是不打自招嗎？我想想也是，或許真的是我數錯了、多心了。可是又怎能保證天遠地遠的峰不會有些歪心思呢？要說我離開家的這個半年裏，峰其實還是變了不少，一些細枝末節之處的變化是逃不了女人的眼睛的。比如他以前手機總是隨便放，而現在我一回家他就把手機別在腰上，幾乎寸步不離，還常常調成振動；又比如他現在給我的錢越來越少，有時我還得厚著臉皮找他要才給；以前對錢看得不重，現在他卻常抱怨我讀書吃飯怎麽要這麽多錢，更談不上像以前一樣生活費之外還能給我點錢存著；常莫名其妙關手機，回頭一問他總說是沒電了；他出差的機會好像比以前我在家的時候多多了……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意味著，峰成了一個出軌男人！
是我的離開，間接地成全了峰的出軌嗎？我開始質疑自己當時執意要走出那個小縣城的決定是否正確了。隻為尋夢，卻因此丟了一個家，值得嗎？在經曆了最初的懷疑猜忌，到後來賭氣爭吵，再到現在夫妻間慢慢冷漠，我感覺我和峰、我和那個家之間橫亙的不是距離，而是心在不同世界的遊離，這樣的相隔看似近在咫尺卻遠隔千裏，遠比那3個小時的車程難相聚，也更令人沮喪和灰心。有些時候，坐在教室裏，想起這些，我一下子就失去了繼續學下去的勇氣和動力，也許我就該滿足於現狀，做個享受平凡生活的小婦人。然而一想到娟的故事，一想到要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我又捧起了手中的書本，暗暗告誡自己：路，是自己選擇的，不管踩下的每一個腳印是深是淺，都得負責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