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小姐
細胞結合
中央電視台新聞頻道《社會記錄》3月8日播出節目《非常媽媽》，下麵是節目內容。
付小姐采訪：
記者：現在你的親戚朋友的圈子裏麵，知道你在做這件事情的有幾個人？
付小姐：沒有。
記者：一個也沒有？
付小姐：一個也沒有。
記者：難道就沒有一個人能理解你嗎？
付小姐：我想是的，現在理解這件事的人真的是很少很少。
主持人阿丘：
剛才這個女孩就是我們今天節目的主人公，24歲的付小姐。付小姐正在做一件聽起來有點驚世駭俗的事情，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她的父母、親戚，甚至最親密的朋友，這件事也正是我們采訪付小姐的原因。前些天，付小姐懷孕了，並準備通過自己的十月懷胎生下這個孩子，但是，付小姐將在生完孩子的一個月之內，把這個孩子送給別人，並發誓此生和這孩子永不相見。
是不是有點不可思議？其實付小姐並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她這些行為都是經過周密安排並事先簽好協議的，她這種行為俗稱為代孕，她這樣的人被稱為代孕媽媽。(字板)
影像：街上的行人，孕婦、嬰兒、付小姐行走的空鏡
付小姐：因為他(孩子)完全，從遺傳學上就是沒有我的任何關係，就算是跟我有關係的話，我也很明確，這個孩子是我，應該說代替，或者是幫助別人生的。我隻是通過我的這種方式來成全他們的這種想法，而不是說我自己想要一個孩子，
主持人阿丘：
自己生的孩子卻又不是自己的孩子，付小姐這麽說其實也有科學上的依據。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付小姐懷的孩子的確和她沒有遺傳上的血緣關係。因為這個孩子是通過試管把一對夫婦的精子和卵子結合成受精卵，然後植入到付小姐子宮內的。因為那對夫婦中的妻子沒有生育能力，但他們又想擁有一個有雙方共同遺傳基因的孩子。因此，付小姐就成為了他們孩子的代孕媽媽。可是，付小姐和那位夫婦之前並不認識，她為什麽願意幫助人家生孩子呢？
采訪：
記者： 你是為了錢嗎？
付小姐：為了錢這個應該是大家想得到的答案，但是我不是這樣的。
主持人阿丘：
不是為了錢？據付小姐說，她是一名自由撰稿人，經常在《女報》《愛人》等雜誌上發表一些情感類的文章，她說，她的稿費平均下來每個月就能有五千。所以，她並不缺錢。付小姐還說，她不但不是為了錢，還是主動找到一家專業的代孕網站，主動要求做這個代孕媽媽的！
音樂 畫麵：各個代孕網站 代孕的大標題 招募誌願者
主持人阿丘：
付小姐聯係到這家代孕網站，實際上是一個代孕中介機構。也就是為想找人帶孕的客戶尋找代孕媽媽。付小姐說，正規的代孕網站本身有一些原則，比如絕對不為那些因為工作忙或者害怕影響體形而不想自己生孩子的新富女性提供服務，對那些想生二胎的人也拒之門外，它們隻為那些確實因為生理問題不能自己生孩子的患者服務。
這代孕媽媽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做的。代孕網站對誌願者列出了很高的條件：32歲以下，157以上，身體健康，無遺傳疾病基因，無流產曆史，無深度近視。品行端正。無吸煙、喝酒不良嗜好。嚴格拒絕風月場所從業女性等等！而通過了上述嚴格審查的付小姐，對自己的客戶也有自己的一些原則。
付小姐：
不是什麽樣的人，隻要你有錢就可以的。就是你有錢，你又真的是患者，可是你這種心態很奇怪的話也不會接受的。包括我也接觸過這樣一個，就是那邊的，他對人的要求就好嚴格，包括學曆，身高，體重，還有鼻子，眼睛，都有要求，我覺得很奇怪，而且有的人他會，包括有的他會給你找一些工作讓你做，比如拿家裏一份你幫我打印一下，做一個表格。我都覺得好奇怪，不知道他怎麽想的。這隻能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可以有的，都可以理解。但是這些人你就去自生自滅吧，你這種心態，我們不是一個服務生，沒有必要去服務你。
主持人阿丘：
看來，這代人受孕雖然不是結婚生子，但雙方開列的條件卻和前者有著異曲同工之處。當然，這兩者最大的不同就是找人代孕看起來像是一裝交易。在付小姐所聯係的網站上，詳細列出了代孕誌願者的愛心補償標準，從4萬到10萬元分為十個等級，劃分的標準是學曆和容貌。付小姐這次代孕的客戶，是一對美籍華人夫婦，按照他們雙方簽署的協議，生下孩子後，這對美籍華裔夫婦將付給付小姐8萬元作為補償。
隱黑
黑起
紀實畫麵：付小姐在買衣服。
“這衣服多少錢啊？是純棉的嗎？”
解說：付小姐是吉林人，懷孕以後，她被客戶安排住在深圳的一個小區裏獨自生活。按照協議，房租和所有生活費用都由客戶方來承擔。付小姐說，之所以作代孕媽媽，是因為曾經發生在朋友身上的一件事。
付小姐：我有一個朋友就是這種情況的。我真的能體會到他們沒有孩子這種家庭，這個家庭馬上就要破裂了，然後他們每天都是愁眉苦臉的。我那個朋友每跟我說一句話就會哭起來，每說一句話就會哭起來。我覺得這種痛苦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去理解的，他們需要一個孩子，但他們自己沒有辦法去完成。，但是他們現在已經實現了，就是去年已經實現了。
記者：他們是找別人代孕一個孩子？
付小姐：對，就是用他們夫妻雙方的受精卵胚胎植入到對方，現在已經有了一對雙胞胎。
一對小女兒。我知道這個消息以後，真是心裏高興的不得了。好像感覺這個孩子就像我自己的一樣
主持人阿丘：
付小姐說，雖然按照協議規定，朋友夫婦和那位代孕媽媽以後再也沒有聯係，但他們一直對那位代孕媽媽心存感激。因為這個代孕媽媽，幾乎挽救了他們的家庭。付小姐說，朋友的這番經曆讓她充分體會到無生育能力那些家庭的痛苦。所以，為了幫助別的家庭，她決定做代孕媽媽。
付小姐：
記者：既然你說你是愛心，或者你說你在做一件很偉大的事情，為什麽你還要錢呢？
付小姐：如果你不去拿這個報酬的話，就是一種違反社會規律的行為，而且就是說我做這件事我也要放棄我自己的工作，我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也不是說這八萬塊錢就是這個愛心價，愛心是無價的，八萬塊錢隻能說是一種補償，而不能叫做報酬。
記者：如果他不給你補償的話，你還會做嗎？
付小姐：如果不給補償的話，我就會考慮，因為自己要一年的時間，如果什麽都不做的話，我也會有自己的，應該說我自己的損失太大了。如果我自己說經濟方麵，各方麵都很優越的話，我會去做。可是因為我們也都還年輕，沒有那麽牢固的根基。
記者：我覺得可能對於某些比較刻薄的人來說，他就會覺得你其實是想掙錢，但隻不過給自己找了一個很高尚的理由？
付小姐：我想賺錢，為什麽一定要來做這個呢？如果說假如說是想賺錢的話，那他來做這件事付出的代價是遠遠不平等的。為了賺錢而付出這個代價，那這就很嚴重了。，就像現在我得到的補償，也就是我差不多一年的年薪，我工作我也可以得到，甚至我還可以得到更多。
主持人阿丘：
盡管付小姐說，她不是因為金錢才來做代孕媽媽，但她也承認，她接觸過一些其她的代孕誌願者，的確有大一部分是為了掙錢。但付小姐認為，即便這樣，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代孕畢竟不是一種簡單的金錢關係。
付小姐：
說難聽點，她可以選擇其他的行業，來錢更快的，但他沒有做。。不管是為了什麽，他還是有愛心的成分，但是沒有就不一樣了，他會覺得這個過程好痛苦，是一種付出巨大代價的，得到錢的過程。
記者：也就是說這個代孕媽媽是不是一個工具，衡量的標準就是看他有沒有愛心？是嗎？
付小姐：對。
記者：他有了愛心，他就不再是工具了？
付小姐：可以這樣講，如果他完全就是為了拿到錢，沒有別的目的，沒有任何其他的成分的話，那隻能說是一種工具。
紀實：付小姐在花店買花。
“就剩兩支了？那還賣這麽貴呀？”
解說：付小姐本來在東北一所大學讀行政管理專業，但因為對專業不感興趣，她在大三那年就退學了。之後她一個人來到南方，做過公司文案、策劃，後來辭掉工作，做起了自由撰稿人。她說，父母一直很尊重她的決定，很少幹涉她的生活。可以說，從小她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
付小姐采訪：
記者：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付小姐：我現在沒有。
記者：以前談過嗎？
付小姐：談過。
記者：以後你還打算再談戀愛嗎？
付小姐：當然打算了，因為我也是一個正常人。
記者：那你會告訴他，你做過這件事情嗎？
付小姐：有可能會告訴。
記者：那你覺得他會接受嗎？
付小姐：不接受就算了，如果我告訴他，他不接受的話，那我還有什麽必要跟他交往下去呢？如果以後我會談戀愛的話，我也希望他會理解我，他從思想上能跟我同步，而不是說像那種世俗的眼光去看。
記者：你覺得像那種不世俗的男人會有多少呢？
付小姐：不管有多少，，有就有，沒有就算了，也不一定一定要啊。
記者：假如沒有一個男人能夠理解你的話，那你寧願一輩子單身也無所謂？
付小姐：無所謂啊，但是我不相信沒有人能理解的，這個世上有這麽多人。還是那句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影像： 咖啡廳 付小姐在筆記本上打字 寫作
音樂：
隱黑
黑起
翟曉梅：
代孕母親也是倫理學問題最多的一個，爭論最大的一個，因為他引起很多的問題，而且一時難以討論清楚，，比較妥善的辦法，我先停下來，，我在實踐中看看情形是什麽樣的，然後有一個更好的管理的，更周密的，更詳盡的，盡可能避免由於他的濫用，帶來更多的一時半會都是難以彌補的問題，我覺得這是比較理性的解決問題的辦法。
影像：翟曉梅空鏡
解說：翟曉梅是中國協和醫科大學副教授，生命倫理學家。
主持人阿丘:
翟教授說，現在的代孕媽媽中，有的需要使用代孕者自己的卵子，這叫作遺傳代孕，有的不需要代孕者的卵子，隻要十月懷胎就可以了，這叫作妊娠代孕，付小姐就是這一種。而不管那種代孕，其實都屬於輔助生殖技術的一種。
畫麵：《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
解說：2001年我國頒布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規定，任何醫療科研機構(重讀)不得作代孕手術，否則將受到懲罰。
主持人阿丘：
因為《人類輔助生殖技術管理辦法》隻是針對醫療科研機構，對個人行為沒有規定。而付小姐的代孕手術是在香港完成的，所以，這部法律對付小姐的代孕行為並沒有約束力。但翟教授說，這並不表明，付小姐不會麵對倫理上的許多困惑。這其中最大的困惑就是，付小姐和她腹中胎兒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付小姐：
記者：這個孩子生下來，你不會覺得你是他的母親？
付小姐：是這樣的，，判斷一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要從感情上來講。
記者：你覺得你會對他沒有感情嗎？
付小姐：會有感情，但是我說這種感情他不是一個，這個就很不好表達，這種感情就是說我還是從開始就明白我是代別人完成這個願望的。他是不屬於我自己的。
我能為我自己的這種行為負責。並不會說像很多人擔憂，以後會不會不給孩子啊？會不會又覺得自己生了孩子給別人痛苦一輩子？這種事都不會發生的。包括生下了孩子以後，可能會有點舍不得，覺得相處了好長時間，但是我一直心裏都很明白我是在做什麽。
主持人阿丘：
付小姐一再跟我們強調她是個理性的人。早已想明白了身為一個代孕媽媽有可能麵對的各種倫理困擾，但翟教授說，事情有時並不象付小姐想象的那麽簡單。
翟曉梅：我覺得懷孕妊娠的過程是很重要的，母愛產生的非常重要的過程，他雖然不是全部，但是他是非常重要的過程，這個感情應該是一種很自然的感情。美國有一個很著名的案例，叫M女嬰案例，當然這很早了，一個代孕的母親生完孩子以後本來應該在多長時間內把這個孩子交給夫婦，接受這個協議給她的補償是多少錢，但是她生完孩子以後他改變主意了，
這個孩子碧眼金發，皮膚白皙非常漂亮的女嬰，越看越喜歡，一種強烈的母愛油然而生，所以她絕對留下這個孩子，她的感情會發生變化，如果說沒有機會得到這個孩子可能給她留下終生的遺憾。
她認為她是被強烈的母愛所壓倒，人們不能否定這個強烈的母愛不是偉大的情感，偉大的動機，所以法庭經過很長時間的辯論，最後孩子歸屬還是歸了養育父母，就是說產生這個孩子最初的願望是這個家庭，但是給了代孕母親探視權，我們是不是可以說她獲得了部分母親的權利。所以實際上代孕母親的介入使得這個家庭關係更複雜了。
影像：在咖啡廳，付小姐坐著，打字。水從咖啡廳的玻璃牆壁上流下，水珠打在樹葉上。
音樂
主持人阿丘：
付小姐目前正在寫一本自傳體小說，記錄這十月懷胎中的心情，小說名字有可能是《中國代孕媽媽實錄》這一類的。現在她已經寫好提綱，並且每天都在記錄自己的感受，十個月之後，這本書將會和她的孩子同時問世，同時她會公布自己的真實身份。付小姐說，那時她也許會成為一個名人，但她並不是刻意想通過這種方式成名，她隻是想讓更多的人理解代孕這件事。
影像：付小姐在打字。
主持人阿丘：
不知道你看完今天的故事能不能理解代孕媽媽這種行為，翟曉梅教授說，至少在目前這個時代，代孕媽媽還不能被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所接受，因為代孕媽媽不僅帶來了“誰是孩子的母親”這樣的難題，還帶來更多其他方麵的倫理問題。比如說，如果代孕媽媽是為了錢而幫助別人生孩子，那麽人的子宮、嬰兒就成為了商品，這種商業性代孕在全世界範圍內都是絕對不可以接受的。但是，如何判定代孕媽媽的主觀動機到底是什麽，又成了世界各國麵臨的共同難題。唉，人類生殖技術在進步，我們麵對的困擾也越來越多，從當初的人工授精，到現在的代孕媽媽，再到克隆技術，有的，人們在適應中學會了適應，有的，人們在堅持拒絕，有的我們還在紛紛擾擾地爭論。也許，人類就是在不斷地困擾中前進的吧。
好，謝謝收看《社會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