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一個家庭教師的愛情:我和美國情敵的戰爭

誰能相信情敵之間會有真愛？然而，兩個身患重疾的異國女人，在經曆了一場情感糾葛之後，為了使意中人得到幸福，卻演繹出了一個淒美絕倫的愛情故事…… 　　初做家教，遭遇激烈衝突 　　2001年9月1日，我懷著複雜的心情，以家庭教師的身份踏入了在一家中美合資電子集團當技術總監的約翰的家。在此之前，從大學英語係畢業的我遭遇了一連串的重創：先是兩次流產，後又患上宮頸癌，永遠失去了做母親的權利。隨後，一心想要孩子的丈夫狠心地拋棄了我。在我想用工作熨平創傷的時候，我所在的那所私立英語學校竟落井下石，以讓我回家“安心養病”為由辭退了我。就這樣，28歲的我失去了愛情、家庭、工作和健康。我不甘就這樣沉淪下去。盡管聽說約翰的家裏除了我的學生小麗絲外，還有一個既霸道又古怪的瑪麗瑞，我還是將自己的病情隱瞞下來，硬著頭皮接下了這份工作。 　　38歲的約翰是個美國人，兩年前，他的妻子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喪生，當時女兒麗絲隻有4歲。一年前，他帶著女兒來到中國從事技術工作。為照顧女兒的飲食起居，約翰也把自己的妻妹、小麗絲的姨媽瑪麗瑞帶到了中國。 　　在約翰家，我的工作是每天上午教麗絲兩個小時的中文課，中午陪麗絲吃過午飯後，在13點前將麗絲交給瑪麗瑞。約翰和麗絲對我很友好，每次見到我都禮貌地問候一聲。瑪麗瑞對我卻極其冷淡，從來沒有笑模樣，目光冷峻得有些敵意，終於，我們為麗絲的教育問題爆發了一場爭端。 　　麗絲很貪玩，有時，在我講課過程中，不是玩玩具就是用筆在紙上亂塗亂畫，精力常常不集中，使我的正常教學無法進行。這天，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厲聲嗬斥麗絲並讓她站在課桌旁反思。瑪麗瑞發現後說我體罰兒童，侵犯人權，甚至罵我是一頭中國豬。我義憤填膺地指出她對我進行了侮辱，必須向我道歉。我們誰也不甘示弱，一直僵持到中午。 　　約翰接到保姆的電話後急匆匆地從公司趕了回來。我以為約翰肯定會站在他的小姨子一邊，心裏早已做好了被他炒的準備。未想，約翰卻一攤雙手幽默地說：“中國有句俗話，叫三個女人一台戲，沒想到你們兩個女人--噢，還有我的女兒--三個人真的唱開了戲。不過我不願看悲劇，我要讓你們以喜劇結尾，Ok？好了，這件事以後再說，晚上我要請你們三個女人吃飯，可以賞光嗎？” 　　我沒想到約翰會以這種方式處理這件事，既避開了我和瑪麗瑞的矛盾，又給我們一個台階下。不過，對約翰的邀請，我禮貌地回絕了，我仍然對瑪麗瑞的無禮謾罵耿耿於懷。瑪麗瑞鼻子裏哼了一聲，抹著眼淚出去陪麗絲去了。約翰表情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 　　回到家中，我一頭撲到床上，淚水終於忍不住流淌下來，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在約翰家繼續做下去。正在這時，電話響了，是約翰。我立刻止住了哭泣。約翰在電話裏替瑪麗瑞向我道了歉，並解釋說，瑪麗瑞和麗絲的媽媽是孿生姐妹，麗絲也把瑪麗瑞當作自己的母親一樣，所以當你對麗絲采取“罰站”時，瑪麗瑞自然會不高興。“我真的希望你不要中止合同，因為我看得出，你是個合格的教師！麗絲需要你，還有我……我們都需要你！”我從約翰的這句話裏聽出了幾分傷感。回想白天的事情，我也有不冷靜的地方。再聯想到失去母親的麗絲楚楚可憐的小模樣，我的心頭滾過一陣酸楚。 “約翰先生，我會好好教你的女兒的，更會好好地待她，像今天這種不愉快的事不會再發生了……”說這話時，我的淚水又不知不覺地滾落下來。 　　愛恨相糅，解不開情敵恩怨 　　這件事過去以後，瑪麗瑞雖不像從前那樣對我充滿敵意，但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見了麵隻是衝我點點頭。而且我發現瑪麗瑞一天比一天消瘦，身子也顯得愈發單薄。想想一個女人為了照顧姐姐遺下的孩子，遠離故土，她該作出多大的犧牲啊，單說那份孤寂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這樣想來，我對瑪麗瑞又充滿了同情，對她的冷漠也有些不太介意了。 　　可愛的麗絲給我帶來許多歡樂，每次我給她上課前，她總是張開雙臂翹起腳在我的臉上吻一下，我打心眼裏喜歡上了這個異國小姑娘。有一天，瑪麗瑞給麗絲做了一盤排骨，麗絲吃排骨時不小心將一塊骨頭突然卡在了喉嚨裏，她的臉憋得通紅，呼吸也急促起來。瑪麗瑞驚慌地抱住麗絲搖晃著。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從書本上看到的一個急救方法，便大著膽子從瑪麗瑞手裏搶過麗絲，然後拚盡渾身力氣將她頭衝下抱住，伸出右掌在她的後背猛拍一掌。當我拍到第二掌時，噗的一聲，那塊骨頭從麗絲的嘴裏滑落出來。化險為夷，麗絲的呼吸順暢起來，漸漸恢複了平靜。驚魂甫定的瑪麗瑞流著眼淚連說：“Thankyou……”。當看到我摟著麗絲關切地詢問時，我發現瑪麗瑞婆娑的淚眼裏有一絲亮光閃過…… 　　讓我沒想到的是，從這一天開始，瑪麗瑞更加變本加厲地刁難我，而且她也開始對麗絲疏遠和冷淡，麗絲的心愈來愈和我貼近了。為了滿足麗絲要吃中國飯的願望，我便經常在家精心地給她做好可口的飯菜，上課時用保溫盒給她帶來，令麗絲樂不可支。看到女兒高興的樣子，約翰也很感激我，不但沒有因為上一次我的失誤而扣除我的傭金，而且還經常豎起大拇指將我誇獎一番。我發現，每次約翰誇獎我時，瑪麗瑞就會神情複雜地轉過臉去。 　　幾個月後，麗絲的漢語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同時，她和我的感情也到了難舍難分的地步。有一天，麗絲用中文悄悄對我說：“徐，你的笑很迷人。”我笑著說：“是嗎？那我就總笑給你看。”麗絲卻說：“是瑪麗瑞對爸爸說的，我聽見了。她還說你很愛我，是嗎？”我一愣：這個美國女人也太古怪了。 　　不久，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2002年情人節這天上午，我在給麗絲上課的空當，無意間從窗子裏看見瑪麗瑞麵色潮紅，捧著一束嬌豔的紅玫瑰從外麵回來，徑直走進了約翰的房間，而此時的約翰正在公司上班。我在心裏不由得笑了，小姨子在情人節給姐夫送玫瑰，美國人就是浪漫啊。可當我給麗絲上完課正要離開時，約翰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手中正捧著那束紅紅的玫瑰花：“徐，送給你！” 　　我撲哧一笑，他可真會借花獻佛啊！但我不想戳穿他的伎倆，況且我也沒有接受的意思。於是，我告訴約翰，在我們中國，隻有情人間才可以送玫瑰的，這束玫瑰你還是自己好好珍惜才對！還沒等約翰說話，瑪麗瑞不知什麽時候已站到了我的麵前，她先是溫和地向約翰望了一眼，轉而又目光冷峻地望著我說：“你真不懂禮節，難道約翰就不可以送花給你嗎？”我又羞又氣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回擊她才好。這時，麗絲跑到我身前，兩隻小胳膊伸開護住我，對著瑪麗瑞不客氣地說：“瑪麗瑞，不要欺負我的徐！”瑪麗瑞顯得更加怒不可遏，她以複雜的神色盯了麗絲一會兒，然後憤怒地說道：“你這麽願意保護她，以後你就和她生活吧，包括晚上睡覺。”說完，瑪麗瑞頭也不回氣咻咻地走回了自己房間。 　　這時候，又是約翰出麵解了圍：“噢，瑪麗瑞由於身體的原因變得性格粗暴，請別介意！這玫瑰就是她讓我送你的。”我驚異得張大嘴巴，猜測不出瑪麗瑞的用意。這時，約翰又開口說：“麗絲，去請求密斯徐好嗎？讓她住進我們家吧，我相信她對你的愛會使她作出肯定的答複的。”麗絲轉過身來，拉著我的手哀求著說：“徐，住到這裏吧，求求你了，每天我來給你拿午餐，給你放洗澡水，還給你……”看到麗絲那眼巴巴的神態，我突然產生了一種照顧她、甚至保護她的衝動。但我是個自尊心和獨立性特強的女人，理智告訴我不能給任何人留下依賴美國人的話柄，更不能讓瑪麗瑞小瞧了我。出於禮貌，我從約翰手中接過玫瑰，把它插在麗絲房中的花瓶裏，然後衝約翰和麗絲微笑著搖了搖頭，又朝瑪麗瑞的房門望了一眼。我忽然發現，瑪麗瑞的眼神裏充滿了痛苦和哀怨。 　　天堂有約，送你一束不敗的玫瑰 　　由於瑪麗瑞對麗絲的態度愈加冷漠，導致麗絲上課以外的時間也形影不離地和我在一起。情人節過後第五天，我和麗絲在課間到戶外活動。我們在小區的花園裏開始踢毽子，不一會兒兩人便滿頭大汗。怕麗絲著涼，我脫下外衣給她披上。這時，我發現瑪麗瑞正站在樓口默默地注視著我，與以往不同的是，她的眼神裏有一絲暖暖的東西在遊戈。我忍不住朝瑪麗瑞招招手，邀請她和我們一起遊戲。瑪麗瑞的臉上升起一片紅暈，露出一絲少有的微笑，衝我連連搖頭。突然，瑪麗瑞的微笑刹那間凝固在臉上，身子隨即倒了下去。我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抱住她，呼喚著她的名字。瑪麗瑞嘴唇發紫，麵色蒼白，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忙攔住一輛的士，和同樣被嚇得哭出聲來的麗絲一道把瑪麗瑞送到醫院。 　　經過醫生的搶救，瑪麗瑞蘇醒過來。當匆匆趕到醫院的約翰告訴她，是我將她送到醫院時，瑪麗瑞的眼裏流出大串的淚珠。她側臉望著我，緩慢地伸出一隻手。我百感交集，雙手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著…… 　　瑪麗瑞在醫院裏住了下來。當晚，我將麗絲送到開幼兒園的朋友那裏，托她幫忙照管，然後就片刻不離地守在瑪麗瑞的身邊。看到虛弱的瑪麗瑞經常顯出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寬慰她說：“瑪麗瑞，好好養病，你很快就沒事了。”瑪麗瑞勉強笑一下：“徐，你真的太善良了，你的真誠讓我感動，原諒我對你的傷害。”說著，她轉向約翰，“約翰，徐的確是難得的女士，你好好待她，好嗎？”我的心猛然一驚，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轉過臉避開了約翰的目光。 　　當病房裏隻剩下我們兩人時，瑪麗瑞向我講述了她的身世，並向我表達了她內心深處的願望。我的心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瑪麗瑞和孿生姐姐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她是和姐姐相依為命長大的。在她18歲那年，她突然患上了一種叫擴張性心肌炎的重疾，而治療這種病的惟一辦法就是進行同種異體原位移植術，也就是換心。但這也是風險極大的手術，即使在心髒移植技術最為發達的美國，其存活率也不過5%。瑪麗瑞想做這種手術，可一直沒有合適的供體。後來，她的孿生姐姐遇車禍死了，有人建議將姐姐的心髒移植給她，被瑪麗瑞拒絕了。她愛姐姐，不忍心讓已經沒有全屍的姐姐再少了心髒，更不忍心給失去愛妻的約翰再添痛苦，所以她一直飽受病痛的折磨。 　　“你一定也看得出來，我的確很愛約翰！”說這話時，瑪麗瑞的臉上掛著一絲幸福，“約翰幽默、堅強，是個出色的男人。但我又不能愛他，我甚至不能讓他發現我在愛他，因為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會死去，我不能讓他遭受第二次喪妻的痛苦，還有麗絲不能再次失去母親，可我又時刻牽掛他們，所以我也來到了中國……”瑪麗瑞說著，目光牢牢地望著我，“你不要以為我是真的嫉恨你，當初你的出現確實使我感到遇到了情敵，因為我發現約翰對你很有好感。但隨著我的觀察，我發現其實你很善良，尤其對麗絲更是愛憐有加，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和約翰、麗絲一起生活，那麽我在天堂也會覺得幸福的，於是我就故意刁難你，同時也疏遠麗絲。而我在約翰麵前誇讚你，讓他給你送花，目的就是想讓他們都愛上你，然後你隨他們到美國去……” 　　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想不到，我給美國人做家教竟會卷入情感的漩渦，更想不到看起來冷酷無比的美國女人竟是如此善良和高尚。為了詳細了解瑪麗瑞的病情，我找到了醫生。醫生告訴我，她的心髒已經衰竭，如果不馬上做換心手術的話，恐怕活不過一個月。 　　以後，隻要聽到有什麽治心髒病的偏方，我便千方百計地討來，然後煎成中藥給瑪麗瑞喝，為了給她增加營養，我還換著樣給她煲湯。在我的精心調理下，瑪麗瑞的身體漸漸地有些胖了，精神也有了好轉，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但她的擴張性心肌炎並未有效地得到遏製，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 　　不久，約翰在國內的朋友轉告他，適合瑪麗瑞的供體找到了。2002年聖誕節過後，約翰決定將瑪麗瑞送回國進行換心手術。在去機場的路上，瑪麗瑞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一遍遍地說著：“Thank you ！Best wishes to you！”我控製不住地流出淚來。快到機場時，我將脖子上戴了許多年的一道護身符摘下來，給瑪麗瑞戴上，祝她好運。瑪麗瑞想了想，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她的照片，用筆在照片背麵寫上：“愛我吧，就像我愛你們一樣！”寫畢，瑪麗瑞把照片交到我手上：“約翰和麗絲，交給你……” 　　瑪麗瑞走後，我的心空落落的。看得出，因為工作原因無法回國的約翰也正被焦慮折磨著。沒幾天，麗絲也被約翰送回國內讀書，我便離開了約翰家，但我和約翰還保持著聯係。從約翰那裏我得知，瑪麗瑞已經做了心髒移植手術，現正在恢複中。我高興地應約翰之約去了一家酒吧，我們喝了許多紅酒以示慶賀。 　　然而，2003年3月15日，正沉浸在元宵節喜慶氣氛中的我突然接到約翰的電話。見了麵，約翰沉痛地告訴我，瑪麗瑞因為供體產生排斥，已於昨天下午去世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淚水無聲地滑落下來。約翰上前輕輕擁住我，聲音低沉地對我說：“瑪麗瑞最大的心願就是要你嫁給我，而我也早已喜歡上了你，但瑪麗瑞活著時，我卻沒有勇氣談及娶你，我不想傷害她。現在，瑪麗瑞走了，她在天堂裏看著我們呢，你嫁給我好嗎？”我一時怔住了。說心裏話，經過一年半時間的接觸，我已經喜歡上了這個比我大10歲的美國男人。 　　就在我即將點頭的瞬間，我猛然想起瑪麗瑞說的“不忍心讓他遭受第二次喪妻的痛苦”這句話，心頭不由一顫，自己不也是一個癌症患者嗎？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會離他而去，愛一個人，就應該像瑪麗瑞那樣的無私啊！於是，我輕輕推開約翰，說了聲：“對不起，我不能愛你。”約翰焦灼地問道：“為什麽？難道我不值得你愛？” “不，我不能嫁你，是因為我也應該像瑪麗瑞那樣讓愛變得光豔無私，你將來會明白的……”說完，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流著淚從酒吧跑了出來。 　　回到家裏，我心潮難平。我把瑪麗瑞送給我的照片擺在桌上，然後將一束精致的幹玫瑰放在瑪麗瑞的照片旁。幹玫瑰是瑪麗瑞買回來讓約翰送我的那束，我趁它還沒有完全枯萎，把它拿到花店製成幹花，作為紀念保存起來。照片上的瑪麗瑞年輕漂亮，正用一雙碧藍的眼睛望著我。我撫摸著照片上的瑪麗瑞，喃喃地說：“對不起，我不能滿足你的願望，因為我和你有同樣的理由！這束玫瑰是你送給我的，它會在我的心頭永遠綻放，直到我們在天堂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