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百態:一塊麵包,一條人命,一場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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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歲貧困少女超市偷麵包遭斥責 留遺書自盡身亡

一整天滴米未進,雖然明知不對,但饑餓萬分的她還是沒禁得住酥香可口的麵包的誘惑,在便民店內將麵包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裏。在被店主發現並屢次宣稱將要把此事告發至學校後,覺得無臉麵對他人的16歲少女黃絹(化名)選擇了自殺來終了一切。

昨日下午,記者來到位於沈陽市東陵區榆樹屯的黃絹家時,她的堂姐夫張先生告訴記者,因為沒有黃絹生父的簽字,黃絹的遺體已在殯儀館內躺了兩天,“多好的孩子啊,就這樣走了,我們理解不了。”張先生說,黃絹死的那天隻留下一封遺書。

16歲女孩寫下千字遺書

“姐姐、姐夫,其實我當時真的不是有意去偷那塊本不屬於我的麵包,我知道我錯了,但我當時真的非常餓,我沒能禁受得住誘惑。我做了不該做的事兒,我再也沒有臉見你們了,也更沒臉到學校上課、沒臉麵對老師,我走了,永遠地走了,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黃絹的家,是在一個不足十平方米的低矮的平房內,這其實是黃絹堂姐一家在沈陽的暫住處。正處於哺乳期的黃絹堂姐黃女士淚流滿麵、哽咽地向記者口述了黃絹所寫下的遺書內容。“這孩子命特苦,一天好日子也沒過上,說走就走了。”她說,5月18日14時30分左右,黃絹麵無表情地回到家,“當時她一聲沒吭,也沒跟誰打招呼。我和我丈夫以為她累了,我丈夫在她屋門外看到,小絹回屋後坐在飯桌前寫東西。我們認為她是在寫作業,誰能料到她是在寫遺書?!晚飯前我們喊小絹吃飯時,發現她麵色蒼白,已經沒氣了,她手中緊握著一封千字遺書。”

餓得難受偷麵包被發現

當時,一家人哭作一團,等讀完遺書時,方才得知真相。

“就是一袋麵包,葬送了孩子的命。”張先生告訴記者,黃絹在遺書中說,她犯下了大錯。“其實她是特懂事理的孩子,如果不是萬般無奈,也不會做出讓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的舉動。”張先生向記者展示了一段他記下的遺書內容:“我當時真的很餓,我也知道不好,但是我真的很餓。”原來,黃絹從5月17日晚到18日中午,幾乎是滴米未進。至於她到底為何沒吃飯,張先生未透露具體原因。而在18日中午,黃絹放學走回到家時,她的姐姐、姐夫已吃完午飯,隨後張先生給了她一元錢,讓她到外麵買饅頭吃,“當時她說隻要五毛錢就夠了,然後就走出了門。”

按照張先生記錄的遺書內容記載,黃絹當時來到一家便利店,一袋看起來美味可口的麵包,讓她簡直丟了魂兒。趁店主沒主意,她將一袋2元多的麵包放進口袋。她還沒回過神兒來,店主出現在她麵前,自知犯錯的她無論怎樣求情,仍無法取得對方的諒解,店內的圍觀者也越來越多。“再怎麽說,也是個孩子,就這麽算了吧。”有人替黃絹求情,並打算墊付麵包錢,但店主執意不從,“我們店以後不歡迎你來,今天的事必須告訴學校,你就等著老師說你吧!”而看到有聯防隊員趕到後,黃絹“哇”的一聲哭起來。

是否服毒死亡暫成謎團

黃絹死後,家人為她換上了新衣服,但家人不明白孩子究竟是怎麽死的。張先生告訴記者,是他第一個發現孩子斷了氣的,“當時她臉色慘白,嘴唇發紫,身邊、地上到處都是嘔吐物。”家人分析,黃絹肯定是因為受不了“店主要將此事告訴學校”才選擇自殺。但張先生稱,家裏從沒買過農藥和安眠藥。“身上隻有5角錢的黃絹怎麽可能買得起農藥和安眠藥?”有鄰居提出這樣的疑問。

她是不是服毒自殺?這一切恐怕隻能通過屍檢來尋找答案。但張先生說:“家裏現在根本拿不出屍檢的錢。”難道,她的死因將成為永遠的謎團?時代商報

老家在河北從小被抱養

4年前,12歲的黃絹跟隨父親來到沈陽,那一年,她才第一次走進校門,在老師心中,她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張先生告訴記者,黃絹老家在河北,父親是個單身漢,為延續香火,在黃絹隻有幾個月的時候就將其抱養過來。因為生活拮據,連吃飯都成問題,更甭提黃絹上學讀書了。2003年,黃父帶著黃絹來到沈陽。但打工沒多久,黃父就胡言亂語,不到一年,自己走丟好幾次。他在兩年前又一次出走,聽說回了老家。

就這樣,黃絹寄居在與自己並無血緣關係的堂姐家。

這個女孩平時話很少

正值豆蔻年華的少女,卻並沒有陽光般的笑容,她從來沒邀請過同學到家中做客,幾乎班上所有的人都說不清楚她家的確切位置。她的同學張名(化名)告訴記者,下課時黃絹很少和大家一塊玩,放學時也是一個人往家走。“她平時話很少,但見到別人特別有禮貌。”黃絹家的一位鄰居告訴記者:“就連走路她都是貼著牆根,好像很害怕的模樣,無精打采,好像吃不飽飯似的。”

小絹曾經險些輟學

黃絹惟一的喜好就是讀書,榆樹屯小學一名老師告訴記者,黃絹每學期的成績都會名列前茅,而且因為年齡比同班同學大,她總是讓著這些弟弟妹妹。“真沒想到她會選擇這條路,她才16歲啊。”這名老師掉下了眼淚。

據黃絹的另一名老師透露,5月初時,黃絹還因交不起學費而險些輟學。“這麽好的學生,將來肯定有發展。”得知這一情況後,她馬上與黃絹的堂姐夫取得聯係,張先生直言,在自己孩子和黃絹中間選擇,他肯定會選擇讓自己的孩子繼續讀書。校方在積極爭取後,為黃絹免除學雜費,黃絹才得以繼續求學。

“死了就死了唄”

昨天下午,記者找到了黃絹遺書中所提到的興客隆便民店,該便民店處於榆樹屯農貿市場旁,“我們拒絕采訪。”便民店中的一年輕店員不耐煩地說。“死了就死了唄,我們抓小偷還犯法了不成,她死了和我們有什麽關係?”一自稱是店內負責人的女子吐出了這樣的話。

便民店做得有些過分了

記者在此采訪時,聽見仍有人在便民店門外議論著這件事,“她畢竟還是個孩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啊,現在孩子沒了,他們心裏就能好受?”一目擊者說:“當時店主惡語相加,幾乎什麽難聽說什麽,又說要找村聯保隊員,又說要找老師家長。別說是小孩了,就是成年人讓那幾個人一頓臊,也受不了。我認為便民店做得有些過分了!”

一目擊者告訴記者,當時黃絹在便民店內雖沒有遭到暴力,但她一直被要求站在便民店一角。店主則在一旁不停地數落著黃絹。隨著店主嗓門越來越大,屋內也聚集來了越來越多的人。黃絹幾次賠禮認錯,店主均熟視無睹,一副輕蔑的模樣。

便民店無權調查和質詢

對此,遼寧申揚律師事務所李利威律師表示,類似情況的一再發生,體現出便民店在片麵強調自身的前提下,對消費者權益尊重的不足。便民店方麵如果強製調查,並限製了消費者的人身自由,就涉嫌非法拘禁。根據相關法規,隻有公安機關才有條件在案件需要時對公民進行傳喚和盤問。所以,便民店根本無權進行調查和質詢,應當交由公安機關進行處理。

對待未成年人是否應該寬容些

如果是教導而不是惡語相加,也許,事情會變成另外一個結果。

昨天,記者費盡周折見到了事發時打算為黃絹墊付麵包錢的陳女士。對於最終的結果,她搖頭歎惜。她告訴記者,當時她正在便民店內購物,看到店主在嗬斥有些衣衫襤褸的黃絹,她說:“別說了,就一袋麵包,她還是孩子,這錢我給了。”但是店主火氣很大,無論誰去勸阻,都無功而返。“咱不能說黃絹一點都不對,但那個便民店也太過了,咱們畢竟得懷著一顆寬容的心去幫她,教育她。”

沈陽市政協常委巴俊宇也指出:“也正是部分人在處事時的不冷靜和欠缺思考,才造成了許多惡果和慘劇的發生。”他認為,便民店完全可以用另外一種手段將事件平息,在事情過後,積極與黃絹家長及校方進行溝通,“在今後的生活中,針對事件的矛頭深挖孩子的內心深處,及時糾正,用一顆寬容的心來溫暖孩子。”

進行“挫折教育”很有必要

沈陽某心理診所的陳曦醫生告訴記者,黃絹沒有良好的應對挫折的心理,是這起悲劇的源頭之一。他分析說,因為複雜的身世及常年寄居在他人家中,黃絹精神會處於高度緊張和疲憊狀態,在為人處世時往往是倍加小心,在處理問題時往往不能縝密思考。加之在便民店內受到了劇烈的刺激,因此才會出現過激行為。不管是什麽誘因,歸根結底是孩子接受挫折的能力太弱了。陳曦建議,要不失時機地對孩子進行一定的“挫折教育”,會有利於孩子健康地成長。

今日啟程尋黃父

因為孩子真正的監護人不在身邊,無法在孩子的死亡證明上簽字,黃絹的屍體目前仍停放在東陵殯儀館內,屍檢也無法進行。張先生告訴記者,他今天就將啟程趕赴河北老家,尋找黃絹的父親。

淩雲派出所辦案民警告訴記者,警方是在18日20時左右接到的報警,隨後趕到黃絹家。但對於黃絹的死因,該民警表示目前屍檢尚未進行,無法推測,不過根據黃絹的遺書所述,應係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