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靠拾垃圾生活:心病重重不想成馬加爵
北京娛樂信報
2004-10-18 10:11:45
在徐迎輝的床頭放著治療心理疾病的書籍,此外,還有一副他拾荒時用的墨鏡。信報記者 王巍/攝
“我能體會到馬加爵的心理,我一直在努力、在堅持……我的努力已達到極限,10年來我和崩潰隻有一步之遙。”14日,一個自稱和“馬加爵”受著同樣心理煎熬的大學畢業生給本報打來熱線。希望通過媒體得到幫助,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叫徐迎輝(化名),畢業於國家正規大學,不過,由於心理疾病,他放棄了正常工作,來北京以拾荒為生。 接觸 曾經有過工作弄砸了
在海澱區雙安商場對過的麥當勞,記者見到了他。眼睛裏透著無助與焦慮,握手無力且冰涼。
徐迎輝畢業後有過一段打工的經曆。在向一位編輯老師充分說明了自身情況之後,他進入《中華時報》廣州分部。“我幾乎每件事都給弄砸了,後來感覺實在對不起要我的那位老師就離開了。”
“你的稿子見過報嗎?” “不知道,我隻采訪過一位企業家,也不知後來報紙用沒用。” “再沒找過工作。”
“是,我的大腦應付不過來了,好像不能轉了。” “那你撿垃圾能掙多少?夠交房租嗎?”
“一晚上差不多能撿三四十元,房租每月300元。其餘都用來治療了,心理治療1小時要收100元。” 現在戴著墨鏡去拾荒
現在他每天晚上戴上墨鏡,用手帕包著頭,翻遍中關村附近100多個垃圾箱,直到淩晨把能賣錢的賣掉,白天回租住地睡覺。在他租住地不遠的一個僻靜小區,他給記者還原了他晚上的工作狀態。大手帕是新的,包在頭上顯得古怪滑稽。
他的租住地是中關村一所普通的老樓房,一個屋子住了5個人,“都是來北京打工的”。東西都很簡單,有人沒有疊被子。
他疊了被子,床上堆放著《走出抑鬱》、《神經症與人的成長》等這樣的一些書籍。徐迎輝拿出他的畢業證書,上麵寫著華北工學院(現中北大學)、自動控製係、2002年畢業。“能看一下學位證嗎?”“兩個證怎麽能都帶在身邊呢,萬一丟一個怎麽辦?”
麵對記者提出的問題他常常低頭長時間的沉默、歎息,然後語無倫次。 成長 初中不知學習外還有什麽
我從小就是個成績極為優秀的人,對科學和藝術有特殊的天賦。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從小就被稱作“怪才”,因為許多東西我不學就會。在江西宜春農村,是全鄉幾十年來的第一個大學生。
初中我的成績已經是全校第一了,但老師還教育我要頭懸梁、錐刺股。我更加發瘋般地學習。早上6點就點著蠟燭到教室裏讀書,晚上也學到深夜。學習之外是什麽?我不知道也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
後來我漸漸感到頭暈乎乎的,痛得厲害,沒錢治病就硬扛著。有一次突然暈倒在教室裏。
這樣,就慢慢走向孤立,幾乎沒有一個朋友,高高在上的。但我的內心真的很痛苦。 高中心理壓力弄壞了眼睛
當我拖著虛弱的身體考上重點高中,有一天一個同學告訴我“一看就像有病的”,我從此驚醒,開始努力去改變。“這時我才知道學習之外還有生活,我不知道該怎樣與人打交道,我渴望表達又害怕表達。”從此我開始努力,不斷鼓起勇氣、不斷碰壁、不斷堅持、不斷痛苦。
心理的巨大壓力給他生理健康造成巨大傷害,高三開始眼睛幾乎不能使用,一共也沒做幾套試卷,除了不斷的求醫問藥,勉強看書複習,就是這樣1997年我還是考上了大學,讓所有的同學和老師目瞪口呆。
大學病情失控不得已休學
踏入大學校門的那一刻,我認為我生命的春天到來了。我試著敞開心懷與同學們交流,試著參加各種社會活動,此時我的“康複計劃”改成了“康複工程”。但是,一切努力最終還是泡影。大二時我的病情達到了頂峰。“白天精神恍惚,晚上無法入睡,整天處於難受之中,有時甚至失控罵人,晚上痛苦得將被子撕碎。”一次班會上,他站起來向大家訴說了病情,但隻得到一個人的注意。“我的心痛苦到了極點。”由於身體狀況1999年他不得不休學。
傾訴 我不想成為馬加爵
“真的不敢回憶是怎麽過來的,又回到大學,每次對著卷子上的題目看上N遍也看不明白,心中的痛簡直難以形容。”徐迎輝這樣形容他重新回到大學的生活,但就這樣他還是在2002年拿到了畢業證書。
走入社會他依然無所適從,打工經曆一片漆黑。走遍全國各地治療,“我確認我有病,但究竟是什麽病,沒有一個人給我滿意的答案。”顯然,治療10年來沒有一個醫生的說法令他滿意。
“我能深刻體會到馬加爵的心理,我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堅持,如果有一天我的努力失敗了,我一點都不後悔,我的努力已達到極限,10年來和崩潰隻有一步之遙。現在我的大腦處在停頓狀態,無法思考無法學習。”
想成立心理診所
小時候,徐迎輝的理想是能成為科學家和國家領導人。現在他的最大願望除了治好自己的心病之外,就是想寫一部有關自己經曆的書和成立一個心理診所。“現在中國的心理醫生由於沒有切身的經曆,根本無法了解病人。我康複以後想再讀個心理學學位,然後成立一個心理診所,我敢說能說出所有患者心裏的話。”
在他租住的小屋裏,徐迎輝說他希望有一個溫暖的家,哪怕一段時間也行,一個家的氛圍也行。同時希望參加一個專門教“與人相處”培訓,好好學習學習。
他說 同學:他是個很怪異的人
徐迎輝的學籍在中北大學自動控製係辦公室被證實。同時他的同班同學宋先生,還透露了徐迎輝其他一些情況,宋先生對大一那次班會也記憶猶新。“當時他突然站起來,說自己心理有病,大家都感到突兀詫異。”宋先生講,剛入學時徐迎輝成績確實優秀,全班排第2名。但不久同學們就感覺他舉止行為怪異。
由於徐迎輝很少與同學們交流,同學們也不太了解他,但他的怪異是很出名的。“一次他考試沒及格,大半夜在路邊等老師,突然竄出來給老師嚇得半死。”宋先生表示,今年6月見過徐迎輝,當時他來學校補辦身份證,同學們一起吃飯,就見他的手直抖,“他的確病得不輕”。
專家:查清病因才能下藥
對於徐迎輝的狀況,記者采訪了首都醫科大學醫學心理教研室的張曼華教授,“他的問題並非最嚴重的那一類,因為他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並渴望康複,最嚴重的情況是從不承認自己有心理問題的人。”同時,她還表示,查清心理障礙的成因很重要。隻有查清病因,才能對症下藥,徐迎輝最好親自來谘詢。
信報聲音 心理治療須成為社會常態
靠拾荒治心病,似乎有點不正常;但知道心病必須治,想要擺脫“馬加爵”式的心理煎熬,就再正常不過了。遺憾的是,現在有很多人認為,所謂的心理有病是沒事找事,所謂的心理治療與自己很遠。
是到了從醫學的角度關注社會的時候了。現在的醫院,還沒有把預防、尤其是心理預防放在日程上。現在我們應該理解,發達國家許多人請心理醫師,是多麽合情合理,為個人和社會減少了多少麻煩。在紐約幾乎每個正常人都得看心理醫師,一般大一點的公司,每年都給員工發心理學治療費,這一定是用血的代價總結出來的經驗。
希望馬加爵隻是個案,誰也不願再看到“馬加爵”們的出現,所以心理治療必須成為社會常態,就像看感冒發燒一樣。遲國維 信報記者 張永智
實習記者 劉春燕